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新技术转化应用的社会网络视角及启示

■ 柯 雄 刘 芳 魏 艳 李 健 陈英耀

医疗卫生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为人群健康水平的维系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但医学新技术如其他技术一样具有其生命周期。在医学新技术的产生、临床推广、大规模使用和逐渐退出临床这一技术生命轨迹上，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在影响着新技术的周期。同时，也有不同的因素在影响着医学新技术的临床应用，其中对医学新技术能否予以及时地评估会直接影响医学新技术临床证据的获取。这些利益相关者涉及卫生行政、医保和食药监等政府管理部门，也涉及到医疗技术的研发、生产和流通部门，同时还涉及到直接提供服务的医疗机构及医务人员和利用服务的患者。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对医学新技术的认可程度会影响到医学新技术在临床上能否得到广泛的使用，而不同相关者的相互关系也可能会对新技术是否能够在临床上得以应用产生影响，其中社会网络分析是解析不同相关者关系的重要理论工具。本文将在介绍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基础上，对目前以社会网络为基础的医学新技术转化应用的研究现况作出分析，进而为进一步在该问题研究中引入新工具打下基础。

1 社会网络分析简述

英国人类学家拉德克里夫·布朗最先提出“社会网络”的概念，这一概念及理论在国外学界成为了解释人际交互行为的重要分析工具。我国学者刘军[1]在系统性梳理了米切尔的社会关系观和韦尔曼的社会结构观基础之上，将社会网络定义为社会行动者及其间的关系集合。社会网络在国外研究中对人际交互行为存在的强大解释力也可以移植于国内场域中，并用于解释国内不同利益相关者的社会关系状况对医疗新技术转化利用的影响。中国是一个“熟人”社会，传统文化中各种人情“关系”色彩浓厚，正如社会学家费孝通所言，中国社会具有“差序格局”的特征，这意味着在不同关系的个体间其社会行为的规则也存在着差异性。如医师是医疗服务的核心提供者，而医师的社会关系状况也是可能影响服务质量的重要因素。因此针对医师的社会关系状况对服务质量的相关影响及其作用机制进行研究，有助于优化治疗环节、改善病患最终的健康结局。在医疗卫生服务过程中，家人、朋友、陌生人在医生的临床决策行为上可产生不同的影响力。以社会网络为工具进行观察可发现患者就医时趋向于寻找与医生存在着“强连接”的其他“行动者”给医生“打招呼”，以求得到更高质量的服务。而在医疗实践中，医务人员又通过其社会网络中的“弱连接”获得大量的“新鲜”医疗知识与信息以不断改善自己的服务技术并最终提高服务质量。以上的情况表明医务人员的社会网络特征通过影响医生的医学技术利用行为。

从社会网络视角进行观察，人际间社会关系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社会网络图景。此图景既包括行动者的自我中心网，也包括整体社会网，它们的特征会对社会生活中人际间的交互行为及其结果产生影响。健康是处于社会网络中的社会个体所追求的核心价值之一，社会网络也会遵循不同的作用机制通过影响行为进而对个体的健康状态产生作用力。社会网络可通过社会支持提供、社会影响（社会控制）、社会契约、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接触以及资源获取等机制对个体健康状况产生效应。因此，使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来研究社会关系对行为的影响机制将扩展国内在该问题研究时的认知视野。

在社会网络分析中，研究者通过整体网和自我中心网分析，能够考察核心行动者的关系信息构成及其特征，并分析关系数据与行动者的行为之间的逻辑关系。基于上述特点，利用社会网络为工具了解医疗活动中是哪一类行动者的何种社会网络连带或结构特征在影响医务人员的医学新技术利用行为，将有助于管理者从社会网络角度推动新技术的临床转化应用，从而改善医疗服务的质量水平。尽管该方法有其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实际运用价值，但目前在国内外学界呈现出不同的研究态势。而目前围绕着医学新技术的转化应用研究情况也需要研究者聚焦社会网络，持续关注和强化社会网络影响医学技术转化应用的相关研究。

2 医学新技术临床转化应用社会网络分析的国内外研究情况

在科学认识医学新技术的价值实现过程中不可回避的一个重要关键节点是技术的实际使用者——广大医务工作者，特别是临床医生。除了组织、制度等外在环境可能会对新技术的临床使用产生影响外，医生对新技术的临床使用、技术扩散和生命周期长度也具有重要的影响，其中医生的个人社会属性特征可能会对新技术的临床使用产生影响，而医生的临床决策中并非全是基于循证证据的理性科学决策，其使用行为还受到多种非理性因素的影响，如社会网络特征。这些复杂社会网络及其结构外生于医生个体社会属性，且嵌合于医生个体工作环境或医院组织运行环境之外。在医学新技术转化应用的研究过程中，系统性地梳理技术应用的多个环节，并着力分析医务人员的社会网络结构及其对行为的影响将有助于医学新技术临床传播的加速普及。

