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人用人“以德为先”的历史考评

2018-02-06 19:23陈兴国
中共伊犁州委党校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选人用人政治

陈兴国

(中共重庆市綦江区委党校 重庆 綦江 401420)

开国领袖毛泽东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1]他反复强调,党的干部要“又红又专”[2],既讲政治、顾大局、重品行,成为执政能手;又精通技术和业务,成为行家里手。这是我党选人用人坚持“以德为先”的重要传统,也是我党组织路线一以贯之的根本遵循。在新时代,要把“党领导一切”落到实处,牢牢把握选人用人的主动权,必须坚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3]。为此,我们可从古代四大选人用人制度中寻觅可资借鉴的逻辑力量。

一、历史考证与功过评说

(一)选士制:“唯才是举”

先秦的夏、商、周时期,“王者,天下所归往也。”[4]王候将相被裱涂了一层道德的外壳,赋予了某种神圣的力量,王权高于一切,与王权的血缘关系决定了官爵的大小与等级。这种世袭制成为选人用人的唯一依据,割断了市井平民走向上层社会的通道,从而构筑了以王权为核心、以血缘亲密关系不同的诸候、卿、大夫、士为纽带的王权政治。

当春秋战国的烽烟此起彼伏,诸侯各国为了达到在争霸中不至于被吞并,统治阶级开始低下高昂的头颅,礼贤下士、广招宾客,开启了古代至上而下的选士制度之先河。战国四君子魏无忌、黄歇、田文、赵胜就大举收养有政治抱负、个人智慧、外交口才的学士、方士、策士或术士以及食客,即使“鸡鸣狗盗”之人,只要有一技之长,亦可招为门客,突出了“唯才是举”。魏无忌每闻贤者,必卑躬屈膝,三顾茅庐,以诚相邀,以礼相交,不敢对他们骄横无礼,于是,门客趋之若鹜,使之名震天下,即使秦国强大,也不好对魏轻举妄动。但他功高盖主,免不了流言蜚语和无度猜测,魏无忌不得已借病休养,最后病酒而卒。在春秋战国的历史演绎中,统治阶级上层有的不孝不悌,有的贪腐专权,有的小人心性,有的刻薄寡恩,尽管推行“唯才是举”,但暗藏着“为我所用”之政治私心,为不少将才的人生刻录了一段又一段悲凉的囚歌。

(二)察举制:“以德取人”

汉代统治阶级汲取选士制“唯才是举”的教训,大举宠络贤才,察举制应运而生。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下诏:“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5],这是察举制的最初设计;到了汉武帝刘彻时期,设置察举科目、摸索察举方式,察举制真正确立起来;通过至下而上的孝廉、茂才等数十种科目的举荐与考察,到了汉文帝刘恒时期,察举制日臻完善,不少有德兼才之士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呈现出人才辈出的鼎盛景象。董仲舒就被武帝招贤,构建“三纲五常”儒学的道德体系,被历代帝王奉为圭臬,官至江都和胶西王相,即便他最后因病辞官,朝廷也经常去嘘寒问暖、采纳良言。还有晁错由曹窋等人举为贤良,道纯德厚,官至御史大夫,推行重农抑商、实行休养生息,迎来了“文景之治”的盛世年华。汉代通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儒学上升为国家意志,张扬了“以德取人”的政治价值观[6],契合统治阶级“为政以德”的选人用人思想,营造了“良币驱逐劣币”的选人用人环境,其思想和方法在中国政治舞台和社会治理中,隐隐约约遗留数千年,不失为政治进化的一道风景。

由于历史的局限性,汉代察举制的时间不统一、标准不具体、要求不严谨、措施不周全等,导致其客观性不足、主观性有余,执行中难免有失偏颇,甚至被结党营私者钻了空子,达官贵人罗致名士、富家子弟攀附权贵,无形中结成了千丝万缕的利益网络,著名的就有东汉时期的广汉太守五世公,举荐司徒长史段辽叔“才操卤钝”的儿子为孝廉,最后到了“寒素洁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7]的地步,汉武帝也深知积重难返,曰“:士之不自重,深可叹也。”[8]

(三)九品中正制:“清正之士”

