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风流?
李白嗜酒,大醉,吟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为风流。明人张岱,晚年著《陶庵梦忆》回忆年少过往,叹息“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暗香浮动,长陪夜白黄昏”,闲适之心,不失为另一番风流。而早在公元三世纪,《列子》里就有一篇非常著名的《杨朱》篇,反映了人们的外、内两个层面的“风流”:“生民之不得休息,为四事故:一为寿,二为名,三为位,四为货。有此四者,畏鬼畏人,畏威畏刑。此之谓遁人也。可杀可活,制命在外。不逆命,何羡寿?不矜贵,何羡名?不要势,何羡位?不贪富,何羡货?此之谓顺民也,天下无对,制命在内。”他眼里,贪图寿、名、位、货者,只是一种低级的粗鄙的享受,不要非得去追求这些,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风流。那么,风流者是什么样子呢?哲学家冯友兰认为:“有这种超世感觉和追随道家修身养性的人,对快乐有一种比对具体物欲享乐更高的需要,也具有更敏锐的感觉。他们率性纯真地行动,却全然无意于物欲的享乐。”
自古,文人多风流!
东汉末年,杜康是河南汝阳乡下的一个酿酒师傅,放羊时,无意中酿出了秫秫酒。三年开坛,喝过之后,喝酒的人三年大醉,身体壮得好像一头牛,世间罕见。偏偏,这世界出了一个酒圣刘伶,是竹林七贤之一,号称“千杯万盏不醉”,整日放浪形骸。就连《世说新语·任诞》中,也说刘伶很怪,喜欢赤身裸体,不着一丝一物,还跟家人说他能感受到自己于天地宇宙之中畅游,以此为乐。就是这个刘伶,有一天果真遇见了杜康,并且喝了杜康酿的三坛酒,顿觉天旋地转,扭头就走,一路跌跌撞撞回家。回到家,刘伶大醉,就交代夫人道:“我如果死了,请夫人把我埋在酒池里,酒盅酒壶陪伴。”不几日,刘伶醉死。他夫人无奈,只得把刘伶埋了。三年后,杜康寻找到了刘伶家,讨要酒钱,刘伶的夫人又气又恨地说:“原来是你酿的酒啊!你把我老公都喝死了,埋在村外,你还胆敢前来我们家讨酒钱。我非得把你告到官府不可!”杜康哈哈一笑说:“嫂夫人息怒。刘伶他没有死,是喝醉了。不信,我们打开棺材看看。”众乡邻眼睛瞪得圆圆的,打死也不相信杜康的话。结果,打开刘伶的棺材盖一看,阵阵酒香中,里面的刘伶面色红润,呼吸平常,毫发无损。杜康一拍劉伶的肩膀,刘伶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抹着嘴角一串透明的酒水问:“杜康贤兄,这是哪儿呀?”众人大惊,继而哈哈大笑,为这两位坦坦荡荡、自由自在的风流者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刘伶后来写了一篇酒文章,叫《酒德颂》,区区一百八十八字,流传至今。
说到酒,竹林七贤之中的诗人阮籍(210-263)和他的侄子阮咸,两个人都是好酒量,时不时邀请亲朋挚友、宗亲族人喝大酒,吃大餐。他们大瓮装酒,大块吃肉,杯盏不断。坊间传闻,说他们有一次喝醉了,席地而坐,酒杯酒碗横七竖八一地,个个醉眼蒙眬丑态百出。突然,一头猪闻着酒味来了,直接喝了某个杯子里的酒。紧接着,一群猪来了,上去好一阵猛吃猛喝,人们也不驱赶,反而哈哈大笑不止,与猪共饮。后来,所有的猪都喝醉了,人也喝醉了。时间久了,每当阮家举办酒宴,不光人多,猪也多,人猪共饮变得习以为常,大家你吃你的我喝我的,好不快活。哎呀,原来阮籍、阮咸等人看自己和宇宙万物是同等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也没有异类之别。三国鼎立时期,各地不仅号召老百姓养牛养猪,而且寺庙里的祭祀猪也很多,加上老百姓自家养的,繁殖极快,数量很高。牛是古代农耕时期的主要劳动力,官府规定不能杀牛吃,违者要被官府抓去坐牢。但是,猪多,肉不稀罕,老百姓是可以随时杀了吃的,价格相对比较便宜。如此说来,像阮籍阮咸们对待猪们这种友善和睦的态度,这种“同于万物”的感觉,正是“风流”的重要思想基础,也是一个人成为艺术家所必须有的品质。这是何等胸襟!
