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天瑞在“福建音专”的历史及其贡献

2018-01-24 11:58张昱煜赖登明
天津音乐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福建音乐

张昱煜,赖登明

1942-1945年间,缪天瑞任福建音乐专科学校(后简称“福建音专”)教授兼教务主任。他常说“国立福建音专和天津音乐学院是我生活、工作最重要的两个地方”①汪洋:《淡泊谦逊、求真求实》,《中国音乐》2010年第3期,第121页。。缪天瑞的女儿缪裴芙写到:“100高龄的父亲在他漫长的经历中,工作单位将近20个,时间长短不一,短的一年半载,长的达数十年。而半个世纪前在福建音乐专科学校度过的四年时光,是新中国成立前给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日子。他时常跟我们讲那时(福建音专)的工作和学习,讲那里的同事和学生。……他说,这是那种特殊的环境里,师生在同甘共苦、团结一致、共同奋斗中凝结成的友谊;这种友谊特别纯洁,特别深厚,所以经久不衰”②高燕生、刘连捷:《缪天瑞音乐生涯》,香港艺苑出版社2000年5月,第50页。。缪天瑞在“福建音专”时期的学生叶林更是深情的回忆到:“这些年来,我们福建音专的在京校友,每逢春节都喜欢在缪老师的家中团聚,特别是每逢缪老师生日的时候,更是及早相约,趋前祝贺③叶林:《艺德双馨——祝贺缪天瑞师百龄华诞》,《人民音乐》2007年第8期,第13页。”

“福建音专”时期是缪天瑞音乐生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他细致入微、卓有成效的教务和教学工作,为“福建音专”教学的稳定性、连续性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更为“福建音专”逐渐成为中国近现代专业音乐教育领域的知名院校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为海峡两岸三地的中国音乐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关于缪天瑞在“福建音专”的这段历史及其贡献,高燕生、刘连捷《缪天瑞音乐生涯》、叶林《艺德双馨——祝贺缪天瑞师百龄华诞》、中共永安市委宣传部《弦歌一堂——国立福建音专纪念文集》、国华《缪天瑞音乐贡献评述》等均有所涉猎,但大都浅尝辄止。本文以缪天瑞抗战后期辗转“福建音专”的来龙去脉为线索,对其在“福建音专”的教育管理和教学工作进行论述,以纪念这位学贯中西、为中国近现代音乐事业发展贡献了毕生精力的音乐家。

一、缪天瑞辗转“福建音专”始末

缪天瑞辗转“福建音专”缘于他与蔡继琨的交往。

1936年,缪天瑞在“江西省推行音乐委员会”主编《音乐教育》月刊。一天,缪天瑞得知蔡继琨的管弦乐曲《浔江渔火》在日本获“国际作曲家同盟交响曲征募”首奖的消息,便想方设法找到了蔡继琨的通信地址,写信请他介绍获奖作品及创作情况。不久,蔡继琨寄来的《我作“浔江渔火”的经过》,缪天瑞把该文发表在1936年第12期的《音乐教育》上了。虽然未曾谋面,他们却从此书信不断,成了文字之交。

1936年底,蔡继琨从日本东京帝国音乐院管弦乐指挥系毕业后回国,即被福建省政府聘为省参议兼省教育厅音乐指导。鉴于福建省中小学音乐教师紧缺的现状,蔡继琨呈仪要发展音乐事业,可以先从训练中小学音乐师资入手,以顺应音乐教育和抗战之需。1937年12月,“福建省音乐专科教员训练班”(又称“福建省第一期音乐师资训练班”,后简称“训练班”)在福州举办,创办人蔡继琨任班主任。1939年10月,第二期音乐师资训练班在福建省临时省会永安举办。然而,“训练班”治标不治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音乐教育和音乐尖端人才的培养问题,更不能满足激励全民抗战之急需,蔡继琨奉命以“训练班”为基础,筹办省立福建音乐专科学校。几乎同时,1939年底,缪天瑞受聘重庆国民政府教育部,在音乐教育委员会任职,与江定仙、陈田鹤、胡彦久共同编辑《乐风》双月刊(后改版为月刊)。由于1940年第一期《乐风》刊登了介绍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的文章,还刊登了李凌、赵沨主编的《新音乐》的广告,被国民党政府勒令停刊整顿。复刊后,缪天瑞被社长熊乐枕推荐为《乐风》月刊主编。

