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包头 014010)
二人台作为一种不尽成熟的地方小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尽管在塞北民间广受欢迎,但很少得到知识阶层的关注。首先,从作品看,二人台的传统剧本主要由迫于生计的艺人创编,大多口传心授,不著文字;其次,从思想看,二人台主要流布于农耕——游牧文化带,特色鲜明,感情充沛,主要反映了塞北地区普通民众朴素而原始的思想感情,其文学与思想价值长期不被知识阶层认可,难入正史与官方记载;第三,从演出形式看,二人台主要活动于乡野及城市的一些特定场合(例如赌场),演出形式机动灵活,缺乏长期固定的演出场所。因此,关于二人台的文献记载与资料极为匮乏,更不用说学术研究。这一情况在新中国成立后得到改善。由于二人台出身民间且贴近群众,很快得到官方认可,并且作为戏剧种类相对匮乏的内蒙古地区的主要剧种进行扶植与改造。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二人台的发展、改造与研究基本同步。2008年和2011年,土右旗被中国乡土艺术协会和文化部先后命名为“二人台文化艺术之乡”,一跃而成为二人台文化版图上的明星,此后关于土右旗二人台的研究和报道呈现爆发式增长。但实际上,在被命名之前,土右旗早已处于二人台学术研究的中心区域。梳理土右旗二人台的研究历史,可以窥见整个二人台学术研究的状况。
土右旗作为二人台学术研究的中心首先体现在它是二人台艺术的起源地,所有二人台研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二人台从哪里起源。半个多世纪以来,土右旗是二人台艺术的起源地这一学说,在学界已基本取得公认。吕烈、苗文琦、席子杰、李野、王世一等国内最早一批主持和参与二人台调研的学者均持此说。直接证据主要是两条:第一条是二人台的母体艺术蒙古曲儿、秧歌长期流行于土默特(及周边地区)地区。对于二人台艺术的来源,遍考蒙晋陕冀宁地区的古老民间艺术,由于种类和名称众多,大家公认的主要来源可以总结为民歌系统和社火系统。所谓民歌系统,包括爬山调、山曲儿、蒙古曲儿、丝弦坐腔等名称各异的各类抒情演唱形式。所谓社火系统,包括秧歌、高跷、旱船、龙灯、舞狮、脑阁等名称各异的歌舞表演形式。最早明确这两类来源的文献是苗文琦的《二人台初探》(1961)。但关于二人台流行地的民歌系统和社火系统的更早的文献记载,则非常匮乏。仅有《绥远通志稿》(1935)中关于蒙古曲儿的记载,却有力证明了土默特地区是二人台的孕育之地。从其中的描述不难发现,这种蒙古曲儿甚至已经发展出了二人问答这种二人台的表演雏形。
土默特社会家庭及儿童娱乐方法,概与汉人同。曩年有蒙古曲儿一种,以蒙语编词,用普通乐器三弦、四弦、笛子等合奏歌之,歌时用拍板及落子以为节奏,音调激扬,别具一种风格。其后略仿其调,易以汉词,而仍以蒙古曲儿名之。久而汉人凡用丝竹合歌小曲者,亦均称为蒙古曲儿,实则所歌者皆汉曲也。民国以后,虽不盛行,仍未尽绝。居民遇喜庆事,则延致之,以娱宾客,歌者多不以为业,酬以酒馔而已。城内多为汉人,若内地票友,乡间多为蒙人,间有取值者,亦极少数。蒙古曲儿二人歌者为多,其语句亦多设为问答之词,单歌者甚少。
第二条是土右旗籍蒙古族艺人云双羊不仅是已知最早的二人台名艺人,同时也是二人台的鼻祖。云双羊最早将化妆表演融入二人台的歌舞中,使二人台具备了戏剧“代言体”的雏形。云双羊作为二人台祖师的声誉在新中国成立前已经在老一辈二人台艺人群体中口耳相传,不过最早将云双羊奉为二人台创始人的文献则是于会泳整理出版的《陕北榆林小曲》(1957)。苗文琦《二人台初探》(1961)、吕烈《呼和浩特二人台今昔》(1983)等文献也通过对老艺人的采访确认了云双羊的历史地位,后经《中国戏曲志·内蒙古卷》(1994)记录而广为人知。但也有学者并不认同这种个人主义的历史观,而稳妥地将二人台创始人的地位交还给包括云双羊在内的土默特右旗群众。