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美国音乐理论年会(SMT)和美国音乐学年会(AMS)于11月2-5日和11月9-12日在华盛顿和罗切斯特先后举行。将这两个会议相提并论,是因为它们是美国音乐理论界比较重要的两个会议(前者是从后者分离出来,并且每两年合开一次)。美国音乐学会始于1934年,创始主旨是服务于美国音乐研究与教学,至今83年,1951年加入美国学术委员会,目前拥有来自40多个国家的3500多名会员。美国音乐学会定于每年11月初召开年会,1948年创刊《美国音乐学会杂志》,每年三期,1971年开始刊出《时事通讯》(Newsletter)。之后还推出过博士论文专题等,并与各大出版社合作出版图书,目前总部设在纽约大学。美国音乐理论学会成立于1978年,至今40年,致力于美国音乐理论的发展,吸收来自理论家、作曲家、表演者等群体,特别是对音乐理论、分析和教学有兴趣的音乐爱好者入会,并展开了除美国之外的世界各个国家的会员吸纳。美国音乐理论学会也加入了美国学术委员会,学会出版有《音乐理论范围》(MusicTheorySpectrum),开放电子期刊和免费视频期刊,以及每年两期的《时事通讯》,目前总部设在芝加哥大学。
美国的这两次重要的年会不论从形式还是内容上都体现出一些与国内会议不同的特征,值得一提,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比较的参照。
美国音乐理论年会(以下简称SMT)和美国音乐学年会(以下简称AMS)都是在美国本土成立的致力于音乐理论研究的机构,发展到目前为止,虽然主要成分还是以美国各大学的研究者为主,但参加者的构成早已不局限于美国,而是扩展到美洲、欧洲和亚洲,比如有来自加拿大、英国、德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的代表发言,也有来自亚洲,像日本、土耳其、中国等国家的学者参加,但比例很小。AMS会议的发言人近500人,SMT会议的发言人近200人,其规模之大可想而知。两个会议的参加者(发言人)绝大部分来自大学的在读博士或硕士研究生,也有部分老师。知名教授一般作为单元主持人或安排特别的讲座,比如苏珊·麦克拉瑞的专题讲座。中国学者很少,仅有几位来自香港和台湾的学者参会,而大陆学者几乎难以看到。有极少数来自中国大陆的发言人均为在美国就读多年的美国大学学生,他们带来了一些有关中国音乐的研究(在国外从事音乐研究的中国学者一般研究课题多为中国选题)。国内一般有外国人参加的会议,即使人数很少,也冠以“国际……会议”之名,如果没有外国人参加的会议,一般以“中国……会议”指称。而美国的两个本土命名的学术会议都已成为典型的国际会议。
这种国际性不仅表明,美国的音乐研究以大学为重要研究机构,特别是综合性大学的音乐理论研究,并以它特有的学术魅力和研究实力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学者,而且反映了美国大学在招生过程中学校间流通频繁的特点。比如毕业于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本科的学生就读于佛罗里达州立大学获得硕士,再研修博士学位;再比如毕业于英国南安普顿大学本科硕士的学生就读于纽约大学博士学位。由于语言的便捷,使得欧美国家之间的学术交流以学生就读研究生学位为纽带联系紧密。而亚洲的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的参与者也体现出他们较早接受英语语言训练的结果,比如毕业于台北大学本科的学生就读于美国密歇根大学获得硕士并攻读博士学位。而在中国大陆获得学位并从事研究的学者由于语言的障碍很难参与这种国际对话。特别是国内的西方音乐研究和作曲技术理论分析的研究者,更应该走进这样一个国际学术交流群体,但却严重缺席,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中国作曲家陈怡在SMT会上做了专题发言,介绍了她的音乐创作(之后还有几位国外研究者以她的作品研究为题作了发言),成为中国学者参加美国会议的一大亮点。但这源于陈怡较早在美国定居并在美国大学任教多年的事实,实属凤毛麟角。跟我们在表演领域里频频获得国际大奖相比,音乐研究领域的这种参与性就显得相当薄弱了。语言的限制决定了国际学术交流的广度和深度。我们每年都有访问学者去到国外,当今信息的便捷也使很多中国大陆的学者能够迅速掌握大量外文资料和学习资源,但是那种短期学习式的交流和远程的学习模式,还是很难真正深入到国际学术交流中(目前国内西方音乐研究成果很多,在作曲技术理论分析上也不逊色,但我们还没有实现真正的国际学术交流,其原因主要不是研究水平和质量的问题,而是语言问题和意识问题)。因为这需要一次又一次在国际学术会议上用流利的英文发言、提问、回答,或者用英文在国外出版专著或发表论文,才能逐渐产生影响并可能建立起来的学术印象。跟在国内一样,如果不参加学术会议,不发表论文,不发表讲话,很难实现学术交流。
