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莹
剑桥大学的尼古拉斯·波伊尔教授,从国际关系500年的历史中发现一个规律性的现象,似乎每个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总有改变百年走向的大事发生,例如战争、冲突或者和平安排。按照这个规律,今天国际学界热议大国关系的走向就不足为奇了,而中国和美国的关系往往成为焦点。
从中国的角度看,我们这个大国虽然在人口和地域上当之无愧,但是在经济发展水平和整体实力上,与世界发达国家仍然有巨大的差距,自身发展也面临外界难以想见的困难和挑战。中国在相当长时间都将聚焦于实现民族复兴和人民富裕的努力奋斗中,我们需要也必须保障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并将不断为此付出努力。这一点,我们要让外界更清楚地知道。
谈到中美关系,两国都明确表达了保持世界持久和平的政治意愿,并且正在为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做出认真努力。双方通过多渠道对话在利益与矛盾中寻求平衡,毋庸讳言,这将是一个长期、艰苦的信任建立过程。冷战期间美国将投入的重点放在欧洲,“9·11”之后转向中东,现在正重新调整,要把重点放在亚洲。从时间上看,正是在东亚经济蓬勃发展、合作热火朝天的时候,美国向这个地区调整了军事部署、加强盟友军事协作,恰好中国周边也开始发生各种事件。
美国教授梅尔文·莱弗勒写的《人心之争》一书,以翔实的史料描绘了美苏在冷战中寻求缓和的四次重大时机,分析了彼此错过的原因。掩卷沉思,有两点体会,一是这两个大国虽然公开把对方的灭亡作为自己的政策目标,但实际上最牵扯他们精力的,却是如何防止发生正面冲突。二是,他们的对话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当苏联絮絮叨叨回忆二战教训、热衷军备竞赛时,美国则紧张地防范对方威胁。两国从未真正建立信任,缓和只是手段。今日的言行将构成明日的历史,正所谓,史乃势使然。
现实中,世界权力并没有出现单向转移,更可能的趋势是,影响国际治理和世界事务的权力将从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代表的传统中心地带,向曾长期处于边缘的发展中国家扩散。国际事务不再完全由几个中心国家决定,全球问题也难以由个别国家解决。世界权力的多元化正不可避免地加快形成。但是,和平年代发生的国际格局演变和国际治理方式的转换,将是更加缓慢和渐进的过程,在过渡时期,旧的框架如果及时改革和调整,还会长期发挥作用。
实际上,当今的许多挑战都关系到这个星球的共同利益,例如生态环境和气候变化、核武器的扩散、食品的保障和安全、恐怖主义、网络安全,等等。因应这些挑战时,大小国家,包括中国、美国和俄罗斯、欧盟等,都在一条船上。如果大家能够超越旧时代,用新的眼光看待彼此、信任彼此,就不难集中精力携手应对21世纪日益复杂的情况和问题。否则,难题只会更困难和更加复杂。
(选自《人民日报·名家笔谈)》2013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