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2018-01-19 20:37闫耀明
少年文艺 2018年2期
关键词:轮椅大棚叔叔

1

天还没亮,小提就起床了。穿好厚厚的冬衣,他走出家门,穿过空无一人的寂静的街面,来到大棚前。这里已经是村子的边缘,一大片大棚整齐地排列着,在冬日凌晨的暗影中,显得很厚实,也很有气势。湾水村的大棚,都在这里。

钻进大棚里,热热的气体一下子将小提包围了。他感到那热气从头上漫下来,漫到脸上,然后是身体,就像一个人温热的大手,在抚摸他的头和脸,他的整个身体以及思维,都沉浸在这温情的抚摸中,那么舒坦,那么妥帖,也让他的心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棚顶上,亮着三盏灯,有密密匝匝生长着的蔬菜遮挡,灯光很昏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站了一会儿,小提听到大棚里面有沙沙啦啦的声音传出来。他知道,那是爸爸和妈妈在干活。侍弄大棚是很辛苦的,他们每天都要早早起床,钻进大棚里一忙就是半天。晚上,他们很晚才离开。有时候,爸爸干脆就睡在大棚里。给他们增添更多活计的是,爸爸坚持给蔬菜施用农家肥。妈妈很不理解,说哪家都是要施化肥的,可爸爸不同意,他的观点是,用农家肥可以保证蔬菜的良好品质,有利于身体健康,当然,他的菜也可以卖上好价钱。小提感到,那些茂密翠绿的各种蔬菜,就是爸爸妈妈的命。

小提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往大棚里面走。温热的气体持续迎面而来,那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小提的头和脸庞,真好。小提很愿意享受这样的抚摸。“爸爸,妈妈。”小提喊了一声。

昨天晚上睡觉前,爸爸吩咐小提,让他今天早上早点起床,到大棚来,有事情需要他办。喊完了,小提就想,大棚里的活计,他不会干,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办呢?

妈妈从密密的黄瓜秧中钻出来,抖了抖手上的土,将早已放在角落里的一只塑料方便袋递给小提。“提啊,你到前街你孙奶奶家去一趟,把这袋菜给送去。”

小提接过塑料袋,挺沉的,里面是黄瓜、芸豆,还有身体通红叶子翠绿的水萝卜。妈妈细心,套上了好几层袋子,免得被冻到。冬日清晨的冷空气,和软中带硬的鞭子没什么两样,被抽到了,菜叶就会打蔫儿。

“这么早啊,天还没亮……”小提说。

妈妈说:“就是要趁着天不亮早早送去,放在孙奶奶家屋門前就回来。你孙奶奶觉少,起得也早,一会儿她就看见了,菜冻不坏。”

爸爸高声提醒小提:“送去就回来,不能被孙奶奶孙叔叔看到你!”爸爸不知道在哪丛秫秸架子里忙碌,只听声音不见人。

小提不懂,送菜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他觉得大人真是麻烦。

妈妈说:“以后每隔一天,你就去送一回。”

“听见没?”爸爸提高了声调。

小提冲着菜地里面喊:“知道啦!”

2

小提拎着菜,在依然黑暗的村街上走。湾水人还都没有起来,冬天的早晨是最冷的,没人愿意一大早爬起来,街面上就很是空寂,只有小提的脚步声在“嚓嚓”响着。他边走边想爸爸的话。

孙奶奶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奶奶,爸爸妈妈和她的关系很好,小提也常去孙奶奶家玩。前几天,孙叔叔回来了,但糟糕的是,孙叔叔是坐着轮椅的,他是个残疾人,没有腿。小提不认识孙叔叔,只知道他是孙奶奶的儿子,在外地工作。

小提不能想象,一个失去双腿的人,生活上会有多么的不方便。一个老奶奶,一个坐轮椅的残疾儿子,他们的生活一定是艰难的。小提想,这也许是爸爸妈妈要隔一天送一次菜给他们的原因。以前,妈妈也给孙奶奶送过菜,但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没那么勤。