美国两个年会的国际性是开放性的国际性,也是吸入性的国际性,它像一块磁铁,如果你从中找到同样的属性,靠近它,并尝试加入这个群体,你就可以被它吸引过去,成为一体。我们现在的国际性还非常有限,一方面,要实现国际学术交流的路程还很长,至少在音乐理论领域,如果想在相同的研究问题上实现真正的国际性交流,还需要年轻学子不断提高语言水平,增强学术交流能力。另一方面,除了在西方人关注的音乐问题上去实现国际性交流之外,是否能引起他们对中国音乐的研究兴趣并产生有关中国音乐研究的共同对话,则就更难(这也说明美国两个年会的国际性是有局限的,主要局限于欧洲和美洲之间)。大会发言中涉及中国音乐的研究极少,虽然也有这样的单元,也有不少聆听的国外听众,比如一位哈佛大学的博士做了有关中国律制的研究,采用文献法、测量法、比较法等多种方法来证实中国律学中存在的问题。但是,这在中国音乐的研究中只是冰山一角,而更多精彩的内容难以在这种学术交流中呈现。也说明中国音乐研究者要走进国际交流,不仅要突破语言障碍,更要找到中国音乐与西方音乐的连接点和可以互通的关键问题,才可能引起西方学界的关注和重视。
SMT会议更多的是以音乐分析理论为主(国内指区别于音乐学研究的作曲技术理论),安排有作曲家对话的专题栏目,兼有音乐学、音乐教育的一些专题研究。而AMS会议主要以音乐学研究为主,作曲技术分析较少,也有技术理论分析和音乐教育专题等栏目。但无疑,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在这两个会议中都非常突出地体现出来。比如在SMT会议中,以往比较集中且占主流地位的像申克分析法、福特集合分析法等研究方法虽然还有涉及,但已只是一个很小的单元,不再是主流,而相应出现了很多新的研究方法支持的分析,比如计算机的实证数据分析,几何学音乐理论分析,诗歌韵律和语言节奏分析,音乐与舞蹈、电影等其他艺术的视觉和音响联合分析,等等。在AMS会议中,有关音乐学理论涉及的研究方法异常多样。比如用数学计算的方法研究乐器律制,用考古学图像学的方法揭示一种音乐元素的历史,用哲学、美学、心理学的方法阐释一种理论,用种族和政治学的视角解读一种音乐现象,等等。同时,研究的对象本身也非常多样化,有西方传统的音乐厅的作品,有舞台上的流行歌曲、摇滚乐,有歌剧、舞剧、音乐剧音乐,也有电台广播中的编辑音乐, 还有电影中的音乐,等等,包罗万象,笔者称之为“万花筒似的”(kaleidoscopic)音乐研究[笔者与芝加哥大学音乐系主任霍克纳(Hoeckner)教授交流时谈到这个词语,他表示这个词用得非常准确]。“万花筒似的”既指研究方法,又指研究内容。这种现象说明,单纯的技术理论分析的时代正在走向结束,单一的技术理论分析越来越显得不够,而新时代升起的是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探索音乐的研究趋势,因此,不论是在技术理论分析层面,还是音乐学研究的层面,都不能以分析本身为目的,需要以问题的阐释和解析为目的,自然就需要从多角度采用多种研究方法,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是问题探究的必然。
这种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和多样的视角,一方面体现了美国学术研究的开放性心态和包容性思维,所训练和培养的研究者不拘一格的想象力;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跨学科研究大潮流和趋势,学科与学科之间发生关联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多地在音乐研究中体现。不容讳言,音乐是所有艺术门类中综合能力极强的一门艺术,它的创造常常是综合了音乐的专业创作技巧,融语言、心理、认知、社会、哲学等多方面因素而构成的,所以对音乐的分析可能涉及到几乎所有认知的领域和社会文化的层面,任何一个角度的分析似乎都有其合理性。其次,这些多样的研究视角的出现,也体现了长期以来美国在学术研究过程中所倡导的研究机制中主张打破界限,倡导不同学术背景的学者自由交流的民主的学术环境,在音乐理论领域对研究者的专业属性的划分不是采用泾渭分明的划分,或是圈定一个非常狭窄的研究范围,在课程开设上也体现了较为开放的结构和内容,技术分析与理论研究常常合二为一,特别体现在其研究生培养阶段。比如音乐学家给作曲系学生上课同样涉及到作曲技术分析,同样会讲和声连接走向问题,音乐学教授的分析角度会从技术、技法向文化、心理、哲学层面延伸开来;而作曲家也热衷于分析方法,也教分析理论,因此,作曲教授对于理论问题也会不断思考和琢磨,对学生也会产生影响。
