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怡的作品里谈创作
——由“民族民间”走进“国际主流”

2018-01-25 18:11■张
音乐传播 2018年2期
关键词:民族民间作曲作曲家

■张 燕

(广西艺术学院,南宁,530022)

陈怡作为从中国走向世界、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一位作曲家,有自身特殊的学习经历和音乐创作理念,有对家乡音乐的眷恋和挚爱,也有包罗万象的胸怀,乃至致力于传播弘扬世界民族音乐。她的音乐创作美学观、审美观,与她的生活经历和感悟相互碰撞、相互影响,协调统一,从而形成了她独具一格的音乐语言。陈怡是怎样一步步传播中国音乐文化并站在国际舞台上使之熠熠生辉的?对旨在传播中国文化、促进中国音乐创作发展的我们而言,这个问题值得认真探讨研究。

(一)陈怡的成长经历和代表性创作

陈怡的成就与她的学习经历和外部环境是不可分割的。她很小就开始学习钢琴、小提琴,在接触西洋乐器的同时,身边又被中国传统的民族民间音乐所围绕,这种交叉的音乐环境为她的创作灵感埋下了伏笔。她15岁就下乡成为“知青”,在原野工作之余仍旧勤奋,从未间断提升自己的小提琴演奏技巧,同时又接触了许多原生态音乐和民间艺人,动态地了解了民间艺人创作与表演的过程,对音乐、自然和人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体会。后来,她将这些感悟融入作品,让很多听众表示在她的音乐中能够嗅到生活和自然气息。可以说她的音乐来自民间,也回归了人类本身与自然环境。

在17岁进入广州京剧团工作后,对戏曲音乐的欣赏让陈怡对民乐和中国传统文化更为喜爱,并在后来的音乐生涯中一直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与创作。那时她还没有系统学习过作曲技法,但她借着为剧团抄写总谱和分谱,以及把五线谱译成简谱(因为当时很多民乐演奏员还是用简谱)的机会,深入接触了民乐形态,还与民乐演奏家们近距离交流演奏技法和乐谱问题,并一起合写了很多工作谱。她因此深深体会到与民间艺人交流合作的重要性,并更好地掌握了民族乐器音色、演奏性能、演奏指法、音域、音乐腔调等方面的知识。应该说,这是她进行民乐创作的一个新起点。

恢复高考后,陈怡在25岁时进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专业学习,在作曲的道路上有了新的突破和发展。这个时期,她接触到全国各地不同民族、不同语言、风格各异的戏曲、民歌、曲艺,参加大量采风活动,同时全面学习了和声、复调、配器等西方传统创作技法,并开始以民间音乐为素材,采用西方技法去形成自己的音乐语言,确立了自己日后的主要创作风格。

在国内获得硕士学位后,陈怡去了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新的思维观念和文化环境的冲击下,陈怡一面深入学习西方古典音乐和西方现代作曲技法,一面开始更深入地思考中国音乐传统、西方音乐影响下中国音乐的变化,以及中西音乐文化审美差异等问题,其创作中也体现出对中西方音乐文化的更高层次的理解。与此同时,她也把目光投向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音乐文化,把创作理念上升到人类共同艺术领域中,追求呈现更丰富的旋律、不拘一格的音响效果以及大胆绚烂的配器色彩等,并带有西方现代技法的因素。

陈怡在美留学后就一直活跃在世界音乐舞台上。她的创作体裁多样,有大型管弦乐、室内乐、管乐、合唱、民乐等,颇得演奏界、评论界和听众的认可。她的管弦乐《动势》在2001年获得艾夫斯作曲大奖。这部1998年写给美国皮博迪音乐学院交响乐团的作品在纽约林肯中心首演,长约13分钟。创作此曲时,她受启发于古老图腾之威严、火山熔岩之震动,以及千钧一发之紧张、不可遏止的动机和张力,从中国书法龙飞凤舞的线条与造型之中获取灵感,运用唐代音乐素材,用短笛开场,又加入打击乐以丰富形式。音乐中饱含的对社会前景的向往与憧憬,更让这部作品的思想感情有了升华。她的另外几部作品在爱乐圈内也颇负盛名,比如无伴奏童声合唱《中国古诗五首》(美国旧金山女童合唱团委约)兼顾不同水平的少儿合唱队员并加入了爵士乐和人声模仿打击乐的元素,为小提琴、大提琴和琵琶而作的三重奏《宁》(美国明尼苏达室内乐协会委约)对日本侵华期间造成的灾难作了深沉的祭奠,为三组胡琴与弦乐四重奏而作的五重奏《胡琴组曲》(最初写给陈杰彬和克罗洛斯四重奏团)表现了多种胡琴的个性,并被改编为多个版本。

(二)陈怡音乐之路中的“人间烟火”

