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星光重新闪亮

◎伊 心

朋友问我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我能想起来的有两次。

一次是中秋假期结束后回青岛，火车晚点，原本8点就该抵达却硬生生地拖到了10点半。行李太多太重却打不着出租车，我在荒芜的夜色里走了很久才上了一辆公交车，下车后还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小路上空无一人，我的手掌被勒得生疼，满身汗水，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以至于天空突降骤雨时，我根本腾不出手来打伞。爸爸发短信问我到了没有，我停下来回复：早就到了，都吃过晚饭啦。

租的房子在5楼，楼道里的灯忽明忽灭，躺到自己熟悉的床上后，我放声大哭起来—为这一程黑漆漆的长路，为一路上奔波的狼狈和委屈。

在放声大哭的那几分钟里，我竟放下了那些心里一直纠结的爱而不得的人和事，我对自己说：“从这一秒开始，我要好好爱自己，才能对得起独自一人时的颠沛流离。那些从前我固执地为之付出却一无所获的事，且让它们都随风去吧。”

另一次就在上周末。截稿日临近，因为要出差一周，只好将需要修改的稿件存进U盘里，准备在出差期间抽时间修改。那一周我的工作突飞猛进，不仅完成了旧稿件的修改，还写了一万多字的新文章。

出差结束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将U盘里的内容复制到电脑上，就在逛街回家之后绝望地发现，U盘和零钱包一起不翼而飞了！

我沿途寻找，当确定丢失的U盘再也找不回来时，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痛哭流涕，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可哭过之后，还是要回家的。我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凭着模糊的记忆将那一万多字重新打了出来。

我们都曾将最柔软缱绻的内心，交给最动荡不安的未来。它晴天里一个雷霆，你能听到心底的某个部分被“呲啦”一声烧焦了。

我反问这个朋友最近一次哭的经历，她说起了好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她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因业绩突出被破格晋升，没想到此前她一直视作好朋友的同事却愤愤不平。有一次开会，她像往常一样坐在了那个同事身边，还没坐稳，只见同事狠狠地将文件摔在桌子上，然后换到了别的位置。周围其他同事诧异地看过来，笑容僵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生气，只是伤心地哭了。当年自己入职时，手把手教自己用公司软件的，和会议室里这个当众给她难堪的，是同一个人。

好几年后，她跳槽去了更大的公司，偶尔路过以前的公司，还能看见那个同事的身影。她仍然在做原来的工作，忙碌、得体地笑着，好像和数年前的样子并无二致。朋友笑道：“往事皆已飘散，而人啊，总要往前走。”

我们总能学会一个人修马桶，颤颤巍巍地攀到架子上换灯泡，应酬之后还能忍着头晕与反胃为自己倒一杯酸奶解酒。但仍然感谢青春里那些艰难的时刻，那些异乡的漂泊，那些在暗夜里一边跟自己说着加油，一边往前走的日子，一定是它们成就了今天的我们，让我们能有足够坚硬的躯壳和足够温暖的初心，去捍卫那些不可磨灭的柔软与美好。在那些最艰难的时刻，我只是一直走着，等那些如漫山遍野萤火一般的星光重新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