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玥
(赤峰学院,内蒙古 赤峰 024000)
蒙古族源于秦汉时期的东胡部落联盟。据《旧唐书》记载,唐代的“蒙兀室韦”是蒙古人的祖先。当时蒙兀室韦人以及后来的“室韦—鞑靼人”,都长期生活在大兴安岭山脉和额尔古纳河流域,所以说内蒙古呼伦贝尔盟的额尔古纳河山林地带,即是蒙古民族的发祥地。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山林地带,随着生活习惯的积累创造了独具特色的山林狩猎文化。
1206年,成吉思汗武力统一蒙古高原,建立强大的蒙古帝国。随着战乱的平息,社会趋于稳定。在这一时期文化艺术得到长足的发展,尤其是新的音乐形式——草原牧歌更是蓬勃发展,并取代了山林狩猎文化时期的古老音乐,占据了主导地位。元代是蒙古族音乐文化的重要转型期。在这长达百年的历史阶段,蒙古族的音乐艺术与文化蓬勃发展,逐渐由低级过渡到高级的阶段,是蒙古音乐文化发展历史上的繁盛时期,成功地从“山林狩猎文化”过渡到“草原游牧文化”。而“乌日汀哆”(长调),成为了草原民族文化与音乐文化的最好形态,标志着蒙古族音乐最典型的音乐风格与音乐特点。历经一个多世纪的传承、发展与变迁,“乌日汀哆”(长调)在达延汗时期发展为成熟、具有独特形态的艺术形式,确立了长调牧歌的音乐风格和音乐特点,成为蒙古族民歌中最为灿烂又耀眼的明珠,它的光芒也深深地影射了蒙古族其他种类的名族歌曲的表演形式。不仅使宴歌随之经历了一个大型化、长调化的演变过程,而且使得整个蒙古音乐进入了一个以长调风格为主的历史时期。
辽阔的草原、无边的天际赋予了长调“词少腔多,节奏悠长”的特点。长调在蒙语中称“乌日汀哆”,“乌日汀哆”中的“乌日图”汉语的解释是长久、永恒。在蒙语中,“乌日汀哆”与“包古尼哆”一词相对应,释义为长调与短调。“乌日汀哆”中的“乌日图”有三个层面的含义:
首先,在乐曲中把它理解为悠长的旋律或唱腔。蒙古族乌日汀哆(长调)的起源,离不开蒙古族的自然生长环境、游牧的生活方式、悠久的民族文化与浑厚的审美与情感特点。大草原的辽阔与深邃,游牧生活的动荡与迁徙,草原民族的淳朴与刚烈,草原文化的悠久与博大精深,无不与“乌日汀哆”(长调)的歌词曲调紧紧相融,赋予长调民歌悠扬又不乏起伏,平静中不乏灵动的特征。
其次,“乌日汀哆”也称“浩沁哆”意为旧时的歌。“乌日汀哆”的产生要早于蒙古族的历史。前面提到蒙古族音乐大概划分为三个时期,在蒙古族走出额尔古纳河和大兴安岭山脉之前“乌日汀哆”就已在蒙古高原存在了。蒙古族到来以后又延伸和完善了北方游牧民族的文化艺术,这种延伸、继承和完善都是早已存在于蒙古高原的音乐,后来蒙古人称之为“乌日汀哆”,所以理解为旧时的歌也是有道理的。
最后,从“乌日汀哆”字面理解,它还含有“永恒”的意思。这就说明“乌日汀哆”这种音乐有一种传承、发展、长久、永恒的文化精神。
以上三点说明,“乌日汀哆”是包括事物多特征的名词术语,具有丰富性、科学性和长久性。
“诺古拉”是“乌日汀哆”区别于其它民歌演唱的标志。“诺古拉”,汉语的解释是“皱褶、折痕、弯转”等意思。一般在“乌日汀哆”(长调)音乐中被解释为优美的波折音。 “诺古拉”在“乌日汀哆”(长调)的歌曲演唱中具有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是长调歌曲演唱表演的灵魂。有一句蒙古族流传甚广的谚语叫做 “没有骨髓不成脊椎,没有‘诺古拉’不成歌曲”,可见“诺古拉”在“乌日汀哆”(长调)歌曲中有着极其为重要的角色。