在研究内容上，国外研究者不仅认识到社会网络会影响医学技术的相关知识传播与转化[2]，还将研究内容扩散到具体的公共卫生和临床医学问题，如环境政策[3]、控烟[4]、新疫苗使用[5]、医师临床决策[6]等。在研究中研究者所涉及到的社会网络研究对象（即“行动者”）不仅包括组织，也包括与技术相关的政策制定者和提供循证证据的研究者个体。而在研究方法上，国外研究者以整体网分析为主要的研究分析方法，不同的研究针对特定研究对象测量了不同的社会网络特征，这些测量值主要包括网络规模、密度、中心性、互惠性、结构洞等，而研究结果显示这些特征与临床医疗技术转化应用均存在着一定的相关性。从整体而言，尽管国外学界研究者重视社会网络在医学技术应用转化中的作用并对其进行了初步分析，也形成了相对成熟的研究路径，但研究者针对医学技术转化应用的研究文献数量整体仍然不多，这反映出国外研究者的相关研究仍然存在着研究空白尚待补阙。

对于社会网络在医学技术临床转化应用中的功能与作用，国内外研究呈现出不同的研究发展趋势。尽管对医务人员的社会关系状况进行研究存在着积极的意义，但国内学界在此方面的研究成果寥寥，且研究方法单一，主要的方法仍然停留于对属性数据的挖掘和利用上，而对关系数据的价值尚未能引发广泛的思考和分析，而这又恰恰是影响新技术临床应用的重要因素之一。在国内方面，以上述角度对该问题实施的相关研究目前仍然处于起步阶段[7]，尽管在工商管理和企业管理领域内已有研究关注到人的社会网络与行为之间的关系，而在这些学科领域内的相关研究也无法外推到医学新技术转化应用这一具体问题的分析上。在研究者所关注的医学新技术转化应用领域，目前国内研究者主要关注焦点在于知识管理这一细分研究领域。因此国内研究应当是先在类似研究中更为广泛地引入该方法，思考在医学新技术的转化应用过程中社会网络发生作用的相关体制机制，而在此基础上结合转化应用可能会涉及到的宏微观环境因素来分析不同行动者的社会网络连带或是结构特征的影响，从而最大限度地利用社会网络优势，控制其负面效应以优化新技术转化应用效果。与国外研究相比，国内研究者目前对社会网络的相关分析及工具的掌握整体仍然处于持续完善过程中。鉴于此，未来的相关研究还需要在现有研究领域和具体研究内容的基础上不断发展、推广和提升，从而充分挖掘与掌握社会网络分析方法，促进医疗卫生事业研究方法的多样化。

3 医学新技术应用中社会网络研究的相关管理启示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发现，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在医学新技术的应用过程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而这一方法对于医学新技术方面的医院管理水平升级也具有一定的管理启示。

3.1 在新技术的管理政策方面

卫生政策的形成与持续完善需要得到临床循证证据的支持，而新技术相关政策的出台也离不开政策制定者、研究者和实施者的社会网络。依靠合作协同，卫生政策制定者将获得社会网络中的研究者在决策证据供应上的支持[8]，政策制定后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各个行动者的社会关系以及相互接触对政策效果的作用[9]。在新技术的准入管理上，因行业协会组织、管理者的个人关系等提供的网络节点成为了目前我国医学新技术政策和管理制度得以传播的重要源头，医院管理者需要重视与挖掘社会网络在这一方面的价值，通过新技术管理政策的深度参与和及时反馈，推动不同层级的管理者及时了解新技术的相关情况，从而为新技术的开展提供良好的契机。

3.2 在利用新技术实施疾病诊疗方面

医学新技术能为患者所认可，并得到患者的积极参与，离不开良好的信息传播渠道，而这一渠道的闭塞是导致医患冲突的重要诱因。基于社会网络的相关启示，可以明确社会网络方法在疾病诊断和治疗的过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它将有助于临床医生在甄别病患的社会网络结构基础上高效地完成与病患的沟通，从而推动患者对临床决策的积极参与。对于管理者而言，可以考虑在病患管理和服务升级中，密切关注病患的社会网络情况，积极思考如何在患者的社会网络中通过患者组织嵌入，来实施疾病诊断和治疗的相关资源流转和传递，从而优化医疗资源配置，升级医疗技术水平。

3.3 在新技术的知识管理方面

社会网络是各种信息传播的渠道，其中医学新技术的相关信息传播需要依赖于行动者之间的社会网络通道。对于管理者而言，需要观察不同行动者在知识管理过程中处于的社会网络位置，并发现和挖掘在知识管理中的“意见领袖”，从而以其为关键节点，推动新技术在医院相关服务中的利用。医学科研活动中，不同的研究者也可以在社会网络中寻找到各自定位，从而不断通过分工合作来逐步涉猎到医学新技术的相关研究信息摄取和引入等环节，从而持续推动医学新技术的知识更新。

我国是一个典型的“熟人”社会，关系一词在社会生活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与意义。它会影响人际关系的非正式规范，进而对不同行动者的行为实施调节控制。医学技术转化过程中，无论是相关医学技术的准入环节管理者，还是实施医疗的个体，抑或是接受医疗技术的患者均置身于这样的文化环境之中。因此，运用社会网络思想及分析方法研究医学新技术应用转化问题，无论是对医学新技术的转化还是对相关的政策形成观察都具有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鉴于国内学界在社会网络分析中的研究成果较少，社会网络分析作为“舶来品”，在其移植过程中，如何控制与利用该分析工具来实施理论与实证研究将成为研究医务人员行为的重要课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