生活是音乐的一部分,音乐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陈怡的音乐以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背景、包罗万象的音乐语言,让人在赞赏其创作技艺的同时,也进一步体会了这个道理。即使除了在学校的学习,陈怡也始终围绕着音乐在生活。离开校园后,陈怡有了很多新的身份,作为教师,她致力于教育事业的发展,深知年轻人是世界的未来,常常引导学生创作、采风,并分享自己吸收民间音乐素材的经验。她重视学生个性的发展,鼓励学生学习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挖掘自己民族的文化根源,学会用自己的音乐语汇发声,从而写出真正有内涵、有价值且能受到听众喜爱的音乐。

当然,陈怡的音乐之路不是只在作曲、学习、教学等事务之间徘徊。她能有现在的地位和荣誉,与她致力于回报社会、服务音乐界的热情是分不开的。她除了参加校内教学工作以外,还积极推进学校与社区的互动、全美及全球在音乐教育领域的沟通。她性格开朗,富有社会责任感、乐于助人,可以说是从社会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她曾为很多少数族群的音乐团体作曲(这些曲目也多有在国际比赛中获奖),让这些团体及其族群得以在美国乃至国际的主流音乐活动上发出声音,被世界认知和喜爱,这不仅促进了少数人群音乐之间的交流、对话、传播,也推动了多元音乐文化理念的发展。她也积极带动更多的人加入专业作曲的行列,尽可能地拓展自己的专业领域,为其加入新鲜的血液。她多次开设大师班,传授作曲技法并批改学生的作品,鼓励年轻人敢于走向未来,跟世界优秀演奏团队和作曲家积极交流。她还常常组织作曲比赛活动并担任评委,为初出茅庐的作曲家提供展现才华的机会。她对一些来自特殊群体的作曲活动也给予帮助和支持,比如专门推动女性作曲家的创作。此外,她也担任许多不同级别的音乐团体或音乐活动的顾问委员、理事、评委等,为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驻团作曲家们的社区工作、纽约长风中乐团的发展等做出了贡献,虽然这些工作中很多都是没有薪酬的。

前面提到的艾夫斯奖让她在全球作曲界站稳了脚跟,但铸成这个大奖的并不只是她在作曲技术领域多年的努力。该奖有评委说,陈怡的作品展现了具有充分说服力的热情、控制、色彩和原创性,在持续的紧张度中又充满了奇妙的灵活性。如果陈怡是个只知闭门创作的人,很难想象其作品还能得到这样的评语。

(三)陈怡的道路对音乐创作成功的启示

从陈怡的道路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助于她在音乐艺术上成功的几个条件。

首先,认真学习至少一种乐器,追求尽可能高的水准。对一种乐器的精准演奏,可以帮人在接触相关学术文献和浏览曲目时对作曲家意图和作品内涵理解得更加深刻,就像很多钢琴音乐家在学习别的乐器时会比从从未接触过音乐的人更快地入门一样。对一个从未接触过任何乐器就开始进行音乐创作的人来讲,想要写出好作品是有一定难度的,因为对各种乐器没有较深了解的话,就无法融会贯通,在创作中往往也很难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见解。

第二,注重合作。前面已经提到,陈怡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好的作品往往需要作曲家自己能“走出去”。当然,这要求先有“音乐耳朵”,平时要多听各种风格的音乐会,多加思考;也要多参加采风活动,多亲临原生态音乐现场,汲取素材丰富自己的音乐语汇;还要与演奏团体多进行近距离的交流,共同讨论作品演绎中的细节和问题(这有可能决定一部音乐作品的命运);此外也要多出现在听众面前,与音乐会观众们交流,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创作理念和意图,帮他们更充分地理解和把握作品所表达的内容,同时根据其反馈衡量自己作品的成效,不断完善。

第三,创作上注重文化背景和文化特色,形成自己的音乐语言。严肃地说,好的音乐不在于时间意义上的旧和新,而是在于观念。有自己的观念,可以催生自己新的创作技法,进而才会有新的好作品。只要在注重技术的同时能注意避免作品内容苍白、乏味,作曲家就应该敢于走自己的路,让作品更有辨识度、更富个性。

第四,用心于细节,且勇于坚持。陈怡的作品中牵动听众神经的往往是一些细微的因素,它们虽然小,但会让整部作品的意义被放大。比如她在把民间器乐独奏素材用在创作中时,注意到民间音乐常常没有拍号,呈现出散拍和即兴性的特征,就以民间音乐的骨干音为出发点,不拘泥于音乐的固定形式而是发掘乐器性能,从而更准确地表现出中华民族音乐的特色。有一件事是她一直为之不懈努力的,那就是弘扬中华传统音乐文化乃至作为整体的中华文化,无论是基层的演出场所还是顶级的音乐殿堂都是如此,她的作品也始终秉承着将传统与创新相结合的理念。

陈怡的学习经历、作品和她的创作理念及成就中,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本文以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使之走入世界,被世界各族人民接受并喜爱,并以此丰富全人类的精神文明为初心,望能为我国作曲和作曲技术理论专业深入了解陈怡音乐创作提供参考,为秉承新风格的作曲家提供启发,为国内学界对像陈怡这样备受瞩目的当代华人作曲家在“新音乐”领域的创作技法和理念等方面的研究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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