身份与意义
——藏族精英贡觉仲尼国家认同论析

2018-02-09 21:15周晓艳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年4期
关键词:仲尼班禅达赖喇嘛

周晓艳

(西藏大学文学院 西藏拉萨 850000)

一、身份变化:西藏格西到雍和宫堪布、蒙藏委员会委员

贡觉仲尼(初译名为棍却仲尼,后1931年经本人申请、国民政府颁令同意其改名贡觉仲尼)1883年生于西藏拉萨,9岁在色拉寺出家为僧,12岁受沙弥戒,20岁受比丘戒,因其慧根深重,天资聪颖,勤奋刻苦,26岁便考取“资林巴”,30岁考取“拉让巴”[1],颇受十三世达赖喇嘛赏识和重用。贡觉仲尼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地方精英的身份在西藏发挥自己的作用。

自清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七世济隆呼图克图奉命进京任雍和宫堪布以来,就逐渐形成了从西藏三大寺派遣住持及传经喇嘛的例规,这一例规对于加强西藏与中央政府的联系具有重要作用。1918年,十三世达赖喇嘛为了加强与中央政府的联系,利用西藏地方派驻内地五台山、雍和宫等处的藏传佛教堪布,进一步加强与内地的联系。[2]1923年,雍和宫住持扎萨克喇嘛罗桑策殿任届期满,达赖喇嘛经过再三权衡,决定重用在擦绒噶伦身边的贡觉仲尼。同年8月,十三世达赖喇嘛下令由贡觉仲尼赴北京接替罗桑策殿担任堪布之职。贡觉仲尼受任后于1924年1月13日抵达北京。16日,贡觉仲尼即按入雍和宫任职僧人惯例,向国务院蒙藏院呈报,同时也向主管此项事务的喇嘛印务处作了同样的呈报。[3]呈文申明奉派缘由、随员名额、到京日期,并附个人简历一份。其呈文内容略附如下:

“窃棍却仲尼于十二年(1923年)八月间在西藏奉达赖佛爷谕,因前派驻京堪布、雍和宫住持札萨克喇嘛罗桑策殿既经免职,遗缺特派棍却仲尼赴京充补等因奉此。棍却仲尼遵即循例偕徒十名由藏起程,现于一月十三日到京。……理合呈请钧院鉴核备案。……”[4]

依旧制,雍和宫住持必须由资历、地位较高且有札萨克头衔的人担任,出缺后要由达赖庙大喇嘛递补。而贡觉仲尼由达赖喇嘛直接指认为札萨克,接任堪布,与旧例仪轨不符。因为此时西藏地方与中央的关系处在特殊时期,民国政府蒙藏院对贡觉仲尼的任职资格给予了破格处理,作为特殊情况予以批准,并表示“此系一时权宜之计,以后不得援以为例”。自此,贡觉仲尼被称作“云贡札萨”或“云贡大喇嘛”,[5]以雍和宫堪布的身份在京开展各项活动。十三世达赖喇嘛依循清朝旧例,向雍和宫派遣堪布,表达了他倾心内向的愿望;蒙藏院破格批准贡觉仲尼的任职资格,既遵循旧制,又能够有所变通;而贡觉仲尼由西藏格西,经中央政府批准,担任雍和宫堪布,其身份发生了变化,成了为中央工作的西藏驻京高僧。贡觉仲尼赴京后积极开展各项活动,使中央和西藏地方间的关系得以破冰前行,逐渐步入正常轨道。

在多方努力下,1931年2月9日,西藏驻京(南京)、驻平(北平)、驻康(西康)办事处正式成立。由于贡觉仲尼能力突出,达赖委派其担任了驻京办事处处长职务。办事处“秉承达赖大师意旨,受蒙藏委员会监督指导”,负责传达中央政府法令,同时反映藏情,提交西藏对国家管理、建设的建议,并办理西藏在各地应办事务,为增强西藏与中央关系做出了积极贡献。[6]贡觉仲尼的工作得到了中央政府的认可,其后又加入国民党,担任蒙藏委员会委员、常委,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立法院第三届立法委员等职。此时的贡觉仲尼已不只是从事宗教工作的高僧,而是身兼数职的“国家公职人员”。

他在任期间,积极履行西藏地方代表的职责,为沟通、协调中央和西藏关系努力奔走,出谋划策,为刘曼卿使藏,黄慕松入藏为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致祭及吴忠信入藏主持十四世达赖喇嘛坐床典礼等与蒙藏委员会及西藏地方商谈,在确保活动顺利进行方面付出了努力,也收到了积极成效。在抗战时期,呼吁康藏同胞参加抗日战争、维护祖国统一、抵御外辱,表现出积极的国家认同意识。

二、积极沟通中央与西藏地方关系

贡觉仲尼到北京任职后,蒙藏委员会便派前清驻藏陆军统领谢国梁前往北平与贡觉仲尼会晤,探讨解决藏事之途径、办法。贡觉仲尼到内地后,关注内地发生的重大事件,积极开展工作。

