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田亩制度》之思想批评

邓庆明

[摘 要]《天朝田亩制度》作为太平天国的纲领性文献，它在太平天国运动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由于战争实际和客观环境，它未能在现实中得以实施，但是文献本身所具有的高度理想性质，使更多下层的人民投身太平天国运动，客观上推动了其发展。

[关键词]天朝田亩制度；思想；批评

[中图分类号] G633.5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6058（2017）34007202

一、《天朝田亩制度》的主要内容

《天朝田亩制度》颁布于1853年定都天京之时。它是以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为中心，包括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诸方面的太平天国的纲领性文献。其主要内容包括如下方面。

第一，军人代政的政治组织形式。在一个军中，师帅、旅帅兼任正副职，统领军内外大事。在领导位置上的人要认真履行职责，不在领导位置上的人也有责任为其出谋划策。涉及军中事务处理，有一套从下报告上，由上命令至下的管理形式。军帅报告监军，至钦命总制，至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丞相，丞相报告军师，军师禀奏天王，天王降旨，军师遵守执行。寓兵于农。作为一个政权，太平天国一样需要维护其统治。其治下家庭，需每家一人为伍卒，在遇上紧急情况时作为士兵抓贼杀敌，在平时则从事农耕。

第二，平均主义的土地制度。田分九等。一亩田，早晚二季可产出一千二百斤者为上上田，可产出一千一百斤者为上中田，可产出一千斤者为上下田，可产出九百斤者为中上田，可产出八百斤者为中中田，可产出七百斤者为中下田，可产出六百斤者为下上田，可产出五百斤者为下中田，可产出四百斤者为下下田。均分田地。土地分配有一个折算标准，以求平均。上上田一亩，当上中田一亩一分，当上下田一亩二分，当中上田一亩三分五厘，当中中田一亩五分，当中下田一亩七分五厘，当下上田二亩，当下中田二亩四分，当下下田三亩。在分发田地时，按照人口均分，不分男女。肥沃的土地和贫瘠的土地一起均分。土地产出不足和荒芜之处，可以通过迁徙达到平均。年龄是一个划分土地的重要标准，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受田较多。

第三，强计划性的社会管理制度。物归上主，主分财物。土地产出收成的时候，在司马的监督下，农户留下够自己食用的粮食，其余的都要上交国库。各家庭举行婚娶等喜事，都要在国库的统一标准下进行，不能超过其标准。农业激励制度。农户要种桑养蚕，妇女织布制衣。每家都要养五只母鸡，两只母猪，丰富生产。对于全力参加农业生产的加以奖励，对于逃避农业者将有惩罚。由下及上的法律程序。如果家庭之间有法律争讼的话，可由下层司马一直转至天王，天王具有最后终审权，不可违抗。选官制度。对于遵守太平天国法律的、忠于国家的官民，会升迁其官职。对于违背法律的，则处罚，贬其为农。官员选拔可以通过保举。有由下及上的一套严密的举荐制度。保举到优秀的人才，保举者受赏；保举到平庸的人才，保举者受罚。滥保举者也将会受罚。官员三年一次升降。各级官员不可以滥奏保举或者贬奏他人，要以事实为依据，否则将会受到惩罚。军事制度。在军中，每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先设一军帅，五师帅，二十五旅帅，一百二十五卒长，五百两司马，二千五百伍长，一万伍卒，一军人数共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凡设军以后，人家添多，添多五家，另设一伍长；添多二十六家，另设一两司马；直至添多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另设一军帅。未设军帅前，其师帅以下官仍归旧军帅统属；既设军帅，则划归本军帅统属。

第四，宗教外衣下的文化教育制度。礼拜加强思想统治。首先从小孩子的教育做起。每二十五家中童子日至礼拜堂，两司马教读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及真命诏旨书。到礼拜日，伍长各率男女至礼拜堂，分别男行女行，讲听道理，颂赞祭奠天父上主皇上帝。内外官民，每礼拜日听讲圣经，虔诚祭奠，礼拜颂赞皇上帝。每礼拜日，师帅、旅帅、卒长轮番至其所统属两司马礼拜堂讲圣书，教化民，并且监督体察他们的行为。

二、《天朝田亩制度》的思想源流

《天朝田亩制度》作为太平天国的革命纲领，它不是一朝一夕臨时出现的，而是经过了长期准备而成的。1845年洪秀全创作的《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及《原道救世歌》是他作为发动革命的思想武器。当其经过革命建都天京之后，其所制定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在客观上要求要和前三篇革命宣言一致。因此，《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及《原道救世歌》是《天朝田亩制度》的直接思想源流。

第一，《原道醒世训》。洪秀全首先指出个人量的大小决定其福的大小。这个世界私利当道，不得安宁，都是因为个人量小所致。洪秀全进而指出，天下皆一家，众人平等，“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皇上帝为天下共主，无论中国还是外国，都是他主宰。洪秀全也以朴素的辩证法认为，乱极则治，将由乱世至太平。号召天下“兄弟姐妹”跳出邪魔的反动统治，共创天下太平，并共享之。

