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华
(河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当今,中国在世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连美国、日本都感受到了头晕目眩的中国速度,以至于它们到处高喊“中国威胁论”,美国人甚至要“重返亚太”或要搞“亚太再平衡”,要在经济上实施排除中国的TPP,美国总统奥巴马声嘶力竭地叫喊,美国绝不做老二,美国要领导世界。而新近上台的新总统特朗普更是紧盯中国,声言要对中国采取诸多措施……凡此种种,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中国正在成为一个极有分量的伟大国家,中国正在崛起。一位中国学者曾如此自豪地说道:“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中国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深沉、睿智、宽厚、博大、友爱、与人为善。领导这个国家的共产党,是一个极其智慧、成熟的党。所以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文化,注定是‘天不能死,地不能埋’。”[1]78“不是美国人把战略重点移向东方,而是世界历史从20世纪初以来就在把历史运动的轴心转移到东方(列宁在1923年就指出了这一点)。从过去的100年到未来的100年,世界历史的中心主题应该是中华民族的崛起,以及东方文明的伟大复兴。因为人类未来的希望,人类追求一个公正、正义、和谐与人道的终极而永恒的梦想和希望,今日就寄托在仍高举着社会主义旗帜的中国人身上。”[1]80
因此,中国的崛起,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不仅仅是一个古老民族的复兴,也是一个伟大国家不可遏制、不可阻挡、不可逆转的崛起。自1840年那场打开国门的战争发生以来到今天,在这块土地上发生全部历史运动具有统一的完整性,这是一个成序列的分阶次不断攀升的历史浩荡前进之流。”[1]80纵观世界历史,没有一个民族曾经以如此惊人的速度腾飞过,没有任何民族比中华民族干得更好。因此,每一个中国人完全有理由对未来充满信心。
然而,历史的发展从来都不是自发生成的,它是历史的洪流和人们的积极创造性的结果。如果按大哲学家黑格尔的话就是所谓理性的狡计:“‘精神’在本性上不是给偶然事故任意摆布的,它却是万物的绝对的决定者。它全然不被偶然事故所动摇,而且还利用它们、支配它们。”[2]按恩格斯的话则是历史是无数个力的四边形。无论怎样,历史的发展都需要人的参与或实践。在历史发展的这一历程中,人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要素,是历史的发动者、创造者。尽管这个人是个复数词,每个人的作用也不尽相同,但其定位则决定了其作用的大小。基于此,我们把人分为历史的旁观者、历史的参与者和历史的创造者三种。
何为旁观者?旁观者是一个证实者,是一个证人。他是事件发生的目击者,是亲临现场的人,他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至少是事件发生的大部分过程。他可以为事件提供佐证。但也仅仅是事件发生的证明人,因为他并没有参与事件,没有亲身参与事件的过程,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看客,一个在一边目睹事件的人。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最多是一个事件的感兴趣者,感兴趣者也只是为了多些谈话或闲聊的资本,并不在乎这种资本的价值有多少,真值有多大,所以他不会介入事件,更不会主动参与事件,他保持自己旁观者的身份,绝不染指事件本身,出于明哲保身的目的,只需要在一旁欣赏或旁观就足够了,只需旁观静看,收集谈资即可。因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需要那么真切的第一手资料,更不需要为之出具证明材料,因为没有人会很在乎或很认真地计较这种清谈的真假,谈者姑妄谈之,听者姑妄听之,都不需要付出真感情,都不需要为之付出代价或辛劳。这也是旁观者之为旁观者之故。