一是于南北军阀混战、政权纷争之际,以中华民国《约法》为据,确认民族政策及西藏地位。1924年发生“北京事变”,冯玉祥强闯故宫,驱逐逊帝,授意摄政内阁通过了《修正清室优待条件》,引起蒙藏驻京上层人士对于民族政策的担忧。贡觉仲尼即与西藏特派驻京教习堪布顿珠旺结等六人,联名向蒙藏院总裁递交呈文,就民国政府关于民族政策的态度向政府当局呈询。他通过“如约法所载条件一律取消,堪布等即应回藏销差”强调“约法”的重要,含有提示中央政府不能随意违反宪法的含义,说明其在思想意识上将国家法律置于至高地位的国家认同观念。蒙藏院接到报告后,立即转呈国务院。民国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对此高度重视,4天后即答复,表示“满蒙回藏各族待遇条件历经颁布,大信昭然,效力确定,允无疑义”。蒙藏院于是下达命令,命西藏驻京堪布知照,由相关部门按“约法”执行。[7]这即是贡觉仲尼等运用国家法律维护和确认西藏地位的实践,是其所代表的西藏地方力量对国家法律的统一遵照执行。

二是积极沟通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间关系,为解决西藏现实问题出谋划策。1925年8月3日,贡觉仲尼作为地方的代表,被民国政府临时执政选聘为“国宪起草委员会”委员,参加国家法律的起草、制定工作。1928年8月,在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游览雍和宫时,向蒋陈述自己对解决西藏现状的看法,为蒋政府加强对西藏的管理提出了可行的建议。1929年9月3日,他乘车赴南京谒见蒋介石,当面转达了十三世达赖喇嘛诚心内向的意愿,并代达赖喇嘛声明态度。9月13日,蒋介石设宴款待贡觉仲尼一行,他向蒋介石“面陈达赖渴欲输诚之内因”。[8]贡觉仲尼等人还主动提出,希望得到中央政府的委任和派遣,回西藏面见十三世达赖喇嘛,宣传政府治藏方略。国民政府批准了他的要求,决定委任贡觉仲尼为“赴藏慰问专员”。1929年12月,贡觉仲尼领命取海道进藏,持有“国府特派状一件,蒋主席致达赖书一件,蒋主席玉照一张,国府密码一本,非正式的手折一件”,以及蒙藏委员会草拟的拟征询达赖喇嘛如何解决西藏问题的八条意见进藏。另外还带了蒋介石给察绒·达桑占东的信和阎锡山以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的名义写给达赖喇嘛等人的信。[9]

显然,贡觉仲尼这次返藏是以中央特派官员的身份“赴藏慰问,并宣布中央意旨”的。因其身份的变化和所担负的特殊使命,达赖喇嘛对贡觉仲尼的返藏颇为重视,即给尚在途中的贡觉仲尼去电,表示“尔奉国民政府委派,自应从速来藏,行抵靖西一带时,随即电呈”。1930年2月16日,贡觉仲尼抵达拉萨,受到热烈欢迎,十三世达赖喇嘛命西藏地方僧俗官员及藏军官兵等在拉萨西郊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19日,贡觉仲尼谒见达赖,[10]转呈了蒋介石等人所赠礼物和信件。22日、23日,他又分别会见西藏地方政府官员,转交了礼品、信件等。他利用各种机会,宣传中央对藏政策,强调改善西藏与中央关系的必要性,收到了很好的效果。[11]为此,贡觉仲尼还专致电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阎锡山报告其行止及所取得的效果:“仲尼于国历二十六日安抵拉萨,当蒋尊函及各项赠品敬谨赍呈达赖佛爷及察绒、沙北(人名译音),俱已分别收受,并甚欣悦。仲尼即将中央德意力为宣传,并再三婉陈吾藏应仍与中央力谋联络,以收唇齿辅车之效,颇蒙佛爷及察绒采纳。”[12]专电驻京办事人员,称“抵拉萨时,蒙特别优待,中央此次派员赴藏,西藏官民极为欢欣,西藏问题必得圆满之解决”。事后,他对中央驻藏官员介绍此番经历:“……我奉政府命抵拉萨时,藏政府全体官员出迎,接至罗布尔卡(达赖别墅),达赖佛向我起立顶礼接受带交文件,表示尊重政府之诚。”[13]说明他充分认识自己代表中央政府赴藏宣慰及达赖喇嘛行为的重要意义,也表达了其谋求西藏问题圆满解决的愿望。在拉萨期间,贡觉仲尼与中央政府派往西藏的另一代表刘曼卿相遇。当时,对刘赴藏执行任务之事,在拉萨有各种谣传。因贡觉仲尼了解刘曼卿入藏事,明确表示国民政府文官处“古长官嘱为照拂”。他还对刘曼卿说道:“同做一家事,当为一家人,此后遇有事故可随时就商。”达赖喇嘛破例召见刘曼卿,贡觉仲尼从中起了重要的作用。1930年8月30日,贡觉仲尼完成使命顺利返回南京,并带回了西藏噶厦地方政府对中央提出的八个问题的回答。[14]

