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以“权力”为视角的跨文化交际

2018-01-29 04:38李朝飞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实力跨文化话语

李朝飞

(上海外国语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上海 200083)

我国是一个大国,而且是一个正在崛起中的大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国防等对外交流方面,独立自主的话语理论及话语体系软实力建设显得越来越重要。只有在大历史、大格局、大视野中认识“文化话语权”问题,以自身为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以中国化的视点来考察世界性问题,才能最终立足,使我们的对外话语体系走向世界。否则,便会沦为西方话语的奴隶。因此,我们应该进一步提高对话语理论体系建设重要性的认识,探索并构建出具有中国特色的跨学科边际的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体系。

1 跨文化交际的实质及其特征

跨文化交际(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引入中国,作为一种外来的、新兴的、边境交叉的学科,从一开始就具有某种概念上的特殊模糊性。曾有过多种译法,近年来大致已经统化为“跨文化交际”和“跨文化传播”两种主流译法。具有外语教学背景的学者倾向于前者,具有传播学背景的则倾向于后者。很长时间以来,跟外语教学有关的研究占据跨文化交际研究的主导地位,传播学方面的跨文化研究所占比重则有逐步增长之势,跨学科的研究则稍显“凤毛麟角”之态。 但是,近年来,跨文化研究的范畴在不断扩大,除了传统的外语教学与传播学领域外,还涉及到“跨文化交际理论、身份认同、价值取向、经贸关系、跨国企业文化、文化适应、跨文化培训”等等[1]。跨文化交际的理论和实践普遍应用在外交、国际贸易、旅游和民间外交、对外汉语教学、文化传播、企业管理、外国在华企业、市场营销、文化传媒、公共关系等领域[2]。对跨文化交际能力进行培养和对跨文化交际行为进行跨学科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将会拓展个体乃至一国的发展潜力和综合竞争力。

在新科学技术革命发展的背景下,全球一体化的发展进程日益加深,地球日益“扁平化”和“村落化”,不同民族和地域的人们之间的交往日渐频繁,跨文化交际活动更加普遍。在广泛的跨文化交际中,参与者会经常遭遇到文化差异和冲突。跨文化冲突指不同文化成员由于在语言、非语言的编译码过程中所依据的社会规范的差异,对同一行为、同一现象会做出不同的解释或赋义。跨文化冲突也是由价值观、世界观、思维方式不同,使交流双方产生心理对抗而出现的一种现象。当交流双方对另一方的行为、观点或对要达到的目标的期望相违背时,就产生了跨文化冲突。个体对他人、对他物的反应差异是由其生存的文化环境决定的,文化的深层结构差异是隐藏在这些冲突表象之下的根源。这种文化特质与该文化载体的民族价值观紧密相连,体现出该价值观的内核。个人受到价值观的约束,价值观主导跨文化交际活动,跨文化交际反过来会反映价值观。跨文化交际的范式和行为准则差异万千,交际活动效应正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参与方在整体价值观念上的差异。

2 跨文化沟通中的交际话语权

如何最大程度把自己的价值观准确、清晰地表述给对方,或者如何利用自身的“权力”(power)最大程度使对方理解、接受自己的价值观,不管这种理解或者接受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权力在国际关系上的应用和在跨文化交际上的使用是相同的,从本质上讲具有同质性。

著名跨文化研究学者、英国人汤尼·本尼特( T. Bennet) 曾给文化研究下了一个不是定义的“定义”:“一个适用于大批大相径庭的理论与政治立场(笔者注,下同)的术语。”他紧接着指出:“无论在其他方面多么歧义,文化研究仍然有一个共同点,即从文化实践与权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的视角来探索文化实践。”美国人类学家、跨文化学者爱德华·霍尔(E. Hill)也强调:“文化研究是一项严肃的事务或工程,而这一点深刻地铭刻在有时被称为文化研究的‘政治学’维度的东西上。”因此,在跨文化交际研究实践中,西方学者特别关注“弱势集团用以对抗统治意识形态的权威的文化话语与文化行为”,他们给予“权力”特别的关注度。

