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婕
论及老子的理想社会,学界对此褒贬不一,存在是向原始社会复古抑或对未来社会改革的分歧。一方面,批评“小国寡民”是历史的倒车。按照梁作干的考察,任继愈主编《中国哲学史》、孙叔平著《中国哲学史稿》、北京大学哲学系编《中国哲学史》、辛冠洁等主编《中国古代哲学家评传》等,都持否定态度[1];另一方面,从社会改革的角度看待其积极意义。白奚认为“小国寡民”是老子从政治和人生两个方面来构想的社会改造方案[2],郑杭生认为老子理想社会“根本目标仍旧是社会的良性运行”[3]。从传播学解读,将“小国寡民”视为以传播媒介为切入点的社会改革体系,体现思想背后强烈的社会批判精神。
德国社会学家西美尔认为社会是由人类交往互动结合形成,“当一个个人对另一个个人——直接地或者通过第三者的媒介——产生影响时,才从人的单纯空间的并存或者也包括时间的先后,变成了一个社会”[4],交往互动是西美尔形式社会学理论的中心。老子同样从社会互动的视角出发,着眼于媒介,提出一系列社会改革方案,关注社会关系中个体的自我生存。因此,从传播学视角,探析老子是如何从媒介复归于结绳记事的自然状态、回归个体的生存价值,以通达“小国寡民”,就具有重要意义。
老子将“小国寡民”作为导向,分别从“小国”、“寡民”双重维度勾画理想社会。“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八十章)。[5]从符号学阐释“小国寡民”,意涵为“小其国,寡其民”,指向对个体生存价值的关怀。“小国寡民”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下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形态,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极具代表性,与上下五千年周期性朝代更迭的特殊历史背景有关,折射出人民对于社会和平稳定的希冀。
“小国”是规划理想社会的政治维度,“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是一种小政府大社会的改革方案。
首先,“小国”意指小政府大社会。“使……不用”的动词结构表明老子从统治阶级的立场出发,主张在政治上减少外在人为力量的干预,弱化政府职能,引导人民自我化育、自我管理,激发社会活力,避免人民的生存因统治者的摄威擅势而遭受苦难。老子的国家治理模式是简朴的,“凡不是人生所必需的社会文化方面的种种创制,都属多余的虚饰,都该删减弃绝”[6]。在老子的社会蓝图中,虽然有许多先进的工具、船只、马车、兵器等,但并没有使用的需求,百姓回归到结绳记事的时代。老子提出“治大国若烹小鲜”(六十章)[7],在国家治理上贯彻自然无为的原则。
其次,“小国”实质上是中国传统文化“安土重迁”的表达。霍尔指出,“表征将意义和语言同文化相联系”[8],老子反对舟舆、甲兵等利器的工具观,折射出人们对生活悠然自得的美好愿景,正如庄子的畅想,“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9]。中国传统农业社会,“重土情结”根深蒂固,人口迁徙大多迫于天灾人祸所导致的生存困境。“小国”,内在隐含了针对统治者出于一己之欲、扩张帝国版图的斥责,“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正是对消弭兼并战争、实现社会和谐的美好愿望。
“寡民”是实现理想社会的精神文化维度。老子批判物质文明对人类自然本性的异化,故提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主张精神上的“寡民”。“寡”,即“寡欲”,出自“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第十九章)[10]。“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反映寡欲的生活态度,卢育三先生解释为“自以其食为甘,自以其服为美,自以其居为安,自以为其俗为乐”[11],正所谓知足常乐。老子反对过分追求物质财富而忽视人的生存意义,把他者降格为实现自我目的的手段,带来手段对目的的殖民,导致社会关系的不平等和剥削,引起社会冲突。缘此,老子提倡“寡欲”的生存态度,人与人之间没有功利、斗争,人们以本真的自我为尺度,“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12],达到人与自然共属一体的理想生存状态。“小国寡民”如同滕尼斯所说的“生机勃勃的有机体”[13],人们生活在有机共同体之中,以和平的方式共处,人们的意志是自然的、顺从本性的本质意志。老子站在自然主义的立场上,主张“寡欲”,依靠个体内在的自控制,以实现本固邦宁的理想社会。