例如席子杰的《二人台的诞生》(1980)和李野的《塞外艺术奇葩——二人台》(2006)。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都来自土右旗的蒙汉群众。值得一提的是21世纪初,董育中主编的《红红火火二人台》(2003)、张存亮的论文《大埝墕村题壁和嘉庆皇帝“上谕”——二人台发源于河曲的两个佐证》(2005)和张存亮、田昌安的专著《二人台史略》(2011),以及以前者为重要参考文献的杨红的博士论文《当代社会变迁中的二人台研究——河曲民间戏班与地域文化之互动关系》(2006)等一系列成果(在客观上)试图推翻早已形成的土右旗起源说。2013年,89岁的王世一老人口述专文《二人台的历史真相应当维护——就二人台几个历史相关问题和张存亮先生商榷》,从文献考辨和亲身经历指出,张存亮等人的文章中不仅存在很多史实错误,甚至还有捏造史料之嫌。如此看来,二人台起源于土右旗应为定论。
土右旗处于二人台学术研究的中心更表现在二人台的从业者众多。这里所言从业者,不仅包括二人台的名艺人,还包括二人台的班社团体、二人台的剧作家、二人台的研究者。20世纪50年代以来,二人台研究经历了三次重心转移。1949~1979年的二人台研究着重于二人台传统剧目的整理和二人台的音乐资料的整理;1980~2000年的二人台研究着重于二人台的改革发展理论及名艺人的艺术风格论;2000年至今,二人台研究呈现跨学科、多元化的特点。以从音乐学和人类学的角度研究为多,其中又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及文化产业为热点。无论哪个阶段,土右旗都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根据《土默特右旗二人台志》(2012)的不完全统计,截止到2012年,土右旗籍有名字登记在册的二人台艺人(包括演员和器乐演奏者)约1 500人(不著姓名者难以计数)。其中19世纪末、20世纪初生人约64人,20世纪10~30年代生人约286人。由此可推知新中国成立前,土右旗籍的二人台艺人已经约350人。新中国成立后的二人台艺人超过1 150人。无论哪个时期,相对于当时社会的人口数量与经济发展,这样的二人台艺人队伍都具有一定规模,充分说明土右旗二人台的繁盛程度。土右旗群众不仅对云双羊的故事津津乐道,还对其他二人台艺人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和品评,例如在土右旗群众中广泛流传着二人台四大名旦的说法,饶有趣味。在这样的艺人基础上,当然能诞生出色的二人台艺人。这里仅以刘银威、刘全为例进行说明。
刘银威、刘全作为云双羊之后知名的二人台艺人,曾长期处于二人台艺人群体的顶端。1953年他们共同参加全国民间音乐舞蹈汇演,并受到周恩来、朱德、贺龙等中央领导的接见,同年还代表中国前往朝鲜为赴朝志愿军战士做慰问演出,此后多次赴京演出。二人将《打金钱》《牧牛》《打秋千》等二人台传统剧目传播到海内外。刘银威还曾受到老舍先生赞誉。1961年,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将刘银威参演的《走西口》摄制成舞台纪录片。早期全国范围内出版的二人台的作品选和唱片等,大多以刘银威、刘全的演唱版本为准,例如《中国唱片大戏考》(1958)中的《走西口》和《打金钱》;《中国地方戏曲集成·内蒙古自治区卷》(1959)的《走西口》;《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内蒙古自治区卷》(1998)中的相关唱段。国内第一本二人台研究专著《二人台初探》(1961)中,多次以刘银威的唱段为例进行说明。如果说云双羊“创造”了二人台,那么刘银威、刘全等就宣传了二人台,向世人展示了什么是二人台。