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蒲公英

2018-01-22 21:01缨足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7年12期
关键词:李艳联络员章丘

缨足

超级女战士

4月5日,清明小长假后一上班,接到路局文联的电话,说6日山东济铁工程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工程集团)在章丘有个较大型施工,他们工会反映,有几位女防护员很典型,工作环境也特别,要我去采访一下。

工程,施工,对于我并不是很陌生的字眼。毕竟我毕业于工程学校,虽然毕业后未曾从事过与工程施工有关的工作,但对“工程”,始终有着独特的情感。所以6日晚的采访,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

4月6日下午16点左右,在工程集团工会主席翟希标的陪同下,我与摄影家张宁、韩勇一同从济南赶往章丘。在车上,翟主席简单介绍了工程的情况。今晚的工程,是胶济客运专线章丘站TVDS设备设施的增设施工。TVDS的术语,是铁路客车故障轨旁图像检测系统,其用途是利用軌旁图像采集装置采集传输客车车体底部、侧下部、连接装置、转向架、车体顶部等可视部位图像,采用线阵图像采集,实现对客车可视不见状态监控的系统。目前济南铁路局管内无TVDS设备,为消除客列检高站台无法作业造成的作业盲区问题,提高客检、库检作业效率,总公司要求在济南铁路局范围内安装9处TVDS设备。具体施工日期,从2月18日至4月20日,2个月内全部完成。因中间有春运、两会等影响施工的因素,工期相当紧。今晚的施工,是最后一个站的安装。

我问翟主席有关女防护员的事情。翟主席第一句话就是:“她们很不容易!”接着他说了件事情。今年“三八”前夕,也是在我们今天要去的章丘站,货线安装TVDS设备施工,他到现场跟班作业。在初春还萧条着孕育龙山文化的大地上,道砟、钢轨旁,齐刷刷地站着七位女防护员,橘黄色的帽檐下,每张笑脸都是黑红的、粗糙的,嘴唇也裂着口子……年轻帅气的翟主席话到此处停下了,脸却扭向车窗外。我坐在他的后面,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车子很快驶出市区,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章丘市双泉路上的迎平宾馆,施工队伍的居住地,一家家庭式的小旅馆。17:50在宾馆一楼不足20平米的迎宾厅里,召开了工前会。在短短半个小时的工前会中,除了“注意安全”提到的次数多以外,“陈洪”这个名字被三个布置工作的领导共提到了14次。陈洪,是今天我采访的重点对象之一。当时参加工前会的有三十几人,大家围着大厅的茶几,高板凳、小马扎,挤挤歪歪地坐着,每次提到陈洪,我都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可每次都是只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我就问陪同我的工程集团电务工程分公司综合部的陈琳女士:“哪位是陈洪?”陈琳环视了一圈,嘴里嘟哝着:“咋没人呢?”接着又笑着说:“吧台后面那个!”我侧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大厅右侧宽大的核桃木色的老板桌后面,有一把宽大的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穿红色毛衣的中年妇女,脖子里系着花纱巾,头发用一根银色的发箍拢到脑后,高高地挽成一个髻,用个红黑相间发套套住,一张长方脸干干静静地露了出来。黑红脸膛,浓眉大眼,眉头紧蹙,看着手里的一沓文件类东西。这个女人我见过,在我刚刚下车时,她站在宾馆门口,操着东北口音,正大声吆喝着指挥别人不知做什么。我第一反应,嚯!好爽利的老板娘。加之开会时,大家都在下面坐着,惟独她“高高在上”,便更确定无疑她是这旅馆的老板娘了。

在公司为我提供的先进事迹材料中,这样写着:陈洪,女,48岁,济南电务分公司泰安经营部的普通女工。虽归属泰安地区,但为了公司整体工作,2008年以来,只要有施工任务就有陈洪的身影。她长年坚持在工程施工一线,与男职工同吃同行同劳动,无怨无悔。她还是个有爱心的人,从2006年至今,义务献血无数次,获得了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泰安市贡献最大家庭奖、最美泰安人称号。她既是防护员,也是驻站联络员。