西汉中叶,汉武帝时代,淮南王刘安是当朝皇帝刘彻的叔叔,被属下臣子奉承其有“天子之相”,野心顿起,从此,迷上了神仙黄白之术。这个人,不仅是个大学者,著述《淮南子》,且崇信道教。他召集一千余位门客聚集在淝陵山脚下,谈仙论道,其中,以苏非、李尚、田由、晋昌、左吴、雷被、伍被、毛被“八公”为最,他们,像极了那个晚年糊涂的秦始皇。淮南地肥物丰,盛产优质的黄豆,当地人便有喝豆浆的饮食习惯。而炼丹时,必须得用豆浆培育丹苗。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天,刘安在炉旁端着一碗豆浆,走了神,把手中的豆浆碗忘得一干二净,不料手一撒,满满一碗豆浆泼到了炉旁供炼丹的一小块石膏上。大约吃过两筷子面条的工夫,那块石膏不见了,豆浆成了一块不规则形状的东西,肉肉的,颤颤的,滑滑的,白白的,世上没有比它更嫩的东西了。众人惊呆了,有人大胆地尝了尝,频频点起了头。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尝过,都说是人间美味,可惜太少了,能不能再制造出一些呢?刘安站在一旁,不信,命人把大家没喝完的豆浆端过来,倒入锅中,随手捡起一块石膏,碾碎,搅拌到豆浆里,眨眼间,神奇般地变成了一锅白嫩嫩的、滑溜溜的东西。刘安用筷子夹起一块,滑嫩异常,品之又品,连呼:“离奇,离奇!”所以今天,中国的豆腐初名“黎祁”,也就是“离奇”的谐音;淮南的淝陵山,更名为“八公山”;而淮南王刘安和豆腐,载入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的二五卷《谷部》,成为发明中国豆腐的祖师爷了。
豆腐有很多小名,“菽乳”“黎祁”“小宰羊”等等,先传入宫廷,被皇家所垄断,后来流入民间,唐朝之后,才被老百姓称之为“豆腐”。中国的豆腐制作工艺走出国门,走向世界,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唐代天宝十年(757),鉴真和尚东渡日本,便把豆腐技术传到了日本,所以,日本人一直视鉴真和尚为豆腐的祖师爷。北宋时期,中国的豆腐传入朝鲜;19世纪初,中国的豆腐传入欧洲、非洲和北美地区,逐步成为世界性食品。古往今来,“豆腐”一直在中国老百姓餐桌上扮演着重要角色,做法千变万化,味道千奇百怪,融合了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文化的“豆腐宴”不胜枚举,有关“豆腐”的诗文更是妇孺皆知,看来,刘安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之举,竟然又创造出了一张中国名片。风流的中国文人,自然爱上了风流的“豆腐”,比如苏东坡发明的“东坡豆腐”、四川成都的麻婆豆腐、河南周口农村的箩圈热豆腐、扬州人的鸡汁煮干丝、广东梅州的客家豆腐、湖南人的臭豆腐、攸县的攸县香干、陕西洋县的菜豆腐和神仙豆腐、安徽淮南的白豆腐乳、东北人的冻豆腐之类,难怪中国人如此风流!
豆腐的风流,皆“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世说新语·伤逝》王戎语),风流者,天地人生境界合一。
对,说说攸县的霉豆腐吧——
我们在接站的大巴车上欢呼惊叫着:湘东大地,罗霄山之上,那挂满一树树一簇簇沉甸甸的油桐果儿,着了半青半绿的色泽,裹不住的一丝丝香气,挡不住的骨子里的野性,不张不扬地飘荡在山风中,哦,是怎样的一种风流呢?