1940年4月1日,福建省立音乐专科学校在永安县(现永安市,隶属三明市)上吉山正式成立,成为当时国内仅有的三所高等音乐学校之一,蔡继琨为首任校长。上海沦陷后,东南数省有志于音乐的学生,纷纷来到“福建音专”,使这个避静的小山村成为了培养音乐人才的摇篮。“福建音专”成立之初,教学设备简陋,师资严重匮乏,学校的发展和教学遭遇瓶颈。为争取学校急需的教学设备,蔡继琨不但冒犯了福建省教育厅长,还得罪了省政府主席,遭遇牢狱之灾。出狱后,蔡继琨深感“省立”“福建音专”在经费和管理等方面的局限,认为只有争取“国立”才有发展的希望。

1941-1942年间,缪天瑞兼任重庆(青木关)国立音乐院讲师,任教乐理、和声及钢琴。1941年冬,蔡继琨来重庆,办理“福建音专”从“省立”改“国立”的事。因此前蔡继琨与缪天瑞“神交已久”,已有所了解,所以他们一见如故。蔡继琨跟缪天瑞谈及“福建音专”师资十分缺乏的状况,希望他能去那儿帮忙。蔡继琨求贤若渴的真诚态度和“福建音专”的发展前景打动了他,稍作考虑,缪天瑞就决定去了④高燕生、刘连捷:《缪天瑞音乐生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12月,第53页。。由于《乐风》自由的言论被扼杀,为了自身安全,缪天瑞只有另寻他路。

1942年3月,缪天瑞从重庆起程赴闽。当时交通非常困难,颠沛流离20天后,他抵达闽中永安,正式就任“福建音专”教授兼教务主任。缪天瑞不但具有丰富的办学经验和号召力,而且还有正确的办学思想和方法。他清楚加强师资队伍建设是保证教学质量的根本,办好学的关键是师资。在缪天瑞的感召下,“福建音专”的师资力量逐渐加强,教学规模进一步扩大。即使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缪天瑞始终坚持学校以教学为中心的理念,悉心管理、认真教学,保证教学秩序和规范,按照艺术教育规律办学,“福建音专”的教学很快走上了正轨。

抗战后期,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复杂,“福建音专”发生了逮捕学生、殴打教师事件。由于缪天瑞始终站在进步师生一边,同情并救助被捕学生,不免被国民党当局找去谈话,并加以威胁。1945年9月,缪天瑞终于被令“自请离职”。缪天瑞被迫回到温州师范学校任教。1946年10月,应台湾省交响乐团之聘,缪天瑞辗转台湾,先后任台湾省交响乐团编译室主任、副团长,主编台湾本土第一个音乐期刊《乐学》(季刊)。1949年5月,正值国民党政权崩溃之时,缪天瑞避开审查和扣押,乘一叶小舟,冒生命危险,经千难万险,从台湾“偷渡”,返回大陆。

二、缪天瑞在“福建音专”

1942年4月至1945年8月,缪天瑞担任“福建音专”教授兼教务主任期间,除了事无巨细的教务管理工作之外,他还先后担任对位法、曲式学、和声学、钢琴和音乐教学法、音乐欣赏等课程的教学,并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系统翻译该丘斯音乐学著作为授课讲义,为中国音乐提供了前沿的学术著作。