今晚,陈洪担任的是驻站联络员。驻站联络员与线路上的防护员相比,不用受风吹日晒之苦,但高度的责任感却并不使人感到轻松。每接到一次驻站任务,驻站联络员必须事先熟悉站场布局、行车规律,还要针对不同车站要求,熟练完成严谨的登、消记工作。在规范、果断、准确、清晰传递行车信息同时,还要及时掌握施工现场动态,确保施工在“天窗点”内万无一失地完成。在这些紧张、繁琐、细致的工作之外,与行车室、各驻站相关单位的融洽配合,也是极其重要的。陈洪是个热情、爽朗的人,每次驻站,她都提前到站上的行车室忙前忙后、打扫卫生、烧水泡茶。所以只要她驻站,整个行车室内都就流动着紧张严肃但又和谐愉悦的空气。

我在章丘站行车室见到陈洪时,她正忙着与章丘站及其他各施工配合单位的驻站联络员登记施工现场重点监控表。陈洪戴着橘黄色帽子,穿着橘黄色马甲,脖子挂着上岗证,胸前别着驻站联络员的胸章,耳朵里塞着报话机的听筒。她不停地穿梭在几个防护人员中间,交谈、签字。看看墙上的表,时间已经是20:45,21:00,施工人员进入现场。为不打扰陈洪的工作,我们一行五人,只能拍照,观察。行车室共六个人,从着装可判定:供电段一人、工务段一人、车辆段一人、维管段一人,章丘站一人,加上陈洪。我看到凳子上有两个包,一个军绿色的工具包,一个米白色的布包。一问两个都是陈洪的。在征得陈洪的同意后,我打开包看了一下。军绿包里,装着与其他防护员一样的东西:一个笛哨、一盏信号灯、一条短路铜线,一台对讲机、一台GSMR手机、一面红黄信号旗。另外还有一个黄色的眼镜盒,但里面装的不是眼镜,而是直尺、小刀、铅笔、橡皮、签字笔等。我问陈洪这个做什么用?陈洪用眼快速扫了一圈屋里的其他驻站联络员,咯咯地笑着说:“你看着一屋子大老爷们,心粗,这些小玩意都是备着登记时用的。”正说着,真有一名联络员过来借小刀用。

米白色的包里,除几张驻站联络员、防护员岗位劳动安全自控表、驻站联络员作业标准外,还有六盒方便面。我看了一眼陈洪,她悄声对我说:“夜间施工,时间又长容易害饿,给这几个爷们儿也准备了一盒。”说完冲我眨眨眼,我会心地笑了。

因时间和现场条件所限,我们不得不结束对陈洪短暂的采访,向一公里外的施工现场赶去。

车子在铁路桥前停下,我们用手机当手电,踩着渣土、石子,深一脚浅一脚向施工地点走去。远远看着,工地灯火通明。走下一个大沟,登上一段窄窄陡陡的台阶,站在了铁路旁。施工已经开始,正在开挖路基。因为作业面是在线路底下、在两根轨枕之间,所以无法使用大型机械,只能靠人工挖掘。铁锨除、耙子搂,细致的地方,干脆用手刨。现场指挥都国亮身材高大,也有些胖,但时常双腿跪在坚硬的水泥轨枕上,俯下身子去查看开挖情况。一边,切割机发出尖厉的鸣叫,将直径100mm的钢管一段段锯下。endprint

切割机扯着嗓子的喊声、发电机敦厚的突突声、夯培机欢快的蹦跳声、指挥人员高声的命令声……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还有灯光,固定在一处通明炽白的施工照明灯、每人头上晃动的头灯、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几种灯光相互辉映,那种紧张与繁忙不身临现场,你永远无法感受。远处,临路两旁规则排着的路灯,此刻却像是现场边缘的点缀花边。

在开挖地点的一百米外,一个铁路立交桥头,背对热闹的施工现场,站着一位女防护员。与繁闹的工地比,她这儿显得有些孤单和寂寞了。她头戴橘黄安全帽、身着橘色防护服,肩上斜背着军绿工具包,脖子里挂着喇叭,手里握着对讲机。她身材不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因穿着厚厚的防护大衣,夜色阑珊,让人很难判断出是胖是瘦。我走到她的右侧,站在立交的护栏边,适应一下光线,才看清,原来是李艳。在进入现场前,我们曾在护栏外有过一段交流。李艳今年38岁,家在潍坊,孩子5岁,是工程集团宁阳材料公司的职工,工程忙不过来时就抽调来做防护员。