贡觉仲尼回京后,作为西藏驻京总代表,负责筹备成立西藏驻京办事处。1931年2月9日,西藏驻京(南京)、驻平(北平)、驻康(西康)办事处正式成立,贡觉仲尼担任了驻京办事处处长职务。办事处负责传达中央政府法令,同时反映藏情,提交西藏对国家管理、建设的建议,并办理西藏在各地应办事务。同年5月,贡觉仲尼与楚称丹增、巫明遠、阿旺坚赞、曲格图丹、除巴曲旺参加了“国民会议”。

西藏地方对参加国家重要会议颇为重视,坚持应由当地民选。1932年1月21日,驻京代表贡觉仲尼为国民救国会议代表由当地民选事,转达达赖喇嘛关于产生西藏代表办法的意见,特致函国民政府行政院,该文称:

“……现在西藏既已拥护中央,以完成国家之统一,当此国难期中,本属一中全会决定,立即召集国民救国会议,其目的在集中全国人民之意见,使成一整个的表现,载诸宣言,内外共喻。……”[15]其对西藏拥护中央,谋求国家统一的态度十分明确。

贡觉仲尼还曾经上书中央政府请求于西藏各地设置无线电台,以应政治国防急切需要,力图改变西藏与内地通讯不畅,只能靠英人电报联系的现状。该提案在蒙藏委员会第84次常委会通过,并予上报。行政院院长蒋介石指示“已如请令饬交通部从速筹设”。此事的筹备和解决,在沟通西藏与内地的联系方面意义重大。[16]

三是积极参加抗战,表达爱国热忱。1931年9月18日日本侵占我国东北沈阳,贡觉仲尼等积极参与组织了“康藏旅京同乡抗日救国会”,并率驻京办事处同仁参加了康藏同胞抗日大游行。大会发出《告全国同胞书》:“同人等籍隶康藏,万里来京,大义所在,不敢后死,爰成立抗日救国会,以与我全国同胞同立一条战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除另电我六百万康藏父老兄弟姊妹,共膺斯义,为政府后盾外,特此电达,尚祈全国同胞以必死之心,救危亡之国,洗五分钟热度之讥,免一盘散沙之诮。”[17]号召康藏同人与全国同胞“同立一条战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于抗战时期号召康藏群众、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起到了很好的作用。1932年12月29日《申报》以《达赖代表贡觉仲尼谈藏人拥护中央》为题予以报道:“达赖代表贡觉仲尼谈:藏人拥护中央以抗外力之侵袭,不后他人,代表等来京即膺此项使命,虽尝竭其精力,求底于成,而以个人有利害关系,从中破坏者亦不乏人,中央参谋部新设边务组。敝代表等莫不引颈企踵,盼能突破一切难关。顷闻过去存心破坏中藏情感之人,现在又有活动加入该组之说,吾人对此极为忧虑,则将解决之藏事,又多一层障碍(二十八日专电)。”[18]

1912年后康藏之间爆发了三次争端,而1930年6月爆发的第三次康藏冲突影响尤为突出。在第三次冲突中,贡觉仲尼代表达赖一方调节各方关系。1932年7月26日,《大公报》天津版以《西藏驻京代表呈报川藏纠纷经过,谓刘文辉欺罔藏人轻启兵端》为题,指责刘文辉“轻启兵端”。27日则以《旅京西康代表昨日请愿恳乘胜收复失地》为题报道西康代表对贡觉仲尼的不满:“[南京二十六日下午十时发专]旅京西康人民请愿代表马泽昭等二十六日至行政院、中央党部、参谋本部等处请愿。(一)请速决方针,电令刘文辉继续前进,乘胜收复西康失地。(二)请中央电川青出兵援助西康边防军。(三)接济军实。(四)撤销达赖驻京办事处,惩办贡觉仲尼、巫明道[远]等。(五)准西康民众组织自卫军。请愿结果尚称圆满。国闻社二十五日南京电,西康旅京同乡二十四日开救康大会,决呈请中央明令讨伐达赖,并接济刘文辉令率部收复西康失地。”[19]但在外敌入侵中国时,贡觉仲尼能从大局出发,参加“康藏旅京同乡抗日救国会”,可见其对统一国家的拥护,对中华民族的认同。

1938年,日寇大举侵略中国,贡觉仲尼作为藏族精英,胸怀民族大义,在即将开赴徐州前线的献礼仪式上,用藏语演讲,充分表达了西藏人民对祖国的赤诚之心。他指出,“拉萨是佛教的圣地,自从抗战发生以后,有20万以上的喇嘛念经,在历史上是最伟大的表现。”又说“宗教是本于公理正义的,日本人从前有不少的到拉萨来学密宗,现在他们根本违背了教义。就宗教方面说,也应该制裁。”他的演讲强调汉满蒙回藏本是一体,尤其使人感动的是,他还谈到了“西藏民间的两个寓意深刻的俗语:一个是说‘中国各民族是五个兄弟,汉族是大哥,有人打大哥,小弟是应该帮助大哥’。一个是说‘中国比如一个人,中原是头,其他是手脚,头有了病,手足也是不健康的’”[20]。强调各民族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弟关系,他的演讲在当时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极大地鼓舞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各族抗日将士。

1940年贡觉仲尼在色拉寺组织僧人念经,祈祷抗战胜利,1941年以藏族代表的身份参加“蒙回藏慰劳抗战将士代表团”[21],说明其一生努力维系民族团结,为国家存亡而奔波。