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刘银威、刘全的介绍与研究不断出现,其中有伯超的《刘银威与走西口》(1981),赵梁喜、王建国的《一曲绕梁传乡音——记著名二人台老艺人刘银威先生》(1983),赵梁炎的《刘银威今昔》(1984),沙痕的《艺坛明珠——记二人台著名演员刘银威的从艺道路》(1986)等。但这些成果大多为介绍性文字,难以称得上研究。直到1987年,由吕宏久主编的《刘银威二人台唱腔集》才从学术角度进行分析,使刘银威高亢、明亮、音域宽、跳动大、华丽清亮的艺术特色广为人知。关于刘全的研究成果则有无名氏的《不怕夕阳短扬鞭自奋蹄——访著名二人台演员刘全、剧作家董舒》(1985),臧兰英的《宝刀不老勤奉献——记我市著名二人台演员刘全同志》(1990)等,其中尤以李微的长文《内蒙古二人台著名表演艺术家刘全同志纪实》(1989)最为全面详细。
至迟在清末民初时期,土默特地区就已经出现了职业性的二人台小班。但这些小班的活动基本没有什么文献记载,只能靠老艺人的回忆进行记录。据计子玉20世纪80年代回忆,早年就曾在包头平康里大戏院落成之时(约1913年)看到过云双羊(时年56岁)的演出。其他比较有名的班社组织者还有白栓栓、云阿斯楞等。新中国成立后,私人小班逐渐被废,取而代之的是被纳入国家体制的院团组织。20世纪50年代初,经过对艺人的培训改造,文艺宣传队遍地开花,以排演各种新编小戏宣传新思想为主要任务,例如萨县土改文艺宣传队。此后,更加专业的文艺团体开始建立。1959年,土默特旗歌剧团成立,1969年划归土左旗。1970年,土右旗乌兰牧骑成立,1985年,改为土右旗民间歌剧团,几经公私变制,于2009年被内蒙古文化厅正式命名为土右旗乌兰牧骑,成为公益性财政全额拨款事业单位。这些文艺团体多为综合性质,演出内容多样,但都为二人台艺术的传承起到了历史作用。乌兰牧骑作为内蒙古地区的文艺团体样本,始终都是研究热点。通过研究成果我们看到了针对旗县乌兰牧骑的研究并不是很多,而研究乌兰牧骑和二人台关系的,则更为少见。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体制放宽,土右旗民营二人台戏班越来越多,民国职业性小班仿佛再次登上历史舞台,连同一度被严厉批判的“毒草”内容卷土重来。根据1981年包头市群艺馆的调查,当时全旗共有小班20多个。有些小班演出远至乌盟、山西等地。改革开放初期,这些私营小班明显的盈利取向还会受到批评,被称之为“挖莜面”剧团。20世纪80年代《包头日报》专门撰文呼吁加强对这类小班的管理和引导。但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升,人们越来越接受这类私营戏班,尽管难登大雅之堂,但却与民间生活越来越水乳交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90年代的“烧烤城”现象。刘慧荣、苗立青曾撰文《包头烧烤城的二人台》(2005)进行探讨。《土右旗二人台志》(2012)则从表演内容和演出形式详细介绍了包括土右旗在内的烧烤城二人台。文中还介绍了烧烤城内二人台演员们“特殊的活动形式”,真实反映了这一时期二人台艺人的生存状况。20世纪90年代末期,得益于交通的快速发展和电子设备的普及,土右旗开始出现较大型的二人台私营班社,例如萨拉齐三星歌剧团(1997),萨拉齐福新青年歌剧团(2003),土右旗二人台民间艺术团(2004),萨拉齐青年歌剧团(2004),土右旗茂林礼仪二人台演出团(2006),萨拉齐屹林艺术团(2009),萨拉齐凯歌艺术团(2010)等。这些班社无论演出还是交通设备都有了较大改观,因此演出机会与范围都极大扩展,平均每年演出数百场。不仅出现在烧烤城,也出现在庙会、红白事宴和庆典上,有的还能在比赛和汇演中占有一席之地。但这些班社主要面向市场需求,除了二人台也演出其他各类文艺节目,整体而言演出质量难以和国有院团相比。
