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曲纹与龙纹的比较研究

马晨曦

〔摘 要〕青铜器龙纹最早出现在商代二里岗时期，是商周时期重要的青铜器装饰纹样。窃曲纹则出现于西周中晚期，因其形式抽象、装饰性强而成为西周至春秋时期主要沿用的装饰纹样。龙纹和窃曲纹在构图元素上多有共通之处。在对比研究中发现窃曲纹是以龙纹为基础加以变形而产生的纹饰。

〔关键词〕 龙纹；窃曲纹；分类；演变

青铜器龙纹的表现形式变化多样，在诸多学者对龙纹的分类中，马承源先生对龙纹的分类最受认可。窃曲纹的类型繁多，基本特征是其两端或上下有粗线条构成的弯曲钩型，位于中央的目行纹则会随纹饰类型的不同而变化。学术界对窃曲纹的分类各执一词。朱凤瀚先生以窃曲纹的外形为依据，将窃曲纹分为五种类型。陈公柔、张长寿先生以窃曲纹是由动物纹演变而来的理论基础上，将其分为二型十式。本文拟在广泛搜集图像资料的基础之上，对青铜器龙纹和窃曲纹进行分类，并探讨两者的关系，尝试找出其中的关联。

一、龙纹的分类

青铜器上的爬行龙纹在商朝中期和晚期较为盛行。纹饰中的龙多是侧面形象，以对称式排列。爬行龙纹分有一足、两足以及无足。其中夔龙纹中龙的形象多是侧面形象，故部分一足常被误称为夔龙纹。双体龙纹中的两龙躯体向两侧展开，两尾上卷，双体龙纹亦属于爬行龙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特殊纹饰，是追求展现龙的全貌。

卷体龙纹可分为两种。其一，龙通身布满云雷纹，上半身呈直立，下半身横向弯曲。龙首则位于装饰部位中央。这种纹饰使用跨度长，商朝至战国时期一直被使用。其二，龙的身躯盘曲成一团，龙首为中心或首尾相接。这种纹饰也被看成为蟠龙纹。在商朝末期和周朝初期广为盛行。

龙的头部延长出一条类似象鼻的物体，这种纹饰是象鼻龙纹。这种纹饰初现殷墟中期，随朝代更替，形状发生着变化。至战国，最终被另一种形象所代替。

在龙纹的表现形式中，侧视龙纹为夔纹，正视龙纹为饕餮纹。商代的饕餮纹是青铜器龙纹的主要表达形式。饕餮纹的表现形式尤为特殊，仅将兽面图案化，装饰在器物上，无躯体和四肢。这种纹饰盛行于商代至西周前期。青铜器上的饕餮形象狰狞，以鼻梁为中心，两侧图案呈对称。兽角绘于眼睛上方，有的还装饰眉和眼眶。两侧有耳、爪、兽尾。部分饕餮纹饰直接省去了兽尾。基本上饕餮纹都是按上述的模式塑造的，但纹饰也会随着时代更迭，形成不同样式。商代早期，饕餮纹只有一对兽目，其他部位仅用线条勾勒；到了商代中期，饕餮纹饰的线条装饰变得精细。商代晚期的饕餮纹的纹饰大体分为三种形式，或兽目缩小，或仅表现兽面而省略肢体，或部位采用其他纹饰修饰。

二？、窃曲纹的分类

以窃曲纹作为装饰纹样的发展进程为依据，可将窃曲纹划分为目型窃曲纹和带状窃曲纹。前者图案中心是目形，回钩线条缀于两侧。目形窃曲纹是较早出现的窃曲纹样式。从纹饰中心的目形，我们可以推断窃曲纹的形成并不是凭空而来的。

带状窃曲纹是较晚出现的窃曲纹样。目形纹饰在这一时期已经被简化，仅用粗犷的线条表示。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人们对野兽的无知逐渐减少，开始了解这些动物的习性甚至驯服。人们的崇拜对象发生了改变，动物不再令人恐惧，这些动物失去了崇拜意义。故西周末期的青铜器纹饰大部分以抽象形式表现。抽象寓意超自然，超自然现象的神秘让人们感到畏惧和崇拜。因此目形窃曲纹也被更加抽象化。

三、龙纹与窃曲纹的比较

在以上分别对龙纹和窃曲纹的描述中，可以清楚地了解到窃曲纹和龙纹的特征。目前看来，笔者认为可以足以说明窃曲纹是由龙纹中的某种形式演变而来的。在下文，笔者会通过对窃曲纹和龙纹的比较分析，详细描述二者的渊源。