三、协调处理十三世达赖与九世班禅系统之间的矛盾

贡觉仲尼身为西藏地方的驻京办事处负责人,同时又是国民政府的工作人员,处在中央与地方之间。因达赖与班禅之间的矛盾,他又处在两大宗教领袖之间。在处理两大系统之间的矛盾纠纷时,他既站在达赖的立场上对班禅系统进行攻讦,甚至与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石青阳在报刊媒体上互相指责;但又能够立足大局,力促两大宗教领袖捐弃前嫌,使九世班禅得以派人到拉萨协商返藏问题。

在争执中,双方矛盾焦点主要集中在政府授予九世班禅“西陲宣慰使”名号、蒙藏委员会藏事处职位、卫队、军火等问题上,其实质是争夺中央政府承认的西藏地方代表权的权益问题。有关争议问题在民国许多报刊中有详细反映。如《时事月报》登载蒋默掀的文章《一月来之边事:藏方突要求中央取消班禅名号》报道贡觉仲尼等向行政院及蒙藏委员会呈文请求撤销班禅名号、印册及新授职位,取消班禅俸银并裁撤其办公处等,同时并附呈西藏白棒寺(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三大寺僧俗官员及民众全体寄贡觉仲尼等代表示谕及西藏三大寺僧俗官员及民众大会宣言各一件。该报还简略介绍了示谕要点。因其重要,特将附呈之宣言全录于下:

查西藏雪山周绕,完全为观世音菩萨行化之地,菩萨常应众生种种愿望,予以种种幸福;达赖喇嘛即观音菩萨化身也,征之印度佛祖流传藏中经籍记载,莫不斑斑可考。扎什伦布者,乃达赖喇嘛第一辈根敦珠巴所创建。噶当列邦经及其他经典亦均悬记其事。该庙建立后,达赖喇嘛对于庙中僧众以养以教,一切规划靡不弹竭心力。示寂时,以管庙权命其弟子桑布扎喜、龙惹嘉措及益喜则木三人轮流任之。任此管庙职者,即呼之曰斑禅(班禅),盖取梵语大能之意云尔。此后,第二辈达赖喇嘛根敦嘉错,仍于扎什伦布领众传法,宏扬佛教。尝至春戈界建修庙宇事毕,复由班禅益喜则木迎回扎什伦布驻锡,事迹不少。末久,仍归拉萨,乃命教徒哈遵罗桑垫巴住持该庙。至达赖喇嘛第三辈琐南嘉措、第四辈云丹嘉错,均以机缘成熟,先后宏法蒙古及内地,教化大行。西藏佛法之远播,实由此植其基焉。原后五辈达赖喇嘛继掌政教两权,人民响化,地方安宁。时有小寺名思棍比丘,曰恩沙巴罗布桑却坚者,达赖喇嘛嘉其能,召居扎什伦布,令其传法,遂亦呼之为班禅。自是转世相承,以迄于今。此历辈达赖喇嘛培植扎什伦布、优待班禅之往事,考诸经籍而不谬者也。

若现辈班禅者,实从现辈达赖喇嘛受比丘戒。按诸律议,比丘之视戒师当如视佛,即师之身影亦不可故践,一切善行尤须重于生命。乃班禅匪惟不能依教奉行,且多行不义。今举其最著者:班禅有叔名觉拉敦真,其生母与之有隙,班禅为其母图报复,捕觉拉敦真置于额忍纵之监狱,阴使人棒毙之。未几,班禅属下内哄,泄其事而诉之于拉萨政府,派文官降巴丹增及商上管库官色琼散驰往查办,廉得其倩。论法,班禅罪无可免,而达赖喇嘛垂念师弟之谊,特予宽宥,仅治其属下人而已。班禅上辈有兄曰珠藏生本,遇事谏劝,班禅既不听从,复怒而加以酷刑。凡班禅故旧及属下之老成者,微拂其意,即被抄设(抄没)。拉萨政府以班禅暴行若此,由于幼失经教,因遣热增呼图克图往为之傅,冀可悔悟。斑禅(班禅)竞加拒绝,并灌顶而不受。热增无如之何,遂返拉萨。

甲辰岁,藏人为英所败,全体会议佥谓中国皇帝于西藏为檀越,宜请援助,合词请由驻藏大臣转奏,全体署名签章,而班禅独不允。及英人撤兵回印,班禅复求庇于英,随往印度,并欲遂彼私图,卒以其事无成,而复归扎什伦布。是时达赖喇嘛方在内地,尚未回藏也。......当达赖喇嘛避难大吉岭时,班禅又使名杂郑者赴京,潜携珠宝大肆运动,遂偕江孜马监督入拉萨,结纳联大臣及钟颖,声言达赖喇嘛被革,已畀班禅以政教全权,于是班禅窃据宝座,僭居日光殿。逆师犯上,其此为甚,而其比丘戒律,实已毁犯无余矣。