旁观者是一个欣赏者,赞赏者,是一个看风景者,一个风景的观赏者。风景尽可以是美丽如画的自然景观,也可以是经过历史积淀、人文底蕴深厚的历史景观,它们都足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也引发欣赏者无比赏美的情志,由衷地感叹大自然的造化神笔和人类智慧的巧夺天工,并为此而得到赏心悦目的享受。他尽可以陶醉在这美景中,甚至也可以使得自己的身心全部融入这如诗如画、美不胜收的大自然的壮美中,或者人类智慧创造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杰作中。他的感情或许会被净化,甚至激起一种崇高感,即便是一个猥琐者,或者一个罪犯,身临此情此景,也会油然产生一种圣洁的感情。这是自然的壮美或者人类智慧的令人惊叹的大美赋予人的一种自然情感。这种情感无疑是美的,也是由然而生发的。但这种美,无论是自然的壮美,还是人类的大美,都不是旁观者自己的,而是外部世界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外在于旁观者的世界的,旁观者并不在这世界中,这世界不是他的世界,也不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更不会进入他的灵魂世界。正如黑格尔所言:“但是像太阳这种自然物,对它本身是无足轻重的,它本身不是自由的,没有自我意识的;我们只就它和其他事物的必然关系来看待它,并不把它作为独立自为的东西来看待,这就是,不把它作为美的东西来看待。”[3]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客观物虽然是美的,但它并没有进入人的精神中,更不会沉淀在灵魂中,因此,它只是一种外在之物,无法引发旁观者的心灵震撼,也不能在其心灵中扎根。至于人类智慧的美,从黑格尔的自我意识的意义上说,尽管也是人类自我意识的一种表现,但它对于旁观者而言,依然是外在的、无足轻重的东西,无法在其内在世界产生波澜,更不会产生震撼性的情感或伟力,因为它仅仅是一种优美的情感,而不是崇高的情感。所以康德说:“崇高必定总是伟大的,而优美却也可以是渺小的。崇高必定是淳朴的,而优美则可以是着意打扮和装饰的。伟大的高度和伟大的深度是同样地崇高,只不过后者伴有一种战栗的感受,而前者则伴有一种惊愕的感受。因此,后一种感受可以是令人敬畏的崇高,而前一种是一种高贵的崇高。”[4]崇高发挥作用的大小是和持续的时间长短相联系的,唯有与人的意志相结合、对意志产生强大影响力的崇高,才能真正起作用。所以这种优美或壮美所诱发的情感虽然对心灵会产生影响,但其影响的持久性会很短暂,当旁观者离开该环境时,这种情感也就很快归于平静,不复再有影响力。尽管古希腊的哲学家强调旁观者清,那是因为他把历史当作戏剧表演,表演者只是在演戏。但历史不是演出的剧目,唯有历史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旁观者是一个判断者,但他仅仅是一个未深入事件之中、而在事件之外的判断者。由于旁观者未在事件之中,无法看到事件的原相,虽在场,但在场外而未入乎场内,事件对他未开显真相。所以真相对他是隐匿的、不露真面的、不向他打开或敞开的。所谓“真相”也就是事务的本质,只有把握了本质才能获得真理。根据海德格尔的研究,希腊语将真理视为将某物带到灵魂面前,意即无遮蔽的东西,“希腊人将我们命名真理的东西理解为无一遮蔽的东西,不再遮蔽的东西……因此对于希腊人来说,真理是一种不同的东西,即本身不再有遮蔽,从中被释放出来的东西”[5]。既然未能看到真相、原相,也就是其认识未达到真理,所看到的仅仅是假象,或者是幻象。那么,其判断也必然是没有真理依据的判断,这种缺失真理根据的判断自然是有问题的、不可信的。