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伟
(南方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515,460956675@qq.com)
医学生是未来医生职业群体的生力军,其职业认同感紧扣时代脉搏又关乎医患关系的和谐发展。因此,探究工匠精神与医学精神之间的内在关联,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笔者将用工匠精神的精益求精、追求极致、严谨求真、职业敬畏、敬业奉献的思想,将“工匠精神”培育与医学生职业认同教育相结合,厚植医学生的职业认同感,培育医学生“道技合一”的职业素养。
通常认为,“工匠精神”是一种体现在制造业中精益求精的职业理念。究其实质,它是指“凝结在所有人身上所具有的,制作或工作中追求精益求精的态度与品质。”[1]如果仅局限于在制造业和手工业领域研究和传承工匠精神,将有碍于对“工匠精神”的内涵理解和全面阐发。其实,“工匠精神”中内蕴着中华传统医学深厚的精神品格。
在中华文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较为完备的职业体系。在《考工记》《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古代典籍中记载了大量工匠门类及事务。比如,《周礼·考工记》中的“百工之事”,指出了众多“工匠”的创造发明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生活的便利和美好。在这些“工匠”之中,除了包括房屋、衣裳、车船、陶瓷、刺绣、丝绸等方面的能工巧匠之外,还包括绘画、音乐等方面的职业,其中也包括医药方面的人才。《说文解字·酉部》中对医的解释就十分明确:“医,治病工也。”这说明医生这一职业在中国古代士农工商职业分类中同属于百工之列,而非属于拥有某种特殊权力的职业。虽然相对于大多数其他工匠而言,医生职业略为特殊,因为医生的劳动对象主要是人而不是物。但是,从古至今,医疗行为中的每一个环节和操作技术也如“工匠”对产品质量一样一丝不苟和精益求精,体现了医学这一“致精致微之事”的职业特点。
中华民族是一个重精神的民族。对“工匠精神”的理解应从其精神层面来考察,而非停留于表面。“工匠精神”并非只限于生产劳作的技能和产品之末事。它的本质是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即职业情怀和职业信念,彰显了工匠的历史价值和精神寓意,反映了各种职业所应具有的职业情感、职业态度、价值理念,凝聚为一种集体意识,成为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其核心价值体现了工匠在生产制作过程中对职业的敬畏和专注的精神境界,并不是单纯追求表面的技术娴熟;其中表现为一种创造性地精确解决问题的精神状态,而不只是具体“技能”和“产品”。“工匠精神”蕴涵了一种职业浪漫主义的理想情怀。可以说,它是一种“敬业奉献的工作态度、技艺精湛的工作能力、精益求精的工作追求。”[2]因此,在新时代,不应把“工匠精神”仅局限于一些具体的制造业领域,其中共通的职业精神境界才是真正需要传承并追求的价值目标。
“工匠精神”是各行各业在所在职业领域养成的精益求精的职业风范和追求卓越的敬业精神,与传统医学精神的核心思想具有内在相通之处。唐代孙思邈《大医精诚》中强调医学精神的核心要义是为“精”和“诚”,这与“工匠精神”的精神实质相统一。从具体的工作技能上来看,“工匠精神”的“精”,体现了“精细、精心、精准”的专业技术境界,与医道的“至精至微”的技术要求是一致的。正如杨泉所言:“原疾疹之轻重,而量药剂之多少。贯微达幽,不失细小,如此乃谓良医。”其追求“微”“幽”“细”“小”的医学专业标准恰好也是工匠精神的内在要求。随着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和医疗对象的客观要求,“精准医疗”已经成为现代新型医学概念与医疗模式。精准医疗是在对人、病、药深度认识基础上,形成的高水平医疗技术。这在一定程度上与传统工匠精神中的“精”“诚”理念相通。正因为医学的服务对象是人而非物,这就决定了医学职业对“精”的追求要超越对物的一般技术层面要求,“精”“诚”一致,共同构成了医学专业精神和医学职业道德的核心价值。所谓“医者仁心”“医乃仁术”,对于医学工作者而言,“仁心”与“仁术”二者不可分离。因此,医学精神与工匠精神相比较,在致精致诚的价值取向、道技合一的职业精神、以人为本的思想境界等方面具有内在相通性,但又体现了医学职业以人为本的高尚道德境界。