关于“权力”问题,从古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现当代的西方政治哲学家们,包括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在内,他们关注的重心是文化话语权和统治权力的问题,尤其是民族国家的政治统治能力的问题。由谁掌握统治权,如何运用统治权,如何保护、巩固统治权,一直是权力理论的焦点。权力一般为政治实力、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军事实力以及它们所构建的综合实力。这些实力需通过个体的微观要素来体现,即跨文化交际个体的语言能力、专业(技术)能力和跨文化沟通能力的综合运用。

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条件都是构建“话语权力”的基础。构建交际话语权,目的是为了实现“谈判中的协调”[3],而这一协调最终必须通过语言和文化交际能力来实现。也就是说,跨文化参与者既要懂得对方的文化,也要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文化并为对方所接受和理解(自愿或者非自愿)。此外,还必须具备解决文化和交际冲突的能力,使“协调”成为谈判的主旋律,要构建有效的“话语权力”。

“权力”是国际问题研究中一个传统的热点问题。具体到跨文化交际领域,“软实力”(Soft Power,又称软权力)的研究和应用相关性最直接。它的系统化提出和约瑟夫·奈(Joseph Nye)理论有着密切的关联。“软实力”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关系中广为使用的一个新概念,是指一个国家所具有的除了传统的政治、军事、经济(硬实力)以外的另外一个层面的实力,主要体现为政治制度、文化观念、价值观、意识形态、民意等方面的影响力。如前所述,“软实力”的概念是由国际关系理论中新自由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提出的。他在1990年出版的《注定领导世界: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一书及同年在《外交政策》杂志秋季刊上发表的题为《软实力》一文中,最先阐述并界定了“软实力”这一理论概念。

按照他的说法,“硬实力”是一国利用政治、军事、经济实力强迫或收买其他国家的能力,而“软实力”则是“一国通过吸引和说服别国服从你的目标从而使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能力”,靠的是自身的吸引力,而不是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约瑟夫·奈教授认为一个国家的软实力主要存在于三种资源中:文化(在能对他国产生吸引力的地方起作用)、政治价值观(当这个国家在国内外努力实践这些价值观时)及外交政策(当政策需被认为合法且具有道德威信时)。美国国际关系学者尼古拉斯·欧维纳则认为:“军事以外的影响力都是软实力,包括意识形态和政治价值的吸引力、文化感召力等。”

在世界范围内存在着众多或强势或嬴弱的不同文化。在国际关系中,由于权力分配的不均等,或者说是权力的失衡,权力差异同样直接影响跨文化交际。不同文化间进行交往时(跨文化交际实践)如何处理权力的不平等问题,这是国际关系领域中永恒的主题之一。从国际关系的历史发展过程来看,一个国家在对外文化交往活动中取得权力优势,就具备在最大限度范围内将政治意志、意识形态、经济模式甚至文化强加给别国的能力,这种能力可简称为霸权。权力资源优势或者霸权是国际交往中政治支配能力不均衡的一种状态,是某一国家在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具有决定性优势而占据主导的局面。罗伯特·基欧汉和约瑟·奈指出,霸权即一种“指导或命令”式的领导,在这种领导下,“某一国家力量之强大足以维护支配国家间关系”[4]。权力支配方在与其他文化发生交流时,会试图侵入、主导和颠覆他国的文化生态和传统,双方注定在文化交流中呈现出一种不对等状态,而这种以权力为支持的传输都从霸权方的价值取向加以诠释,表现为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和唯物质论的价值观。