所以旁观者虽然是判断者,但他无法根据事物之相进行判断,其判断自然会失真。由于无法依据真正的相进行判断,判断者只能依据情感的好恶进行评价,当事件本身符合或满足其情感需要时,这种判断对判断者而言就是积极的、向上的,否则就是负面的。如果判断者的评判是积极的、正面的,事件自身也确实令其感兴趣或欣赏,但他依然不能置身事件之中:一方面事件的原相未向他敞开,在面对事件时,他会手足无措,这使得他不敢轻易涉入。就像一个未受过真正训练的人忽然要他驾驶飞机一样,他绝对没有能力也没有胆识驾驶飞机。另一方面,由于旁观者的身份,即使他想涉入事件之中,面对陌生者,真正的事件参与者对陌生闯入者总是持怀疑、不信任的态度,往往会排斥其进入事件,这种排斥也会令他却步不前。如果判断者对事件的评价是负面的或消极的,其在情感上对事件本身就是排斥的,更不会涉入事件之中。可见作为旁观者的判断者,其身份并不能因为判断而发生改变,只能仍然作为一个旁观者而置身事外。
旁观者是一个对事件没有信念的人。没有信念的人,其随机性行为就很大,因为他没有信念为之定向,没有方向感,只能随波逐流。事实上,人们的行为最主要是由意志驱动的,意志力越强,其执行力就越强,其行动的能力也就越大。因此,有坚强意志力的人,其行动能力也就越强,而且目标或方向极为明确,不为外界其他物所诱惑,其行动似乎有无穷的、永不枯竭的力量的支撑。因此,哲学家都极为看重意志力的作用,柏拉图灵魂的三驾马车,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无论是理性,还是激情,如要控制马车的方向,就必须有两者相结合并通过意志才能控制方向;康德的道德法则必须由自由意志来保证;而尼采更推崇意志,它是生命力的表现,他称之为强力意志,他认为,在最强者、最富有者和最勇敢者那里,强力意志“表现为制胜、义务感、责任感,表现为自信有一种人们能够赋予其方向的伟大势力,即英雄,预言家,恺撒,救世主,牧人”[6]。由此不难发现意志对行为的伟力。但意志对行为的作用还需要与其他诉求相结合才能实现,这就是理性、信念、欲望、无意识等。对意志影响最大、最持久的则是信念。汉语词典对意志的定义是:“指人们根据一定的立场、观点、信念,自觉的确立目的并使用各种方法,采取行动的心理活动。”[7]立场、观点都属于理性,它们要持久地对意志发挥影响力,也需要转化为信念,以坚定的信念确保对意志的影响力。可见,唯有信念才能真正地支配意志。而信念是通过信仰来发挥作用的,凭借愈久弥坚的信仰,促使观念或理论沉淀为信念。何谓信仰呢?黑格尔认为:“所谓信仰,表达确定的信念之深入,与任何不同的意见、观念、意愿等相对立而表达最深邃、最贯注的笃信……而这一深入作为可能限度内最深邃者,同时直接将最抽象的深邃性,亦即思本身,包孕于自身;倘若思维与信仰相矛盾,这便是心灵深处之痛苦的分裂。”[8]如是,得到信仰支持的信念就会深深地嵌入人们的精神或灵魂世界,以无穷的伟力支撑着意志为达成理想目标而矢志不移,纵使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所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者,无不是信念使然。所以,一个没有信念的旁观者是没有能力,更没有力量进入事件的,只能是一个事件的旁观者。
历史的参与者是指一个参与历史事件或历史进程中的人。参与者依据其行为态度可分为被动参与者和主动参与者。两种不同的参与者在历史事件中发挥的作用也各不相同。
被动的参与者是一个在场者,是在事件的洪流中被卷入或带入其中的,是被一种不可遏制之力推入场域中的,是一个完全的被动者。被动者不是出于主观的积极意愿进入场域的,他的在场完全是出于无奈、被逼入场的。由于是被逼者,所以没有主动性,自然不会发凝聚本心、尽全力地投入事件中,以促成事件的发展。由于不是出于本心的主动者,被动者总是半心半意,或者三心二意地对待事件,走一步停两步,左顾右盼,不断地盘算利益得失,然后再决定进退。因此,事件本身对其意义的大小就成了其判断的依据。借助功利的计算,决定出力的多少,如同市场中的交易,一切要看价钱才决定是否交易。由是,被动参与者只能是活动或事件中的配角,只能是一场大戏中的跑龙套者,无法委予重任,只能固守其被动者的地位。
