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北始兴围楼防御体系研究

劳楚静

摘 要：粤北始兴的围楼建筑是一种独特的历史文化遗存。作为集防御、居住、储藏功能于一体的围楼，其设计重点在防御体系的构建。文章从规划与建筑两个层面入手，分析围楼的防御对策，并结合实际案例探讨围楼在攻防与避难中起到的作用。

关键词：始兴；围楼；围屋；防御

出于特定环境的生存需求以及族群的社会文化属性，随着客家移民反迁入粤北始兴一带，各村各族陆续兴建围楼以防兵匪滋扰，形成“有村必有围，无围不成村”的独特景观。围楼平面多为正方形或长方形，占地面积数百上千平方米不等。面阔为3～5开间，楼高3～5层。楼的四角建有高出一层并朝外凸出1米左右的炮楼，也有的仅在四角顶层设一抹角炮楼，其功用是警戒或打击进入围楼墙根和瓦面上的敌人。楼内多有天井和水井，围向性的房间用作厨房、牛栏、柴间、贮藏间、寝室和战略用房等，间间有门连通，平时储物，仅在避寇时入住。笔者通过实地调研，分析始兴围楼的防御体系。

1 防御工具和防守范围

围楼作为防御建筑，其主要的功能在于防守。村民使用的武器包括弓箭、枪、碎石等冷兵器和鸟枪、土炮等火器，清末时还有新式火器。由于清朝建立稳定统治后一直没有对民间兵器严格管制，所以民间的冷兵器甚至火器都是普遍存在的，只有红衣大炮级别的重型火器是被严格控制的。竹铳、土枪、土炮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大部分是民间私造。始兴不少地方能制火药，先取泥土熬硝，制出火硝，再加工为火药。火药分直硝和横硝两种，直硝用于鸟枪，横硝用于制造鞭炮。《始兴县志》所载各乡专长，如“石下、罗所、岭头之纸爆”[1]。

弓箭、碎石等冷兵器虽然威力不大，但是来源丰富、容易取得、不受管制，攻击范围不过100米。土枪是使用频率最高的武器，射程在100～200米间，清末之后陆续使用手枪、步枪、轻机枪、手榴弹等新式火器，其威力和射程也大大提高。土炮的射程与火药量相关，最远达1000～1500米。[2]

2 规划层面的防御对策

始兴人在匪患侵扰、宗族纷争、土客械斗、贼人盗窃等冲突事件中，逐步发展出适应当时历史条件的防御体系，其典型村落形态为围屋、围楼相结合。围屋多为单层，是人们日常生活起居场所；围楼一般3～5层，主要用于紧急躲避匪患之需。

2.1 围楼与围屋联合防御

始兴的村落规模小且分散，一姓一村一围屋一围楼很普遍，也有几处围屋连成一片，形成规模较大的村落。

①围屋：由纵横交错的房屋围合而成，屋与屋之间有隔墙相连，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设置重重叠叠的门扇和门栅。贼盗一旦进入围屋内，里面的内外大小侧门、巷门、厅门、房门等关闭起来，其就会被困其间、无法出入，成为瓮中之鳖。居住的房屋被外部偏房包围，若贼盗强攻，一时也难以伤及。但是围屋内一般没有水井，不适宜长期坚持自卫防御，而且防卫功能有限，无法抵御大规模军队的强攻、火攻和长时间的围攻。但是可以防小偷小摸、小规模宗派械斗、小股土匪的短时间围攻。

②围楼：作为围屋的附属建筑，加强了围屋的防卫能力，为保护全族人的生命安全、牲畜安全、粮食及其他财产安全带来了保障，给人们创造了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也给民间对抗较大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条件。

围楼的选址要考虑到护卫村落和便于村民避难，具体位置的选择有独立于围屋在侧旁另建的，也有的围楼包裹着房屋，形成屋中有围、围中有屋的布局。

2.2 围楼之间的联合防御

往往同一村落中还有其他的围楼分散在村中，这些围楼体量较小，主要作防御之用，不具有避难功能。它们之间相互补全盲点，共同把守重要关口，保护本宗族财产和人身安全。（图1）

始兴村村建有围楼，邻村之间的围楼还可以互为照应。盗贼入乡劫掠一般沿途扫荡各村，所以相邻村落之间合力防御，驱逐匪盗，成功概率更高。远远看见土匪来扰，也会沿路通知各乡。

2.3 围楼和围墙的联合防御

围楼外还有加建护围墙的，如东湖坪村的永成保障围，围楼正门外有一小前院，三面由围墙围合，界分“内”与“外”，并同时分开“民居生活区”和“围楼防御区”。民居的外墙用河卵石和青砖垒砌起高高的外围墙，拐角处设炮楼一座，正对永成保障围的院门，形成严密的防御系统（图2）。

周所村的竹苞松茂围类似，围楼外设一周护围墙。紧贴围墙建有偏房，作为柴草房、牲畜房、厨房等。这样一来，猪、牛等也能被保护起来，同时不影响围楼内的卫生，还增加了一重防卫，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图3）。

3 建筑层面的防御对策

退守围楼往往是迫不得已时最后的选择。因此，建筑必须足够坚固、无懈可击，以抵抗敌人进攻，其自身的防御功能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3.1 高大的形体

围楼的层数多是3～5层，高度在8～16米，而村中的民居多是1层或2层，站在围楼上，可以俯瞰村落的全貌以及村前村后道路及周围环境的情况。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有的围楼还建在山岗之上，利用地形优势最大限度地发挥围楼防守瞭望的作用。另一方面，高大的建筑体量对于匪寇也起到了心理恐吓的作用。