因是“老相识”,李艳看见我,抿嘴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在防护员的作业标准中规定,防护员在工作期间是不允许交谈的。我只能静静陪着这个爱笑的女子,进行无语的、特殊的采访。

我刚刚站了一会,就听到李艳的对讲机响起,“上行客车5接近,下道避车。”这应是驻站联络员陈洪的声音。李艳接着复述道:“上行客车5接近,下道避车。李艳明白。”感觉不足一分钟,对讲机又响起“上行客车站内通过。”李艳复述:“上行客车站内通过。李艳明白。”我转身冲着道外打了个喷嚏,刚转过身,一列动车从李艳的身后呼啸而来。顿时,一股裹挟着灰土冷风的气流扑了过来。我禁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口鼻。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李艳的对讲机响起“客车现场通过。”李艳也复述“客车现场通过。”过了十几秒,我才敢把手离开口鼻,一抹脸,沙拉拉一把灰,接着连续又是两个响亮的喷嚏。我慌忙掏出纸巾擦拭,并一脸歉意地去看李艳。她一直是那个姿势、那个方向站着,温和而甜甜地笑着看了我一眼,接着对讲机响起。我没有听清具体报话,但能判断此刻没有车通过。防护员在有车辆通过时及时联络,在没有车通过时,每三分钟联络报话一次。这样,既可以保证通讯畅通,也可以及时掌握防护员及其防护区域的情况是否安全正常。

我把擦得一道道黑灰的纸巾重新叠起,塞进口袋,又从包里取出一张新的递给李艳。她笑着摇摇头,我明白她在说没必要。在线路外时她就跟我讲过一些防护员的作业标准:不能戴护耳朵帽子、不能接打自己的电话、不能坐到路边、不能离开防护地点、不能与人交谈,还有不能戴口罩。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作业安全做出的规定,只是不知道这一个工作日下来,这些女人的脸上要盖上多厚的灰土?

我的腿有些酸胀,就换了个姿势靠在护栏上,望着这个爱笑的女人继续我的“采访”。一同来的两位摄影师都收起了行头,似是作着收工的打算。可我还想继续我这特别采访。在护栏外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两个防护员之间的距离最近是100米,且相互之间不能交流。就问李艳一个人站在那里寂寞吗?李艳说,一个人就那么一个姿势站着,有时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除了车声、风声、报话声,什么也听不到,尤其是晚上,更觉得漫长。我说,那一会儿我去陪你。李艳甜美地笑了说,好啊,不过我们是不允许说话的。我说,不说话,就远远地看着你。她又笑了。我真想拍下她的笑脸,可惜手机没有夜拍功能。不知道白天,这个爱笑女子的笑脸到底有多迷人。我又问她,白天是不是就好些?她笑完说,还是喜欢晚上,因为晚上没有阳光,皮肤就不会晒得那么粗糙。

我发现,皮肤黑红粗糙是每个防护员最明显的特点。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一张白皙粉嫩的脸,应是每个女人的最大向往,有的女人甚至视它为生命。然而,对于这些站在铁道边的女防护员来说,那是不敢奢望的。她们除了风吹日晒,还有严重的缺水。女人都清楚,好的皮肤首先需要很好的补水。线路上常是一望无际,没有遮挡的,上厕所是女防护员深感不便的事情,为了少上厕所或不上厕所,不管冬天还是夏天,很多女防护员在作业现场都不敢喝水,唇裂了,渴极了,就喝一小口湿湿嘴唇、润润嗓子。还有便秘,生理期的不方便都是她们不愿与外人说起的事情。

工程集团有二十多个像李艳这样的兼职女防护员,平时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一旦工程量增大,防护员不够用时,便随时被抽调到工地,少则十几天,长则一两个月。做防护员的这些日子里,家、孩子,就交给了家人或亲戚。

我的腿已经酸胀得有些难耐,在原地活动一下,看了看表,知道才站了二十几分钟。李艳,会那样一个方向,一个姿势站着,从21:00到24:30。

我在现场拍了几张图片,放到了朋友圈里。接着引来大量评论,“辛苦了,佩服!”“超级女战士!”“敬业!”……我想,他们此刻应该躺在床上、或沙发上,与家人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他们自然觉得我是辛苦的,然而在这现场里,我真的算得上是辛苦的吗?