“小国寡民”蕴含丰富的人本主义思想,着眼于个体的生存价值,强调人民“自化”、“自正”、“自富”、“自朴”,以自我发展、自我控制来维系社会的良性运行及发展。面对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诸侯争霸、天下纷争的社会局面,老子批判统治阶级弃道任术、横征暴敛,关注人的主体地位,以道、天、地、人为域中四大,以人的自然本性为立足点,建构理想社会形态。“小国寡民”从三个层面体现出对个人生存价值的关怀:其一,“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甲兵,无所陈之”,表达对个体生命的重视;其二,“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们的生存需求得到自然的满足而没有过多的外在欲望,顺应自然是人类生存之道;其三,“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诉求个体自由,免于外在的纷扰,杜绝兼并战争带来民不聊生。“老子把本然的、理想的社会状态看成是一种体现着人人平等的自然状态,要求以自然秩序代替社会的等级秩序、伦理秩序”[14],百姓感受不到统治者强加的束缚,弃绝阶级压迫和阶级斗争,尊重个体自我存在。概言之,老子的社会哲学表达的是顺应自然之道的人类生存方式。
老子从“小国”和“寡民”两个层面建构理想社会形态,主张小政府大社会的社会治理模式,倡导统治者的无为;推崇少私寡欲,回归赤子之心的本真状态。老子从“道”来思考社会和人生问题,关注个体生存价值,并寄希望于通过媒介复归于自然的方式,破除物质文明下媒介机械化发展所带来的束缚,彰显个体独立、自由,遵循内在的自然状态,以通达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
麦克卢汉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扩大了媒介概念的外延。从广义上来理解,媒介是人的感官向外在世界的延伸。缘此,“小国寡民”中所提及的“什伯之器”、“舟舆”、“甲兵”、“结绳”等,均属于传播媒介的范畴。面对当时社会紊乱的传播环境,老子反思媒介机械化发展对于人类行为和社会结构的消极影响,提出通达“小国寡民”的媒介途径。
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四分五裂,传播环境紊乱无序,媒介的机械化与异化,带来对文明的压抑。首先,媒介被赋予等级性。当时“文字处于中国古代字形变化最复杂的阶段”[15],并且成为身份地位的符号象征,如秦国贵族阶级使用的是小篆,而社会下层百姓则使用隶书。文字异形给社会互动设置了层层关卡,导致了传播关系的不平等,人微言轻;其次,媒介异化为政治统治的工具。媒介的等级性阻碍了社会大众掌握识文断字的能力,所以传播内容在很大程度上由社会精英阶层所垄断。并且,从传播渠道而言,古代用于传书的驿站,本是为了保障信息自上而下的传播,以巩固统治者的专制统治。信息的不对称使得平民阶层的日常生活充满不确定性,人们看似主动地服膺于传统、看似自觉地接受规训,统治者的“卡里斯玛型”权威借此得以强化;最后,偏倚空间性的传播媒介,使得每一个受众都被纳入媒介交织的权力网络的束缚之中。春秋战国时期主要的传播媒介有石刻、简牍及缣帛。石刻突破了青铜器昂贵、难以携带的局限;简牍将竹片和木片作为信息传播的载体,竹片即为“简”,木片即为“牍”;缣帛将文字记载在丝织品之上。媒介的发展越来越偏移空间性,服务于统治阶级领土扩张的欲望,社会兼并战争致使民不聊生。概言之,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机械社会,赋予媒介以等级性,将其作为政治统治的工具,个体在媒介交织的权力网络之中无处可逃,丧失本真自我与个体生存意义,沦为“单向度的人”。
从微观层面而言,媒介是个人的内在心灵以及行为方式的重要影响因素。老子关注自我作为主体的内向传播,注重内在自省,以保持自我内心的清静澄明,故提出“复结绳而用”。老子内向传播的关键在于“为道者在充分认知自我、社会和自然的基础上,在内心进行的以道的形象为媒介,而实现的由俗人向圣人境界升华为目标的信息互动过程”[16]。老子认为,“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四十七章)[17],反对超出自然的“什伯之器”,认为它会使得思虑纷乱、焦虑不安,打破心灵的沉静,越是追逐纸醉金迷的外在物质世界,对于“道”的认知就越少。
老子主张返璞归真,回归纯朴的自然状态,以纯净而无杂念的内心,去观照世间万物,以通达对“道”的领会。可从此处比较麦克卢汉和老子思想的异曲同工之妙。麦克卢汉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或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18],媒介是人类生活的重要质料。麦克卢汉从人的感觉中枢出发,将媒介的发展划分为“部落化”、“脱离部落化”、“重新部落化”三个时期。在早期口头传播时代,人的感官是统一于一体的;而印刷媒介时代的到来,导致人的视觉和听觉的分离,人类社会关系疏离,部落社会解体;进入电子媒介时代,世界在更大的范围内重新部落化,成为“地球村”。媒介变革必然生成新的环境,进而引起感知变化。老子天才性地预见到机械化的媒介对个人感官系统的摧毁,指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十二章)[19],“五色”、“五音”、“五味”,作为人的感官向外在世界的延伸,带来如同麦克卢汉所说的“自我截除”,“听觉和触觉被机械时代纯粹的视觉文化压抑了”[20]。老子批判外界的物质诱惑损害个人内心的清明,人生的目的应是关注内在的自我,而非纵情于外在的物欲享受之中。回到“结绳”的早期符号媒介时代的文化主张,正是诉求回归自然的“赤子之心”,即达到婴儿时期统一的感官平衡状态,通过内向传播“认识你自己”,彰显个体的生存价值。