被动参与者对事件可能会有一点点动心,有一点意愿参与其中。这是由于事件本身向他开显了一点真相,真相吸引他、诱惑他,使得他想切近它,想了解相是怎样的。所以是真正的“相”对其发出了邀请,是真正的“相”的神奇使其产生了兴趣、好奇心。亚里士多德说:“求知是人类的本性。”[9]而知识都出自人们的好奇和惊赞,好奇心则是由外在现象世界所激发的,不是出自主观,是对对象世界神秘的惊讶和惊赞。外在世界的神秘性诱发了人们的惊奇和赞美,这是人类知识的恒久性之因。由神秘引发的美妙之感和好奇之心又有两种情形:一种属于纯粹知性的,另一种则归于偶然的事件。纯粹知性的领域是有规则的合乎逻辑的世界,而纯偶然的领域则令人无法把捉,这种“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世界很难激发人的好奇心,即使是“万无一失”的神圣世界或由必然的自然世界也不能诱发人之求索精神。只有那些现象中显出本相、偶然中见其必然,杂乱无章中显出真章、规则和规律的世界,才是人们想要探索和向往解蔽的奥妙所在。“世上万事万物,生灭变幻,本属偶然,但都又那样巧夺天工,运行于造化之中,周行不始,形成一个宇宙,动中有静,变中有驻,万物分殊,而又如此和谐,引无数智者欲窥其奥妙。”[10]故此,人们求知是源于对世界的奇妙现象的好奇,世界有许多神秘,人要对其穷根究底,要解除其神秘,也就是海德格尔所言的“去除遮蔽”,开显真理,显现原相。所以,被动参与者对事件的动心并非是纯偶然的,而是偶然中具有“相”的必然性在诱惑、吸引他去走进和观看,去发现和探索真“相”,进而开始真正地了解事件的本真,从而激发其成为真正的行动者,变被动者为积极者,甚至转化为主动者。因此,被动参与者对事件本身真相的把握或认知的多少,决定着其参与事件的态度。当他更切近地看到或认知到这个“相”时,当这个“相”向他呈现更多的自身时,真“相”越来越真,也就是这个“相”越来越逼近他、向他完全绽开自身时,则被动参与者就会被事件本身所激励、激动和激发,进而吸引他、推动他逐步变被动为主动地一步步地嵌入事件之中,直至完全地投身事件之中,最终实现由被动到主动的身份转换,成为事件的主动参与者。
主动参与者是主动地进入事件者。主动者寻求积极进入活动中,其内心向往活动,希望进入其中,并能对活动做出贡献。对主动者来说,首先他欲求和向往进入事件之中,成为事件活动中的一员,他在心理上渴望、强烈地希望介入事件,心理上处于极为亢奋的状态,就像一个初次约会自己钟情已久女生的小伙子,内心既惴惴不安,又激情满怀,他期待、渴望仰慕已久的公主的出现,憧憬着那一刻的幸福美景。因此,他已经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时刻听从召唤,随时准备投入事件中。这种渴望的心理使他在精神上已经准备充分了。由是,在认识上,他对活动有着肯定的认知态度,并对其价值和意义持积极正面的评价,判定参与事件本身既符合自身利益,又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和愉悦,在为自己带来好处和收益的同时,也对社会具有积极的价值。基于此,由于认知上的肯定和确认,使得他在心理上持积极态度,并不断强化这种意识,且将这种意识与自己的理想或奋斗目标相结合,暗示这种意识就是自己理想的状态或未来生活景象、生活图景。所以,这种意识需要成为自己奋斗的目标,而且是具有持久性的目标。这就需要使之成为持久的信念,即把这种认知转化为信念,用信念来定向自己的行为,来不断地强化这种理想,通过信仰的力量不断地呼唤精神的伟力关注和定位这一目标,永不停息地浇灌这一信念的坚实地基。在理想和信念的确保下,使这一目标意识弥久而常新,获得无尽的精神支持力。最后,信念和理性、激情、欲望相结合,就开始召唤意志加入其行动中。于是,欲求[注]在亚里士多德的用法中,欲求指人对于任何对象物,如财富、荣誉、快乐等的主观倾向性和由这种倾向性引出的活动;在人的欲求中,人对肉体快乐的欲求则是欲望。参见亚里士多德著,廖申白译《尼各马可伦理学》,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5页页下注。