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报纸质量的特殊性※

●肖 云

论报纸质量的特殊性※

●肖 云

报纸的固有属性就是新闻报道，从经济学和营销学的角度说，这种新闻报道是一种以提供新闻为核心产品的服务。它是一个由新闻采写编评、版面语言表现和发行服务组成的过程；离开任何一个方面、或者任何一个方面有缺陷，都是质量不高的商品。对报纸质量的评价就是对整个服务过程及其结果的评价，不仅仅只是报纸新闻文本的质量，也不仅仅只是报纸版面语言的质量，还包括报纸发行服务的质量，它们一起构成了报纸质量的特殊性。

新闻报道；报纸质量；服务

报纸的固有属性是新闻报道，[1]然而新闻期刊（以下“期刊”均指“新闻期刊”）、广播、电视、互联网等等都要进行新闻报道，那么，报纸新闻报道与其他媒介相比有什么特殊性呢？按照质量是“固有属性满足要求的程度”的定义[2]，这个特殊性正是报纸质量的特殊性之所在，它是报纸质量评价的一个核心问题，是建立报纸质量评价体系的基础。本文尝试对此进行一次探索。

一、报纸、期刊与电子媒介新闻报道的文本差异

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讯息”，因为“媒介决定感知方式”。[3]他说：“媒介（亦名为人的延伸）是一种‘使事情所以然’的动因，而不是‘使人知其然’的动因。”[4]。意谓，媒介不仅仅只是讯息、内容的载体，恰恰是讯息和内容的塑造者。报刊、广播、电视、互联网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进行新闻报道；表现在文本上，这种独特方式就是新闻报道的文本差异。

广播以声音为媒介，将新闻诉诸听觉，通过口头语言来呈现信息，其新闻传播是一个在时间中流动的过程。电视以声音和图像为媒介，互联网除了声音和图像以外，还有文字、图片、视频等，电视和互联网都通过屏幕空间来呈现新闻，其中，电视新闻传播同样是一个在时间中流动的过程，而互联网的新闻传播则可以既是在时间中流动的过程，又可以是在屏幕空间中的静态呈现。而报纸和期刊呢，主要是以印刷文字和图片为媒介，通过新闻纸的平面空间来静态呈现新闻。可见，正是媒介特性的不同形成了新闻报道的文本差异。罗杰·菲德勒分别从传播的流动与控制、传播的呈现与格式、传播的接收与限制三个方面，运用13组指标对电子媒介与印刷媒介新闻文本差异等诸方面进行了说明，恕不赘述。[5]

通过文本差异可以明确地看到电子媒介与印刷媒介新闻报道方式的区别，但同为印刷媒体的报纸与期刊，其新闻文本有没有差异呢？

二、报纸新闻报道区别于期刊的独特性

有人认为，报纸的特点是以印刷文字作为媒介进行新闻报道，[6]这太简单，也不准确，因为报纸除了文字以外，还有图片、图表、图式、图例等各种视觉传播手段，还有线条、色彩、花边、网纹、铺底、围栏、套红等各种视觉表达方式，它们一起构成报纸新闻报道的符号系统。所以说，报纸应该是利用印刷符号系统来报道新闻的媒介。

但是，报纸采用印刷符号系统（无论是字符、文体、色彩线条、图片或者版面语言等等），期刊也使用同一印刷符号系统，它们的新闻文本差异在哪里呢？答案是，报纸是利用有别于期刊的版面语言来报道新闻的，这种版面语言使报纸形成了不同于期刊印刷符号系统的特殊符号系统。

（一）报纸版面语言及其特殊性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版面语言不是独立存在的，没有新闻文本，就没有版面语言。版面语言是报纸对新闻文本进行空间组织所使用的语言，并通过这种语言来表达报纸对新闻事实的价值评价；或者说，版面语言是报纸对新闻发言的一种形式，是报纸的新闻言说系统。它是报纸在长期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一种新闻结构方式，是报纸构成独特新闻文本的奥秘所在，而这，也正是报纸与期刊的分野。