通过查阅相关资料，发现龙纹中的象鼻龙纹和饕餮纹演变为窃曲纹。鼻向下，尾向上的象鼻龙纹，如穆恭时期的伯簋青铜器的口下所饰的象鼻龙纹，此时的龙纹已省去兽足。南季鼎口下的兽首保留下卷的象鼻和上卷的兽尾，但兽首后面的兽角已变成横向上的折钩，与上卷的兽尾构成了流行于西周晚期的所谓“横G字纹”的纹饰。西周晚期还常见一种单一的“横G字纹”，分为带目与不带目两种形式。有目和无目两种纹饰虽同时并存，但由演化的全过程来看，有目的纹饰是兽角与上卷象鼻的变形，无目的横G字纹则保持原来形态，在躯干中加目则是演化后的形态，所以我们推测此种纹饰是兽体的变形。另外，西周晚期铜钟的篆部多饰横S形龙纹，也有饰横G字纹的，这也可以证明窃曲纹是由龙纹演变而来的。西周晚期，青铜器龙纹的龙首很清楚，兽目两边的线条基本上呈对称形态，进一步向对称演化；最后变成了以兽目为中心，两边线条完全对称，弯曲程度更深的“横S纹”的窃曲纹。

饕餮纹饰的图案通常呈分解样式，并且这种样式在保留饕餮纹应有部分的基础上逐渐向线条转化。穆恭时期，出现了由饕餮纹演变而成的早期窃曲纹。这种纹饰保留了兽目，其余部分演变为线条，初步显示出窃曲纹的雏形，但在整体上仍保留饕餮纹左右对称的特点。夷厉时期，这一类的纹饰已呈现比较规范的窃曲纹形式。这种形式的窃曲纹大多呈带形装饰在器物口沿等处，纹饰中的兽目与饕餮纹的兽目构形相同。一个单元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分有代表兽头所表现的兽目，后一部分只有线条，代表躯干，但是左右两单元合起来仍然可看出饕餮紋的形象。殷代到周初流行一种更为简化的饕餮纹，将纹饰的两部分合为一体观察，方可辨识出是饕餮纹的简化。这种纹饰的两个部分以两个兽目为中心，兽目上下的两条线条包住兽目却不相接，以兽目为中心，呈一百八十度对称。一般这种纹饰被称为兽目双线纹。例如卫鼎上的窃曲纹，纹饰的两部分合在一起，已不太能看出兽面的形象，但是从兽目与弯曲线条相分离的关系，再联系早期演化而成的兽目双线纹，仍可推断出其为饕餮纹的变形。在进一步的发展中，围绕在兽目周围的线条逐渐增加了歧出花纹。西周晚期又进一步简化，将曲线条拉长为扁平状，歧出花纹减少，线条更加简略。西周中期出现了省略兽目的纹饰。西周晚期，省略兽目的窃曲纹逐渐增多。此纹饰的特点是中间没有出现类似扉棱的部分，只有几条左右对称的曲线。与西周中期纹饰相较不同的是每个单元部分的两条曲线都向上卷并且互不相接。与前期青铜器上的窃曲纹相比，这些纹饰可以看作是晚期饕餮纹省略了兽目后的又一次简化形式。这种纹饰简化到最后，形成了左右不对称且只有一条曲线的窃曲纹。

综上所述，流行于西周中晚期的窃曲纹都是由饕餮纹和象鼻龙纹变形而成。二者各有特征：由饕餮纹演变成的窃曲纹，构图以扉棱为中心，兽目与其他线条不相连，呈分离状；由象鼻龙纹演变成的窃曲纹，中间没有扉棱，兽目与线条相连接。

青铜器纹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纹饰都是由制式化的构图元素组合而成，虽整体上形态不一，可如果细分，则会发现这些纹饰之间有许多共同点。青铜器上的龙纹表现得十分突出，龙纹通常有同等样式的身子，而龙角有时却难以区分。窃曲纹的出现便是在借鉴龙纹的基础之上形成的。窃曲纹虽然看似是新兴的纹样种类，其实所有的构图元素早在商代时期便以成型，而这种纹样的原型也在龙纹的变体中若隐若现。过去由于分类原因或固定思维，学术界长期以来针对某一种纹样的研究较多，缺乏各种纹样之间相互比较研究，特别是没有将纹样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观察，自然难以看到各纹样之间的内在联系。本文仅就两种常见纹样之间的联系进行了初步探讨，范围仍然不够，因而不敢说所得结论万无一失，只是希望这种思路应当成为今后青铜器纹样研究的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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