扎什伦布庙及班禅原有香火瞻养各地,悉前代达赖喇嘛所赐,例供西藏政府差役,与政府直属民户无异,乃班禅无故令其香瞻各地众户,控不供应。后藏民户受此影响,担负加重,几至不能生存,诉于拉萨政府。派仲尼七木及仔琫往查,班禅所有噶单文件匿不交出,遂将两造带至拉萨。另泥赘尼七木及仔琫研讯,以所供以文据岐异,再三驳诘,始自承其罪。查西藏人民对拉萨政府供给牛马力役等等,全藏田户均须尽此义务,无能免者,否则亦必以钱折价付供差之各户。班禅香瞻各地诸户,因未应此役,结算应折之价,积累至巨。达赖喇嘛以班禅师弟关系,悉于免除,且对于后藏首县所属班禅瞻各地应有差徭减轻一部,以示体恤。此案结果,旧欠既除,新役又轻,彼应如何感激?乃不惟不加改悔,反欲以彼方所应负担者加诸普通民户,而民户之力有限,何能尽担耶?

西藏向例,遇有战事,军饷所需,扎什伦布应负四分之一,均系历来照办。自戊子年起,藏英战祸频开,催征饷粮,扎什伦布复不遵缴。政府为之垫出,历年积累,为数不少。达赖又为体恤起见,垫款利息概予豁免,仅令偿还正款,年补缴。彼方不惟毫无知感,而班禅且籍[藉]此小故,于癸亥年十一月十八日率百余壮丁、喇嘛,携械而逃。先是班禅每有行动,例须陈明达赖喇嘛,今其出逃也,变换俗服,躬佩枪枝,托辞沐浴于温泉。以其比丘之身,而自甘离弃庙宇,与其徒众一若非宗教中人也者。其破坏佛法为何如?当是时全藏僧俗莫不诧异,咸以达赖喇嘛之待班禅备极优厚,而班禅行为若此,宁非咄咄怪事。

达赖喇嘛自闻班禅逃讯后,师弟关怀,眷念不已,虽谕大巨噶厦曰,我必书劝班禅速回后藏,尔等亦当力请其归,俾免流离。于是达赖喇嘛以亲笔书并噶厦等之函件,加以礼物,派员迫请。讵班禅有牛毛账房预在北路沿途准备,又有教珠堪布早由库伦以驼马来迎。班禅兼程奔驰,星夜不休。所派人员追至黑河,不及而还。仅以原赉函品易员送至西宁,面交班禅。夫达赖喇嘛及其大臣噶厦官员对于班禅毫无缺点,而班禅无故出此。综其一切行事,均不免仇视西藏。此西藏各界所为大惑不解也。

班禅出逃后,达赖喇嘛对于扎什伦布寺庙香火、僧众给养、经卷供品,与夫香瞻各地人民,无不优加待遇,胜于畴者。今又以班禅四十九岁,正值厄运,拨款于扎什伦布庙为兴大规模之修法,其他各大寺庙亦同时举行,为之禳解。达赖喇嘛待遇班禅之优,可谓无以复加矣。班禅不惟不思感恩图报,反于内地作种种不利于西藏之举动,是诚何心耶?

自昔以来,班禅于全藏政教两方面事权从未与闻,其印章仅有郎鸠汪垫一方,此外中央亦无印信之给予。乃于去年藏历五月十一日,班禅竞获得中央护国宣化广慧大师封号,并给予玉印玉册,月俸银一万元,供应费月折银三万元。其左右仇视西藏诸人,及诺那喇嘛之辈,凡与西藏为敌者,中央概受以职位。彼革并可至各省地方任意活动,是无异对于西藏政治为莫大之破坏也。以上各项,中央政府如不能予以撤销,则中藏两方和好恐根本上无成功之希望矣。

夫班禅之扎什伦布管理权,实为前代达赖喇嘛所赋予,其本庙不过恩棍一隅。今至内地,张大其事,蒙蔽中央,何其贪而无厌耶?抑知达赖喇嘛主治西藏,始终瘁尽心力,人民赖以安乐.政治日见清明,泽被全藏,已非一日,人民感戴之深,无复过其上者。班禅何人,乃颠倒若此?藏人全体爰开会议决,宣言如上,所言毫无差谬。待此寄示藏政府所派各代表转达中央及各机关,冀得明确之认识。

对于班禅方面之谬行,中央如再不了解,尚拟由全藏民众举派代表向中央请愿,在未撤销班禅诸人名号职位以前,决定一致进行,非达目的不止也。

(辛未年藏历七月二十一日)[22]

1932年7月4日天津《大公报》登载《康藏纠纷之真相》指出:“贡氏自国难以来即不到会,近忽上呈行政院,行政院以其与事实不符,至今留中未发,而各报已据其投函纷纷登载矣。”文章指出贡氏呈文的广泛传播不利于问题的解决:“贡氏呈文所指各节,绝非事实,苟为外报转载,影响于政府和平对藏之政策甚大。”[23]

贡觉仲尼代表达赖喇嘛向蒙藏院的呈文及其在报刊上发布的言论力图掩盖其投靠英帝国主义、背离中央的倾向,极力攻击班禅,甚至攻击民国官员和威胁民国政府,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