由于两汉察举制主要的道德评判由内而外,此德非一时之功、且不易外见,特定时期的“军中之政”和“人士流移”,难以找到具体量化和准确测评的方法,操作起来比较困厄,加上官场举荐中的相互勾结,察举最后落入所谓宗族乡闾的“股肱之间”[9],或多或少对中央集权形成了冲击。

为削弱这些门阀大族之权,曹操的大臣陈群提出“制九格登用,皆由于中正,考之薄世,然后援任”[10],曹丕采纳此谏,广而推之。这种九品中正制以考察、推荐为主,考试为辅,考察内容是家世、状和品,家世是对直系血亲的考察,仅作参考;状和品是对本人能力和品德的现实评价,依据行状对其德才评定为九等,其内容主要是德。曹操连续五次发布求贤令,不分贵贱、不论清浊,均可招入麾下,但考察倚仗的还是德,要能辅佐皇权、平定天下。所用的毛玠,就是当时的“清正之士”,升任右军师、尚书仆射等职,培养了大批国家栋梁,曹操喻之为“国家司直,我的周昌”,多次得到朝廷的赏赐,在古代官场传为佳话。

从选人用人的流程上,为官必须经过中央的察举、征召等,从而实现九品中正与皇权政治相互嵌制,加上对大小中正也有约束,在考察、鉴定和推荐上如有失察和违法者,将追究责任,企图实现选人用人的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很大程度改变世家大族操纵人才选举的局势。这体现了中央集权的政治意图,折射出“以德为先”的用人主张。但四百年的漫漫历史长河,家族有着古老的渊源,世家大族势力不断膨胀,有时甚至垄断和左右朝廷,九品中正制终究无法逆转门阀的盘桓错节,从东晋开始,弃德才,讲家世,逐步涌现出以门第出身为主要标准的选人用人暗流,导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11]。南朝梁武帝希望挽救名存实亡的岁举、征辟、征召等制度,专设州望、郡宗、乡豪专司选人用人之职,以试取人,到了隋朝,九品中正制就寿终正寝退出了历史舞台。

(四)科举制:“举贤与能”

考试入士的经典之作当属科举制,从隋文帝杨坚开始,到清末光绪爱新觉罗·载湉明令终止,历经一千三百多年。科举制尽量做到了客观、中立、公正,为庶民开辟了前往朝廷为官的通道,[12]。

科举制改变了自秦汉以来推举为主、考试为辅的选人用人方法,这就自然而然打破了世家大族对选人用人的绝对垄断、权力控制与暗箱操作。

科举制推崇的是“举贤与能”,主要内容是儒家经义,指定考试教材是四书、五经,它源于儒学文化的深厚土壤,又推动着儒学思想的传播与张扬。唐太宗就强调“朕所好者,唯尧、舜、周、孔之道,以为如鸟有翼,如鱼有水,失之则死,不可暂无耳。”[13]由于至上而下的政治力量,儒学蔚然成风,也只有研习儒家经典者,才有功成名就的机会。儒家之学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把“修身”作为实现“学而优则仕”的门槛,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14]作为做人与做官的最高境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治学之道与政治价值观。科举选官,贤与能并重,贤者当先,一些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之人,一些品德高尚、普济众生之士,成为了贤才。包拯就是其中之一,他家境殷实,受过良好的儒家教育,1027年登进士第,官至枢密副使,为北宋名臣,他反对覃恩、三弹张尧佐、参倒张方平、抨击宋祁、严惩张可久、七斗王逵、力参任弁,树起了廉洁公正、立朝刚直、不攀权贵、铁面无私的清官形象,被文武百官尊为“包青天”,被老百姓称为文曲星转世。由于他居功至伟,1062年溘然长逝时,宋仁宗赵祯亲自主持葬礼,并追认包拯为礼部尚书。在大变局积贫积弱的晚清,曾国藩没有明哲保身,而是勤奋好学,读四书、诵五经、阅周礼、析史记,修身养性,以德为官,以忠谋政,以勤成事,以廉律已,以礼待人,是晚清四大名臣,成为摇摇欲坠的晚清政权为数不多的“守护神”。

二、当代价值与实践意义

德是顺从自然的人之初心,是至高无上大道的外见,是心“本性善”和行“本无我”的内在统一。德无形似有形、是物而非物,在不同的历史时代,人们对德有着不同的内涵、不同的解说、不同的理解,处于不断的流变中。但自古以来,人们普遍认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15],只有德之高贵者才能担当治国理政之重任,才能接受天下百姓之重托。今天,我党选人用人的标准仍然恪守着“德以为基,才以为用,才而秉德,德之为首”[16]的古训,这是符合历史逻辑与现实基础的理性选择。