2001年,傅谨的《草根的力量:台州戏班的田野调查与研究》出版,反响极大,田野调查的人类学研究方法再度火热。此后对戏剧班社的田野调查成果涌现。二人台的田野调查,以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王秀玲为代表。王秀玲主要以土右旗二人台私营班社腾飞二人台艺术团为考查对象,记录了艺人来源、生活状况与婚姻家庭、艺术追求及班社的经营管理状况,先后发表了《二人台戏班艺人生活现状调查——以内蒙古土右旗腾飞二人台艺术团为例》(2008)、《二人台戏班经营管理现状的田野调查》(2010)等文章,为学界贡献了诸多一手资料。
在国有院团与民营班社之外,土右旗还出现了一种特有的融合两种体制的二人台生存新形式——文化大院。这种形式以私人投资为主,国家扶持为辅,并不流动演出,而是专以丰富百姓生活、传承二人台艺术为目的。2005年以来,经土右旗文化主管部门承认后,快速发展。先后出现了郭小平文化大院(2004)、白光保文化大院(2007)、张文元文化大院(2009)、贾锁文化大院(2009)等,截止到2010年,登记在册的二人台文化大院超过20家。包头师范学院陈娟、孙丽娟先后发表《包头地区二人台艺术的调查研究》(2013)、《包头二人台艺术的生存现状与经营模式调查——以土右旗文化大院为例》(2013),对文化大院进行田野调查。据调查,截止到2013年,土右旗的文化大院已经发展到约80家。2016年,根据内蒙古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丁磊的《论当下内蒙古土默特右旗二人台的三种生存模式》的最新数据,土右旗文化大院已经超过110家。这篇文章还对前述三种二人台生存形态进行了全面的总结,其中还提到了二人台在互联网时代出现的公众号推送、直播等新生存模式,值得学界关注。
剧作(家)研究一直是二人台学术研究最为薄弱的环节。土右旗籍的二人台剧作家,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都是二人台创作队伍的中坚力量。从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到新世纪,土右旗籍的二人台创作队伍不绝如缕,先后涌现出苗文琦、席子杰、薛焰、娅茹、刘和平、张连根等一批著名剧作家。其中又以苗文琦、薛焰和娅茹为杰出代表。
苗文琦是参与二人台调研的第一批文艺干部之一。他在二人台剧作方面的历史功绩主要在于整理保存了大批二人台传统剧目,移植改编了一些二人台的经典剧目,代表作品有《探病》(1960)和《方四姐》(1960)。《探病》是由包头二人台老艺人计子玉口述,经苗文琦执笔整理的二人台优秀作品,集中体现了二人台表演的“两小”形式、语言的诙谐幽默等二人台传统特点。《方四姐》则是苗文琦创编大型剧目的尝试。全剧角色众多,故事情节完整,人物形象饱满,是二人台大型剧目的精品,代表了早期二人台发展自身艺术形式的探索。薛焰是内蒙古著名的剧作家,主要以话剧创作见长,也有二人台作品发表,代表作有《烽火衣》(1977)和《大寨红》(1978)。薛焰的创作高峰集中在改革开放之前,囿于时代限制,作品大多具有浓厚的政治意味,但在情节设置和人物刻画上较同时代作品更为出众。这些作品虽然传达了时代声音,记录了历史进程,但改革开放后已绝少搬演。因此《烽火衣》和《大寨红》在初次发表后,经过多次修改才收入其作品集《薛焰剧作选》(1987),以适应新的时代环境。娅茹也是内蒙古著名剧作家,早年以话剧创作为主,20世纪90年代后开始二人台创作,出手不凡,作品多次获得国家及地方表彰,代表作品有《光棍汉与外来妹》和《搓莜面的女人》。娅茹的二人台作品,既有艺术形式上的探索,也保留了体制内创作的通病,更重要的是加强了二人台挖掘人性的深度,极大地提升了二人台的精神品质。但总体而言,(土右旗)二人台剧作(家)的研究,几乎没有什么有分量的成果,这一点亟待学界关注。
