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璐
(河南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苏格拉底是古希腊的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也是西方教育史上第一位有长远影响的教育家。据说,苏格拉底是第一位把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的人,他开辟了从自然哲学到伦理哲学转变的新阶段,提出了“认识你自己”和“知识即美德”等众多哲学命题。在教育上,他主张对话—问答形式的“助产”式教学,在当时乃至现在都影响深远。
苏格拉底认为最一般的美德、正义、善等知识,并非人们主观的观念而是客观存在的绝对知识和神的知识,是人们投胎出生前灵魂所具有的本性和知识,所以他本来存在于人们的心灵里,犹如胎儿在母腹里,但它同感性个别的事物混杂在一起。苏格拉底通过谈话启发人的理性灵魂,把感官及肉体的杂质清除,这样真正的知识就显现出来、回忆起来了,就像一个胎儿从母腹里产出来一样[1]。作为对智者学派感觉主义的反驳,苏格拉底认为知识是先验性的,它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本性,但是很容易受到人们个人主观意志的影响,因此,他的“精神助产术”就是为了引导人们了解其自身所具有的知识。在苏格拉底看来,精神助产术是通过提问和辩论消除谬误、获得真理的方法,因而又称为问答法。他经常与人辩论,但是在辩论中总是以“无知”的姿态出现,不断地向对方发问,结果把对方引到十分荒谬和矛盾的结论上去,从而使对方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承认其观点的错误。整个过程通过一问一答,反复诘难,一方不断揭露另一方的矛盾而实现。他从对方认可的观念出发,通过自己不断的质疑和提问,归纳出关于讨论对象的一般定义[2]。苏格拉底认为,知识是人脑所固有的,他只是通过问答和辩论的形式把原有的知识引导出来,就如同产婆把母体中的胎儿接生出来一样,当然,产婆接生的是胎儿,他接生的是知识。因此,苏格拉底把这种方法称为“精神助产术”。
苏格拉底“精神助产术”的实现过程主要包括四个步骤:第一是“讽刺”,这一环节就是通过对话和发问,揭露出对方的矛盾,使对方放弃自身原有的观点,回归无知状态,这一环节可以动摇早已牢固地存在于人们思想中的传统的宗教与伦理观念。第二是“助产”,这一环节就是通过不断地发问,让对方回答,从而使对方一步步懂得某些道理,获得某种知识。苏格拉底认为,学习就是要回忆人脑中已有的知识,不是教人知识,这是西方哲学史上最早的先验论理论。第三是“归纳”,就是从具体和特殊的现象背后去寻求普遍性的东西,归纳出普遍的定义。这是苏格拉底在欧洲哲学史上的重大贡献,他是第一个从个别寻求一般、从现象中寻求本质的人,这一点也深刻影响了他的学生柏拉图,引出了著名的理念论。第四是“总结”,这是问答和辩论的结果,据说每次问答和辩论,苏格拉底总是想得出结论,但是往往没有结论。
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方法,不仅体现了他的认识论观点,也表现了他强烈的革新态度和本体论观点,而他这种在思想的对话和交锋中发现矛盾、并在矛盾的逼迫下飞跃到更高思维层次的方法即“辩证法”[2]。这也是概念“辩证法”的最初形式,其核心就是从个别中寻求一般、从事物中寻求定义,这在西方哲学史上是一次飞跃,虽然这种认识上的进步在当时不能被接受,但它直接导致了希腊哲学唯心主义路线的形成。
孔子和苏格拉底分别是东西方教育史上第一位伟大的教育家,从时间上看,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比孔子晚了大概80年。从“精神助产术”的深度、形式的多样性上看,苏格拉底也稍逊色于孔子。他们二人的教育思想虽然都注重启发引导,重视道德教育,而且都同样采取对话—问答的形式,但是两者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对二者的教育思想进行比较,对当下的教育活动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是孔子的启发式教学是以学生为中心,而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是以教师为中心。孔子的启发式教学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3]。在问答过程中,一般都是学生提问,孔子作答,有时候针对同一个问题,不同的学生向孔子请教,孔子会根据每个学生的知识水平、性格差异给出不同的答案,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而苏格拉底则与孔子的教学方法不同,他注重把老师作为课堂的引导者,教师问、学生答,学生跟着教师引导的方向走,教师在对话过程中处于主动地位,学生则处于被动地位,这与孔子的教学方式刚好相反。虽然也在引导学生,但是他运用一步步诘难的方式,有一定的强迫意味。
二是孔子主张学思结合,苏格拉底只注重内省反思,忽视学习。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不仅仅要学习也要思考,只学不思会迷茫,只思不学也会懈怠,这是因为孔子认为知识是外在的、客观的,需要我们去不断探求学习,通过学习才能获得知识。苏格拉底则不同,他认为知识原本就是先验地存在于人脑中的,“精神助产术”的作用就是引导人们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真知表达出来,学习就是一个不断反思和回忆的过程,所以说苏格拉底比较注重对自身的反思,而较少关注外在的理论知识的获得,这一点与二者的知识观有关。
三是孔子启发式教学的思维方式是演绎,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的思维方式是归纳。从《论语》中我们可以看出,孔子的思维方式也有归纳概括,比如他主张“一以贯之”,但是这样的例子并不多,大多情况下都是演绎的方式,比如孔子不同的学生问“仁”,能得出不同的答案,这就体现出了演绎方法,注重从一般的理念中演绎出具体的事物。苏格拉底的思维方式则是以归纳为主,他注重普遍概念的总结和归纳,善于从个例中总结出普遍的真理,然后再运用于其他具体事例。
