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原与安徽省立图书馆(1930—1935)

2018-01-02 04:03沈启亮
关键词:馆长读书会安徽省

沈启亮

(皖南医学院 图书馆,安徽 芜湖 241003)

安徽省立图书馆作为中国建立较早的公共图书馆,从它刚成立就被人们寄予着“承担起收藏文化典籍、向全民推广实学并推动文化进步的社会责任”[1]1。然而由于当时政局紊乱和经费短绌的影响,一直未发挥现代图书馆的作用,馆址一再变迁,从文昌宫到高等学堂旧址,再到鹭鸶桥农工学堂西边,最后迁至旧藩署才算稳定,每月经费也只是稳持在几十元到数百元之间,“每日阅览者一二人,——一说有五十人”[2]。在陈东原就任馆长之前的十八年里,共换了十二位馆长,时间最长的不过三年六个月,最短的竟只有两个月,馆长频繁换人,很难施行大的方针政策,所以严格来说,它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而只是一个藏书楼。直到1930年2月,陈东原就任安徽省立图书馆馆长,实施有效措施后,“安徽省立图书馆步入发展高峰,各项事业蒸蒸日上,开始‘由旧式藏书楼进而臻于海内新式图书馆之林’,并跻身近代图书馆的先进行列”[1]1。

一、拓展馆务工作,打造近代先进图书馆

陈东原毕业于北京大学教育系,虽非图书馆专业,然对于图书馆事业的重要性亦深铭于胸,他认为:“学校教育,毕业有定期,而图书馆无时间之限制,无论老少,俱可终生倚为良朋。学校教育,人数有定额,而图书馆无空间之限制,但须到馆,俱得享用。况生也有涯,学问无穷,个人之财力,既不易收集群书,兼收并蓄,则公共图书馆之重要,更为迫切”[3]。他以一位教育学家的眼光视图书馆为社会大学校,在整顿图书馆事务方面不遗余力,为省馆各方面的工作作出了突出贡献。

在馆舍修建方面,刚接手的省馆“仅以藏书楼及西偏旧屋数楹为基础。只有阅览室一所,大门在今馆之西,非但无以壮观瞻,亦殊狭窄不堪”[3]。囿于经费短缺,陈东原不得不制定了逐年修建计划。1930年春,改紫薇堂和江南宫为普通阅览室和日报阅览室,改敬义斋为儿童阅览室。当时,旧藩署为多家单位所占用,经前任馆长和陈东原的多方交涉,将保安队等多家单位撤出,改造东门为图书馆正大门,并请书法家书写“安徽省立图书馆”匾额挂出;1931年,因需要借书的人越来越多,故在第一进屋之西厢设立专门借书处;1932年,修建第一进楼上房屋,设为历史文化陈列室;1933年,修建第三进房屋,东边为普通阅览室与普通书库,西边为杂志阅览室与杂志书库;到1934年,共有借阅室四所,陈列室两所,又在南门外设立临江分馆。经陈东原数年之经营,图书馆功能分布合理,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为营造良好的读书环境,陈东原一再报告省政府,请将旧藩署及其附近古迹改为安庆公园,省立图书馆居中,以便更好吸引读者。

组织机构方面,在陈东原就任馆长之前,馆内组织机构本应按教育厅规章设置,因种种原因,未能达教育厅之要求,导致职责未分,工作效率低下,为此,教育厅多次训令胡翼谋馆长“该馆组织,规模粗善;唯馆务繁简不均,除固定日常工作外,少扩张改进之事务,应将全体职责任务,重行分配,以求工作效率之增加”[4]。为示整顿,陈东原将馆长之下设立四股——总务股、编藏股、流通股、研究股,总务股下设文书课、统计课、会计课、庶务课、出班课、购书课,编藏股下设登记课、分类课、编目课、典藏课、装订课,流通股下设阅览课、推广课,研究股下设参考、编纂、文献征集、指导四课。为使各股、各课权责分明,提高职员工作效率,他特意拟定了各股、各课的工作大纲、程序以及职员规约,这样使图书馆工作更加细化,便于管理和提高效率。

藏书建设方面是图书馆重点工作之一,陈东原对此非常关心。在1930年之前,购书费来源于馆租,此项经费只能收到七分之五,另有七分之二多被军队提用或者土匪劫掠,无法得到制度性的保障,何况“租收有时期的限制,且岁有丰歉,租款难定;因是影响于购书者甚大”[5]。陈东原就任馆长后,政局稍微稳定,政府各项政策也在落实,安徽省教育厅将馆租收归厅管,并制定省图书馆购书预算和经常费用,“十九年起,呈请每月以三百元为购书费。二十一年复增为每月六百元”[3]。在购书经费得到制度性保障前提下,陈东原发现“该馆现有书籍,不甚适用,为普通阅读,则嫌深;为学术研究,又感缺乏。”[4]为此,,陈东原统计了该馆现有之书籍,按照社会文化之需要,制定了详细的购书标准和计划,其购书标准为:“(一)新杂志希望其全;(二)新书求其一出即有;(三)线装书逐渐添置;(四)本省文献求其充实;(五)国内著名机关出版物力求备齐;(六)添置外国书及杂志”[6]。经过数年的购置,加上旧有之图书及杂志报章,达到十万册,与陈东原刚接任馆长时相比,藏书增长一倍有余。

