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是老的辣

文/杨基中

近日读书，看到两则故事，说的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却在老年人面前栽了跟头。

一则是冯梦龙的 《警世通言》里，有一篇《王安石三难苏学士》，那苏学士就是鼎鼎大名的苏东坡。其中有一难是这样的：苏东坡因为自幼聪慧，少年成名，自恃才高，目中无人。王安石可以说是苏的父辈人，看到他这么狂放桀骜，心想不折一折他的锐气，他以后会吃尽苦头的。果然姜是老的辣。那一年正好闰八月，正月腊月两头立春，王安石便以此为题，出了一个上联：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让苏对出下联。此联一出，自恃才高的苏东坡苦思冥想也未对出，只好拱手认输。

所以，这篇文章开篇诗说得好：“海鳖曾欺井内蛙，大鹏张翅绕天涯。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就是奉劝世人应虚己下人，不要骄傲自满。

再有一则是袁枚的《随园诗话》里记载的一件事，说的是康熙年间金陵有两个布衣秀才，一个叫袁古香，一个叫芮瀛客。袁古香年岁大于芮瀛客，很早就入都，在某个亲王府中谋生。后来，芮瀛客也来到这里。两人是老乡，按说应该相互切磋，互相帮衬。不想，那年轻的芮瀛客恃才傲物，不把前辈放在眼里，还时常到王爷面前诋毁袁古香，伺机抬高自己的身价。偏偏这王爷不是软耳朵根子的人，他想到用一个公平的竞争来解决两人的争斗：赛诗。

那天，王爷让手下喊来两位金陵布衣，送上一份考题：以“贺人新婚”为题，韵限 “阶”“乖”“骸”“埋”四字，当场作一首律诗。考题旁边摆着两包银子，一包重，一包轻。做得出诗的，拿银子多的那一包，继续留在王府；做不出的，少的那一包银子当回家的盘缠。

这道题的难处，全在限定的韵字，“阶”“乖”“骸”“埋”四字，怎么想都与结婚这个喜庆的事不搭边，却与离婚、死亡、埋葬等不吉利的事颇为吻合。那年轻的芮瀛客一看就傻眼了，自己从未碰到过如此刁钻的题目，心想我做不出来，那袁古香也未必就做得出。于是，就交了白卷。可袁古香看了题目，却从容不迫，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略为思索，便咏成一首七律：“裴航得践游仙约，簇拥红灯上绿阶。此夕双星成好会，百年偕老莫相乖。芝兰气吐香为骨，冰雪心清玉作骸。更喜来宵明月满，团圆不为白云埋。”

此诗一出，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阶”“乖”“骸”“埋”四字，反其意而用之，在他的笔下妙手回春，别开生面，貌似不祥的字全变成了吉利话，真正达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

上述两则例子，是对“姜是老的辣”的最好诠释。当然，谁都知道，后生可畏，谁也不能藐视年轻人，有时年轻人能做到的，老年人未必做得到。所以，这句话也从另一方面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道理：不管什么人，都要谦虚为上，不能小瞧任何人，因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