1.报纸版面语言的词汇

跟其他语言一样，版面语言也有自己的词汇和语法。从词汇来说，版面语言同样可以分为基本词汇和一般词汇。

基本词汇：基本词汇是版面语言中最主要的部分，它和版面语法一起构成版面语言的基础。基本词汇是基本词的总汇，它包含的词比较少，但却是最常用的词汇，或者说报纸经常都要运用的词汇。例如：

有关点的基本词：圆点、方点、花点、三角形点、标点等；

有关线的基本词：直线、折线、弧线、螺旋线、斜线、曲线等；

有关面的基本词：平面、立面、斜面、凸面、凹面、弧面等；

有关色的基本词：红、黄、蓝等；

有关字符的基本词：宋体、楷体、黑体、隶体、姚体等；

有关空间的基本词：实体空间、灰空间、空白、区间等；

有关标题的基本词：眉心题、盖文题、串文题、文包题等。

基本词汇是很稳固的，并具有很强的构词能力。比如点，可以构成各种各样的点：圆点，如方点，如；花点，如※＊#☆；三角形点，如标点，如，、！等等，这些点还可以相互组合构成更多的点的词汇。又如线，可以构成长线、短线、水线、花线、花边、点线、水平线、垂直线、文武线、经纬线等众多的词汇。又如标题可以构成单式题、复式题、栏题、提要题、小标题、导读题等。

一般词汇：基本词汇以外的词就是一般词汇。它们可能是由基本词汇构成的，如线，除了上段罗列的各种线的词汇以外，还可以通过排列、疏密、对比（粗细、大小、虚实）、渐变、重复、交叉等，形成多变的版面线条词汇；标题可以通过纵、横、拐、跳、字符变体等空间和形式的变化形成标题词汇，等等。有些不是由基本词汇构造的，如刊头、题花、网纹、图片（包括照片、图示、图表、漫画）、模块（它们通常又被称为编排手段）以及版式、头条、破栏、标题（指新闻标题在版面空间中的占有形式）、版序、编排强势、区间优势（它们通常又被称为编排形式）等，它们则一起组成了版面语言中的一般词汇。一般词汇的数量大大超过基本词汇，但构词能力相对较弱。

跟一般语言的词汇一样，版面词汇也有多义性。白色可以表示清白和纯洁，也可以象征丧色、投降之色。此外，版面词汇也有固定词组，版序、区间优势、头条、报眼等等都是版面语言的固定词组。这些固定词组“按惯用法不容许做任何改变，并且不具有言语组合的自由性（这些成语化的组合因此成了某种聚合单位）。”[7]

2.报纸版面语言的语法

除了词汇以外，版面语言也有自己的语法，且同样包括词法和句法。

词法：词法指词的构成和变化规则，按照语言学的理论，包括构词法、造词法、词语组合法等。构词法就是版面语词的构成方法，比如眉心题，它的构词方法就是长度小于正文的栏宽，位置必须居于正文正上方正中而不能偏于一隅，标题的两边各有等宽的文字。这就是眉心题的构词规则。报纸左上角的空间就是头条，如果把右下角当作头条来使用，就违背了头条的构词规则。造词法是创造新词的方法，简单地说，就是在已有词汇基础上，报纸吸引读者、方便阅读、增加美感、凸显自身新闻立场的新方法。这些方法包括重组、变形、建构、换位、添加、重复、离合、复生等。比如，字符，过去就只有黑、楷、宋、隶、魏碑等字体，电脑技术诞生以后，人们根据汉字的美学特征，采用变形、建构、离合等方法，创造出了琥珀、准圆、幼圆、雅黑、细黑、姚体、彩云以及空心字、勾边字、反白字、立影字等多种新词。又比如，过去漫画在版面上的使用并不多见，而现在人们采用重组、变形、添加的方法，创造出了“新闻+漫画”（直观）、“栏头+漫画”（添趣）、“版题+漫画”（增色）等多种版面词汇。而过去被人们摒弃的版面词汇，如通版、碰题等，则因为读者的变化和技术的变化，反而“复生”成了常用词汇。词语组合法与句法是一致的，组合法就是一种句法。重要新闻都组合到头版和要闻版，这就是头版和要闻版的词语组合法；如果把中间某个版这样来使用，头版和要闻版反成了一般新闻版，就违反了这一组合原则。每版的头条空间通常都要与该版最有价值的新闻组合，图片、评论、新闻背景等通常都与重要新闻相配合，等等，都是属于词语组合法。词法的内容非常丰富，可以从新闻版面、专刊版面、副刊版面等不同版面去研究。新闻版面又可以从时政新闻、经济新闻、服务新闻、社会新闻、文化新闻、体育新闻等角度去研究，等等。