医学生职业认同教育是医学生成为职业医生的一个重要环节,对我们培养具备医学职业精神的卓越医生具有重要影响。但目前无论从医学生的招录,还是医学生自身的职业认识以及学校、社会大环境对医学工作者职业认同现状来看,医学生职业认同教育都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高度重视。
选择任何一种职业首先都应对所要从事的职业有正向认同,这是促进个人事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前提和基础。对于医学这门特殊的职业更应如此。然而目前我国在人才选拔过程中对医学职业认同的考察重视不够。医学院校在招录医学生时缺乏对考生的医学职业认同感评估。填报志愿者和招生院校对此都不够重视,基本上以高考分数高低为录取标准,很多学生选择此专业时也有一定的盲目性和被动性,并没有考虑学生自身是否真正适合或愿意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其实,相对于其他专业,招收医学生尤其是临床医学专业学生,应增加职业认同环节的考察。因为从生命角度而言,医生职业是一个专业性、责任感、使命感要求极高的特殊职业。西方一些国家在招收医学生时增加了一个必要的面试环节,即对拟招入的学生进行职业认同评价,把好入门关。中国古代也有“用医必选仁爱之士”“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等,反映了医学之为“仁术”选择未来从业者的要求。因此,在招生环节首先应重视职业认同问题,不仅依据考试成绩,还要真正把那些愿意学医、有较强的职业责任认同的学生选拔进来,这是为社会培养卓越医生的一个重要前提。
从医学生的就业统计整体情况来看,医学生经过5~8年的专业知识学习,毕业后大多数都会从事专业对口的医药卫生相关职业。然而他们对医生职业的责任感、荣誉感的认同状态令人担忧。长期以来,医学院校和医学生“重技能、轻素养”的倾向,已经导致医学生的医学职业价值观、医学生理念信念教育、医学伦理道德和人文素质教育缺失、缺位。通过对医学生的调查发现,大多数医学生对医生职业的认识还停留在“医生职业稳定,有一门专业技术,谋生容易”的观念,把医学工作视为谋生赚钱的一种职业而已,偏向于对物质收入的功利性考量,缺乏对医学事业崇高性的价值认同。在学习的过程中,对医德的养成教育不够重视。比如,对专业技术课的重视程度远远高于对思想政治及其他公共课;对医患关系紧张现象也缺乏客观公正的态度;对医生职业的责任感、使命感、荣誉感认知不够等,忽略了“德为医之本”的道理,缺乏对医者“救死扶伤”天职的真挚认同。由此导致医生职业在患者心中的信任度呈现下滑趋势。尤其“在注重患者自主性的医疗活动中,医生不再有传统社会里那种患者的绝对信任和服从”[3]。因此,消极的职业认识将严重挫伤医学生学习积极性,影响医学生的培养质量,最终将有损于医学行业的良性发展。
目前对工匠精神培育观念淡薄是医学行业的一个普遍现象。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经制约了医学生树立医学精神,养成良好职业道德的自觉性。主要原因在于医学院校和医学生缺乏对工匠精神的关注与认知。一方面对“工匠”的理解存有偏见。普遍以为医生职业并非“工匠”,尤其在社会医疗资源供求关系失衡和现有医疗体制不够完善的影响下,医学生容易滋生职业优越感,而非职业的使命感和神圣感,淡化了诚心敬业的服务意识;另一方面对“工匠精神”的认知不足。对工匠精神的理解还停留在器物层面,对其中所蕴涵的丰厚的医学精神知之甚少,这些都造成了医学人文精神的贫乏。而医学人文精神的培育对促进医学生形成良好的职业素养起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这也是医学职业认同教育的一个重要方面。因此,对“工匠精神”的理论认识不足局限了将“工匠精神”同医学事业发展的现代融合,比如“工匠精神”中的“道技合一”“赤诚济世”等精神恰好是医学职业的重要精神内核。
当前,开展对医学生的职业认同教育,有必要深入挖掘工匠精神中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医学职业精神,将其融贯于医学生的职业道德教育、专业技能教育、人文素质教育等各个方面,进一步夯实医学生的职业认同感。
