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鸣 郝艳华 吴群红 梁立波 魏秋雨 费 洁 师梦丽
随着我国进入经济社会转型时期,劳动者的工作方式、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也出现了新变化[1],劳动者的职业健康问题也得以凸显,如过劳。过劳已逐渐成为一种较为普遍的社会现象。在我国,代表知识型职业群体的医生则是受过劳影响最大的群体之一。
近年来,国内外医生“过劳死”现象频频发生,引发了社会各界对医生行业及其执业环境的关注。国外对医生过劳及相关研究的研究相对较早,研究的内容相对全面。对医生过劳的研究,最早从职业倦怠开始。目前国内对医生过劳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通过中国知网学术趋势检索发现,以过劳死为关键词检索的文献量较多,以医生过劳为关键词的检索量非常有限,由此可知国内对医生过劳及相关研究起步较晚,所关注的容易导致过劳的职业未包括医务工作,医生过劳问题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本文将基于国内外的研究现状,对过劳及相关概念、医生过劳及相关研究进行梳理,以期为今后加强医生过劳研究提供参考。
职业倦怠为一种因情感上的需求长期不能得到满足而产生的包括身心、情感等方面都处于耗竭状态的体验[2]。Maslach等[3]提出了职业倦怠的三维度理论:情感衰竭、去个性化以及个人成就感低落。同时,由Maslach编制的问卷是职业倦怠领域中应用最为广泛的测量工具[4]。在我国,使用较为广泛的还有李永鑫编制的中文版职业倦怠问卷。
“过劳”(overwork)的概念最早产生于19世纪70年代,来源于对词汇“职业倦怠”的理解[2]。“过劳”现专指由于长时间进行强度高、负荷重的超时工作而对劳动者的健康造成影响的问题[5]。日本学者齐藤良夫(1974)将“过劳”定义为:由于劳动产生的疲劳感,这种疲劳感不会因休息得以迅速恢复[6]。目前,在过劳领域使用广泛、最具代表性的是《疲劳症状自评量表》《蓄积疲劳症候指数调查量表》及《劳动者疲劳蓄积度自己诊断调查表》。
在我国,“过劳”现象早已出现,引起社会各界及学者的关注与研究[7]。随着研究的加深,国内学者开始从多角度进一步界定“过劳”的概念,但目前尚未有对“过劳”的统一定义[8-10]。国内少数学者对过劳的测量进行了研究。如薛晓琳提出了疲劳自测量表[11];王丹尝试构建过劳的测量体系,并对北京不同职业的800多名员工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显示医师的过劳程度最高[10]。由此可见,我国医生过劳现象已不容忽视。
国外对医生职业倦怠的研究较早,主要集中在产生的原因和影响两方面。研究发现,职业倦怠会导致医生出现医疗差错,医疗差错又会加重职业倦怠感,因此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对患者及医生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12]。职业倦怠感会降低医生的工作效率,并使其工作满意度下降,对其组织失去信心,产生离职或转行的想法[13]。美国学者[14]在2011年对2 069名医生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医生普遍存在职业倦怠感和职业压力,其中37.7%的医生认为自己每天都有重度倦怠感和压力。医生认为他们的3大压力源分别是外界环境、工作负荷以及工作和生活平衡。这些压力给美国医生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例如工作满意度降低、身体素质下降、与配偶发生更多冲突。
国外学者对医生过劳的研究较早,主要关注医生过劳产生的原因和后果。研究发现,受个性特质的影响,有些医生会选择通过服用镇静剂或酒精的方式来缓解过劳产生的压力,长此以来容易上瘾,对其个性和能力产生负面影响[15]。根据英国医师协会1995年的全国调查表明,英国22.8%的青年医生每周工作时间超过72小时[16]。Nocera等[17]研究发现,长时间工作对医生的睡眠、工作疲劳、饮食习惯和保持工作生活平衡的能力产生不利影响。Smith研究发现,医生幸福感低最明显的原因就是他们感到过劳和不受支持[18]。研究发现,医生过劳以及社会支持不足,可能会导致缺血性心脏病或脑血管疾病猝死,以及严重精神障碍,而“因过劳而自杀的过劳死(karojisatsu)”及“过劳死(karoshi)”则是过劳可能引起的最严重的也是最不可逆的结果[19-21]。美国医学院期刊于2010年刊登了研究人员的研究结果发现过劳是美国医生的主要问题。每周工作在80个小时及以上的医生存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冲突,10%的医生在过去的3个月里犯过医疗错误。美国医学协会出版了医生个人健康指导手册,其目标就是实现医生的生活和谐并处理好生活与工作的关系[22]。通过研究发现,约有1/4的青年医生患有轻度抑郁症,超过一半的医生过劳,超过10%的医生有过自杀的想法;尽管医学院校都提供了健康咨询和健康服务,但是医学生认为如果他们寻求任何心理健康上的帮助都会有辱他们的职业并对他们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导致了恶性循环,严重影响了医生的职业生涯[23]。研究指出,工作中的社会支持可以减轻工作压力对个人健康的影响,有利于帮助个人正确应对工作从而改变工作造成的对健康的不利影响,而心理社会工作环境紧张会使个人在工作中压力倍增,并使个人工作之后也会有较大的压力[24]。研究表明,日本医生面临着大量的加班工作和不公平的经济补偿,可能是因为日本的医师人数较少,由于过劳、职业倦怠等原因,医生选择转行或开办自己的诊所[25]。