句法：就是版面语言组词成句的规则。专栏、特刊、专刊、副刊、号外、图片、头条、特别报道、追踪报道、连续报道等等都是版面语言的句法。比如，专栏通常是针对某个创意来设置的，专栏的空间位置、面积大小、文章主题往往都具有一致性，这就是专栏的句法。特刊都是针对某一个重大事件推出的，比如“两会”特刊，特刊的文章都具有特定的报道对象、重要的版位，这就是特刊的句法。与特刊相比，专刊也有特定的报道领域，但从主题的重大性、报道的集中性以及报道的空间范围和时间长度来说，两者又存在很大的区别。副刊通常发表的是情感性、知识性的作品或者软文。号外则是特别重大的事件采用的句法。图片除了其本身就具有新闻报道功能以外，还有突出版面重点、增强视觉冲击、强调新闻价值的句法作用（当然，这种情况下，图片的使用也兼具版面视觉修辞的功能）。头条空间与某一新闻组合在一起，表达的意思就是它是一条价值很大的重要新闻。如果把一条没有多大新闻价值的新闻放在这个头条空间，就不符合这一语法规则。又比如灾难性新闻用黑线，以示哀悼，喜庆性新闻用红色，甚至配上红灯笼，而不能相反；表现青春和繁荣用绿色，表现和平与深远用蓝色，而不能相反。这些都是色彩与内容组合为相应的版面语言所必须遵守的规则（色彩在不同国家象征意义有所不同）。版面句法可以从许多角度去进行系统研究。党报、市民报、行业报，或者新闻、言论、图片都有自己的句法。

3.报纸版面语言运用例说

2017年3月3日的人民日报“两会特刊”就通过版面语言的运用，体现了报纸明确的政治导向。当天《人民日报》一共24个版，其中第9版至第14版以及第16版均为“两会特刊”。这些特刊最大的亮点就是运用特别的版面语言来结构新闻，坚持政治主导，突出核心意识。主要表现在，突出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作用与取得的实绩。第9版以“五位一体”的发展理念为核心，首先以一篇言论做引领，阐述新发展理念的意义和价值。然后采访了5位代表委员，分别从相应的五个方面报道“五位一体”发展理念的落实情况。版面语言采用在每一位的采访录前面都冠以习近平指示的方法，突出体现核心引领与基层变化之间的关系。特刊 2～6版（10～14版），围绕新发展理念，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个方面，请代表谈感受，向读者说成就。每个版都以习近平同志的相关讲话作头条，并加粗红线和底纹，进行版面强势处理；然后围绕习近平的论断组织全版内容。鲜明的版面语言，充分显示了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作用与取得的实绩，政治导向突出。如果没有使用版面语言对这些单个新闻文本进行再组织，形成一个整版的“大”新闻文本，则单个新闻文本的传播意义将大打折扣。这种独特的新闻文本正是报纸版面语言之所擅，非期刊等其他媒体之所能。

图1 《人民日报》2017年3月3日“两会特刊”头版版面语言

（二）报纸版面语言与期刊版面语言的区别

可以看出，报纸版面语言对新闻文本的组织方式，是形成报纸新闻文本独特性的内在根据。尽管新闻期刊也要运用版面语言，但二者的区别也是显著的。

首先，从版面空间大小看，报纸版面空间远远大于新闻期刊。这种空间不仅仅只是数量上的差别，而是本质上的差异。比如，编排强势和区间优势，报纸可以在同一个版面空间中体现，而新闻期刊在同一版中很难体现得充分，只能通过版序、插页等来体现。