1932年7月8日《中央日报》登载消息《中央对藏始终和平:蒙委会遵守中央意旨继续努力,石青阳谈贡觉仲尼赴平为避暑》,介绍石青阳对贡觉仲尼的意见。其中写道:“贡代表又突呈文行政院,对于本会及本人颇有诋毁,内容大意不外(甲)中央偏袒班禅。(乙)本人主张武力压迫西藏,即所谓弃藏据康之主张。(丙)本人与康人素无好感。”[24]

因与班禅系统的不睦与权利之争,又涉及康藏纠纷,贡觉仲尼等达赖系统代表在报刊上公然表示对中央的不满,对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石青阳加以批评指责,《大公报》则以《贡觉仲尼等函覆石青阳对信赖班禅表示不满并请转呈中央辞去委员职务》为题进行了详细报道:

【北平通信】康藏纠纷,表面为川康军与藏军之冲突,实际则为班禅与达赖两派之争。大金白利两寺喇嘛争产,实为其导火线,唐柯三调解失败。格桑泽仁以奉中央命办理党务入康,又复据地自固,与刘文辉失和。川康纠纷继起,康藏问题愈趋复杂,多方牵涉,迄今仍在相持中。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石青阳乃有奉命入康之举,企图由解决川康问题入手,进而谋息康藏之争。西藏驻京代表贡觉仲尼等因于六月间上呈行政院,表示反对,并历述事变经过及责任,请迅予特派公正大员办理康藏事务,同时并将原函发表(见六月二十八、二十九日本报)。因是石青阳乃致函贡觉仲尼等,详述中央和平调处之苦衷,并声明迄未放弃和平政策,请抛却过去,审慎现在,希冀将来,力戒疏远,开诚相示,并请贡氏到会执行委员职务,自可免去一切疑虑(原函见七月四日本报)。昨贡觉仲尼等覆函石氏,有所指辩,兹录原函如次,以供关心藏事之参考。

青阳委员长钧鉴,敬陈者,六月三十日辱蒙赐书,以五族共和,应共努力诸大义相勖勉,意气勤勤恳恳,若恐代表等不肯听从而自蹈外蒙之覆辙,代表等虽愚,亦尝侧闻总理之遗教矣。国内民族一律平等,五大民族应化除原有畛域,团成整个民族,以求三民主义实现,总理言之綦详,凡我国人,罔不服膺斯义。是以自中央派遣专员入藏后,西藏即派遣代表等来京,唯一使命即在拥护中央,内绥边圉,外抗强邻,其所以迟迟未能完成此项使命者,其故不在中央,亦不在西藏,实由于贵会之未能秉承中央意旨,考察地方情形,闭门造车,措施失当,有以使之然耳!而最近之任情爱憎,扩大纠纷,示绝于西藏者,尤为特甚。谨为执事一详陈之,往者英国之侵略西藏,系直接压迫清廷,订立烟台条约,藏印续约,攫取西藏权利。其时西藏官民除班禅部属与英人密通欵曲,私缔条约外,无不仇视英国,誓死反抗,非如外蒙古人之引狼入室,自绝于国家也。嗣后驻藏大臣联豫复勾结班禅,逼走达赖,纵容川军,摧残藏众,致激起西藏三大寺官员及全体民众之公愤,以与祸藏者抗,对于中央始终无夙憾之可言。民国以还,达赖于大局纷扰之中,保全强土,安靖地方,精力为之尽瘁,更不似班禅部属之只谋夺取西藏政权,不惜一再卖国求荣也。乃贵会不于此种极大关键上悉心考察其症结所在,持平处理,对于藏事无不唯班禅及其部属之言是听,既以班禅堪布罗桑坚赞任藏事处长,又任班禅堪布康福安为贵会驻印度通讯处主任,即关于藏事处科长等职,亦非在班禅驻京办事处任有秘书科长职务者不能存在。俾其内外勾结,上下蒙蔽,散布流言,贻误要公。以致西康达白两寺争产细故,终扩大至于康藏纠纷,历久而未能解决。以上种种,当执事莅任之初,即经代表贡觉仲尼面陈梗慨,请求核夺,比时执事甚以为然,允即改组藏事处,撤销印度通讯处。迨后执事不独未予办理,而藏事处要职,反尽成班禅部属,不啻为班禅驻京第二办事处,其他更无论矣。如此而欲求藏事之解决,康藏之调解,其可得乎?去年唐柯三赴康调解康藏纠纷后,班禅恐其和平解决此案,于彼不利,亲身来京,要求武力解决藏事,并要求名义封号年俸办公费等。中央未及详察其中利害,均予照办。代表等恐以此项事件另起纠纷,影响藏事前途,比经力争,始得停止办理。乃执事就任未久,又专案呈请发表,代表等事前闻知,于代表贡觉仲尼在洛出席国难会议时,复经详细面陈,请予停办,当蒙执事允予考虑,乃未几竟明令煌煌,班禅居然拜命矣。发表之后,代表等又经译录西藏三大寺官员及全体民众宣言,具文呈请收回成命。行政院令交贵会核议具复,执事更颠倒事实,密呈意见,偏袒班禅,贻害西藏,岂待遇之有厚薄而已哉!其中班禅方面耗去巨万运动费一节,代表等不过以人言啧啧,众口悠悠,事关边疆大计,难安缄默,究竟是否实在,应请反求诸己。至于康藏纠纷,本系川藏地方争执,且衅自川启,证据确凿,自非中央派遣熟悉边情之公正大员,不能和平调解,乃执事呈请将该案交于争执者之一方全权处理。平日谈话,辄以西康为国防,不啻西藏为化外而于称兵构乱之格桑泽仁处处为辩护,且与日日社记者谈话中,明白发表康藏纠纷愈演愈烈,解决之道,舍运用武力,已无其他途径等语,纪载于本年六月六日之本京各报。皆为执事主张武力压迫弃藏据康之铁证,言有在耳,庸可再以一手尽掩天下人之目耶?代表等奔走和平,两年于兹,目击边事日非,危机急亟,用特已将历年西藏事变之经过与责任缕晰呈明,迄今未奉指令。其中关于班禅各节,此次尊函且认为均属事实问题,执事职掌边政,不闻建议政府,迅予派员澈查,事已如此,夫复何言。代表贡觉仲尼猥以衰庸,去年蒙中央擢为委员,勉以共同进行藏事。现藏事既每况愈下,若再尸位,不独无以对中央,抑且无以对地方,辞职之举,实出至诚,敬乞转呈,立予照准。辱承惓惓,敢布区区,聊尽春秋责备贤者之义。愚戆之言,尚乙亮察,书不宣意,专复,恭请勋安。