当然,无论什么研究,在美国大学,特别是研究型大学中,对于学生的基本的学术训练都是以文献为基础,分析为手段,问题思考和辩证思考为动力,从而培养了一套科学的学术研究方法。这是一切研究的基础。从会议发言看,由于每一个发言背后都是一篇研究论文,所以不管何种角度的研究,基本上都能形成一种自足的论述结构和论证方式。同时,在接受提问、反馈并进行回答的过程中,也体现出他们学术训练中最重要的特征——批判精神。会议的每个发言都有15分钟提问和回答时间,而在那种多人轮流发言的单元中,也设置有问题反馈环节,且指定反馈人进行陈述,这是必不可少的,且绝不会冷场,一定会有人提问,这种特点在整个英美大学的课堂上都有明显体现,像研讨班课,除了陈述、提问,必有反馈环节,且指定人反馈。在这种思维训练中,学生的角色是多样化的,作为陈述者,作为反馈者,作为回答者,角色转换过程中看到的问题自然是不同的,就更容易形成多样化的研究思维。再比如在芝加哥大学有名的论文课上,老师讲解论点写法时就强调要有“读者意识”,当你提出一个问题时,你就要想到读者看到这个论点时会提出什么疑问,从而决定你要展开的论述。以读者的角度提问的方式写作,自然使写出来的文字更容易被读者理解。这种思考方式也决定了他们在学术会议中表现出来的陈述与问答逻辑。
对于任何大型的会议来讲,采用分会场、分专题、分方向进行都是必然的。SMT会议和AMS会议都算大型的学术会议,因此会议发言都是按不同的主题分为好几个分会场同时进行。这样的好处是参会者可以根据自己的专业兴趣选择聆听,也能安排较多的发言者在会议中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弊端是听会者穿梭忙绿于各个会场,难以同时兼顾不同的主题,太过分散的主题会场不利于就某一个问题进行深入讨论,难免陷入每个人紧紧张张地陈述和匆匆忙忙收场的情况。虽然他们给出半个小时的陈述和15分钟的回答提问时间对于会议发言来讲已经相当宽裕,但是毕竟对于很多博士论文一样的选题来讲还是只能陈述一个基本概要,不可能深入展开。此外,许多跨专业跨学科的研究对于分类来讲常常是个进退两难的选择,只能大致归属,也容易造成根据会议手册难以判断是否与聆听者的兴趣一致,而导致实际聆听与期待信息不符的情况。
像AMS会议上接近500个发言,主题分类包罗万象。一般一个主题下有四个发言,比如“音乐与战争”“歌剧与主观性”“门德尔松与利德”“西班牙音乐研究”“音乐与诗歌”“美国流行音乐”“城市灾难之后的瓦砾艺术”“电影中的歌剧与音乐片”“音乐与记忆:压迫与抑制”“电台音乐”“男性气概与不满”“地理空间与音乐学”“音乐理论史中的乐器、图表与记谱”“先锋派与新音乐”“圣咏与礼拜仪式”“批评与论述”“电子器官学”“音乐辩论术”“音乐、政治与地方”“电影中的声音策略”,等等。有的主题下只有两个发言,比如“法国宗教改革”“西方艺术音乐与中国”“心理学与电影”“种族化”“当代英国音乐”“18世纪德国的歌剧与情节剧”“犹太人与犹太教”“鲁托斯拉夫斯基之后的波兰身份的情感、记忆与表演”“朋克音乐”“早期19世纪的音乐与妇女书信”“美国女性的声音”“音乐与技术”“当代摇滚乐中的女性”“音乐与自由主义的论述”“重新思考孔杜克图斯”“现代灵性”,等等。有的栏目单元采用了群体发言的方式,比如“打破21世纪音乐研究的界限”“女性与教育方法研究”“当前学术与未来方向”“音乐学和创伤研究:教学和研究视野”,这样的话题则是由几个人轮流发言,每人10分钟左右。
从这些栏目标题和不同形式的安排,也不难看到笔者称之为“万花筒般”的研究。有的栏目仅从标题上看非常晦涩难懂,实际上都是有特定所指的音乐并且有具体的作品分析为依托,大多是对音乐意义的一种阐释,具有很明显的音乐学性质,当然,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也显而易见。在研究内容上,AMS会议越来越注重现实中的音乐问题的思考,各种音乐形式,特别是流行音乐,新音乐形式得到较多的关注,也越来越注重音乐与人的关系问题,从而使音乐学研究从纯理论的探索,向各个层面的音乐文化研究拓展。