走出大棚时,爸爸又冲小提喊了一句:“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小提在想这句话。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给孙奶奶孙叔叔送菜,一定是偷偷摸摸的吗?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吗?送菜是件简单的事情,干吗搞得这么神秘呢?小提断定,这一定是爸爸的主意,因为爸爸时常做出怪异的事情。今天去送菜,不就是件怪异的事吗?小提就愈加感到,爸爸确实是有点怪异的,今天送菜就是又一次证明。

小提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爸爸的怪异让他时常心里发紧。一个壮实的大男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做出怪异的事情,这让小提很是不解。

那是初冬的时候,大棚里的各种菜苗已经长到小提的小腿肚那么高了,正是需要追肥的时候。爸爸冒着越来越干硬的北风,捣腾他的农家肥。妈妈等不及了,给菜施用了化肥。妈妈撒的化肥不多,拿着化肥袋子,抓一把,沿着细窄的垄沟走,将化肥撒在秧苗的根部,撒出细细的一条白线。小提觉得这是精细的活计,撒不好,会歪歪扭扭粗粗细细的。小提便说:“妈妈你的手真巧。”

小提的话还没落地,爸爸回来了,立刻就急眼了。他冲妈妈圆圆地瞪起眼睛,吼道:“胡来!你干吗胡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说着,他冲动地跑到垄沟里,抡起脚,将那条细细的白线踢断,化肥颗粒四处飞散,有一些秧苗也被踢断了,歪倒在一边。

妈妈手里拿着化肥袋子,泪水很快就涌了出来。妈妈哭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要是不看她脸上的泪水,根本不知道她在哭泣。小提的心紧紧地缩成一个团,提着,落不下来,鼻子酸酸的,眼泪汪在他的眼窝里。

爸爸的坏脾气在大棚里横冲直撞,妈妈的泪水簌簌地落下,细细的白线断成无数截,空气紧得要凝固了。

小提牵着妈妈的手,跟着她走出大棚。小提惦记妈妈,他害怕妈妈哭泣的样子,又不忍离开她。回到家里,妈妈默不作声地干活,小提想和她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小提走出家门,来到女儿河边。初冬的女儿河,河面刚刚开始冰冻,冰碴白白的,很短,沿着河岸曲曲弯弯地爬。小提的心也是曲曲弯弯的,一点清爽不起来。爸爸妈妈以前也生气过,但是很快就和好了,小提从来没为他们担心过。可是今天,小提的心总是放不下。他担心妈妈,心疼妈妈。同时,小提也憎恨爸爸的粗暴。他知道,爸爸坚持给秧苗施用农家肥,反对用化肥。但是,这样一点事情,也不至于跟妈妈发那么大的火。

心悬着的感觉真是难受,小提站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更难受了。他便沿着河岸走,踩那白白的冰碴。冰碴被踩破的瞬间,会发出好听的“嚓嚓”声,很清脆,很悦耳,音乐般入心,让小提觉得好受一些。endprint

小提就一路踩着冰碴,走,一直走到了女儿河上游一个水湾前。这里,河边站立着高高大大的杨树,密密的,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林子。夏秋的时候,小提和小伙伴们常来林子里玩,爬树、捉迷藏、冲鸟儿吹口哨,玩得乐不思蜀。他们甚至管这片林子叫天堂林。这里就是他们玩耍做游戏的天堂。

小提来到天堂林的边缘,摸着高大的杨树。树叶已经落光了,厚厚地堆积在地面上,走上去,暄暄的。

爸爸出现得很突然,小提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小提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只见爸爸把手里拎着的几只编织袋丢在河水里,用一把铁锹搅动着,清洗编织袋上面的泥水和污渍。可是,小提很快看出了问题,爸爸居然一边搅动一边骂自己!

“大龙你就是个混蛋!大龙你干吗要发火?啊?你把春杏弄哭了你算是个男人吗?”爸爸搅动编织袋的动作很大,手里的铁锹被他舞动得左右翻飞。他的骂声也冲动地跳跃着,翻飞不止。

搅完了,爸爸把铁锹和编织袋丢在一边,一屁股坐下来,仍在嘀嘀咕咕地骂,还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敲打了几下。

爸爸在责骂自己!

