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凯+于赓哲
[摘要] 先秦至唐对附子的认识和使用经历了种种嬗变。从“凶毒之药”到“百药之长”,人们对附子的认识不断深入和具体化。附子的药用价值不断被发掘出来。此外,附子还被广泛运用于酿酒技术、农业生产、佛教道教和节日习俗中,其功用日益多样化和日常化。借此可以窥见中药材发展演变的一些规律,如药物与毒物、药与非药之关系;医书记载之传承与整合;中药材功用泛化、日常化等等。
[关键词] 附子; 草曲; 溲种法; 敷于散
[Abstract] The recognition and use of Aconitum carmichaeli have undergone various changes from the pre-Qin period to Tang dynasty. From "the drug of evil" to "the leader of hundreds of medicine ",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A. carmichaeli is more and more deep and specific. The medicinal values of A. Carmichaeli have been excavated, and it is widely used in brewing skill,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Taoism, Buddhism and festival customs. Its function is becoming more and more diversified and routinized. By studying it, we can glimpse some rules in the evolu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or instance relationships between drugs and poisons, drugs and non-drug; the inheritance and integration of medical books′ recording; the generalization and routinization of Chinese medicinal medicines′ functions, and so on.
[Key words] Aconitum carmichaeli; grass yeast; method of seed pelleting with a soup; Fuyu powder
今人研究我国古代对附子认识和使用,多从秦汉时期考镜源流,着重于依据历代医书药典考察其药用价值的演变。如叶俏波、邓中甲的《附子运用的历史沿革》,秦凯华、宋健平、叶俏波的《附子功效的本草考证》[1],王新刚、刘敬花的《从古代本草文献探讨附子的临床应用》[2]均认为,附子“首载于《神农本草经》”。《神农本草经》成书于东汉时期,然而实际上,早在战国时期,人们可能已经开始认识附子。从那时起,附子的功用越来越广泛,还被频繁运用到生产生活的其他领域。
1 药之凶毒——对附子的认识发展过程
有学者认为,“唐以前,古人对于乌头、附子及其他衍生药物的关系有所混淆。” [3]实际上,此期对于附子的基本属性,以及它与乌头、乌喙、侧子、天雄之间关系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
1.1 对附子的毒性的认识 《史记》[4]载,“苏秦曰:‘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此处《正义》对“乌喙”的注释是:“《广雅》云,爑,奚毒,附子也。一岁为乌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而《索隐》的注释则是,“音卓,又许秽反。今之毒药烏头是。”苏秦卒于前284年,是战国时期人。这说明,战国时期已经对乌喙、附子有所认识,而且首先是从认识它的毒性开始。
成书于西汉初的《淮南子》云:“天下之物,莫凶于奚毒,然良医汇而藏之,有所用也。”其后注云:“奚毒,附子也。”《淮南子·谬称》云:“天雄、乌喙,药之凶毒也,良医以活人。”《汉书》[5]中也有对附子毒性的描述。汉宣帝时期,霍光夫人为使自己女儿成君登上皇后之位,勾结女医淳于衍,乘许皇后刚刚分娩之后对其进行毒害。“即捣附子,赍入长定宫。皇后免身后,衍取附子并合大医大丸以饮皇后,有顷曰:‘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毒乎?对曰:‘无有。遂加烦懑,崩。”这说明在汉宣帝时期,宫廷医人已经认识附子的毒性,并对其加以利用。《盐铁论·诛秦篇》[6]云:“如食荝子之充肠也。欲其安存,何可得也?”《后汉书》[7]中,霍諝在向大将军梁商的上书中说:“岂有触冒死祸以解细微,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岂可为哉?”将附子与鸩毒相提并论,可见时人对附子毒性的恐惧。
直至唐代,人们还是将附子当做一种毒性很强,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毒药。《唐律疏议》[8]云:“凡以毒药药人,谓以鸩毒、冶葛、乌头、附子之类堪以杀人者,将用药人,及卖者知情,并合科绞。”
1.2 对附子、乌喙、乌头、侧子、天雄的辨别 两汉至唐代,古人对附子、乌喙、乌头、侧子、天雄五者之间的关系经历了漫长的探索时期。
有以产地之不同来区分者,如《神农本草经》认为,附子、乌头与天雄分别生长于3个不同的地点。附子生于犍为山谷,乌头(乌喙)生于郎陵山谷,天雄生于少室山谷。辨别方法与之类似的有西汉末的《范子计然》[9],认为“乌头出三辅。”“附子出蜀武都。”
有以采摘时间不同来区分者,如成书于西汉元帝时期的《急就篇》[10]记载,“乌喙,形似乌之觜也;附子,附大根而旁出也。与乌头、侧子、天雄本同一种,但以年岁远近为殊。采之有异,功用亦别。说者云:‘一岁为侧子,二岁为乌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时人认识到侧子、乌喙、附子、乌头、天雄本来是同种,只是因采摘时间不同而相互区别,这的确是一种认识的进步。但用“一岁”、“二岁”等笼统划分,还没有达到精确的程度。《急就篇》是当时黄门令史游所作,用来教儿童识字的启蒙读物,具有较强的社会普及性。这说明在西汉元帝时,附子已经被人们广泛认识。成书于三国时期的《广雅》[11]亦云:“奚毒,附子也。一岁为侧子,二岁为乌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与此处的描述大致相同,当本于此时之说。相似的表述可见于西晋时期的《博物志》[12],“物有同类而异用者,乌头、天雄、附子,一物春秋冬夏,各采异也。”而南北朝时期《吴氏本草经》[13]与上述医书说法不同,时间更加具体:“乌头,正月始生,叶厚,茎方,中空,叶四四相当,与蒿类似。十月采,形如乌头。有两歧相合,如乌之喙者。名曰乌喙。又云,侧子,八月采,是附子角之大者。”到了唐代,这种以采摘时间区分的方法不断细化、具体化。《千金翼方》云:“乌头乌喙。正月二月采。春采为乌头,冬采为附子,八月上旬采根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