这里有几点需要指出:一是美国当前的音乐学研究对美国现实生活中的音乐的研究,体现了所属文化特征的共同问题,比如种族问题(特别是黑人问题),一方面就像民族音乐学研究中追问研究者身份一样,另一方面研究的话语权问题也与民族、政治等思想有关,都是不能回避的问题。因此,对于黑人音乐,特别是流行音乐中的摇滚乐,或一些作品中涉及的类似风格问题,其意义的解读和阐释就逃脱不了种族问题的分析。二是,性别问题的研究仍然是关注的焦点。仍旧体现了女性主义视角的热点。这是新音乐学的一种研究视野,女性的社会角色和地位似乎体现了更多历史文化和观念的影响,所以透过性别的视角能观察到文化。三是,从所有的发言内容看,提出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多,这似乎成为美国音乐学当前发展中的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很多发言通过分析和论证其实也没有能很好地解决所提出的问题,但却提出了比解决问题更好的问题。于是就在不断地提问和回答中留下许多思考的种子。
毋庸置疑,正如国内许多学术会议一样,每一次会议都是一次“聚会”,学术群体的聚会,好朋友的聚会,校友的聚会,师生的聚会……。对于这一点,美国的会议更胜一筹。美国的这两个年会都具有很强的社交性质,AMS会议比SMT会议更甚,因为规模更大。美国年会较强的社交性体现在它的形式与内容上。它在形式上更轻松随意,伴随烛光、红酒与点心,真正营造了一种party的感觉,大家可以随意交谈和聊天,他们称之为“招待会”(reception)。内容上大会专门安排了这样的招待会单元,时间都在晚上,并按学校分出“学派”。例如“芝加哥大学招待会”“密歇根大学招待会”“伊斯曼学校招待会”“耶鲁大学招待会”“辛辛那提学院招待会”“西北大学招待会”,等等。是否有每个学校的招待会以阵容决定,人数太少的学校则没有,但有很多参会者是相互之间的校友,因此也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学派”。这看起来很像是名正言顺的“拉帮结派”,但把大学作为研究群体的基础,自然使得举行这种聚会的有利前提就是校友聚会和师生聚会,的确不失为一种很好的“联络感情”的方式。当然,除了一些问寒问暖的生活闲聊之外,很多聚会话题还是围绕学术研究和学术发展进行的,因为大多数发言都涉及学位论文的写作问题,学生毕业去向和人生抉择问题,这些都是导师们颇为关心的问题。而学生自然会抓住机会征求八方意见,以思考自我发展和未来前途,特别是是否决定真正踏上学术之路,是否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对于学生而言,这样的会议不仅是一次严格的学术训练,是他们展示自己的最好机会,也往往给他们提供了进一步深造的契机,认识各大教授和名师,自我推荐,或是寻找工作机缘,所有这一切都通过会议的各种环节得以实现。除了有红酒、点心的接待聚会,还有小型的“论文指导会”“兴趣会”“帮助会”,这些小型一些的种种聚会也是整个会议日程的一部分,并按安排的时间、地点准时进行。“论文指导会”是对即将毕业的学生论文进行一对一指导,大会安排了这样的环节指派教授为学生进行答疑,使他们的论文更加精进;“兴趣会”是指按照不同的话题分组聚会,如流行音乐兴趣组、音乐心理问题兴趣组,音乐理论教学问题兴趣组等,这种小型的聚会能够把与自己的研究兴趣相同或相似的研究者召集在一起共同讨论,所谓有共同语言者更容易建立联系和进一步交流。“帮助会”是为新参加会议的成员而设,通过以旧带新,为每一位新来参会的人员指定一位老会员做指导,帮助新参会的成员迅速熟悉会议程序,并互相交流,融入学术群体。无论哪种形式的聚会,对于新兴的研究者,年轻的学者,或是正在寻求学术发展的学生,都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这些环节的设置相较国内一些会议来讲,显得更加人性化,考虑更周到。国内的会议一般很少专设这类单元和内容,而是靠个人的社交能力,熟人和朋友圈子建立相互交流;而美国的会议通过制度化的设置和规定,打破社交恐惧、困难和不和谐因素,使参加者更能感受到学术群体的温暖,像打出的一张“情感牌”。无疑,学术研究需要环境的熏陶,是一种群体行为,甚至也是一种情感行为,需要形成一些共识,产生群体研究合力,才能更有助于学术问题的研究、推进,产生更多的成果。从这些聚会中,笔者深深地感受到,美国音乐研究所持有的开放的心态,包容的胸怀,对潜在研究环境的有意营造,对年轻学者的重视,师生之间的民主与平等,以及对诸多实际问题的关心。