工匠职业涵盖领域极为广泛,工匠精神理应成为各行各业都共同具备的职业精神。正如《周礼·考工记》所说,“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这说明我国古代工匠的实践活动的本质是道德实践。揭示了古代各行各业的职业精神皆以儒家成圣成仁为最高境界,也体现了古人对工匠的道德要求与尊敬。而对于“百工”之一的医者的道德标准则应更高一些。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能改斋漫录》),由此可见古人对医者的充分信任与高度评价,同时也折射出古代医者的道德理想及社会对这一职业的期望值。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人世间的苦难之源,莫过于疾病。在任何时代,求医看病都是最大的民生问题。古时医者把儒家的仁爱精神发扬到了极致,正因如此,古代对医者也有“儒医”之尊称。可见,在“百工”之中,医者是对“仁”的追求最为突出的一种职业。古代医者舍己救人的精神和胸怀,济世利天下的崇高理想,正是今天的医学生应该传承的职业精神和高尚品格。
对于医者的责任利害关系,古人早就有深刻的认识。“医乃生死所寄,责任匪浅”(《万病回春》),“医本活人,学之不精,反为夭折”(《古今医统》),“医而无术,则不足生人”等均有论述。医学之事关乎患者的性命安危,医务工作者在工作中的任何一点疏忽大意,都有可能给病患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这对医学职业自然提出了更高更精的专业要求。如何才能履行好医生的职责?古人认为,苍生大医必须博、通、精、专,只有这样,患者的生命才有所依托,人民的身心健康才有可靠的保障。因此,用工匠精神来涵养医学生严谨的治学态度,精益求精的求学精神,是新时代医学职业认同教育不可或缺的内容。在教学和医学实践中应强调“博”与“精”的辩证统一,积极拓宽医学生的知识面,启发医学生的求知欲,调动医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激发他们主动去学、认真去学,为将来能够成为卓越的医生,夯实深厚的理论基础。从新生入校的第一天起,职业认同教育应该作为系统工程应全面展开,帮助医学生培养对医学职业的认同感,自觉激发出崇高的职业神圣感、使命感、责任感,从内心深处形成热爱医学、视医学为“仁术”的观念。
“工匠精神”中的“精”“诚”合一也是现代医学的精神追求。其“精”代表着医学精准治疗的专业精神;其“诚”代表了救死扶伤的人文关怀。“工匠精神”凝结了古代工匠对技术的精益求精、对工作的执着、对职业的奉献、对质量追求卓越、追求极致的职业精神。尤其中国古代“医工”的道德修养境界堪为现代医务工作者的楷模。中华民族能够延续至今,古代医生的功德亦不可估量。“以济世为良,以愈病为善”[4],一批批儒医以推己及人、舍己救人的精神和胸怀,把儒家的仁爱思想推到了极致。近代中国,像孙中山、鲁迅、郭沫若等不少救民爱民的仁人志士,也都是从学医开始的。更多人则是选定这一职业,终生未再脱离。传统医学精神这种“济世救民”的道德情操,最终赢得了民众对医者的信任与尊敬。反观现代社会一些患者对医务工作者的情感隔阂和信任危机,甚至个别恶劣的医疗纠纷事件的发生,一定程度上对医生职业发展产生不良影响。当然,医患之间的问题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但是,作为当代医学生,应树立对医学职业的荣誉感,秉承初心,从自身做起,弘扬传统医学精神,确立对医学职业的崇高信念,以严谨求真的态度刻苦钻研医学知识,为将来成为人民满意的医者而努力。
总体而言,“工匠精神不仅涉及中国制造及其产品质量,更是人们普遍的职业和工作伦理的敬业精神的集中体现。”[1]因此,弘扬和培育“工匠精神”不仅是制造业发展的创新需求,也是时代的呼唤。对待工作精益求精的态度应该成为全社会各行各业共同拥有的优良品质,并且内化为民族精神的一个重要品质。这同样也应当是医学从业人员所要具备的职业素质。人民生命健康事业对医学职业的社会需求更需要医学从业者坚守“工匠精神”。将“工匠精神”培育与医学生职业认同教育相结合,将有助于增强医学生对医学职业的荣誉感、使命感、责任感的认同,也将“有利于医患关系的缓和,重新构建医患间的信任关系,创造和谐的医疗环境,树立良好行业形象。”[5]这对解决医患关系紧张的难题,重建社会对医生职业的信任和尊重,落实健康中国战略都具有重要的意义与独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