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偶对称与正负形互换:剪纸中的哲学语言

2018-01-31 00:40
内蒙古艺术 2018年2期
关键词:阴阳剪纸艺术

(中国工商银行通辽分行 通辽 028000)

一、阴阳对立中的对偶美

中国的传统哲学认为,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阴阳互抱,相互孕化,对立统一。中国剪纸深受这一传统哲学思想的影响。基于这一哲学指引,王红川在理论上提出了剪纸的形式美和对偶思维原则:中国民间剪纸的艺术特色体现在其无视写实主义的造型意识和空间感,以及剪刀和纸交合所绽放出了决绝概括的艺术语言,删繁就简、浑然天成,这就是剪纸内在的美学原则。其次在造意上讲究对偶思维,这种对偶性不单表现在对称这种形式上,其内涵中体现的是宇宙中万事万物皆阴阳的中国本原哲学中的阴阳观念。

王红川,硕士研究生,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文化遗产学系,现任内蒙古科技大学包头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民间美术研究。

王红川的剪纸艺术是在多年积累的学识和实践的基础上,在文化品格、诗性气质、哲理思考、观念更迭的整体考量中思考的总结。她创作的《十二生肖纸剪艺语》系列作品,注重了民间剪纸造型的平面性,通过多种方法的折叠,出现了对称、团花、二方连续等重复纹样,在二维的空间中表现外在无序内在有情的三维空间。这是她“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的神思之作。其中的《章型生肖系列》,发挥了民间剪纸对时空观念的全面表现,利用程式化的图形纹样隐喻象征生存繁衍这一人类永恒的具有深刻文化内涵的生命话题,溯源了中国的复合纹样对西方兽头人身等复合纹样造型的影响。多维度空间变化在同一平面表现的造型、构图方式,体现了原始人对自身超能力的向往和人类在长期生活中形成的追求圆满吉祥心理因素的积淀在图像上的艺术化展现。

解析王红川教授的作品,我们看到,中国剪纸作为图像学具有重要的意义,它与西方主流的观念和视觉艺术的造型意识差异明显。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中国传统装饰纹样美和哲学美的活体阐释。她的剪纸作品《万象更新》,采用对称剪纸的形式,画面主体从画中心向两侧展开,形成了极具程式美的艺术效果。作品底部一对身体装饰有“万福”图饰的大象,象鼻如同蛇样上卷,顶端变化出一对蛇头喷出财源之水。蛇头深入鱼盆,鱼代表阳、盆代表阴,寓意阴阳和合,化生万物。每一种活泼、生动的生肖都隐喻了典型的中国文化中吉祥、喜庆的意韵,所以她的剪纸艺术中表达的情感可以用“福、禄、寿、喜、财、吉、和、安”来概括。这些用自然界中的物象寓意诠释出来的质朴的情怀、多维的表现和纯真的理念,兼顾了“清真秀拔,繁简得中”的蕴藉,直通雅致,寓意深刻,表达了她对剪纸作品创作本源的尊重。

二、阴阳互换中的正负形互换

剪纸是在镂空中取舍的艺术,自汉代以来,这种历经近两千年演变过程的成熟的造型体系,在舍去的基础上形成作品、完成艺术表现。王红川教授的剪纸作品,更加注重阴阳相对的哲学观念,重视图、底取舍的对立统一关系,作品的图和底形成了合则为一、分则为二的两幅阴阳相对的正负形图案。在正负形互换中,诠释了中国剪纸中独特的哲学语言。

在传统的剪纸作品中,剪纸取舍的具体表现形式有阴剪、阳剪及阴阳结合的剪法,使剪纸画面艺术效果丰富多彩,变化纷呈。阴剪就是把表现图形的线剪掉,处处断开,阳剪就是把表现图形的线保留,处处相连。也有一些作品是通过阴阳结合,来体现作品的丰富性。还有一些剪纸艺术家,根据图形的疏密和主次来确定阴阳关系,通过调整图与底的面积比形成的视觉效果,剪纸阴阳关系的基本表现方式就是留图不留底,或者留底不留图。然而,王红川教授探索的图、底同步设计的理念,经过缜密布局形成的正负形互换,创作出了对立统一的造型效果。2008年,她应邀赴瑞士参加为中瑞建交60周年举行的剪纸交流和创作考察活动。瑞方明确表示,艺术家应完全自由发挥内心的想法,作品怎样变化都不受任何限制。异国的文化与风情激发她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她根据自己对瑞士民俗文化的理解,用中国传统剪纸中完全形取舍的表现方法进行创作,满怀兴致又极具情趣地去表现,她创作的《湖水清清》《牛市节》《家园》《木头节》等作品,多是应用正负形互换的方式进行的创作,受到了中外人士的普遍赞誉。

王红川教授说:“独特性、文化性不但对于个体是重要的,在国际文化交流中更是支撑民族文化尊严稳固的土地。”她参加“东西合璧的剪纸艺术·剪纸元素与瑞士文化(2010展览)”展出的24幅作品全部被瑞士阿彭策尔州文化基金会收藏。其中《新年印象》《冬树》和《夏风凉》等作品,她选择符号化、碎片化的叙述路线,努力在碎片中寻找张力,在平面中寻找厚度,在琐碎性中寻找整体,使得作品更加丰满、复杂、深刻,体现了作品与数字时代中暗含的某种社会联系。作品全部采用冒铰的技法,其特点在于使用一剪不断的创形方法进行画面创作,造型无论是简单还是繁复,都可以完整地从纸中提取两个相同、正负相反的图案,使得图案与背景产生非常和谐又冲突的效果。这种反差变化将剪纸的取舍关系极致化,阐释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立统一、矛盾转换、阴阳互抱的朴素哲学观。