从演唱技巧的角度来讲,“诺古拉”大致可划分为三种演唱形式:
第一种:“浩来诺古拉”。“浩来”译成汉语是“喉咙”的意思,这是已故名师照那斯图先生及民间约定俗成的术语。实际上这种“诺古拉”是由声带的特殊颤动发出来的,所以现在多数人都称“声带诺古拉”,表述的更直接,准确了。演唱这种诺古拉时同度音反复波动产生的音响效果,这种“诺古拉”唱法是“乌日汀哆‘诺古拉’”的基本演唱形式。无论是男性歌手还是女性歌手,会唱“乌日汀哆”的歌手,就一定会唱“浩来诺古拉”。
第二种:“腭柔诺古拉”。“腭柔”,翻译成汉语是“下颌”的意思,因此也可以称之为“下颌诺古拉”。在演唱技巧上,“腭柔诺古拉”的演唱方法是通过演唱者下颌的上下扇动而发出的波动装饰音,这种装饰音具有大二度与小三度一明一暗交替波动的特点。这种颤音的效果主要是靠下颌震动发声,因而称之为“下颌诺古拉”。但需要强调的是,下颌上下扇动不是僵化了的,而是结合发生器官其它部位共同协调,放松自然发出的声音,任何单纯的模仿外部器官活动发出的声音都是不正确的。演唱这种“诺古拉”的多为男歌手。
第三种:“膛奈诺古拉”。这是近些年才命名的一种“诺古拉”,不是约定俗成的术语。“膛奈”翻译成汉语是指“腭”,发出这种诺古拉的关键器官是软腭,软腭的蒙语发音是“卓仑膛奈”,但是为了术语简便又结合前面两个术语故命名为“膛奈诺古拉”。“膛奈诺古拉”的演唱方法主要靠软腭的扇动来发声。演唱“膛奈诺古拉”时,腹肌、肋间肌、胸肌、横膈膜等部位均配合软腭的扇动使肺部的气息变成波浪式的气流,冲击声带而形成波浪似的一强一弱的交替出现的声音。“膛奈诺古拉”不仅在开口音上运用这种发声方式,也可以在歌曲的最高音上以闭口音 i,u,ü等母音的假声出现时给人一种非常渺茫、虚幻、神奇的感觉。这种诺古拉是在旋律音的上方或下方唱出大二度或小三度的装饰音而形成的。
蒙古族主要居住在中国北方的草原地带,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统计,蒙古族人口约为650万人,主要集中在内蒙古自治区(4226093人),其次主要分布于东北、新疆、河北以及青海,其余散布在甘肃、宁夏、四川、云南、湖北、北京地。由于蒙古族人民绝大多数居住在内蒙古自治区,所以,本文“乌日汀哆”的演唱风格就以内蒙古的地理范围来进行色彩区域的分析。
蒙古族音乐既有统一的民族风格,又有各个地区的独特色彩,真可谓百花齐放、异彩纷呈。由于蒙古人生活在地域辽阔的草原,在不同地区繁衍生息的人们,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生活方式的不同、语言习俗的不同、经济文化的差异,再加上音乐自身的特殊性,必然产生了音乐色彩的不同。不同地区都具有自己的鲜明特色。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蒙古族民歌的发展特点,受不同地域的语言特点影响甚多。在内蒙古的辽阔疆域中,按方言特点分布着五个主要的方言区。分别是巴尔虎—布里亚特方言区、科尔沁—喀尔沁方言区、察哈尔—锡林郭勒方言区、鄂尔多斯方言区和卫拉特—阿拉善方言区。五个主要的方言区的方言特点,均对当地的民歌发展有着深厚的影响。清朝初年,蒙古族音乐地域性风格基本形成,并且一直延续至今。这五个音乐风格区是:呼伦贝尔音乐风格区、科尔沁—乌兰察布音乐风格区、锡林郭勒—昭乌达(今赤峰市)音乐风格区、鄂尔多斯音乐风格区和阿拉善—卫拉特音乐风格区。这五个风格区在相邻的不同地域之间,又有音乐风格上的重叠现象,形成了所谓过渡地带。