我认为,土右旗籍的二人台研究者,最著名者是苗文琦、席子杰与赵金虎。仅此三位先生足以撑起早期二人台研究的半壁江山。苗文琦先生作为国内二人台研究的开创者,为学界贡献了《二人台初探》(1961)这样体大思精的二人台研究著作,是国内首部二人台研究专著。二人台研究至今可以说还基本停留在《二人台初探》的框架体系内。苗文琦还在《二人台的发展方向——民间歌剧》(1957)一文中最早提出了二人台改革理论的雏形,认为限于主客观因素,二人台并不适合走戏曲化的路,而应该走民间歌剧的发展道路,成为20世纪80年代二人台改革大讨论的先声。席子杰先生也是二人台调研的第一批文艺干部之一,接触了大量的一手资料,20世纪80年代后在东路二人台的研究上投入颇多。先后发表《整理二人台传统剧目的体会》(1955)、《二人台的诞生》(1980)、《二人台的童年》(1980)、《二人台的翻身》(1980)、《二人台的语言特色》(1980)、《二人台的韵辙》(1980)等文章。其中大部分内容又经过提炼,合并为《前进中的二人台》(1981)一篇长文。席子杰的学术贡献主要在于从宏观视角梳理了东路西路二人台的异同,总结二人台创作上的音韵规律,搜集整理了二人台的呱嘴作品《二人台顺口溜集》(1984),拓展了二人台研究的深度与广度。
赵金虎先生是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学教授,在二人台音韵问题上用力最深。从其发表成果的20世纪80年代至今,此领域无出其右者,代表作品有《方言入声字与词、谱法》(1978)、《方言音韵与二人台传统唱腔》(1980)、《二人台传统剧目的语音特征及其韵母分类》(1981)。他的研究上承苗文琦与席子杰,对二人台的音韵问题做了深入而细致的剖析。关于三位先生在二人台研究上的成就,尚无专文论述。更令人遗憾的是,当前大部分二人台研究成果,似乎并不熟悉三位先生的成果。
此外,还有个别成果专门针对土右旗二人台的艺术特点进行分析,其余则皆为报道与介绍性文字。
纵观土右旗二人台的研究状况,亦可以折射出当前二人台研究中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和两重亟待打破的困境。一个早已提出但悬而未决的问题是二人台的艺术性质定位。要解决这一问题需首先追问:如果肯定二人台是一种地方戏,为何还要在二人台基础之上创建新剧种漫瀚剧?既然创建漫瀚剧这一新剧种就否定了二人台的戏剧属性,但从《中国戏曲志·内蒙古卷》到大量学术成果,都在反复将“地方戏”“戏曲”冠于二人台之上,是否妥当,似应进一步研究。第一重困境是学术规范有待提升。二人台作为地方民间文艺,长期由地方文艺干部兼而治之,少有学人专门研究,表现即是整理与宣传较多,学理与规范欠缺。新世纪以来,二人台的学术研究呈井喷之势,但有分量的成果较少,低水平重复较多。大多拾前人牙慧,反复咀嚼常识;缺乏创见,甚至不知前人成果。这需要在学术研究中注意文献积累。哪些问题早已解决,哪些问题尚待深入,都需要研究者做好文献综述,否则研究势必成为空中楼阁、无源之水。第二重困境是研究方法有待更新。二人台身居西北腹地,学术研究极易陷入自说自话的状态,加之高等教育的发展,多种学科的研究者均可涉足。但倘若仅是从不同学科重新论说二人台常识(其中还有不少因跨专业而导致的错误),既无法给学界提供新资料,亦没有贡献新方法与新思想。例如与“走西口”相关的二人台研究,几成泛滥之势;例如关于二人台艺术特色的成果,亦一再重复。这都是研究方法陈旧造成的。
从研究内容来看,半个多世纪的二人台发展史为何无人关注?20世纪80年代肇始于《包头日报》的二人台改革理论大讨论,极具创造活力,为何无人关注?从研究方法来看,前述悬而未决的问题正是由于长期缺乏“戏剧学”的介入造成的,导致二人台被肢解为音乐、舞蹈、曲艺、文学、民俗文化、民族文化等方面进行碎片化、地区化和分散化的研究。“史学”视角也需要在二人台研究中加强。二人台历史不长,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则更短,但具备史学视野、能够全面展现这一变化过程的成果阙如。此外,二人台的剧目研究、理论建设都比较匮乏。这些问题都亟待学界同仁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