从宏观层面言之,媒介与权力结构相交织,深刻影响社会组织的稳定。“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兵甲,无所陈之”,老子的反战思想透露出他的媒介观,无需舟舆,亦无需铠甲武器,这与哈罗德·伊尼斯不谋而合。伊尼斯推崇早期的口头传播,称赞“希腊文明丰富的口头传统成就卓著,这成为西方文化的基础”[21],传播媒介与文明的兴衰际遇密不可分,媒介决定交往互动的形式,进而影响社会组织形态的稳定。伊尼斯认为媒介具有时间和空间的偏倚性,从媒介偏倚论来看,舟舆的发明是为了克服地理空间的限制,具有空间偏倚性,倾向于帝国扩张,为统治者发动侵略战争提供物质基础;而文字在封建社会为少数贵族阶级所垄断,以记载的方式代替共同体成员的集体记忆,是强化封建专制、维护社会等级秩序的助推器,“割裂‘道’的整体性”[22]。老子反对舟舆和文字,追求时间性和空间性相平衡的“结绳”,结绳作为早期的符号传播媒介,与文字传播媒介相对应,建立在人们共同记忆的基础之上,约定俗成、代代相传。老子寄希望通过变革传播媒介复归于自然的途径,即“使民复结绳而用之”,消弭兼并战争,以期实现社会的稳定。
威尔伯·施拉姆认为传播与社会密不可分,“传播(communication)和社区(community)的词根相同并非偶然现象。没有传播就不会有社区;没有社区也不会有传播”[23]。人类发展的历程和媒介发展史可以说是亦步亦趋的,老子对于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出现的种种利器加以批判,“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五十七章)[24],反对违背自然本性的机械化的媒介。在老子的社会哲学思想中,正是通过媒介复归于自然,回归结绳记事的早期符号媒介时期,摆脱媒介异化的束缚,最终实现社会组织结构的变革,达到“小国寡民”的理想状态。
信息从传播者到达受众的过程中,受到了来自内部和外部不同层面的控制,“传播的过程充斥着人们为追求意义和秩序而展开的斗争”[25],传播制度反映特定历史社会的运行机制。我国封建社会的传播制度呈现为“定于一尊”的一元格局。[26]对此,老子批判极权主义传播制度下,权力占据核心,社会意识形态由君主所控制,主张顺应自然而然的“道”,万物自我化育,不强加外部的干涉。根据“道”的哲学思想,老子建构其理想传播制度,即“不言之教”。
春秋战国时期,社会价值体系崩溃,孔子寄希望于“克己复礼”恢复社会的繁荣昌盛。老子斥责儒家倡导的仁、义、礼、智,称其为“下德”,批判“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礼之外化、异化的现象”[27],揭露“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三十八章)[28],洞悉礼作为意识形态和权力控制手段的实质,是禁锢人民思想的枷锁,导致社会动乱的根源。
首先,对于礼的传播内容导致人类自然本性的异化,提出传播内容真实性的原则。老子批判物质感官的刺激,损坏人的内心安宁,如同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对世人的警示,“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29]。老子告诫人们,“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八十一章)[30],辩证地指出了忠言逆耳,提醒世人勿被虚浮华丽的传播内容所蒙蔽。故此,老子将“复命”、“信”作为基本准则,“复命曰常”(十六章)[31],复归本原是宇宙万物运动变化的永恒规律。“复命”,体现了对传播内容真实、客观的要求。从受众的角度,老子主张“为腹不为目”(十二章)[32],人们不应该沉沦于感官的物质享受中,而应追求本性回归,保持“赤子之心”。老子的传播思想对于当今信息娱乐化的现状具有重要的警示作用。在信息大爆炸时代,媒体为了博眼球、吸引受众注意力而不顾信息内容的客观真实,如“标题党”,以色、腥、暴等低俗内容为看点,甚至制造虚假新闻,消费受众的注意力,带来社会信任的缺失。