一阵冷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看表已是夜里23:25。新闻报道,截至今天,济南已长达53天没有下过雨了。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对雨的期盼,是何等焦急。6日晚的天气预报中,预计当夜有雨,多大的喜讯!然,我站在线路上的风中,看着有些灰黄的天空,却希望这雨晚一些到来。天窗点到24:30,那么黎明前后吧,雨再来,可好?我不无纠结地祈祷着。

在护栏外与李艳交流时,看过她的手机,屏保是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

我问她,你喜欢蒲公英?

她说,说不清。这照片是去年在北集坡施工时拍的,铁道边有很多蒲公英,那些毛茸茸的花球看得心直痒痒,特别是有风时,它们满天地飞着,让人想掉泪。

一个爱上蒲公英的女人。我想着,就用手机上网去查。全球有45万多种花卉,蒲公英,是最普通的一种,对环境、土壤没有要求。蒲公英常常是:堅强、柔和、平凡、坚韧、自信、善良、踏踏实实、随遇而安的象征。我望着李艳,脑子里闪现出一个镜头,夕阳中,绵延的铁路上,雪花般的蒲公英,绕着一个着橘红色防护服的女人翩翩起舞。endprint

23:40,为了不影响施工,我们四人提前撤离下道,离开工地,向济南赶去。

妈妈,我想再看看你

似乎刚刚睡着,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心里诸多不满,摸过手机一看,是女儿班主任的,顿时困意全无,抓紧坐起接听电话。女儿的班主任说,女儿上课瞌睡严重,询问昨晚睡觉情况。同时发来女儿在课上打瞌睡的一张图片。

抬头看看表,早上7:50,女儿早读时间,我也应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因昨晚去工程集团在胶济客专章丘站TDVS设备设施增设施工现场采访,回到家已是凌晨1:40,所以才有了今天赖床的理由。

看着班主任发给我的女儿打瞌睡的照片,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感觉。搁在平时,我一定是如班主任一样,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然而今天,我却有着异常的平静。这平静都源自昨夜的采访。

我昨夜的晚归,势必影响了她的睡眠。这不能不说是我平静的一个原因,就连我在跟她班主任解释时,班主任的话语也平和了很多。然更多的,其实是我昨晚采访的对象,几个与我年纪相差不大的女人和她们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们。

奉路局文联之命,我昨夜前往工程集团在胶济客专章丘站的施工现场采访。晚上9点多,在施工现场外面,我见到了工程集团电务分公司的女防护员:刘春桐、王郁、杨士霞。她们今晚没有任务,所以我们站在夜幕中进行了50多分钟的交流。

女人在一起,特别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牵挂最多的、话题最多的自然就是孩子。

刘春桐44岁,身材苗条,戴副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文气。她来自兖州,平时在财务科帮忙,儿子上高一。一提到儿子,她的声音就有些变了。

结束晏北的施工转到章丘来时,中间有两天的休息。刘春桐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一想到能回家一趟看看儿子,鼻子竟有些酸。那晚从晏北回到兖州,已是晚饭时间,愉快地吃完晚饭,儿子依依不舍地进了自己房间写作业。刘春桐真想这晚一直坐在儿子身边,可这样只能影响儿子的学习,就只好站在儿子门外,偷偷从门缝里看看儿子。儿子一米七多,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再过两年,兒子上了大学,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少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刘春桐就起床给儿子做早饭,打发儿子吃饭上学后,自己也该坐六点多的火车赶去章丘。她刚拿起包要走时,接到儿子班主任的电话,说儿子到校后放下书包就急急忙忙跑出了教室,不知去了哪里。刘春桐心里一惊,可看看表自己必须得赶往火车站了,否则就晚点了。她边锁门边给值班的丈夫打电话,让他与班主任联系,看看是怎么回事。锁上门刚下了两个台阶,刘春桐就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往楼上跑,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跑上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儿子!她意外地看着儿子,以为他忘记东西回家来取,儿子喘了一口气,望着她笑着说:“妈妈你这一走又是半个多月,我想再看看妈妈。”