代表贡觉仲尼、阿汪坚赞、降巴曲汪、阿汪扎巴、曲批图丹。[25]

上世纪30年代康藏纠纷不断,贡觉仲尼作为西藏驻京总代表,处在一个两难的位置。但他尽力从中协调,将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意见及时反馈中央政府,以避免发生更大的冲突。如1932年8月,贡觉仲尼转陈达赖喇嘛来函,申述:“康藏纠纷,藏方不能违背中藏和好之旨”,因刘文辉与西藏有较深的冲突,他建议不要让刘文辉调节康藏纠纷。12月17日,《申报》登载《达赖盼望和平石靑阳正拟解决方案》:“达赖代表贡却仲尼云:达赖现在拉萨,甚望中央以和平方式解决康藏纠纷,为避免战事扩大,已由金沙江退至狄沟,两军相持两岸,最近并无重大战事,外传达赖购置军火飞机,非事实。又蒙会石委员长奉命拟具解决方针,连日正汇集各方意见,拟具办法,备呈蒋核夺(十六日专电)。”[26]他认为“康藏纠纷,原属细故,嗣因当事者各秉意气,遂将事态扩大,如果中央能遴选公正大员,径往西藏与达赖商议和平解决办法,极易奏效。此后双方如能为国家前途着想,一秉诚意,坦白相见,不难化干戈为玉帛也”。[27]后又转呈九世班禅致十三世达赖的三封信函,力促达赖与班禅摒弃前嫌,为九世班禅派人协商返藏问题积极筹措协调。

1933年12月17日,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贡觉仲尼等及时向中央政府报告,并积极筹备有关善后事宜。还与办事处其他人员一道撰写了《达赖事略》一书,介绍了十三世达赖喇嘛一生的事业,肯定了达赖晚年为改善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的关系所做的努力。特摘录如下:“民国十七年,蒋总司令北伐完成,莅临故都,偶游雍和宫,感中央与西藏关系中断日久,绝非国家之福,而以戎马匆徨中,即遣代表持文入藏慰问,达赖固自喜出望外,私幸宿愿可偿,藏众尤惊喜若狂。故代表在藏倍受隆重待遇,达赖遂亦派遣代表入都,重图团结,虽其间川藏稍生隔阂,然无碍大体,从此中央与西藏逐渐日臻亲切矣。”[28]

通过贡觉仲尼等人和中央政府的努力,最终实现了黄慕松按照清朝驻藏大臣进藏路线、规制赴藏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之举措。这是1912年以来,中央大员首次赴藏参与重要活动,意义十分重大。既是清朝中央管理西藏政策的延续,也是民国政府在纷乱时局下对国家主权的重要宣示,对妄图分裂中国、侵略西藏的帝国主义给予了回击。以贡觉仲尼等人为代表的西藏精英对此作出的努力不能忽视。例如1934年2月22日《申报》载文《致祭达赖专使行署,专委海道赴藏》报道此事:“[南京]致祭达赖专使行署专委蒋致余,将偕驻印度领事馆主事王亮坤先由海道赴藏,已准备完竣,即可启行(二十一日专电)。[南京]西藏驻京办事处为尊重中央使节,特派该处代表阿旺赞巴随蒋返藏照料,并筹备欢迎黄专使事宜(二十一日专电)。”[29]1934年3月4日《申报》载文《贡觉仲尼宴黄慕松》:“黄慕松筹备赴藏,蒙会派总务处长陈敬修、藏文译员李国霖随行。前传黄由陆路入藏,但为事实上所不许、因青藏交通,极为不便,由京至拉萨,最短时间约须五月。苟中途遇阻,则半年一载,亦未可知。若走海道,则月余可到。黄或将海道赴印度。三日申刻,贡觉仲尼在中央饭店燕黄及其随员,席间对藏事畅谈甚久,并悉贡氏亦拟派员随黄入藏,以资领路(三日专电)。”[30]1934年10月5日,西藏代表贡觉仲尼等致电民国政府,感谢黄慕松入藏致祭达赖,认为专使赴藏“具仰中央对藏亲爱之意”,而“感慰莫名”,请中央留下专使,“即在拉萨速将中藏问题根本解决,永奠边疆”。[31]