小提惊呆了,心在空中悠来荡去,飘着,如一声颤颤的鸟鸣。

爸爸将头勾在两腿间,坐着,厚实的背影对着小提。

小提溜走了。他的心牵着他的身体,轻轻地飘走了。

离去的时候,小提想,他不能打扰一个独自责备自己的男人,这是一个男人不容别人知道的秘密。

快走回村街的时候,小提一下子站住了。他突然觉得,爸爸今天的举动,是不是有些怪异呢?男人跟自己的媳妇瞪眼睛发脾气,这没什么奇怪的呀,在湾水,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呀。小提的同桌露吉的爸爸妈妈就经常吵架,有时还吵得很凶,叫着嚷着要离婚。可是几年过去了,他们并没有离婚。但是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自责呢?

小提依稀觉得,爸爸的怪异举动,一定隐藏着一个秘密!

3

后来小提回想起自己一次次给孙奶奶送菜,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和爸爸的那句话有关,和自己第一次去送菜就考虑到了各种细节有关。不能被孫奶奶和孙叔叔发现,爸爸很是看重这一点,所以他说是对小提的考验。小提觉得,自己经受住了考验。

小提拎着菜,走近孙奶奶的家。他想,要不被发现,就一定想清楚各种细节,一点点失误和不慎,都可能惊动孙奶奶。孙奶奶年龄大了,觉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起床了。

空空的街面上,只有小提一个人在走动,想到自己正在经受考验,小提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紧,激动、兴奋、紧张一齐向他袭来,仿佛他是一名出色的警察,正在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他抖了抖身体,将脚步放得轻轻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慢慢向孙奶奶家靠近。小提没有贸然走进孙奶奶的院子,而是先将身体隐在对面的一棵杨树下,露出半颗头,睁大眼睛,观察孙奶奶家的动静。清晨的北风很小,小得小提感觉不到有风在吹,但是那种割脸的冷却是真切的。他抹抹脸面,让自己再精神点,观察得再仔细点。他看到孙奶奶家果然已经亮起了灯,是屋里的灯,厨房则是黑暗的。这说明孙奶奶和孙叔叔已经醒了或者已经起床了,只是没有到厨房和院子里来。他看到屋门前很是清爽,一块宽宽的石板在渐渐亮起的晨光中闪着白白的光。石板的一端,放着一只装垃圾的小土筐,空空的。小提打算溜过去,把菜放在石板上就迅速撤离。

就在小提从树后面闪出来时,孙奶奶的屋门开了!小提急忙将身体藏回去,紧紧地盯着屋门。是孙叔叔,他双手推着轮椅,将自己送到屋门前。轮椅停在门里,他并没有到院子里来。孙叔叔坐在轮椅上,仰头望东边的天空。

小提盯着孙叔叔,静静地等着。“孙叔叔一定想不到,此时就在离他十几步的杨树后面,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嘿,这样的感觉,真有趣!”小提心中暗想,将身体绷得紧紧的。

孙叔叔望了一阵,响响地打了个喷嚏。他嘟囔了一句什么,随手拿起石板上的那只小土筐,将轮椅转了过去,关上了屋门。

机会!小提觉得这是他行动的最好机会。要是孙叔叔回到屋里,拉开窗帘,他的行动就很容易被发现。小提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飞快地溜出来,脚步放得很轻很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屋门前,将方便袋放在了石板上。放的时候,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小提甚至想象,此时的孙叔叔可能正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将垃圾装进小土筐里。他咧开嘴巴,暗暗地笑了一下,转身溜出院子,来到村街上。小提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抓住了这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我经受住了考验!”小提在心里说。然后,他再次将身体隐藏在大杨树的后面,继续观察。

过了一会儿,屋门果然又打开了,孙叔叔推着轮椅来到门前,将那只小土筐放在石板上。小土筐里装着不多的垃圾。

孙叔叔放小土筐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就看到了那袋蔬菜。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迅疾地在院子里和街面上扫过去,动作机敏而老练。小提急忙把头缩回杨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