……

一次出差十几天,回来后就问女儿,想没想妈妈?没想到女儿竟说:“没有。”听了女儿的回答,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是有种失落感,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妈妈;二是觉得这孩子真是不重情感;三也有着一种释怀,女儿这样的性格,我今后出门也就好些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就故作失望的样子开玩笑地说:“哎呀,你竟然不想我,我好伤心。”女儿突然沉默了,过了足有10秒钟,她小声地说了一句:“想你有什么用?”接着眼圈就红了。而我的泪水,竟一下子充满了眼睛。此后每次出差回来,再也不问这样的傻问题。

王郁45岁,来自济宁,儿子在昌乐上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赶上有施工被抽调来做防护员时,若时间赶不巧,经常是两三个月见不到儿子一次。

杨士霞,43岁,来自莱芜,儿子上初三,今年中考,女儿刚满三岁,自己出来,家就交给了姐姐。上次出来时,女儿正发烧,缠着自己不放,哭着说:“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给女儿喂完药,哄她睡着后,杨士霞还是走了。

在谈话中,她们经常提及一人,鲍丽。从她们口里得知,鲍丽是一个老防护员,家在兖州,被称作电话遥控妈妈。鲍丽几年前离异,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被抽调出来做防护员后,家里就剩下刚上高中的儿子一人,这几年,在外施工时她就靠电话来“照顾”儿子,“儿子该起床了。”“儿子该吃饭了。”“儿子该洗澡了。”“儿子……”

鲍丽的儿子常受到周围人的称赞,懂事、自理能力强、独立性强……

女儿自小是我一手带大,虽已经上初中,可还如孩童般黏着我。熟人见了常会说,现在的孩子独立性真是比不得我们那时候了。我通常只是笑笑,不做评价,因我深知,这世上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孩子最醉心的港湾。

12岁,为求学,我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饱尝了想家、想妈的滋味。哪个孩子不希望黏着妈妈?哪个孩子不想念妈妈的怀抱?只是不得已时,才忍受着那份独特孤独、无助、凄冷的感受,咬着牙被他人称赞为“自立”“独立”罢了。

在来的路上,工程集团工会主席翟希标向我说起他们集团女防护员的情况,他们集团女防护员有二十多个,平均年龄40岁以上,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岗位,有施工时就临时抽调到工地做防护员。她们在线路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风吹日晒,因无法上厕所,经常8个小时不敢喝水,个个皮肤黝黑粗糙。

听到这些,我当时就想,这是一群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女人,今晚不知要向我倒出多少苦水?想象到几个泪眼婆娑的中年女人,我不仅轻轻叹了口气,人到中年,一生中肩上的担子最重时期啊。

在整个的采访过程中,我一共见到了5位女防护员,我们的谈话却都是在笑声中进行。我几次启发她们,让她们诉苦,除了谈到孩子是有些愧疚,听到的都是“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虽然就这么站着,肩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稍有疏忽,就可能造成群死群伤,还是以工作为重。”“做了防护工作才知道,这两根钢轨背后还有那么多人在默默付出。”“视野一下子开阔了,思想也变了,原来自己眼里只有家务和孩子,还经常抱怨自己累啊累啊,现在工作环境虽然一下子艰苦了,但却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回家也有话题了,也不抱怨了。”

指针指向早八点,这个时间,刘春桐、王郁、杨士霞三位女防护员应该是站在线路上了,她们的孩子如果出了问题,班主任的电话她们是不会像我一样及时接到的,因为在工作期间防护员是不允许接听电话的,家里有天大的事,也只能到防护结束才听到。望望窗外,多云,风不大,心中便暗自为她们祈祷,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昨夜加班,上午本可以在家休息,我却再也坐不住,起床洗漱完后,匆匆向单位赶去。

责任编辑/魏建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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