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班里同学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小表弟,代表着幼稚、天真、不懂事,也代表着好说话,不会拒绝别人。我不喜欢这个外号。
一次课间的时候,老贺路过走廊,聽到同学这么叫我,随口评论了一句:“嗯,还是很像你的。”奇了怪了,自从老贺说这个外号还不错之后,我也就觉得这个外号还真不错。
老贺是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也是年级所有文科班的英语老师。学校里都是他的传闻:教课很厉害啦,英语口语全市冠军啦,老婆很漂亮啦,每晚要去我们当地最高级的酒店吹萨克斯啦。很多人对此颇有微词:一个老师怎么能去酒店兼职呢?
可老贺每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都很自信,脸上挂着微笑,好像处理别人的议论,于他而言只是掸掸身上的灰尘那么简单。
我很羡慕他,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因为崇拜久了,就好像和他很熟一样,以至于鬼使神差地,我鼓起勇气站在了老贺他们班的门口,等着他下课。
高中时的我不是一个敢于发表自己观点和意见的人,但不知为何,看到老贺,我有想表达的欲望。我说:“贺老师,我是理科班的学生刘同。我很想进入您的班。我知道这次考试我还差一些,但是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回去考虑一下,你也不用太着急。”老贺带着微笑说。
后来,当我的名字真的出现在文科重点班的编排表时,我在心里着实激动了一番,并且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可惜进入高二之后,我的成绩依然没明显的起色。我开始躲着老贺,不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是怕他失望。
老贺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也不找我聊天,而是点名让我参加各种课余活动。我的普通话很烂,他偏偏让我参加演讲比赛;我逻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偏偏让我组织班级的辩论队;我根本不会跳舞,他偏偏让我和几个男生一起跳民族舞《珠穆朗玛》……
我听课听不进去,每天无精打采,觉得世界全是黑的,唯一的光,可能就是老贺发现我沉到海底,冷不丁把我打捞上来那一下。虽然我想一直沉在海底,但每次他点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告诉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定要做好啊,要做好。
我和同学跳《珠穆朗玛》拿了一等奖,我参加英语口语比赛拿了优秀奖,我参加定向越野五千米跑完了全程,我把黑板报搞得乱七八糟拿了最佳创意奖……我成绩不好,但老贺让我体验到做学生取得好成绩之外的另一种获得成就感的方式。人生的齿轮,就这样慢慢开始运转起来。
高考结束,我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老贺特别开心,对我爸说:“你儿子总是能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一点点光,打也打不死。”
也许是老贺当初说“他是一个会在黑暗中找光的人”,所以后来无论遇见怎样的事情,我的第一个念头都不是“怎么办,完蛋了”,而是“来,我们来看看光在哪里吧”。
2015年春节,同学聚会,老贺也来了。我问老贺,高二时为什么会允许我进入文科重点班?他似乎想了很久,然后说:“你之前在理科班好像做任何事情都躲在后面,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孩气场很小、很弱,我完全没有想到你能主动来找我。说实话,那样的你把我都吓到了。我很吃惊,你这样的人怎么敢来跟我谈你的想法呢?”
光打在你的身后,墙上便有了巨大的身影。
“与其说是相信你成绩会好,不如说是相信你比同龄人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
也许,当你努力想完成一件事情的时候,信念会给你比能力更强大的力量。高二那年,我会在走廊上叫住老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