回国后她创作了剪纸作品《乌尔耐什小镇的儿童节》。作品采用儿童简笔画简朴、稚拙的绘画语言,采用中国内蒙古阴山岩画中原始人类刻线绘画的成型法,将早期人类对艺术的那种抽象几何化的朴素表达与当下儿童对艺术的初稚理解与再现相联系,成为对远古文明的呼唤与童稚心灵的追忆的代表作。作品全部采用线条造型,选择阿彭策尔州儿童节游行队伍中的具有代表性的几组人物进行画面组合,体现一种空灵、单纯又富于幻想的艺术美。

这组作品受意大利的特勒肖和法国的罗比耐主张的“万物有灵论”的影响,充分拓宽了民间剪纸造型中受以本体为中心的泛灵论支配的理论涵盖,在想象的心灵世界中融入了可以任意表达的四度空间,把岩画与儿童画在不同意义的人类儿童期对事物的感知与儿童绘画的外部特征非视觉混合的表现通过剪纸衔接起来,虽然文化内涵、深度不同,但在造型观上的紧密联系,表达她对中国和西方,历史和传统密切关联的纵横思考。对于《阿彭策尔酒香》《圣体节举圣牌的少女》和《森蒂斯山之恋》的作品处理,她用冒铰手法,涉险造型,显示了“指尖上的中国”高超的构图能力和剪纸技法。

三、对称和正负形互换成为国际化的语言

剪纸是母源的艺术,在中国历史上,剪纸艺术是没有发生过断代的艺术。剪纸艺术观念里的简约不是物质形态和数量的增减,其间蕴涵的欲求和时空观,代表着传统,也表达着时代。

2017年春,她创作了《大地的智慧》系列作品。其构图主要表现了人的大脑是人行为的精神内核,人之所以有各种的行为均是大脑内核的动力所趋,但归根结底是为了生存。她将大脑曲折勾回的脉络意象加以变化,内中生发出的胚芽开花结果生成庄稼,庄稼就是人赖以生存的粮食。作品选用四种本土性强烈的庄稼:豆子、高粱、水稻、谷子,象征了人类为生存而奋斗的基本状态。《大地的智慧》原始图案共有4幅,140厘米×140厘米,全部采用完全形正负转换的方式进行创作,首先在黑纸上剪出完整的图形,把剪下的黑色图形完整贴在白底上,形成白底黑图的效果;再把留有空白形的黑纸贴在白底上,黑纸与白底重合,黑纸上剪掉形的空白处形成黑底白图的效果。这样,一幅图形就形成白底黑图和黑底白图两种截然相反的对比效果。通过完整的正负形互换方式进行变化,形成了八幅作品,规模壮观,视觉夺目,极具想象力。

这一组作品很好地继承、遵循了中国传统剪纸的程式美和对称美原则,同时具有强烈的隐喻特征。大脑被隐喻为土地,既产生智慧、生成精神,也可以理解为辽阔的大地所承载的万物和对人类的供养。大脑和土地这两个毫不关联的事物,在艺术的构思中实现了异体同构。作品艺术表现中多向度、多维度的思考,既和她发自内心的社会关怀有关,也表达了艺术家通过艺术思考激发的洞见,传达着她对社会、对人类、对世界等诸多问题的思考与关注,建构与呈现出的叙事价值,让我们见证了艺术家对人类繁衍、生存、延续的独特把握。

这一系列作品表明,在全球化的语境下,人们的心灵渴望回归自然,对民族原生性的艺术形态已经有了一种超然的认识和态度,突出了传统的中国、时代的中国、发展的中国、开放的中国这一宏大的主题,代表着中国剪纸,正在成为国际化艺术形式实践的一部分,让世界上更多的人把中国剪纸作为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卓越部分而产生认同,提供了可以直接解读的艺术文本和艺术路径。

王红川剪纸作品内在的隐喻与象征,体现了民族整体共有的本原哲学、宗教、历史、民俗与民间美术等综合的生存审美观。活态的没有断代的正在发展着的中国剪纸艺术,正是我们不同于世界其他族群鲜明的文化特征之一。而正负形互换中剪纸语言的丰富性,还需要大力发掘、开展、创意和实践,通过艺术家立足艺术规律的奇思妙想,呈现一个意趣盎然、多彩多姿的艺术世界。

她的作品先后被选送到日本、瑞士、新加坡、美国、德国、挪威等国进行文化交流和展览,并在《光明日报》《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等各类报纸、专业刊物上登载。2008年、2010年、2014年、2016年她应邀赴瑞士、美国、日本、挪威等国家进行剪纸文化交流与艺术考察、讲学、举办个展,参加国际剪纸巡回展,荣获“中国德艺双馨奖”,中国“山花奖”,内蒙古“萨日纳”奖。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中国文化报社、浙江省文化厅举办的“全国神州风韵剪纸大赛”上获“十大神剪”殊荣。出版了《草原剪花人刘静兰》《走西口剪话》等多部专著。她参加了中央美院乔晓光教授主持的国家社科重大课题《中国少数民族剪纸研究》中《蒙古族剪纸研究》的部分研究、编撰工作,作品集正在陆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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