一些围楼顶层的角楼向上突出，坡屋面上加砌女儿墙，令围楼在屋顶连为一体。这样把屋面也利用起来，增加射击点，加强整体防御力。女儿墙有效地保护了屋面，防止炮弹击中屋面，伤及楼内（图4）。

3.2 坚固的墙体

围楼外墙体和炮楼的墙体一般都很厚重，墙基用大块河卵石、红砂岩条石、花岗岩条石和青砖等砌筑而成。墙基既要防洪水侵袭，又要防止人为破坏，厚度多在0.5米到3米，一般厚1米左右。荣光围楼墙基厚2.35米，墙内有1.3米的空隙，盛满干燥的细沙、木炭，如遇挖墙，沙炭便倾泻而下。特殊结构还有满堂大围中心围，其墙基用花岗岩石叠砌而成，高5米，厚度最小为2.4米，最厚達8.2米（图5）。

外墙壁厚度逐层递减，平均厚度约0.35米。除了泥围、土围以外，外墙不外露木构件，以防火攻。

3.3 门窗的设计

围楼大门的设计复杂考究，设有3～6道门，如铁板门、铁皮包木板门、铁杠栅、木杠栅、石闸门或木闸门、木板门，以4道或5道门为多见。铁板门厚1厘米左右，木板门厚10厘米，石闸门厚15厘米左右。门后设有隐秘的开启机关。

例如，永成保障围的围门设计有4道门，从外到内分别为铁皮包木板门、铁杠栅、石闸门、木板门（图6）。大门框上方还设有水漏，战时可防火攻大门。例如，满堂围中心围的围门正上方有一小室，平时盖上木板，与一般走马廊无异，必要时掀开，从预留的孔洞落下门栓和闸门，进一步加固围门，若遇火攻大门，也從此处泼水灭火（图5）。

楼中各层窗户主要用于防卫，主要的特征是窗洞窄小，外观封闭。底层和二层一般不开窗，仅仅设射击孔，三层和四层开方形瞭望窗和射击孔。

窗的设计有三层，从外到内分别为竖向铁栅栏、向内平推式窗扇以及窗栓。窗洞的形状内大外小，兼具瞭望和射击的功能。

射击孔的形状丰富多样，其决定因素是武器的口径和射击角度。弓箭射击孔呈狭小长方形，为岩石凿成或砖石砌成，内大外小。土枪射击孔有花瓶形、梅花形、十字形等，用岩石凿成或砖砌。土炮射击孔呈圆形，皆为岩石所凿，内大外小（图7）。

4 攻防实例——外营围楼保卫战[3]

外营围楼始建于民国五年（1916），建成于民国八年（1919），口字形平面，长20米，宽16米，高12米。外墙用河卵石垒砌，墙角用红砂岩石和青砖叠砌，至顶层砌筑4个角楼，是一座典型的始兴围楼。

1945年8月1日至3日，共产党游击队30多人和国民党部队共2000多人进行了三天三夜的激战。1日凌晨，国民党部队分6路进攻抗日根据地，包围外营村，风度大队少数人员与外营民兵及群众百余人撤入围楼。随后立即在4个角楼上架设土炮，并分别用机枪、步枪、手枪等守在各个射击孔，瞄准几条道路，不容敌人近身。楼外四周有鱼塘包围，仅西北与民房相连，一旦有响动即刻丢手榴弹，阻止敌人爆破围楼。敌军只能隔着鱼塘向围楼轮番开火，无法靠近。到晚上趁夜色朦胧，十多人（主要是小孩子）先后从窗口利用粗绳吊下去逃生。2日，敌人火烧围门、炮轰墙体，村民挖地下泥土堆向门处，又用桌子门板顶着多层棉被到墙根，泥土和棉被皆用井水打湿。敌人看攻击无效，便宰杀村中牲畜，抢劫财物，逼迫围内战士村民投降。3日上午，敌人从民房挖地道到围楼西北墙角下面，埋上炸药，炸出1米宽的缺口，接着从马头岭高处对着围楼屋顶发射燃烧弹，引起大火，致使楼内战士和村民遇难。

总的来说，始兴围楼的防御策略还是以躲避、防守为主，几乎不采取主动的进攻策略。当地的百姓既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武器装备也不充足，无力与强悍的土匪正面对抗，只好凭借高大、坚固的围楼进行防御，必要时自卫反击，基本上能达到保障生命财产安全的效果。偶有极为凶残的土匪入村烧杀抢掠，攻破围楼，如“道光三十年冬十月，长宁贼目纠党数千由曲江窜入清化司前破刘姓屋围”。即便如此，围楼至少起到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作用，“（长宁贼）又坟官姓围楼，以守备袭，未得”。

5 结语

防卫是围楼最重要的功能，也是建造围楼的目的，其防御对策包括两个层面，在规划层面，需要考虑与村落民居的位置关系，既要方便居民避难，也要避免与匪徒火拼时累及民房；在建筑层面，需要考虑建筑形体、外墙、门窗、射击孔、角楼的设计和配置，保证建筑坚固难攻。防御策略以消极的躲避、防守为主，几乎不采取主动的进攻策略，但围楼基本上能达到保障生命财产安全的效果。

参考文献

[1]（民国）陈赓虞.始兴县志·卷四·舆地略·三十八·实业.

[2]李悦. 明代火器的谱系[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2

[3]廖晋雄.始兴围楼[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