1.广揽人才,稳定教学

“福建音专”地处闽中永安郊外偏僻的小山村,时值抗战,师资非常缺乏。缪天瑞刚到“福建音专”的时候,他除了力所能及地多开几门课之外,就是“利用”主编《音乐教育》和《乐风》、任职教育部音乐教育委员会的“人脉”,四处发函,招贤纳士。仅1942年上半年,他一次就向全国发出三十多封聘请书,正可谓求贤若渴。

不拘一格,广揽人才。当时,李嘉禄还是一个不知名的青年。缪天瑞回忆道:“有一天,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来找我,说自己能教钢琴。他抱了一捆乐谱,还有演出节目单,都是西方古典、浪漫乐派名家的经典作品给我看,他就是李嘉禄先生。我看他天真而有朝气,手掌大,手指长,正是天生的钢琴人才,就大胆地介绍给卢前校长。⑤缪天瑞:《悼念蔡继琨先生》,《人民音乐》2004年第8期。”在缪天瑞的极力推荐下,李嘉禄当即就被“福建音专”留下,任钢琴教授。解放后,李嘉禄成为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副主任,培养了顾圣婴、朱贤杰等钢琴名家。

黄飞立一生从事音乐工作,是从“福建音专”这个转折点开始的。⑥中共永安市委宣传部:《弦歌一堂——国立福建音专纪念文集》,海峡出版社2015年5月,第174页。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上海沦陷。1943年初,上海沪江大学生物系毕业并留校任教的黄飞立一行决定逃离日寇占领区,去重庆工作。由于水陆交通都被破坏,他们取道福建,途径南平,辗转永安,造访新成立的“福建音专”。黄飞立从小便随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副首席兼上海音专小提琴教授盖索夫斯基学习小提琴,曾先后参加中学、大学和教会的管弦乐队、室内乐队演出,参与电影配音,因此他的演奏非常规范。当缪天瑞和卢前校长知道这些情况后,热情地挽留了他们,说“福建音专”很需要你们,在这里也可以为抗战服务。“福建音专”之旅,彻底改变了黄飞立的人生轨迹。解放后,黄飞立先后担任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主任、指挥系创系主任。从此,我国少了一个医生或生物学家,而多了一个享誉国内外的指挥家。

缪天瑞利用自己的影响和魅力,不久就请来了顾西林、顾宗鹏(国乐、昆曲)、刘天浪(基本乐理)、李嘉禄(钢琴),挽留了途经福建永安的黄飞立(指挥)、章彦(小提琴)、程静子(视唱练耳),后来又请来了陆华柏(作曲、和声)、薛奇逢(声乐)、徐志德(小提琴)、萧而化(作曲、和声)、王沛伦(国乐)等人,教师队伍不断充实,日益扩大。由于缪天瑞没有门户之见,人缘好,很能团结人,被聘的老师总是乐意接受,“福建音专”一时人才鼎盛,高手云集。虽然学校数度更换校长,由于缪天瑞始终主持学校的教务工作,一直坚守教学岗位,为“福建音专”教学的稳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2.洋为中用,编创教材

缪天瑞一生翻译和撰写了大量的西洋音乐技术理论与音乐学理论著作,是我国著名的音乐理论翻译家。缪天瑞提倡洋为中用,他的译著和教学密切结合,大多离不开教学实践。美国现代音乐理论家该丘斯(P.Goetschius,1853-1943)的音乐理论知识丛书,20世纪20年代才在美国出版。受聘“福建音专”期间,为解决学校教材困难的问题,缪天瑞陆续翻译了该丘斯《对位法》、《和声学》与《曲式学》等三部,为国立福建音专和声、曲式、对位等课程的教学教材和讲义。

正值抗日战争时期,科研条件十分艰苦,晚上只有昏暗的灯光。还因为供电不足,缪天瑞的翻译工作更多的时候只有在如豆的油灯下进行。⑦缪天瑞:《在油灯下译作——抗日战争时期的音乐生活》,《缪天瑞文存》第一卷,人民音乐出版社2007年6月,第238页。许多时候都是在初稿完成之后,又经过了从“讲义到修订”的反复修订和增补中完成。在教课前,缪天瑞总是先把书中的习题预做几遍,把和弦连接的几种可能性都掌握好,在琴上弹奏试听效果,并加以比较,做到真正的理解、掌握。此外,为适用于音乐院校的课堂教学又方便自学,缪天瑞的《和声学》还附录了“习题选答”,大大减轻了学习上的困难,加强了教材的实用性特点。