四是孔子的启发式教学注重实践、轻视知识,而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则重视知识、轻视实践。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论语·述而》)。孔子教导学生首先要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然后要不断学习来提高自身的文化知识素养。在孔子的教育理念中,相比起知识教育,道德教育处于更高的地位,孔子心中的道德教育不仅仅是道德知识的灌输,更重要的是通过提高道德认知,陶冶道德情操,巩固道德意志,发展道德行为。而苏格拉底却持有不同的观点,他提出“知识即美德”的哲学命题,把对美德的追求与对知识的追求等同起来。因而他的“精神助产术”以获得美德观念为基本目的,但是对于如何去践行,却没有具体说明。
当今大学教育功利化严重,德育教育方式陈旧,人文教育、道德教育等基础性学科由于缺乏实用性和趣味性而在高校教育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并逐渐被边缘化。笔者认为要想解决好当前的问题,德育教育方式需与时俱进,从同样重视德育教育的苏格拉底那里也能得到一定的启示和借鉴。
首先,教师要以“无知”的姿态真诚地对待学生,建立与学生平等的新型师生关系。苏格拉底在辩论的过程中总是以“无知”的姿态出现,不断地向对方提问,这不仅是一种谦逊,也是一种策略,是其开展“精神助产术”的前提。在当今的大学教育中也需要教师有这种态度和姿态,因为信息化使得人们获取知识的途径更加多元化,学生可能比老师掌握更多的信息和知识。所以,教师如果再把自己当做知识的权威者,会导致教师和学生不能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从而不能实现理想的教学效果。教师要放下姿态,以参与者和学习者的身份与学生共同学习,和学生一道探究真知,发现真理,在这个过程中,教师要扮演好引导者的角色,这样可以调动学生主动学习、思考的积极性,建立平等的新型师生关系,为德育教育的高效开展扫清障碍。
其次,注重“对话—问答”式教学在德育教学中的作用。不管是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还是孔子的启发式教学,都采取的是“对话—问答”的形式,两位大教育家都采取这样的教学方法,想必它肯定是有不可替代的优势。反思当前我国高校教师所采用的教学方式,大多仍然是传统的填鸭式教学,在课堂上,教师一个人讲,学生被动地听,师生在课堂上的互动少,教师传授的知识就是权威,学生的质疑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就会造成教师消极备课,上课用的PPT做一次用好几年,知识内容陈旧,没有新意,教师也只是在课堂上传授枯燥的理论,而缺乏与当下现实问题的结合。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和积极性逐渐丧失,学生上课毫无压力,甚至抱有“想听就听,听不听无所谓”的想法,更不用说对老师的讲课内容进行思考和质疑,从而使学生逐渐丧失应有的思辨能力。而“对话—问答”的教学方法则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使教师和学生都参与到思考和学习中,教师根据学生的关注点设计一定的问题,向学生发问,学生也能在教师的引导下积极思考,发挥其主动性。在这一过程中教师能够更好地找到学生思维的破绽,引导学生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从而总结和获取新的知识。
最后,在师生对话过程中,教师要扮演好“助产”的角色。教师要高效地完成对学生的“精神助产”,教师和学生之间不能只处在一种“问—答”的教学模式中,应该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交流,针对学生存疑的问题,教师要不断地启发和追问,和学生一道发现真理,追求真理。在和学生探索的过程中,教师不应该只关注问题的答案,而更应该注重学生的思维过程以及他们的思维逻辑。就像苏格拉底在他的“问答—对话”法中并不是让教师的个人思想起引领作用,更不是让教师和学生以对话者的方式存在,而是以问题自身所具有的逻辑牵引着对话双方对问题的探讨,使得真理在教师和学生共同探讨的过程中得以显现。所以说在如今高校德育教学的过程中,教师如果能够运用自己的教育智慧启发学生自觉主动地思考问题,在思考问题的过程中不断地发现真理,这样会很大程度上提高学生的学习热情,也能够提高高校德育教学的效果。
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也被称为“苏格拉底的讨论方法”和“辩证法”,在西方教育史和哲学史上的作用和地位都是不容小觑的。他的教育方法与我国古代孔子的启发式教学有相同之处,但也有它自身的特色和可取之处。在经济和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高校德育教学面临许多挑战,它不仅要求教师有扎实的专业知识,还要有高超的教学方法。而从实践可得,苏格拉底开创的“精神助产术”对当今高校的德育教育有重要的借鉴意义,是建立平等的新型师生关系,提高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提高高校德育教学效果的重要途径。
[1] 吴式颖,任钟印.外国教育思想通史(第二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204.
[2] 邓晓芒,赵林.西方哲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46,47.
[3] 杨新宇,侯新杰.孔子的“启发式教学原则”与苏格拉底的“产婆术”[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9(1):9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