指示着意志,欲望诱惑着意志,理性说服着意志,激情激励着意志,信念坚定着意志,理性规范和引导着意志,它们共同组成了激励和鞭策意志的优美的交响乐,用和谐、美妙无比的视觉声觉乐符极为强烈地震撼着意志,感召着意志,使它义无反顾地为目标冲锋陷阵,即使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也毫不动摇。这就使得主动参与者更加激情澎湃地加入事件活动的队伍中,并积极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主动者是一个清醒者,具有明辨是非的判断力。他能够洞察一切事项,明察活动之本相,判断事件走向之大势。作为清醒者,他通过看世界来把握世界之大势,预测事件之走向。这种看不是一般的看或普通的察知,而是要穿透现象世界之表象,透视隐匿在现象世界之后之物,直视现象背后的规定者、决定者;也可以说,它穿透经验常识,探求经验常识背后的依据。这种看是哲学的看,它源于古希腊哲学,是一种寻找根据、本质、规定性或规律的看,有凝视、沉思之意,它要看变幻不定现象后的必然性或本质,看万物的根源、本源,看规定事物的尺度、根据或逻各斯。它所探讨的绝非事件本身的表象,也非经验常识的一般性知识,而是现象之后的根据,规定经验常识的法则。一句话,就是探求超越经验世界或现象世界之外的物自体世界,为经验常识寻求根据,为人们的信念寻求基础,为万物寻根求源,为历史求规律,为人类寻找最高的行为尺度,构建人的意义的世界、文化的世界、理想的世界。因此,主动者是一个善看者,这决不意味着是一种感性的觉知,而是理性的拷问和审察,是思想之思。理性和沉思是主动者的眼睛,是揭开历史事件之神秘面纱的智慧之目,它要抖落经验世界的浮沉,扫除现象世界的迷障,以保持眼睛的洞察力和清醒而明晰的判断力。对人而言,要使自己免除错误决断,就必须具有正确的认知能力,而正确的认知能力是建立在判断力基础上的,所以拥有明辨是非的判断力,对人而言,极为重要。因此,康德也说:“最高的认识能力完全是仅仅建立在判断的能力之上的。因此,如果一种存在者能够进行判断,那么,它就拥有最高的认识能力。”[11]事实上,阿伦特也非常重视这种判断力,她说:“我把判断力专门视作我们心智的一种独特的能力……简言之,判断的得出与逻辑运作……毫无共同之处。我们搜寻的应该就是那种‘沉默的感觉’……在涉及实践事务和道德事务时,这种沉默的感觉被称作‘良知’,而良知并不下判断;它——就像神的或理性的神圣之声那样——告诉你做什么、不做什么、悔恨什么。不管良知之声究竟是什么,都不能说它是‘沉默的’,其有效性完全取决于某种权威,这种权威高于、超越于一切仅仅属于人的法或规则。”[12]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一文中明确地指出,平庸的恶,就是因为没有判断力——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造成的。“他并不愚蠢,却完全没有思想——这绝不等同于愚蠢,却又是他成为那个时代最大犯罪者之一因素。这就是平庸……这种脱离现实与无思想性恐怕能发挥潜伏在人类中所有的恶的本能,表现出其巨大的能量的事实正是我们在耶路撒冷学到的教训。”[13]正因为具有这种明辨是非的判断力,使得主动者成为行动的真正的自主者、自由者,使他能够慎思明辨,明察秋毫,紧紧抓住行为的主动权,自觉而又主动积极地投身到事件之中,成为事件发展的积极主动者,并以自己的活动为事件做出自己的贡献。
在历史的发展中,对历史发展影响至深、至远的无疑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的创造者是在历史发展中起决定作用、居核心地位的人,他们会使一个民族伟大起来,以他们的伟力,能够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他们能够缩短历史的进程,避免历史的许多曲折性;并且常常使得一个民族从世界历史的附庸地位上升到世界历史的中心,使一个民族从边缘走向核心、从落后走向繁荣富强。历史的创造者为历史赋予形式,使历史深深打上他们的烙印。