孙叔叔反应迅速,轮椅碾压地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碎响,从屋里迅速响到街面上,停了下来。

小提直直地站着,将身体站成一根棍儿,站在大杨树的后面。他屏住呼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静了一阵,小提听到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街面上转了几下,回到了院子里。接着,就是孙叔叔在和孙奶奶说话,声音不大,小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孙奶奶关上了屋门。

屋门关闭的瞬间,小提飞快地从大杨树后撤离,奔跑起来,在依然昏暗的村街上奔跑。他的脚步仍然是轻轻的,却跑得很快,细碎的脚步声响成一条线,穿过寂静的街面,绕过房舍宽厚的暗影,直奔大棚而去。

4

干冷的北风在湾水的上空飘荡,时而带来露吉爸爸妈妈的吵架声,时而传出麻雀叽叽喳喳的喧哗声,偶尔,还会从远远的地方飘来一两声爆竹的炸裂声,闷闷的,却震得空气发出颤动,仿佛一个巨大的东西正迈着有力的步子,一点点走近。endprint

小提知道,那个巨大的东西,就是年。年已经越来越近了。

立春已经过了。今年春脖子长,立春之后才过年。

小提望了望干净明亮的天空,走过村街,向孙奶奶家走去。今天,他不用隐藏自己,而是大大方方的。爸爸妈妈在家里忙碌,派小提去请孙奶奶和孙叔叔。

“孙奶奶!”走进院子,小提脆脆地喊了一声。

孙奶奶从屋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小提。“提啊,你来啦?”

小提回头才发现,孙叔叔正在院门边的小仓房里,鼓捣铁锹和镐头。他用一把斧子将木楔子钉到镐头的木把里。

孙奶奶说:“立春了,你叔叔收拾收拾农具。这些锹啊镐啊,都几年没用过了,锹把镐把早就松了。”

小提冲孙叔叔笑笑。孙叔叔也冲小提笑笑,扬了扬手里的镐。

小提说:“我爸爸让我来请您和叔叔,去我家吃饭。”

孙奶奶脸上的笑落下来,嗔怪地说:“你爸爸妈妈真是的,咋那么客气。平时对我们很好了,还请我们吃饭……”

小提说:“我爸爸说,就是一起坐坐,说说话。他说他想和叔叔喝点酒。”

孙叔叔停止手上的活计,看着小提,目光中闪着疑惑,似乎不明白,爸爸為啥要和他喝酒。

小提突然感到,孙叔叔的眼睛那么炯炯有神,和别人一点不一样,像电影里的特工。

“我爸爸说,他想和你喝酒。”小提看着孙叔叔,“我们现在就走,妈妈和爸爸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小提推着轮椅,三个人来到了小提家。

爸爸妈妈非常热情,将孙奶奶和孙叔叔让到屋里。厨房还弥漫着一团一团的蒸汽,屋子里热烘烘的。一张饭桌摆在炕上,上面摆着饭菜,还有酒。

爸爸帮助孙叔叔从轮椅上下来,坐在饭桌前。

小提也坐下来。平时,有客人来吃饭,小提是不能上桌的。但是今天,妈妈招呼小提也一起吃饭,大家坐下来,仿佛是一家人。

爸爸端起酒杯,和孙叔叔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爸爸说:“快过年了,请你们过来一起吃顿饭,是想把心里的话跟你说说,汇报汇报。”说完,他将杯里的酒一口就喝了。孙叔叔也喝了。

爸爸的话很陌生。小提的心颤了一下,看着爸爸。他敏感地意识到,爸爸怪异的举动和他的秘密,可能和孙叔叔有关。

放下酒杯,孙叔叔平静地看着爸爸。他还是没明白爸爸的意图。

爸爸的嘴唇抖了几下,说:“我知道你的事迹,你带领干警围捕歹徒时负了伤,失去了双腿。你的事迹,报上登了。你来到湾水的那天,我就认出你了。但是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你抓过的犯人太多了。”