第二，《原道觉世训》。此篇革命宣言和《原道醒世训》在思想上有很多相同之处。天下一家，众人皆兄弟。皇上帝为天下之主，他是公平的。皇上帝才是正神，而当今世人都妄拜其他邪神。洪秀全在此有重人思想。他说道：“天地之中人为贵，万物之中人为灵。”人都是皇上帝的子女。他指出只有反人间之帝王，所有皇上帝的子民才能永享太平。

第三，《原道救世歌》。其基本思想与前两篇基本一致，只是以一种更加浅显易懂的形式便于其传播。

三、《天朝田亩制度》的思想特点

《天朝田亩制度》作为一篇纲领性文献，它的思想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它是革命宣言，平均主义具有号召性；在本质上它是军师政权，必须要有强计划性；它又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文献，天王专制也成为一种必然。

第一，平均主义。在《天朝田亩制度》中，平均是一个重要的思想特点。“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是其基本追求。在社会各方面都要求平均。分配土地时，按照人口均分，并以土地的肥沃标准作为其划分参数之一。物品分配强调“主有所运用”，“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天下大家处处平均，人人饱暖”。婚娶之用也是平均限式，不能多用。endprint

第二，强计划性。在《天朝田畝制度》一文中，所体现出来的强计划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凡一军一切生死黜陟等事，军帅详监军，监军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丞相，丞相禀军师，军师奏天王，天王降旨，军师遵行。”这是一套严整的由下及上的管理制度，便于计划的实行。在生产方面，要求农户种桑养蚕织布。每家养五只母鸡，两头母猪，扩大生产。婚娶等诸事皆有国库分发管理之。

第三，天王专制。天王是整个天国中的最高领袖，他具有无上的权威。在问题申报上是由下及上的“军帅详监军，监军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丞相，丞相禀军师，军师奏天王”。在执行上面是由上及下的“天王降旨，军师宣丞相，丞相宣检点、指挥、将军、侍卫、总制，总制次宣监军，监军宣各官一体遵行”。天王处于权力的中枢，它是整个天国运行的重要保障。

四、《天朝田亩制度》的思想批评

第一，自相矛盾。《天朝田亩制度》在思想上追求“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但是在现实中只是对于农民衣食的满足，对于农民的政治权益管理不多。它设计的一整套社会管理制度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是因为一个十分明显的矛盾存在其中。物质上的平均不能取代政治上的平等。下层农民的利益如果受到侵犯，他们的诉求要经过由下及上的层层申报，可想而知，这完全是一个假设。在文献中他又宣称，天下皆兄弟姊妹，人人平等。而现实中却完全是由天王主宰，“凡一军一切生死黜陟等事，军帅详监军，监军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丞相，丞相禀军师，军师奏天王，天王降旨，军师遵行”的制度，使天王处于权力的巅峰。但是天王权力的合法性从何而来，在文中没有表述。这不能不使人感到这就是一个欺瞒农民的、披着宗教外衣的、自相矛盾的纲领。

第二，满足战争需要。太平军从起义到建都天京，直至最后失败，它都一直处于战争环境中。我们知道，既然是战争，那么必然需要巨大的兵员和物质资源。从广西金田到江苏南京，太平军进军迅速，但是它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的现实，就是如何将其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纲领向新的占领地群众灌输，使新的政权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那么它就必然需要一份极具煽动性的文献来激励广大农民群众。针对当时社会上土地分配严重不均的问题，提出平均分配土地对于无地的农民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虽然它在现实中实践不了，但是它的目的达到了，一是可以扩充兵员，二是将农民的物质生产资料最大限度地集中起来，进行与清朝的军事斗争。可以这么说，《天朝田亩制度》是理想的，但是其理想又完全是从现实的斗争出发的。

第三，与历史背道而驰。太平天国的领袖们设计的一整套以平均分配土地为基础的施政纲领，它是建立在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农民和地主阶级矛盾日益激化的基础之上的，它对于革命的进取具有重大的促进意义。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到，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社会是不断进步的，封建制度必然会被更加先进的制度所代替。而太平天国的领袖完全是从革命的农民阶级转化为拥有无上权力的统治阶级，虽然他们通过宗教的外衣使其具有一定的合法性，终究在本质上不能让农民获取根本的利益，他们是一个变形的地主阶级。以此看来，这份纲领与历史的发展是背道而驰的。

五、小结

《天朝田亩制度》是领导太平天国运动的农民领袖在神秘宗教外衣下设计的一套标榜“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平均的社会制度纲领。从纲领的内容来看，它所设计的制度是太平天国永葆“太平”的必要条件。就其本质来说，它却带有十分明显的宗教欺骗性。它实现了蒙昧底层农民的目的，让他们投身到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天国的运动。太平天国本身又是一个军人政权，时刻处于封建专政当局的镇压围剿当中。在这样的形势下，只要太平天国停止军事进攻，它就即刻处于斗争的劣势。因此，《天朝田亩制度》也是为了实现军人执政需要的纲领，它将人民的劳动力、生产资料尽最大可能地集合起来，实现了与清朝镇压势力的对抗。它所具有的进步性也只是推崇一种平等的理念。而在现实中，它又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 参 考 文 献 ]

[1]罗尔纲.太平天国文选[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

[2]茅家琦，方之光，童光华.太平天国兴亡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责任编辑 周侯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