带着惊喜,我们来到某宾馆住下。
中午餐桌上,又嗅着一股又臭又香的气味,不知道是哪道菜散发出来的。我细细琢磨了几次,它是一道什么特殊的诱人的湘菜呢?带着疑问,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凉菜热菜中搜索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碟块状的红艳艳的霉豆腐,凉菜。便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整块,果真,那沾满红色辣椒面的霉豆腐,浅浅的臭,臭中带香,香中麻辣、滑腻、诱人,一股股香气轻轻钻入鼻孔。终究,我抵挡不住它的诱惑,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上一口,一股咸香、辣香,又似乳酪的味道迅速氤氲开来,溢满了整个口腔,同时,辣出了眼泪。看着满桌子的美食,感觉自己还是对这一碟霉豆腐情有独钟!再慢慢咬上一口,细品,舌尖贪婪地享受着霉豆腐那独特的香辣,咽下,咂咂嘴,辣中泛出一点点的微香。
豆腐也风流,火辣辣的霉豆腐呀,更甚。农家的旧时做法,先把脸盆大的一大块水豆腐放置案板上,切成小方块,长宽高,一指半薄厚,码在竹子做的簸箕上,阴凉处压出水分,晾至六七成干,用绳子串了,挂在檐下窗下篱笆下,再不去管它。山区雨水勤,阳光少,三五天不到,那些豆腐块就晾成了一指那么厚,就发霉了,长出了红蚯蚓绿蚂蚁似的毛毛儿,一指半长,这当儿,营养最丰富,生成了许多对人体有益的氨基酸物质,千金难买啊。怎么转化成一道人间美味呢?忽然之间,农家小院异常忙起来,那边,梳了鬏鬏儿的小媳妇洗开了坛坛罐罐,这边,湘妹子高兴地朝霉豆腐撒上茶油和山歌,没了牙的老婆婆一边切辣椒末儿,一边看着一条不停地捞米粉的土黄狗傻笑……一个月过去,新做的霉豆腐就要开坛了,几条胡同的人家聚集一处,比谁家的好吃,不料比来比去,一家一个味,分不出胜负,天王老子也没法评,谁家的都好吃哩。
风流的东西,谁不喜爱!
好几个外地作家,也喜欢这一口。豆腐哪里都有,但豆子不同,水质不同,一个地方一个口味。攸县由于得了攸水和洣水,豆腐更加滑嫩水灵,柔到骨子里了。特别是霉豆腐,有湖湘的辣,江湖的粗,山村的野,水色的柔,夹起来成块,入口即化,香辣咸酸臭,多种滋味反复在你的舌尖上翻卷,久久久久,不肯离去。饭后,正当我们寻觅在哪里可以买到正宗的霉豆腐时,不想,回到宾馆,竟然看到每人房间都有一瓶,才知道,原来酒店老板非常大气,送了我们每人一瓶。真是暖心!
去长沙黄花国际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我们犯了难:这霉豆腐,让不让我们带上飞机呢?一同来的秀丽编辑也是一位霉豆腐粉丝,半路上,她慌忙打电话询问了机场工作人员,对方说可以携带。尽管这样,有几个外地作家返程上车之前,还是怕带霉豆腐上飞机麻烦,直接放攸县宾馆,不要了。此时此刻,我们的这四瓶,也不知它们的命运如何,能否顺利带到北京?
到达机场的行李打包处,我拿出其中的一瓶霉豆腐亮了亮,意思是“可以带它吗”,一位工作人员脸色一怔,说:“直接带不可以上飞机,必须打标准的包装件,随机办理行李托运。”我们不死心,又跑到特殊件办理处,一问,打一般的托运包装不行,必须打特殊的外加三层透明塑料膜的易碎品件,才能行。又问价格,吓我们一跳,小小四瓶霉豆腐,打包费竟然要价200多元!我认为要价太高,没有办理什么行李托运,就说:“算了算了,直接随身携带去安检吧。”我想,如果过不去安检,再送给打扫卫生的大姐也不迟。打特殊件的小伙子看我们不打包,脸色一黑,冷冷地告诉我们:“那就扔了吧,这么沉,就是走到安检处,也得扔掉!”看他那蛮横的态度,我们压在心底的小火苗“腾”地蹿了出来,理都不理这个人,扭头就走,坚持一定到安检处试试。刚才,那电话中机场工作人员说可以,怎么到他这儿就不可以了呢?是不是他眼见无钱可赚,恼羞成怒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贪心?
我们心情忐忑,拖着沉重的行李,一个个没有底气地走向了安检门——哈哈,没想到,四瓶霉豆腐都顺利通过了安检!
慌忙间,等我们全部安检完,都露出了笑脸,不约而同地做了个OK 的手势。
有些事,一定要堅持到最后,才知道结果。人生不也是如此吗?冯友兰先生在哲学著作《新原人》里,把不同人的“人生境界”分为四等,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其中,他重点论述了第四等人:“人也可以达到一种认识:知道在社会整体之上,还有一个大全的整体,就是宇宙。他不仅是社会的一个成员,还是宇宙的一个成员。就社会组织来说,他是一个公民,但他同时还是一个‘天民,或称‘宇宙公民。这是孟子早已指出的。一个人具有这样的意义,在做每一件事时,都意识到这是为宇宙的好处。他懂得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义,并且自觉地这样做。这种理解和自觉使他处于一个更高的人生境界,我称之为在精神上超越人间世的‘天地境界。”往往,人在天地境界里生活,所追求的人生最高点就是“成圣”,他最高的成就就是和宇宙合一,超越自己的智性的世界。我们现今的生活当中,可能感觉不到哲学思想对于自己的人生和处事的获得感,但是却时时左右着我们传统意义上的行为。就“机场安检处让不让带霉豆腐”这件事来说,有偶然而遇的因素,有突如其来的获得感,从天而降的幸福感,林林总总的不确定性,未知的谜,宛如坐过山车一样惊险。
豪气,一路高涨!