孙叔叔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爸爸的脸。

爸爸说:“我是你抓捕过的抢劫犯,我是大龙。”

孙叔叔依旧眯着眼睛,看爸爸。他轻轻点了点头。“嗯,你是大龙。”

小提的脑袋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好像坚硬的北风在迎面袭来,又仿佛是一只鸟儿在迅疾地掠过。

“爸爸是抢劫犯?”小提呆呆地看着爸爸,“爸爸是抢劫犯?他怎么可能是个罪犯呢?他和妈妈每天忙着侍弄大棚里的蔬菜,怎么会是个罪犯呢?”小提的心开始翻。他无法接受爸爸是抢劫犯这个现实。

爸爸突然哭了,泪水在他的眼窝里旋转,亮亮的。“那年是你抓住了我。我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是你给了我500块钱。当时我的脸,比挨了一巴掌还难受。”爸爸不停地晃着头,“孙哲,没有你,很难想象我大龙会有今天。”

“大龙!”孙叔叔伸出手。爸爸也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紧紧的。

小提的鼻子酸酸的。他很感动爸爸和孙叔叔的重逢,又惊讶于爸爸曾经是个抢劫犯。

妈妈和孙奶奶都在抹眼泪。小提的心,搅得厉害。

爸爸说:“我出来那天,春杏抱着孩子去接我,我才知道,我进监狱的时候,她已经怀了我的儿子小提。春杏没有放弃我,一直等着我。我就觉得你们都对我那么好,不好的只有我。我真不是个好男人。走在大街上,我对着头上的太阳发誓,一定要重新做人。”他抹了抹泪水,努力地笑,“回来后我贷款在这里建起了蔬菜大棚,种植绿色蔬菜,我们一家三口人,生活得很好。”

小提的心“怦怦”跳着,眼泪涌了上来,他使劲忍着,却没有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

5

小提推着轮椅,和孙叔叔来到女儿河边。河面大部分已经被白白的冰层覆盖,只在中间水流最急的地方,还可以看到河水在流淌。

孙叔叔将身体很舒适地靠在轮椅上,轻轻地叹了一声,说:“你爸爸,是个男人。”

小提觉得,爸爸和孙叔叔的关系很不一般,这种犯人和警察的关系真的很特殊。他也终于知道,爸爸举动怪异的原因和他的秘密是什么了。

“你爸爸,不简单。”孙叔叔又说。

一个警察,不停地夸一个曾经的犯人,小提愈加感到,爸爸确实不简单。

孙叔叔说:“其实,后来我已经知道了那些菜是你送来的。”

小提一愣,问:“你猜的?”

“不,我看到的。我看出你很机灵,就没有出手抓你。”孙叔叔回头看看小提,“别忘了,我是一名警察。”

小提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孙叔叔,长大了,我也当警察。”

孙叔叔没说话,举起右手,将大拇指跷得高高的。

回到大棚里,小提准备学着帮爸爸妈妈干活。侍弄蔬菜,他还一点不会。爸爸妈妈已经在里面忙碌了。小提听到爸爸对妈妈说:“立春了,别看外面还很冷,但在地下,冰冻的土层已经开始一层层融化了。”

小提站着,觉得爸爸说得真好。立春了,冰雪融化,天就渐渐暖了。他仿佛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正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妈妈突然发出一声叫,站了起来。爸爸也站了起来,抓住妈妈的手指,看,还鼓着腮帮子吹气。妈妈的手指出血了。爸爸急忙从衣兜里摸出创可贴,细心地给妈妈包扎。“出点血不要紧,包上就好了。”爸爸安慰妈妈。

看着他们头挤在一起的样子,看着爸爸为妈妈细心包扎手指的样子,小提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转眼间,泪水就模糊了小提的眼睛。

发稿/沙群

亲爱的小读者,你们的大朋友闫耀明祝你们新春快乐!有《少年文艺》的陪伴,你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浪漫而温馨,你们的童年一定会是多姿多彩的!

——闫耀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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