医生过劳作为较为普遍的国际性社会现象,如何保护医生免遭过劳的伤害已经成为研究的热点。如日本和德国通过制定相关的法律条例来保护医生。日本《劳动基准法》规定,医师每周的平均劳动时间不得超过40个小时。2014年11月,日本开始实施首部“将防止过劳死作为政府的任务”的法案《过劳死等防止对策推进法》。在德国,医生的工作时长有明确规定,职称在教授以下的医生每周工作时长不得超过40个小时,如果超出规定时长,医院则需支付其高昂的加班费。医生如果带病上班,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柏林市的一项法律规定:“医生带病工作,如果被举报将被处罚1万欧元,情节严重的,连同医院的管理者也将受到处罚。”同时规定,医生病假期间不会扣除工资[26]。
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医生职业倦怠的产生原因。有研究认为,影响医生职业倦怠的因素主要有收入和社会支持、医疗和工作环境、个性特质和期望[27]。根据中国医患关系研究调查结果可知,超过1/2的医务人员产生了职业倦怠,大型综合医院的医务人员最容易产生倦怠,62.6%的大型综合医院的医务人员产生了中度以上的倦怠[28]。有研究认为,医务人员产生职业倦怠是由于工作负荷重、执业环境恶化、工作满意度及社会认同度低造成的[29]。
国内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结合我国国情对医生过劳的产生原因进行理论性的分析和探讨。研究认为,我国有社会主义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同时在医疗行业内,还存在着医德与奉献精神的文化背景,使“加班文化”成为传统,许多员工已经习惯了加班,这样潜移默化的宣传很容易使医生在无形之中忽略了应享有的休息权同时增加了工作量,并逐渐演变为一种“软暴力”,最终导致过劳产生[15]。还有学者认为,造成我国大型综合医院医生过劳的客观因素是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我国优质医疗资源大部分集中于公立医院或大型综合医院,即使是常见和轻微的疾病,大多数患者更愿意到大型综合性医院就诊[30]。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的统计,2014年1~11月共有2.6亿患者到医院就诊,其中46%的患者选择大型综合性医院。因此造成这些医院的医生工作量过大,负担过重。由于医生工作的特殊性,既要求医生在医疗工作中必须一直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紧张状态,同时又对其技术水平有要求,部分医生除了临床工作之外,还有科研、教学的任务,这些都加大了医生的工作量,最终引发医生过劳[31]。
近年来频发医师“过劳死”现象折射对我国医师执业生存环境的关注,有研究认为医师过劳现象产生的执业环境因素之一是医师健康状况差[16]。根据中国医师营养健康状况调研报告结果显示,7 000多名医生中有1/4的医师患有心血管疾病,1/2的医生患有高血压,40岁以上男性医师患病率是普通人群的两倍。对临床医师进行心理健康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临床医师的心理健康状况不佳,且执业时间愈长,心理健康状况愈差[32]。通过收集某医院医务人员不同年度健康体检资料对医生健康状况进行调查,结果为2年共查出恶性肿瘤8例[33]。由此可见,现阶段我国医师生理和心理健康都不容乐观,亟待改善。研究认为,医生过劳不仅仅会影响自己的健康,还会增加发生医疗事故的风险,对患者的健康造成威胁,也是对患者不负责任的一种体现。因此,应严控医生连续工作时间,让医生得到合理的休息,这样医生才能在自身健康的情况下,为患者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34]。
通过文献梳理可知,医生过劳已成为全球性问题,而非我国在社会转型时期所特有。欧美、日本社会的医生过劳的呈现形式不同,因而研究重点也各有侧重。较多的欧美学者将医生过劳与工作时间等方面联系,主要关注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而日本学者更愿意将过劳与过劳死相关联,主要研究医生过劳带来的后果。国内关于医生过劳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且多为理论性的分析和探讨,缺少实证性研究。从国外对医生“过劳”研究的经验来看,当前我国医生过劳正处于“潜伏期”,如果得不到足够的重视,今后该问题将会进一步凸显。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经济转型期、医疗卫生服务体制改革深入推进期,同时医生还面临着紧张、严峻和复杂的医患关系背景下,加强对医生过劳的测量、成因、影响及改善策略等方面进行系统深入地科学研究,以预防和减少医生过劳带来的一系列不良后果,提高医疗服务质量,营造和谐的医疗环境,保障医改工作的顺利推进,并以此为基础促进国民健康的良好发展,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