阅读推广方面,在陈东原看来,如果只藏不用和旧时藏书楼无异,藏书是为了读者充分利用,这是近代一切图书馆追求的根本目标。为此,他在流通股下面专门设立阅览课和推广课,负责阅读推广事项;增设各种阅览室、专门借书处,该馆全部图书,参照美国杜威十进法,并依刘国钧中国图书分类法,分类编目,制有卡片,新旧图书全部登记,方便查找;同时编订社会科学、文学、科学、哲学、宗教、总类史地、儿童读物等六册中文书目以便读者检索翻阅;为提高阅览人数,还延长开馆时间,加开周末夜班。“此外为引起阅者阅读动机起见,则有布告箱及揭示牌之设立,揭示牌设在该馆门外,揭载时事趣闻,布告箱设在各校,公布该馆新到图书,藉以吸引学生及一般民众前来浏览。”[7]

通过这些措施,每年来省馆阅读借书的人数逐年增多,据统计,“民国十九年,全年阅者十万零一千七百四十六人,二十年,全年阅者十九万七千一百八十人,二十一年,全年阅者十九万二千一百七十人,二十二年,全年阅者二十万零一百九十三人,二十三年,全年阅者三十六万零九百四十人”[8]。在他当馆长的最后一年,平均每日有一千多人来馆阅览,相较于之前的每日阅者一二人或五十人,相差不知多少倍。可以说,安徽省立图书馆直到陈东原时期,才是近代意义上的图书馆,并卓然于当时现代图书馆之林。

二、组织读书会,出版馆刊《学风》,提倡学术研究

为增进图书馆效用,提倡学术研究,陈东原打算成立儿童读书会和成人读书会,其中成人读书会包括教育学读书会、文学读书会、历史地理读书会、社会学读书会,在他看来,“图书馆的目的,就是在供给多数人之活用,激发多数人之进修,断不是有了图书而死板地陈列着就算尽了使命的。读书兴趣之推动,学术研究之启发,各界之联络以及充分利用,应当都是图书馆的责任”[9]。成立读书会的理论基础即在于“教育学术化以及生活理智化”,从而达到“增加读者的兴趣,供给读书机会,帮助问题解决,促进同志联络,交换新的知识”的目的。

1931年1月1日,儿童读书会成立,其目的在于“增进儿童读书兴趣,培养自动学习能力”[10],平时主要由儿童阅览室管理员对儿童分别加以辅导,每星期集会一次,作读书报告或者其它各种竞赛,并由馆外聘请对于儿童教育素有研究的马轶尘、曹重堪、马宏谟、吴鼎等人为该会导师。对于在该会表现突出者,分别予以奖励,因此参加该会的儿童人数众多。

至于成人读书会,陈东原首先制定了《读书会组织简章》,规定“集合基本会员达十五人时即可成立。此种之基本会员,由本馆之邀集,或阅者之自动的请求,经馆长之许可定之”[11]。读书会的工作主要由读书报告、问题讨论、专题研究、学术演讲等几种组成。读书会的性质包括:一、会员的地位是平等的,大家可以自由交流读书学习心的;二、它是自动的,人人负责,人人努力,人人读书;三、它是进步的,日益新知,力求进步;四、它是互动的,互助读书。在此条件下,1933年,教育学读书会成立,参加者包括中学界教员以及大学生,其活动方式多种多样,到会者颇为踊跃,研究兴趣异常浓厚。

读书会之外,又临时设立专门问题研究室,“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颁布对日问题研究纲要,令各机关各学校,切实加以研究。安徽省图书馆为唤起本省人士对日本问题之研究起见,特于1932年设立对日问题研究室,一方面尽力购置有关此项问题之书籍,另一方面搜索本馆千余份书籍杂志另辟一间对日问题研究室,并编著对日问题研究之书目,内容包括日本朝野对我之阴谋、日本概括、日本与满蒙、日本的政党、日本的侵略政策、日本之危机、日本的军事等八大类。此项措施极大推动了对日研究兴趣,每日来馆查考资料者,竟有四五十人之多。