其次,礼是维护封建专制统治的意识形态,对此倡导顺应自然的无为。老子常以二元对立的方式进行论述,陈鼓应对此分析,“老子提示我们观察事物,不可停留在表面,应从显相中去透视里层,做全面的了解”[33],符号的引申意义揭露意识形态的控制。老子将批判的矛头指向儒家学派所尊崇的“礼”,“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三十八章)[34],老子划分道、德、仁、义、礼,礼是有意而为,倘若人们不遵从礼,则“攘臂而扔之”。“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十九章)[35],所谓的圣智、仁义、巧利,本应用来劝人向善,却成为统治者约束人性的手段。正如葛兰西的“霸权”理论,揭露国家是强制性的政治社会和隐性地实行霸权的市民社会的结合,通过制造“合意”来维护统治。人们沉溺于被动地接受信息,逐渐丧失辨别和行动能力,导致人性冷漠,最后形成“社会顺从”。缘此,老子提出,“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六十五章)[36],主张“见素抱朴”,绝弃圣智、仁义、巧利,恢复人的自然本性,使人们生活安定、社会和谐。老子在批评礼对人民的意识形态控制的背后,流露出对于道的无为境界的向往。
有别于儒家的“崇德”、墨家的“尚智”、法家的“严法”等有为的主张,老子提出“行不言之教”(二章)[37],认为圣人应“不争”、“无为”,不恣意播弄,实行“不言”的教道。老子多次提到“不言”、“贵言”、“希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五十六章)[38],“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四十三章)[39],“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七十三章)[40]。“表面上看,老子对语言是不信任……而事实上,只要从总体上来把握他的思想,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到老子是从批判的角度来讨论语言的”[41],“不言”,实质是针对符号引申意义暗藏权力因素的批判,是遵循“道”的表现。老子洞悉权力和意识形态嵌入传播过程当中,对此提出“不言之教”的解决方案。
老子的“不言之教”兼具自由主义传播制度和社会主义传播制度的特质。一方面,“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五章)[42],主张统治者不去干涉人民的自由,而应顺从自然而然,任凭自我发展,人民享有自由、平等和民主。十七世纪英国政治家米尔顿倡导言论自由,认为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是天赋人权的一部分,提出“观点的公开市场”,成为自由主义的重要理论。但是西方自由主义维护的是私有资本的利益,并没有保障全体社会成员的权利;另一方面,老子注重传播内容的真实性、正确的舆论引导,坚持为人民服务。老子褒“信言”,贬“美言”,认为“美言不信”,反对“过分地依赖‘非常名’之‘名’”[43],强调保持头脑的清明、领会“道”的传播内容,注重传播内容的真实性以及正确的舆论导向。从“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四十九章)[44],可以看出老子的民本思想,主张圣人无私心,以民为本,修正了资本主义社会下的自由主义传播制度的局限,体现了社会主义传播制度的进步性。
老子从文化与传播的角度建构顺应于“道”的理想社会,虽具有乌托邦的色彩,但对当今信息大爆炸的社会仍具有现实意义。如今,传播活动受到来自于国家政治、商业资本和社会舆论等多方面的控制力量。大众传播事业往往由垄断资本所控制,通过广告、赞助等,资本的力量渗入到各个方面,侵到私人生活空间,造成“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资本等隐形的力量,通过议程设置建构拟态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认知和行为,而在这一过程中,受众是不自明的。如备受青睐的微博热门,其背后为竞价购买获得,由资本力量所操纵,受众却没有意识到我们所见、所思、所想已被预先设定。老子强调受众的主体地位以及传播的双向性,主张“无为”,顺应自然,让人民自我发展、自我化育,这为当今资本势力愈发强大的媒介环境注入一股清流。
“小国寡民”思想并非是回归原始社会的守旧复古思想,相反,其本质正是立足于交往互动而提出的社会改革方案。面对春秋战国激烈的社会矛盾,老子将“道”的哲学思想拉回人间,以“道”治国,构建“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形态。老子关注自我,崇尚个人自然本性的回归,基于媒介对于人类交往方式和社会组织结构的深刻影响,老子诉求通过媒介复归于自然的方式,将人类生存限定于以血缘为基础的共同体中,以消弭兼并战争等由过度外在欲望而带来的社会冲突,回归社会的和谐稳定。面对封建社会自上而下的极权主义传播制度,老子提出“不言”、“希言”、“贵言”,坚持清静无为的态度,强调个人与社会回归自然的本性。作为对春秋战国时期社会的文化反思,老子的传播思想蕴含着丰富的人文关怀,对于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仍具有现实意义:一方面,之于受众主体,告诫人们致虚守静,回归心灵的自然清明;另一方面,对于外在控制力量,批判有为的干预,主张“行不言之教”。从传播学视角来解读老子的“小国寡民”,我们看到的并非是一位生活在桃花源中消极避世的隐士,而是心怀天下的社会改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