历史的创造者是具有伟大的理想、坚定的信念、高尚的品格和坚强的意志的人。崇高的理想是成就非同寻常的人生的前提。伟大的理想和信念无论对个人、政党甚至对民族都极具重要意义,由是,惠特曼认为:没有信仰,就没有名副其实的品行和生命;没有信仰,就没有名副其实的国土。他所说的品行及生命就是修养;国土,指的是爱国主义。换句话说,每个社会公民,起码要有德性和对国家、人民之爱。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人是否具有高尚的理想、信念,是否有崇高的价值追求,乃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品格和美德的标准,也是判断其对国家、社会、他人是否有责任的标准。如果一个人的内在世界里没有高尚的价值或崇高的理想信念提供丰厚的内在精神资源支撑,他的道德良知必被其他低级或猥琐的东西所支配,他在面对利益或其他诱惑甚至邪恶时,很容易屈服;在面临危险时刻,需要见义勇为、舍生取义时,他会畏缩不前;在需要显示人格之伟力,展示人之高贵、崇高性的时候,他会因为利益算计而却步不前。因为缺乏德性和没有高尚的灵魂,也是没有伦理底线、没有公义和缺少良知的灵魂,在需要崇高,需要品德,需要公正、道义和担当的时候,他们会退避三舍,因为崇高和德性的匮乏,使其精神处于麻木和冷漠的状态。尽管人们可以谴责他们,但总归是无济于事;人们不可能期望他们会对自己的国家、人民或社会有担当或尽职责。这种人,与其说其自由过度,还不如说其就没有自由,因为自由是具有崇高品德人们的奢侈品,只有精神高贵的人才值得拥有。造化赋予人之自由是为了使人们展现其有别于有生命世界的崇高性的层面的,而不仅仅是满足其身体需求,因为那是有生命的动物一样拥有的,精神应该追寻高于身体需求的东西,而非别的。针对如此的灵魂,人们又能怎样?所以人们说,一个人没有理想和信念,“就像一座庙,其他各方面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却没有至圣的神那样”[14]。要想使得我们的庙堂神圣起来,就必须建造我们通天的神像——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
因此,伟大的理想往往是和伟大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的,唯有伟大的理想才能造就伟大的人格和卓越的品质,因为理想越是高尚,它传递给信念的力量就越大、越深邃和持久,在伟大或者高尚理想的感召下,信念甚至会将高尚或崇高的目的转化为激情和力量,激励人的意志,为理想赴汤蹈火,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勇往直前,理想、信念越坚定,它们带给灵魂的动力也就越大、越深远和悠长。它们甚至会使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正义和力量,让血液沸腾,它们就像一个完全膨胀起来的活塞发动机一样,随时准备释放无穷的动力。在这里,渺小、不纯正的动机和目的根本没有容身之所,而庸俗和低级趣味更无生长的环境,无耻和邪恶则根本没有其胚株得以发育的土壤,这里所有的都是浩然正气和铮铮铁骨,有的是伟大的气节和高尚的品质,就像《黄帝内经》中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如果说理想是一面铜镜,它折射的是人格和品性,那么信念则是蕴含在这面铜镜中无数金色光斑点,它们共同铸就了理想的绚丽金光。在这种金光的辉映下,因追求理想信念而展现出的人性高贵性和崇高性就更加令人着迷,充满魅力;而伴随着许多高尚、崇高人格的理想之路,也才会显得更加美丽多彩。