为引起阅读者兴趣,增加图书馆的效率,提倡一种良好的社会学风,以便促进学术研究,陈东原出版了馆刊《学风》,宗旨在于“整理中国文化,阐发安徽文献,培养民族意识,倡导良好学风”[12]。在他看来,新的文化创造依赖于吸收过去优秀文化,引进外来好的影响,故不得不整理中国文化;社会的构成是由于历史的积累,文献的征集不在于盲目的保存崇拜,贵在于阐发真相,表扬其伟烈,判断是非,知道成败之因果,从而使社会树立信仰,青年知道善恶;欧风东渐,海禁大开,中国深受帝国主义政治经济不断侵略,为民族复兴计,必须培养民族意识;若上述三项能做好,自然能培养良好的社会学风,从而促进学术研究的发展。《学风》杂志刊载内容包括“研究学术、协助阅读、介绍书报、露布消息”[13]。从1930年创刊至1937年因抗日战争的爆发而停刊,共出版67期,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同时,也推动了当时良好学风的养成,从而促进了学术研究的发展。

三、弘扬皖省文化,推动全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作为省立图书馆负有保存本省文化典籍,展览本省文物古迹,推动全省图书馆事业发展的职责。陈东原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在大力整顿馆务工作的同时,他还积极的发挥省立图书馆的作用,弘扬安徽省文化,推动全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安徽省虽建省较迟,但人才辈出,著书丰富,文化典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陈东原认为:“安徽居全国中枢,地扼南北,所以本省文献颇能擅各方民族之长。远的不必说,有清一代,徽州之经学,桐城之文学,俱为一代大师,为全国所敬仰。上溯明代,则有梅宣城之天文数理,方密之之物理,俱开中国治斯学者之先河。流风所被,本省学者至今尚为世所推重”[12],因此整理收集安徽省文化典籍实属必要。“皖省方志是安徽文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安徽区域文化的重要内容。安徽省立图书馆也充分认识到了方志的重要价值,因此把征集本省志书作为阐发安徽文献的第一项工作。”[14]安徽各处方志,“以省府州县计,应有通志一,府志八,州县志六十,及不属于通例之泗虹合志,历阳典录,帝乡纪略,亦均为本省志书,共应有七十二部之多”[6]。陈东原就任馆长时,馆内仅有志书四十部,为此,他一方面呈请省府加以征集,另一方面就此事专门咨询胡适等人,胡适建议其“先征集志书:通志,府志,县志,期于完全。有不全者,可向北京图书馆(乾隆以前志书最多)上海涵芬楼等处调查,托人抄补”[15]。经其多年努力,终于达到粗全的程度。

同时,为了激励后学,表彰安徽省先贤,陆续撰文介绍本省过去学者的事业、学问、文章、身世,并编印《四库著录本省先贤书目》《安徽书院志》《安徽清末新教育》《各县著述人物考》《各县风土志》等。

省立图书馆另外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对皖省文物的收藏和陈列展览,安徽省立图书馆在1923年就成立了历史民俗陈列室,专门收藏整理安徽省各种历史民俗资料,但效益不大。陈东原为此呈请省府要求征集:“各县古迹之照相、各县先贤之影响、各县往哲之遗迹、各县之远年档案、各县之金石拓片、各县之出土文物、各县出产之历史、各县生活之写真、各县之单行货币、各县之民间娱乐”[16]等十类资料,经数年征集购买,可谓灿然可观。尤为重要者,1933年春寿县出土的春秋楚器,“其中除一部分石器及戈、殳、矛、簇、缸、铤等小器数百件外,计有簋一件,鼎大小二十七件,罍五件,尊七间,壶一件,鉴大小七件,匜一件,洗大小四件,俎一件,豆四件,三足鼎八件,四足篕三件,簋四件,箕一件,共大小七百一十七件”[17],俱送至省馆保存展览。1935年,中央博物院提取四件,参加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

通过收集编印省文化典籍,征集省内各种历史民俗资料,保存了珍稀资料,弘扬了安徽省文化。陈东原比较注重发挥省图书馆的引领作用,在其看来“省图书馆负有推广全省各县立图书馆,辅助全省各级学校成立图书馆,提倡全省各机关各会社设立图书馆的使命”[18]。因此,在陈东原的联络下,1931年6月22日在省会成立了安徽省图书馆协会,通过了会章以及成立宣言,内容包括建议教育厅整顿各县立图书馆,其负责人应有图书馆学识经验,并有教育厅加以委任;对于未成立县立图书馆者,应限期成立等,这些都极大的推动了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另外,他建议设立图书馆专班,造就图书馆人才,以便为周边地区输送人才。

四、小结

从1930年2月就任安徽省图书馆馆长到1935年7月离职去美国,陈东原任期五年五个月,短短五年时间,他将省图书馆从旧式藏书楼变成新式图书馆,并跻身于全国先进图书馆之林。正因为如此,在其任职期间,多次被省教育厅嘉奖,“查该馆长整顿馆务,力谋扩展,任事未久,成绩斐然,应予传令嘉奖,以昭激励!”[19]当然,这也与当时的时局有关,从省馆1913年成立至陈东原就职时,安徽政局紊乱,教育文化事业无法开展。自国民革命后,南京国民政府成立,时局稍有整顿,教育文化事业得以进行,然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省立图书馆陷入“辗转迁徙迭经动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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