缪天瑞主张译文应该从实际出发,强调力求在忠实原作的前提下,完整、系统地阐释原作的学术体系。为使读者方便阅读,缪天瑞对该丘斯《曲式学》一书进行了多次修订,在修订过程中,他常常补充整个段落甚至重写整个部分:增加了各章节的小标题,在末尾附录“参考书目”,列出了该书引用的乐曲,甚至配上乐谱详细说明——这“已经远远超出翻译或一般编译的范围,是缪先生在彻底理解、掌握该丘斯理论体系以后的再创造”。⑧倪军:《缪天瑞翻译的该丘斯的音乐理论体系简介》,《天津音乐学院学报》1999年第2期,第80页。

缪天瑞的译著并不是照章硬译,而是尽量把书的内容阐述清楚,加以实用性的通俗化,新颖的观点、严密的逻辑及其译文的清晰通畅,深入浅出。在遇到相关音乐理论知识与中国音乐实践相结合的问题时,缪天瑞则通过“译者序”的方式加以阐述。如在《和声学》的“译者序”中,他就专门讲到了“中国音乐”的和声问题,并在《和声学》的书末加入附录“和声学的运用”,这是缪天瑞从原著者另一本和声学书籍中引来加入的,就是为了使读者从和声进入学习作曲时可起桥梁作用。而在《曲式学》的“译者序”中讲到“和声学”是建筑材料,“曲式学”是告诉学习者如何运用这种材料,并把书中阐述的技术手法如何在音乐中的具体运用进行了详尽的叙述。⑨国华:《缪天瑞音乐贡献评述》,首都师范出版社2007年8月,第160页。可见他的编译本,具有“再创造”的性质。⑩高燕生、刘连捷:《缪天瑞音乐生涯》,香港艺苑出版社2000年5月,第19页。1948-1949年间,缪天瑞翻译的《和声学》、《曲式学》、《应用对位法》,由上海万叶书店出版发行,为后来作曲家们学习音乐创作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也标志着缪天瑞学术研究的一个新的里程碑。

自缪天瑞任江西省“中小学音乐视察员”以来,他就开始了对国内外“中小学音乐教材及教学法”相关资料的搜集工作,并对中小学音乐教育进行了系统和细致的研究。受聘“福建音专”期间,缪天瑞再将该研究成果进行了从理论到实践、再从实践到理论的升华,整理成《小学音乐教材及教学法》一书,作为“福建音专”师范专业的教材。该教材对小学音乐教育中五、六种常用的教学法作了较为详细的阐述,并针对各种教学法的特点和优劣进行评析,如听唱法和视唱法的问题、使用简谱还是五线谱的问题、固定唱名法和首调唱名法的问题等等对普通音乐教育中国普遍存在的问题均有所论及,并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1947年,该教材由万叶书店印制成书,出版不到一年,就连续印刷三版。《小学音乐教材及教学法》既继承中外优秀音乐教育理论,又有个人创新的普通音乐教育理论探索,集中体现了缪天瑞对基础音乐教育的研究成果,得到时间的检验,对上个世纪中叶我国普通音乐教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

缪天瑞《小学音乐教材及教学法》倡导重视“本国的民歌”,应“多多采用为教材”,认为学校音乐教育必须“以音乐审美为核心、以兴趣爱好为动力、面向全体学生、注重个性发展、重视音乐实践、鼓励音乐创造、弘扬民族音乐、完善评价机制”的教育观点,就是在今天仍然有它的学术价值和指导意义。