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的高瞻远瞩者和历史的召唤者。他们能够洞察历史发展的大势和本相,把握历史大势的先机,并据此发动民众,动员和召唤民众顺应历史发展的趋势,抓住机遇,顺势而为,成就历史的丰功伟业。他们能够改变国民的习性,甚至彻底改造一个民族的本性,使他们从散漫、懒散、一盘散沙的状态变成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伟大族群,他们能够祛除一个民族的懦弱心理,唤起他们的自信,激发起人民群众无比昂扬的斗志和热情澎湃的激情投入创造历史的运动中去。他们常常使得一个民族脱胎换骨,从极弱极贫走向强大和辉煌,以他们无比的智慧、热情和创造力使得一个处于历史边缘的民族再度向历史的中心迈进。
历史的创造者也是顺应历史之洪流,引领群雄开启历史的新时代者。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事件的领导者和发起者,但他们所发起或创造的历史事件,绝不是仅仅凭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所带领的人民群众,他们还要动员群雄、广纳贤才,汲取众多聪明才智,才能共襄盛举。对历史的创造者来说,他们需要聚集各路英才来创造一个新历史。他们不仅能够慧眼识英雄,还能够以他们的伟大事业召唤英雄来归,使天下英豪能够共同为伟大的事业群策群力,共谋发展;同时,他们自身所具有的伟大的人格魅力、领袖气质和热情如同黑洞一般具有强大的吸附力,使得群雄闻风而至,四海归心。除此之外,他们还采取各种举措,广招贤能,甚至对见识、观点,乃至信仰不同者也能用其所长、避其短,为他们干事创业、发挥聪明才智创造良好的环境。他们的这种气度和雅量不仅能汲取民智,更能吸取英雄豪杰的才智,为历史发展注入永不枯竭的智慧和力量。因为这种智慧不仅仅来自人民大众,还有无数智者、英雄共同的智慧,它们和领导者的睿智组成了历史发展的最为雄壮的交响乐,伴随着这个民族开始伟大的历史征程。
总之,伟大的历史需要伟大的历史创造者,也需要许多的历史参与者共同推动历史的进步和发展。每个人在这个历史进程中都扮演着自己不同的角色,角色可以选择,但历史不能选择。一个人固然可以选择当一个历史的旁观者,欣赏“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慢观天外云卷云舒”,但那种壮丽的景观却是别人创造的,而旁观者只能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切荣辱、成功失败都与他无关。这样的人,无疑是历史的弃儿,也是被时代淘汰的人,大浪淘沙,烈火真金。创造者和历史的主动参与者总会留下自己的足迹,在伟大历史的进程中,后两者无疑是历史的中坚力量,他们将成为伟大历史的脊梁。他们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历史的重任,以其铮铮铁骨和一往无前的精神,创造和推动着历史发展,并成就自己辉煌的人生。
而今,我们深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极其伟大的时代。我们身在其中,由于目光所聚焦的总是那些在眼前困扰我们的世俗而具体的问题,往往看不清这一点。如果我们能登高望远,如果我们能够放宽历史的尺度,或者具有一种更为超越的历史感,我们就会看到,在中国的大地上已经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一系列伟大变革、伟大建设,具有突破洪荒、光照亘古的永久性意义。因此,在这样一个伟大时代,每个人都需要认真地做出自己的选择。我们固然需要许多历史创造者,但也同样需要历史的积极参与者、推动者,他们都是时代最可爱的人,都是时代的佼佼者,他们都会因为为这个伟大时代所付出的辛苦、艰辛,甚至生命的代价而成为那富丽堂皇的庙宇中的神像,他们永远值得人们敬仰。著名的书画家吴冠中先生说过,艺术只有两条路:小路,娱己娱人;大路,震撼人心。100个齐白石抵不上一个鲁迅。我们需要齐白石,我们更需要鲁迅。我们成不了鲁迅,但我们应该有鲁迅那样的铮铮铁骨和对国家、民族的拳拳之心。唯此,才能使我们的理想插上腾飞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