其次，从版面组合方式看，报纸版面可以按内容分成不同的版块，里面再细分为不同的专版和专栏，而新闻期刊只能分成不同专栏。

最后，从所使用的词汇和语法看，报纸版面语言所使用的很多词汇和语法，期刊往往无法使用。比如，报纸同一个版可以有两个头条、在不同的版块还有自己的头条，而期刊往往只能拥有一个头条（如只有一个“封面新闻”）。又如，报纸新闻可以采取暗示、轻重、联想、并列等语言形式表达报纸对新闻事实的评价[8]，而新闻期刊却无法进行这样的表达。还有，报纸可以每日出版，对新闻进行连续报道和追踪报道，而新闻期刊要做到则很难。

总之，报纸版面语言是有别于期刊版面语言的一套独特的新闻言说系统，是报纸新闻文本差异之所在，当然也是报纸质量特殊性的内在规定。

三、报纸是通过发行服务来报道新闻的

如果说，报纸版面语言是报纸新闻报道特有的言说系统，是报纸质量特殊性的内在规定，那么报纸发行则是报纸质量特殊性的外在构成。因为发行是报纸新闻报道必不可少的环节。

从媒介新闻传播的表达方式或者说传播渠道来说，电视和广播新闻的报道是通过物理电波来实现的，新闻的报道与新闻的接受可以是即时的，而报纸新闻报道则是通过报纸印刷以及人工销售系统送达读者手中、再通过读者的阅读来完成的，是延时的。因此，除了新闻本身以外，电视和广播的新闻质量主要取决于物理传送系统的质量，而报纸的新闻质量则主要取决于印刷质量以及人工销售系统的服务质量，或者统一叫做“报纸发行服务的质量”。如果报纸出版以后，没有人购买，报纸就等同于一张废纸，无法实现报道新闻的目的；如果有人购买，但购买不方便，最终没有购买，同样达不到新闻传播的目的。因此，与电子媒介相比，报纸质量除了版面语言的质量以外，还应该加上报纸发行服务的质量。如果没有一个科学合理的、健全的发行系统，报纸无法到达读者手中，那么报纸就实现不了报道新闻的目的，所以，报纸发行服务也是报纸新闻报道、或者说报纸质量的题中应有之义，它与新闻文本（单个的）、版面语言一起构成报纸质量的特殊性。

四、报纸新闻报道是一种服务

在经济学和营销学的论述中，服务和产品是作为两种并列的商品而出现的。服务是什么呢？它是一方向另一方提供的任何一项活动或利益，其本质上是无形的；并且不产生对任何东西的所有权问题，它的生产可能与有形产品有关，也可能无关。上面的讨论显然可以看到，报纸新闻报道本质上就是一种以提供新闻为核心产品的服务，这种服务首先要利用印刷符号系统将新闻事实转化为新闻文本，然后再利用版面语言来组织文本，最后通过发行服务传递到读者手中。因此，从根本上说，报纸质量就是报纸作为一种服务的质量，这种服务的质量分别由新闻文本质量（单个的）、版面语言质量和发行服务的质量所决定，并构成报纸质量的特殊性。

[1]肖云.报纸质量评估：内涵及研究方法[J].中华文化论坛，2016（11）:163-172.

[2]温碧燕.服务质量管理[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49—51.

[3][4][加]埃里克·麦克卢汉，弗兰克·秦格龙，编.麦克卢汉精粹[M].何道宽，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286，266.

[5][美]罗杰·菲德勒.媒介形态变化[M].明安香，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38-42.

[6]李良荣.新闻学概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122.

[7][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原理[M].王东亮，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56.

[8]赵希龙.谈报纸版面表现力[A].蒋元椿等：编辑与评论[C].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84:70-80.

G210

A

1008-5947（2017）06-0067-0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报纸质量评估体系研究”（批准号：11BXW007）的阶段性成果。

肖云，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四川 成都 610041）

2017-10-21

责任编辑 何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