在完成其驻京代表的使命后,贡觉仲尼返回拉萨继续为国家统一和平作出努力。在返回拉萨前,他还留在内地,继续为加强西藏地方政府与民国中央政府的联系发挥作用。1934年4月,西藏地方政府上书中央政府,说明贡觉仲尼、阿旺坚赞、曲批图丹等“奉委年久,勤慎将事,邀请更换前来,自应准其回藏销差,以资奖励”[32],同时还呈报决定前来更换之新人为副堪布阿旺桑丹、卓尼根登曲他(即格敦恪典)、罗藏娃执事吐丹桑结(即图丹桑结)等。“又新派驻雍和宫庙折绷寺各莽格昔丹巴达札、驻五台山新庙堪布色拉寺吉巴格昔阿旺益喜等前往换班”。[33]《申报》刊文《前藏更换驻京代表》:“南京,前藏驻京代表贡觉仲尼、阿且坚赞及曲披多图三人迄已数载,兹悉司伦噶夏电京,谓原有驻京三代表已准予辞职,其继任代表人选,俟正式推定后,即行来京接替。”[34]

1936年3月30日《申报》登载《西藏四堪布昨抵平》:“西藏四堪布阿旺意喜,贡萨格贡柏结,登巴达札,扯勉甲错二十八日夜十一时许由贡觉仲尼陪同抵平,定三十日向平喇嘛寺庙整理会报到,并商接收平雍和宫、晋五台山两喇嘛寺事宜,该两处寺庙住持将由四堪布中择定二人分任(二十九日中央社电)。”[35]1936年4月,新任西藏驻京办事处处长阿旺桑丹等到职。为西藏地方的相关人员在内地顺利开展工作,贡觉仲尼陪同阿旺桑丹等先后到南京、北平等地拜谒了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行政院院长蒋介石、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黄慕松等要员。1937年4月6日《申报》登载《中央代表:張繼等祭謁黃陵、顧祝同致祭周茂陵、馬超俊主祭明孝陵》:“[南京]五日为民族扫墓节,国府于是晨八时在明陵祀堂举行祭谒明太祖陵典礼……(五日中央社电)。”[36]贡觉仲尼以中委身份参加。1938年3月贡觉仲尼仍为西藏地方派往内地寻找达赖灵童的格仓活佛电报免检事致函蒙藏委员会藏事处处长孔庆宗。[37]4月,参加“蒙回藏族慰劳抗战将士代表团”,开赴前线。在即将开赴徐州前线的献礼仪式上,用藏语进行抗日演讲,鼓舞士气。

由于贡觉仲尼工作出色,得到了民国政府的嘉奖。《大公报》重庆版刊文《国府授勋》:“国民政府十日令:……又贡觉仲尼、孔庆宗、意仁雅巴哈度戳斯达、巴喀巴哈都喀得利之各给予五等彩玉勋章,此令。”[38]1940年,吴忠信赴藏执行任务时,他也提供了各种帮助。他奔走于噶厦政府与行辕之间,受中央大员之命全权与噶厦商谈,为吴忠信完成使命做出了贡献。贡觉仲尼于1940年l月22日在色拉寺供养僧众5000余人,念佛诵经,祈祷祖国抗战取得最后胜利。贡觉仲尼虽已远在西藏,但内地组织抗战慰劳团时,还请他作为藏族代表。1941年1月28日《大公报》重庆版以《蒙回藏同胞慰劳战士,慰劳团团员决定筹备工作进行中》为题予以报道。1944年3月8日,贡觉仲尼因病去世,享年61岁。去世后1944年3月29日,《大公报》桂林版登载《贡觉中尼病逝西藏拉萨,中央□电唁其家属》:“中央执委兼西藏外交局局长贡觉仲尼,于三月八日病逝西藏拉萨,中央闻讯,深为悼念,除由蒙藏委会驻渝办事处长孔庆宗代表致吊外,并电唁其家属。”[39]

余论

贡觉仲尼的一生,始终将沟通和维护西藏与中央关系、争取西藏地方的权益放在首要位置。有人评价说“西藏与内地的关系自民国以来,隔而复通,断而复继,肇始于民国二十年,第十三辈达赖喇嘛派遣驻京代表。自那时起内地与边地始通闻问,中央与西藏的政治关系才开始转折而渐趋密切”[40]。这无疑与贡觉仲尼是分不开的。他被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委员长誉为“藏人中最接近中央者”[41],始终将国家统一和存亡放在首要位置,通过自己的雍和宫堪布和民国政府公职人员的双重身份,来往于中央和西藏地方之间,沟通协调,居间调停,为维护民族团结与祖国统一做出了贡献,其身份的重要和身份所代表的意义值得学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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