3.中西并存,开放办学

缪天瑞主张在专业上互相尊重、互相切磋,提倡教学内容体系的多样化。以“福建音专”理论作曲课的教学为例,缪天瑞、萧而化、陆华柏三人采用“三家”不同的理论体系教学:缪天瑞使用该丘斯的音乐理论体系,萧而化则全力介绍普劳特(E.prout)的音乐理论体系,陆华柏却极力推荐柏绍顿(T.H.Bertenshaw)的音乐理论体系,这种各人介绍一家理论体系的做法,实际上暗合了新中国提倡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艺术方针,这在当时的音乐学院的教学上是很少见的。

该丘斯的《对位法》、《和声学》以巴赫的创意曲、赋格的创作实践为基础。他认为:“和声与对位是不能分开的”,把和声与对位融为一体,在学对位同时学和声,打破了“先学和声,后学对位”的通常惯例。而该丘斯《曲式学》的结构单位短小,从乐句式到联合歌式的一系列曲式的各种扩充法和不同类型,都作了十分细致的分析,有利于初学者掌握。

萧而化则全力介绍的普劳特《曲体学》与《应用曲体学》是最早翻译成中文的国外教材。普劳特的教材优点是内容丰富,很多作品分析,该曲式学已不是单纯地作为一种作曲技法,而成为分析音乐作品的手段。缺点是曲式结构没有分类,理论不够清晰,体系缺少归纳、提炼。

而陆华柏觉得柏绍顿的音乐理论体系更适合音乐师范专修科的程度和需要。柏绍顿《和声与对位》(陆华柏译)灵活运用和声,主要讲述为低音配和声,具有音乐创作的成分。此外,该教材习题中列有改错题,给出四部和声进行的片段,要求学生指出错误并改正。把“和声与对位放在一起同时学习的方法,仍然值得现代的音乐教育家们深思”。⑪倪军:《缪天瑞翻译的该丘斯的音乐理论体系简介》,《天津音乐学院学报》1999年第2期,第80页。

缪天瑞清醒地认识到,借鉴西方的作曲技术理论研究,但不能照搬西方,借鉴的目的是为了构建中国民族音乐理论体系。这些不同的理论体系为后来的音乐理论家们建立更加科学、完善的音乐理论体系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强调“洋为中用”和发展民族音乐,践行音乐教育的民族化,是缪天瑞音乐教育的出发点和准则。

在缪天瑞提倡和鼓励下,抗战后期的“福建音专”,中西并存,小提琴与二胡相互学习,钢琴与昆曲并行不悖。1944年夏,“福建音专”教授陆华柏为刘天华十大二胡独奏曲编配钢琴伴奏,更是开创了钢琴为二胡曲伴奏的先例。陆华柏“二胡、三弦、钢琴三重奏”的革新尝试,更是轰动一时。顾西林、顾宗鹏的“昆曲研究会”、“国乐练习音乐会”,顾西林与刘天浪、王沛纶等的国乐合奏《灵山梵音》,陆华柏清唱剧《汨罗江上》、《白沙献金》的演出,以及师生每年暑假省内外的巡回演出,充分展示了“福建音专”中西并存,开放办学的阶段性成果,提升了“福建音专”的教学质量和社会影响。

4.爱护学生,关心时事

缪天瑞11岁的时候,父亲英年早逝,年少的他尝尽了人间的艰辛。所以,他对在生活上有困难的学生总是关怀备至。1943年初,“福建音专”计划招收2名公费5年制本科生,当时有3人通过了考试,其中一位是靠亲属资助路费才有机会赴考的穷学生,如果自费,只能弃学,乞讨回乡。当缪天瑞知道了这个学生的窘况后,召集教务会议讨论对策,最终将三人都作为公费生录取。当缪天瑞听说一位广州考生没考上,又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时,他就想方设法安排该考生在教务处刻蜡板,边工边读,准备来年再考。一次,国民政府教育部下文,说“福建音专”的学生有的学历不合规定,不准入学。缪天瑞就赶紧找校长商议,与教务处的同事们一起把学历不够的学生档案,分别加以“改造”,或改名字或换学历等保留住学籍,使之“符合”上面的规定⑫福建省艺术研究所:《国立福建音专校史资料集》,福州,内刊,1988年1月,第137页。。缪天瑞不但时时为师生着想,在学生前途的问题上,总是为学生做力所能及的实事,深受全校师生的尊敬和爱戴。