等登上飞机,我们第一个大问题,就是如何把那个沉甸甸的装有四瓶霉豆腐的食品袋子塞进座位上方的行李舱。小曹个子高,帮大家都放到了头顶上的储藏室。飞机上,我兴奋地戴上耳机,尽情欣赏着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音乐,为这次笔会的成功,为能品尝到这人间美味的霉豆腐而高兴。
飞机在首都机场缓缓落地。我们从下机,出港,直到看见单位的接机司机老刘,还在高兴地谈论着霉豆腐。到家已是凌晨时分了,查看查看行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四瓶宝贝。怎么回事?难道它们飞了不成?
第二天到了编辑部,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大家分析,可能下飞机时,忘记去取那个行李袋子。看来,人人都不可能成为道德完美的圣人,但是可以追求“成圣”,在觉而又悟的状态中做事,“觉字乃万妙之源”,感受世界未知的“洞穴”。换言之,就是我们不该享受这个风流的美味啊!
过了几天,老刘突然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我们落他车上一个袋子里有几瓶霉豆腐?哈哈,原来落在他后备箱了。
这失而复得的霉豆腐啊!
祖祖辈辈,人们围绕着豆腐做足了文章,水豆腐,盐水豆腐,油炸豆腐丸,攸县香干,卤香干,豆腐皮,等等等等,可谓是人杰地灵、丰衣足食了。问一位乡村大妈,她一脸正色地告诉我:“你不知道吧?常吃豆腐菜,可以降低血液中胆固醇的含量,减少动脉硬化,加速新陈代谢呢。”一瞬之间,我仿佛看见一团团灶火烧旺了,茶油贪婪地舔着锅心,甜甜的湘妹子依次放进去食材,什么腊肉晒肉春笋野猪肉啦,什么香干豆腐泡豆腐皮啦,什么葱姜蒜苗紫苏叶啦,末了,不忘撒几把红辣椒青辣椒丁儿,“哧啦哧啦”“啪啪”“嘭,嘭嘭”“唧”“扑哧扑哧”……勺子随便一翻炒,红黄绿紫黑,辣味儿升腾,就是一百多道菜,吃起来,绝了!绝了!
风流之物,人与人之物,当是人间一对难觅的知音。古代知音间的交往,乃至于今天,还在四下流传。最有名的例子,当属《世说新语·任诞》中的另一则故事:“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王徽之(338-386),字子猷,东晋名士、书法家,书圣王羲之第五子。王徽之和桓伊因为都爱好音乐,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见面的次数极少。二人如何交流呢?下面的故事就很精彩了:某年的某日,河边偶遇,王徽之请桓伊为他吹一曲,桓伊知道难得遇到知音,停下脚步返回,在胡床上一口气吹了三曲,然后二人你送我一笑,我赐你一礼,不发一言,两人都从对方得到了艺术的满足,最后登车而去。这个故事,不知道被多少人讲述了多少遍,妙就妙在,“客主不交一言”。想,人生得一知音足矣,即使怀揣着千言万语,又何必说给他听?
刘安这个至死都想當天子的老皇叔,怀揣篡位登基的阴谋,暗地里招兵买马,制造兵器,网罗人才,伺机谋反。公元前122年,这阴谋突然被汉武帝刘彻察觉,刘安畏罪吞丹自杀,留下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笑话。如此来看,刘安晚年是风流的,他著书炼丹,卧薪尝胆,为的是“一人得道”,然而事实上,他没有得道,只有“豆腐”得道了。不过,老天爷还是非常眷顾他,虽说炼丹不成,却发明了豆腐。这一代代中国人视为“神仙的礼物”的豆腐,美丽的豆腐,多情的豆腐,带给了地球人一段段汹涌澎湃、倾心动魄的口福!
想必,我与这风流的豆腐,也属偶遇,当是一对知音吧。
作者简介:黄艳秋,作家,上世纪70年代生人,毕业于郑州大学,某期刊副主编。作品见《中国财经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华读书报》《安徽文学》《青春》《散文选刊》《吐鲁番》等报刊。曾入选《2017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等年度选本,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