呼伦贝尔音乐风格区,在地域上南连兴安盟,东邻黑龙江,北部接壤俄罗斯,西南部交界于蒙古国。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加上又是蒙古民族的发祥地,可见呼伦贝尔人的优越感,体现在歌中就多份抒情和浪漫,歌声如行云流水,琅琅不绝。同时,音调高亢嘹亮,热情奔放也是它的一大特点,呼伦贝尔民歌多华彩,重装饰,“山林狩猎文化”时期的萨满教音乐的遗存在长调歌声中也有体现。呼伦贝尔风格区的长调,从调式方面来说,是上、下句乐段体结构的民歌,其下句经常向下方五度严格模进,形成转调的音乐手法,这一手法的特征,源于“山林狩猎文化”蒙古族萨满教的音乐特点。这一地区典型的长调民歌有《辽阔的草原》、《六十峰白骆驼》等。
这一风格区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内蒙古版图的狭长地带,以中小型的牧场居多。同时大兴安岭的山脉延伸其中,但并没有较宽阔的流域。所以,这一地区的色彩风格是少于抒情,长于叙事。歌曲的呈现风格也是以洗练、简洁为主,旋律跳跃性小,平和流畅,蕴藉深沉,装饰华彩音少。这一地区典型的长调民歌有《瞭望阿查土山》、《阿理格尔玛》、《银合色的战马》等。
这一地区在内蒙古高原的中心地带,北面有自古的天然牧场—锡林郭勒草原,南面有西拉沐沦河流域,又处于燕山山脉北端,地势辽阔、水草丰美、气候温和,因而畜牧业非常发达。公元840年,蒙古人西迁来到了这片理想牧场,长调民歌也因此自然而然的形成、发展和繁荣起来。这一地区长调民歌风格是:形式完美、结构庞大、音调开阔、意境深邃、华丽典雅、“诺古拉”运用的多,属于优美型的长调民歌风格。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经典民歌如:《牧歌》、《成吉思汗颂歌》等。
鄂尔多斯风格区地处鄂尔多斯和乌兰察布两座高原之上,黄河从两座高原中间流过,南面和西面分布着沙漠,所以说这一带的民歌富有沧桑感,旋律质朴,装饰音的运用较少。鄂尔多斯的色彩区的长调大部分都是宫廷歌曲,俗称“古如格”。蒙语中的“古如”是含有国家或朝廷之意。这一风格区早期的长调主题严肃,内容正统,以说教为主,尽是宫廷或国宴上演唱的歌曲,音乐中的宗教色彩也比较浓厚。这一地区的典型民歌有:《班禅庙》、《薛禅汗的良驹》等。
阿拉善—卫拉特风格区地处内蒙古高原的西部,中央戈壁巴丹吉林沙漠遍布其中,恶劣的生态环境造就了这一地区人坚毅豁达的性格,阿拉善戈壁草原的长调民歌以抒情为主,节奏舒缓,大气庄严,沉着而有耐力。这一地区典型的民歌作品有《金色圣山》《海溜马》《枣红色的赤兔马》等。
总的看来,这五大色彩区是以锡林郭勒—昭乌达(今赤峰市)风格区为中心,向四周环状蔓延,四周色彩区长调民歌风格比较接近,更多保留着元明时代古老的风格特点,相比于锡林郭勒色彩区的民歌特点,它们的民歌结构规模相对较小,音调平直,古朴简洁。这些外围地区的长调民歌风格相对比较接近,它们之间的共同点远比锡林格勒草原长调民歌风格更多,形成所谓“近距离相远,远距离相近”的特殊现象。
综上所述,蒙古族“乌日汀哆”(长调)的演唱风格具有浓郁的蒙古族地域文化特点。其色彩的划分与蒙古族不同区域的文化传统、生活习俗相辅相承。它产生于蒙古族的历史文化中,反过来又浸透到未来的文化生活中,使蒙古族乌日汀哆(长调)这一特有的音乐文化具有更加丰富的内涵,从另一层面也赋予了它更强的生命力。蒙古族乌日汀哆(长调)不仅在本民族文化中色彩纷呈,而且它也促进了不同民族音乐文化的相互交流、发展进步,使我们祖国的民族文化更加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