缪天瑞关心时事,倾向进步,这一点从他早期选择翻译《论音乐艺术的阶级性》中有所反映,而在其主编《乐风》创刊号就有介绍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的文章和《新音乐》的广告。1942年,他还与其弟缪天华共同创作了《从军别》,宣传抗日。他总是抽空学习新思想、新理论,与师生们一起讨论左翼刊物《文艺思潮》,学习鲁迅作品。1944年初,缪天瑞应邀参加进步学生组织的校外活动,与同学们漫谈文艺与音乐的关系,做了有关国内音乐形势的讲话——这次会议被国民党当局认为是“福建音专”共产党组织的一次重要集会。当进步学生把《新华日报》及其转载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拿给缪天瑞看时,他看后肯定地说:“蛮好的嘛!”。⑬同上,第51页。

抗战后期,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复杂,“福建音专”多次发生逮捕学生、殴打教师事件。当学生因为参加进步活动横遭逮捕时,许多人缺衣少食,缪天瑞总是不顾个人安危,想法设法给关押在监狱的学生送衣送饭,因为缪天瑞总站在进步学生一边,据理力争,替师生说话。由于,缪天瑞始终坚定地站在师生一边,保护进步学生,国民党当局就不断地恐吓他、排挤他,甚至在墙上刷出“打倒缪天瑞”的大标语,加以威胁,并含沙射影地对他施加压力。1945年9月,缪天瑞终于被国民党当局要求“自请离职”。

结 语

从 1937年12月“训练班”的举办,到1950年8月“福建音专”并入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学院(今上海音乐学院),“福建音专”只有短短的13年历史。在缪天瑞和历任校长的悉心管理下,“福建音专”以正规和高质量的教学,造就和培养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音乐家:中央音乐学院黄飞立教授、赵方幸教授、王连三教授、朱永宁教授,上海音乐学院沙汉昆教授、汪培元教授、杨民望教授、李嘉禄教授,武汉音乐学院孟文涛教授,文化部艺术局专员、原音乐舞蹈处处长叶林,北京电影乐团副团长池志立,中央实验歌剧院首席小提琴唐敏南,广州音乐学院作曲系副主任苏细克,广州音乐学院教务主任方耀枚,广西艺术学院院长甘宗容,广西艺术学院音乐系副主任罗慧南,以及台湾“最早设立唯一音乐高等学府”——台湾省立师范大学音乐系主任萧而化、台湾省交响乐团团长邓汉锦、台南师范专科学校音乐科主任颜廷阶、台北市交响乐团团长陈镦初、台湾省音乐学会负责人汪精辉,香港清华书院音乐科主任杨育强等等优秀音乐专家,为海峡两岸三地中国音乐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从1942年3月到1945年9月,缪天瑞在“福建音专”只有短短的三年半时间,但缪天瑞在“福建音专”逐渐形成的中西并存、洋为中用、开放办学、提倡国乐的校风,以及重视师资建设、尊重艺术规律、强调艺术实践的办学传统,对今天的中国音乐教育仍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在当下重文凭、轻能力,重职称、轻水平,重技能、轻理论的“实用主义”背景下,“福建音专”的优良办学传统和“精神风貌”,更是一种宝贵经验,一种精神财富⑭陆华柏:《抗战后期的“福建音专”》,《音乐艺术》1990年第2期,第49页。。我们今天怀念缪天瑞,怀念短暂而又辉煌的“福建音专”历史,最重要的就是要像缪天瑞那样去为人,像抗战后期的“福建音专”那样去为学,以重新唤回学术的灵魂和根本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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