在国际关系的实践中(可表现为跨文化交际活动),某些处于权力支配地位的国家在追求政治、军事、经济利益最大化时,也会不遗余力地增强其文化影响力,文化已成为推行和维护国家利益的一种重要手段。从传播人文主义和基督教信仰到推进工业革命,从殖民主义到霸权主义,又从历史终结到文明冲突,再到“软实力”和“巧实力”,西方文明世界在其跨文化交往中,在国际关系层面推出了很多理论和实践。这些政治层面上的理念对扩大跨文化交际学、跨文化传播研究的视野和研究方法裨益颇大。但在消极层面上,这种跨文化交际活动实际上是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渗透和蚕食,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化霸权地位造就了文化帝国主义。现实主义大家汉斯·摩根索认为:“文化帝国主义的东西,是最巧妙的,并且如果它能单独取得成功,也是最成功的帝国主义政策。它的目的,不是征服国土,也不是控制经济生活,而是征服和控制人心,以此为手段而改变两国的强权关系。……文化帝国主义在现代所起的典型作用,是辅助其他办法。它软化敌人,为军事征服或经济渗透做准备。”[5]

不仅仅是以欧美为代表的西方文化试图界定跨文化交际中权力的使用和影响,中国古人在长期的对外交往中,也不断进行探讨。早在《论语》季氏篇中就有:“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说法,其中“文德”即可以理解为现代国际关系意义上的“软实力”。中国古代政治理念倡导“仁政”与“王道”,中国古代政治智慧将中央王朝与周围国家交往的实践活动划分为王道与霸道两种形式,王道就表现为软实力,霸道则表现为硬实力。王道思想中提倡的“以德服人、为政以德”的观念,就蕴含了“文化帝国主义”的工具倾向,这一点和西方政治哲学理论不谋而合。从中外交往的历史和实践总结来看,在实际的国际交往中,或者说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权力支配方往往会通过推行霸道,采用文化帝国主义政策来征服目标国民众的思想,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通过影响或改变他国人民的价值观念和社会生活方式,使之心甘情愿地服务于权力支配国利益,成为该国文化的拥趸者、倡导者和推崇者。这种在文化和思想层面建立起来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往往比强硬的军事征服和经济控制的效力来得更长久、更稳固。

3 跨文化交际中的民族文化认同

跨文化沟通是一门跨多学科边界、综合性和多维度的学科,是研究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体(或者国家行为体)在跨文化语境的交流与合作中,文化融合和冲突的一门科学。跨文化研究不是孤立的研究文化领域的科学活动,其范围涉及到多个交叉领域,诸如国际政治、语言政策、民族文化、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等。一方面,跨文化研究的成果带动了其他相关交叉学科研究的发展;另一方面,相关交叉学科研究的进步也推动和支持了跨文化研究的壮大。二十一世纪已经进入了第二个十年,社会发展的速度、力度和深度超出想象,新时代要在研究方法上与时俱进,在研究资源上博采众家,研究视野要更上层楼,才能使跨文化研究与国际变革同步,才有助于推动人类社会命运共同体的进步和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加强跨文化交际中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对中国国家文化安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有利于弘扬中国特色文化,传递中国声音,提升国际形象;另一方面,有利于国人重新树立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和自省,从而更好地与世界交流。

文化认同是一种文化感觉上的群体意识共识,体现着个体从群体文化那里获得的文化影响。群体对本土文化的强烈认同,是一个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伟大力量,也是一个民族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精神动力。因此,文化认同也是一种 “自我认同”。强烈的文化“自我认同”,对汉民族的“精神自我”具有重要的文化战略意义,“精神自我”来源于对自我文化的自信,其首要的一点就是确立并自觉保持汉民族的文化主体意识。就跨文化交际来说,要想成为独立的自我,就必须确立汉文化的精神自我、思想自我,它是我国对外话语真正走出去的精神高地。同时,必须深刻把握民族文化所承载的延续中华传统文化的战略诉求。不仅要有文化主体自觉意识,有持续的文化自信,还必须有强大的文化实力做后盾。我们的文化自信来源于五千年来生生不息、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它是在汉民族成员的自觉自强和不断创新中实现的。汉民族文化能“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是我们文化发展的母体,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6]。我国对外交流话语自信应该以文化自强为支撑,是一个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基础的民族精神成长过程,要体现优秀传统文化在对外交流话语体系形成过程中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做到古为今用;同时,也决不能封闭自我,唯我独尊,要虚心学习、借鉴国外的文化精髓,提高洋为中用的能力,为我国对外交流话语走出去奠定坚实的文化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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