(一)有利于培育民本思想

为了从天赋王权的世袭中解放出来,不管是选士制,还是察举制,不管是九品中正制,还是科举制,虽然那个时期的选人用人或多或少保留了世袭、军功、吏进、纳赀、郎选、荫封等方法,但选拔已经渐渐成为主流,不论人的高低贵贱,只要在德才的考评中脱颖而出,就可以任官。这就一定程度上消减了豪门贵族的特权意识,逐步培育了官员“关心民生”的民本思想和“为民请命”的为民情怀[17]。清代进士欧阳霖就一生追求和践行着“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18]的诺言,他在叶县任职六年,爱民惜民,勤政廉政,光明磊落,忠于职守,治农桑、办义学、定八景,经办了许多民生实事,留下了诸多文化遗产,深受百姓爱戴和后人景仰。今天,个别党员领导干部宗旨意识不够强、群众观点不够牢,令人汗颜,应该自觉以欧阳霖的言行为座右铭,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努力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的“以人民为中心”[19]的思想。

(二)有利于实现程序正义

“不学问,无正义。”[20]古代通过对被选人员的学业,主要是儒学的考察与评定,一步步实现选人用人从制度正义、形式正义到程序正义的进化。当古代选人用人从贵族时代走到科举时代,探索完善了“凡进凡考”的机制,且有章法用以规避不守规矩之事、惩戒违规之人。科举制中,考前对应试人员的“别头试”,考中对考官及考务人员的“锁院制”、对考卷的“糊名制”,考后对阅卷的“文墨制”、复审的“誉录制”,每道程序都有标准和范式,全程管控无死角,全面督查无漏点,防范选人用人的随意而为和徇私舞弊,最大限度做到了程序正义。今天,我国正在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而少数地方的选人用人仍然存在程序性失范、公信力不足的问题,应当引起足够的警觉和深刻的反思,以全面从严治党的新作为,健全选人用人的新机制,遏杀干部选拔中的不正之风。

(三)有利于弘扬竞争原则

一代王朝的政通人和与国运昌盛,政权必须运转顺畅与廉洁高效,而竞争是最好的手段与保证,因为“高尚的竞争是一切卓越才能的源泉”[21]。古代的选人用人突显了“学而优则仕”[22],通过德才的综合测评与竞争考试,按人的素质高低和能力大小择优录用,可以充分挖掘和激发人的潜能,把德高望重之人和德才兼备之士聚集到国家的各项事业中来。孔子首创私学,提倡仁义、礼乐、德治、民本等儒学思想,因材施教,言传身教,大批学人脱颖而出,著名的就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孔子本人官至大司寇,摄相事,治鲁国,功勋卓越,其弟子大多也为东周各国栋梁。竞争是残酷的,更是公平的,古今中外有着相似的法则,只有选人用人坚持比学赶拼超,让善于钻营者没有市场、庸懒无为之人失道寡助,才能形成“贤者在位,能者在职”[23]的良性竞争机制。

(四)有利于优化政治生态

在“德”与“才”的博弈中,古代的仁人至士普遍赞同“以德为先”,凡坚守之,政治清明,凡疏离之,昏聩腐朽。汉武帝刘彻就看中了汲黯的气节和才学,列之为九卿,由于武帝的庇护,汲黯对武安侯田蚡、大将军卫青、丞相公孙弘等大臣也敢直言不是,因而朝野上下无不遵守法条、收敛言行、洁身自好,从而迎来西汉王朝最鼎盛时期。而元世祖忽必烈则奉行“唯才是举、不问其他”[24]的原则,导致心术不正的阿合马官至宰相,而他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搜刮民脂,破坏朝纲,结果元朝江河日下,由盛即衰,动乱不堪。这说明,贤德之人才与政治之清明唇齿相依,不可或缺。今天,我们要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新生态,必须站在党和国家事业战略的新高度,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针,以政治忠诚、政治定力、政治担当、政治能力、政治自律,把好选人用人“以德为先”的政治关,防止“带病提拔”,为两个一百年中国梦构筑坚强的组织保障和人才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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