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卓昀 江苏省南菁高级中学
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新的开始,或许又是一次无奈的挣扎。我不知道是现代社会“逃离”的现实让原上草写出《逃离北上广》,还是原上草《逃离北上广》传染蔓延,让“逃离”的念头注入现代人脑海。
然而说到“逃离”,我就会想到门罗的《逃离》。朱丽叶与琼安都想逃离平凡而终归于平凡,佩内洛普想逃离物质生活而最终被物质牵绊,克里斯塔想逃离疾病却终被疾所缠。无论是何种逃离,都终以“回归”告终。
生活就是一座“围城”,“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结果是回归生活的原点。既然无法逃离,何不选取明智的做法,在逃离与回归之间找到平衡点。
有人说,逃离是旧的结束和新的开始。这话有一定道理。其实,逃离,是一种古而有之的普遍的人性。外面的世界很广阔,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于是,有人有梦想,“想去看一看”“闯一闯”;有人不满足现状,想到外面去壮大和发展;有人则出于无奈,不想在原地受苦煎熬,就想冲破束缚,去寻找别样的自由与幸福。于是,就有了鲁迅“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的逃离,有了梭罗隐居瓦尔登湖湖畔两年又两月的一段“逃离”,有了鲁迅“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逃离,于是就有了“娜拉出走”“安娜·卡列尼娜”卧轨的悲剧式的“逃离”。
但是,正如《围城》中才女苏文纨的一句话,“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无论婚姻、事业,每个人都陷在一座围城中,难以逃离。人生活在生活中,你可以“逃离”地方,但你无法“逃离”生存必需的物质,“超然物外”只是一种精神与心灵,而不是一种生活。你可以“逃离”现有的环境,但你无法“逃离”周围的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逃离的结果,是一场艰苦的回归。
其实,上面所说的“逃离”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可以说是真正的“逃离”,这是为梦想、为发展、为幸福而离开原有的环境,“追求别样的人生”,如鲁迅;或者是表达对现实的不满与反抗,追求性灵的自由与解放,如陶渊明;或者是一次短暂的心灵休憩、调整、思考,如梭罗。他们在“逃离”之后仍然回归,回到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中。另一类“逃离”实则是“逃避”,逃避现实与矛盾,逃避艰辛与痛苦,这样的“逃离”,就如鲁迅所言:“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其实也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然而当下,许多人把“逃避”美名曰“心灵之逃离”,甚至使之变成一种习惯和借口。农民抛下家人,荒废田地,逃离乡村,挤进城市;企业高管逃离城市登上刚什卡雪锋,却在山顶发微博:“山顶风光真美”……至于“逃避”责任,“逃避”艰苦,那就司空见惯了。这样的逃离要么留下悔恨,要么给人笑柄。
吴冠中先生曾坦言:“人们都说我是画幸福的画家,而我喜欢悲剧。”我们也可以说,人们似乎在不断“逃离”,其实一直在“返回路上”。与其在“逃离”与“回归”中迷失自我,不如像吴老一样在世界与自我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亦能从生活中找到无穷的价值。这个平衡点,就是“正视现实生活”“顺应自然”,具体点讲,就是追求真正的“逃离”,而不是“逃避”;是追求心灵的“远离”“宁静”,而不是物质的追逐奔突;是在心中修篱种菊,而不是避开车马喧嚣;是疲惫后为身心放松的暂时“逃离”,而不是“见异思迁”。“逃离”以后,是更精神更新鲜的回归。
写到这里,我们仿佛看到,现实生活中许许多多的朱丽叶与琼安在平凡中散去生命之光,许许多多的佩内洛普在物质的社会中生活得悠然自得,许许多多的克里斯塔在病痛中愉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