两个美国音乐年会具有相同的主旨,类似的组织模式,它们最大的区别或许仅是规模的差异。除了有学术问题的发言、聚会和指导之外,大会还安排了一些共享学术咨询和资源的特别内容伴随会议的进程而同时展开。前面谈到的一些小型聚会就具有这种功能。比如“音乐认知兴趣组”专门提供一些最新的音乐认知研究的分析方法和资源、教学运用场景的讲解和答疑,只要你有兴趣去,就能得到相关的咨讯。有人专门向你展示最新的研究成果,他们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他们所关注的问题解决方案,等等。比如“论文指导会”,笔者之所以把它称为“论文指导会”,是因为这种跨地域、跨学校、跨专业的导师与学生的交流,即大会指定一些有名的教授为学生答疑的方式,打破了国内固有的一个导师带一个学生并对其指导论文的研究模式,实际上使学生得到更多研究思路,更开阔的视野。可见,他们对于音乐学科内部的专业分工是主张打破界限的,如果你认为这个老师的研究方向指导不了那个专业的学生论文,那么美国音乐学研究的方法就会告诉你,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发问,提出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更多。这也是当前美国音乐学研究的一大特点。他们不断质疑,提出很多新的问题。正是这种层出不穷的发问、质疑、批判、思考和回答之间不断重复的过程,成就了不断深入的学术思想和创造性的学术主张。那么受教的学生也不必担心教授的水平不够,而只需要准备好回答质疑就行了,让自己的思考更深入、更全面,让自己的论证更充分、更详实。教授资源共享在这种大型的会议上达到顶峰,除了指定的指导环节,会议中处处教授云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主动上前去聊上几句,他们一定会为学术问题而不厌其烦地向你解释,只要你上前打招呼,他们都会谦逊随和,很好相处。
多功能性的学术资源共享还集中体现在会议安排的一些“展览会”上。这种“展览会”全天开放,只要你有兴趣和时间,就可以去了解到各个研究单位、出版单位最新推出的音乐分析程序,网络资源,图书出版物等等。AMS会议上举办了比较大型的“展示会”,类似国内的商品展销会,但这里的商品都是音乐研究的成果,包括出版物和网络资源。在AMS会议上参展的单位有牛津大学出版社、剑桥大学出版社、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伊利诺伊大学出版社、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劳特里奇(Routledge)出版社、德国MGG公司等多家国际知名的出版集团和机构,它们聚集在一起,酷似音乐图书博览会,展示了最新的音乐理论研究成果和各种音像视频等网络资源。这不仅为有出版著作需要的学者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也为想引进最新学术资源的研究单位或个人提供了购买渠道,无疑是一种建立学术共同体、利益共同体的好形式。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作为音乐的会议,自然少不了音乐会,主要有三种类型的音乐会。第一种是讲座类型的音乐会,研究者演奏作品并陈述问题,引起讨论,比如来自康乃尔大学的钢琴家在伊斯曼音乐学校所作的“重建斯克里亚宾的音乐、神秘主义和俄罗斯身份”专题讲座;第二种是教堂音乐会,演奏古典作品,庄严宏伟的教堂氛围与作品相得益彰,比如在罗切斯特教堂演奏的迈克·海顿(约瑟夫·海顿的兄弟)的宗教作品;第三类是主题音乐会,是会议主办方与承办方共同策划的音乐厅音乐会,比如在伊斯曼剧院音乐厅上演的贝多芬《皇帝钢琴协奏曲》和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
综上所述,2017年美国两个重要的音乐年会是盛大的学术聚会,资源共享的大会。我们从中得到这样几点思考和借鉴:第一,建立紧密联系的学术群体,突破地区、学校、专业等局限,形成研究合力,增进交流和合作;第二,加强学术训练,从课堂讨论到学术会议发言形成一系列训练渠道,重视年轻学者,从实际需要出发,解决实际问题,提供有利的学术发展机会和平台;第三,开放视野,深入思考,加强相互学习和讨论,采用多种方式相结合实现有效的信息和资源共享;第四,提高国际交流能力,充满热情,积极主动融入国际学术群体对话,了解世界学术发展的最新状况;第五,在国际比较中获得全面的研究意识和深刻的学术认识,反思自身研究中的问题,不断提高学术自觉意识和研究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