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崐《医方考》对方剂学的贡献

2018-01-01 21:18万四妹王旭光
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医方药性方剂

万四妹,王旭光,陆 翔

(1.安徽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安徽 合肥 230012; 2.安徽中医药大学人文与国际教育交流学院,安徽 合肥 230012)

吴崐,字山甫,号鹤皋山人,又称“参黄子”,生于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卒年不详,徽州歙县(今安徽歙县)人。其祖父吴正伦是明隆庆至万历年间的名医,伯父吴元昌、父亲吴文韬是当地士绅。吴崐青少年时受家学影响,攻举子业,熟读儒书,25岁时弃举子业,专攻岐黄术,拜当地名医余午亭为师,终成明代中医史上有影响的医家。吴崐著有《医方考》《脉语》《黄帝内经素问吴注》《针方六集》《药纂》《十三科证治》《参黄论》《砭焫考》等。其中《医方考》为其壮年时所撰方论性著作,对方剂学贡献较大,影响深远。现就该书的主要成就探析如下。

1 方论专著,承前启后

综观方剂学的发展历史,从《五十二病方》反映早期的方剂形式,到《内经》《神农本草经》提出“君、臣、佐、使”的方剂配伍原则,药物四气五味的配伍原理,再到“方书之祖”《伤寒杂病论》的辨证论治,之后的方剂著作层出不穷。考其涉及方论的著作,北宋庞安时的《伤寒总病论》中,关于半夏泻心汤和生姜泻心汤方论的出现,可称为方论之肇始;之后朱肱、寇宗奭、许叔微等人的著作中,也有散在的方论出现;金·成无己《伤寒明理论·药方论》中设方论专篇,阐释了《伤寒论》中20首方剂的组方原理,从而开启了“方论”的先河,正如后世医家罗美在其《古今名医方论》中总结所说:“有方即有柄,自仲景始也;有方更有论,自成无己始也。”[1]其后张元素、李东垣也多有效仿。与吴崐同地域的新安医家汪机亦曾编著《医学原理》,在此综合性医书中,汪机针对各门类病证中所涉方剂,已经进行全面注解的工作。吴崐所著《医方考》可谓是方论性专著的最早代表。这部方论专著的出现,标志着方论已进入成熟期,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2 全面方解,影响深远

作为第一部全面注解方剂的方论专著,《医方考》本着“考其方药,考其见证,考其名义,考其事迹,考其变道,考其得失,考其所以然之故”的宗旨,对书中所载540首(作者本人序中自称为700余首,而经现代学者叶显纯[2]统计书中实为方剂者当是540首,经笔者核证,也为540首)方剂,从命名、组成用药、功效、适应证、配伍意义、加减运用、禁忌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考证阐释。每则方解的字数多少不一,最多者为“羌活汤”,有490余字,最少者为“苦参汤”,有39字。其逢方必解,并从多维角度,以脏腑、经络、阴阳、五行、药性、药味、标本、八纲辨证等中医药理论对方剂进行论述的方式,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学术影响。

3 收方广泛,重点突出

由于吴崐所列方剂并未列出方源,因此,笔者依据现代《方剂大辞典》中给出的方剂出处,将《医方考》中所载540首方剂的来源大体上作了考证。依据这些方源书籍的形成时间,可以看出《医方考》收载方剂的时间跨度较大,其上自战国秦汉,下至明代中期,有战国秦汉《内经》《伤寒杂病论》之方,晋代《小品方》,唐代《千金要方》《外台秘要》,宋代《太平圣惠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南阳活人书》《圣济总录》《小儿药证直诀》《全生指迷方》《济生方》《本事方》《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杨氏家藏方》《妇人大全良方》,金元时期的《宣明论方》《保命集》《儒门事亲》《内外伤辨惑沦》《脾胃论》《兰室秘藏》《卫生宝鉴》《丹溪心法》《丹溪心法附余》,明代的《摄生众妙方》《医学入门》《韩氏医通》等所载之方。尽管没有收载历代所有方剂,但是绝大多数具有代表性的方剂尽收其中。除此之外,书中还收载了民间的单验方。

该书除了收方广泛以外,又以治疗伤寒、痘症和妇科疾病的方剂为多。其中,“伤寒门”有64方,“痘症门”有56方,“妇人门”有26方。3门共有146方,平均每门有48.7方,而其他69门仅有458方(包括重复之方在内),平均每门仅6.6方。

4 以证类方,不落窠臼

全书按证排列,分72门,各门首叙病因证候,次列方剂,再列适应证候及用法、注意事项等。如“伤寒门”,将桂枝汤、麻黄汤、葛根汤、小青龙汤、大青龙汤、升麻葛根汤、白虎汤、小柴胡汤、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胃承气汤、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等归于此类;将二陈汤、平胃散、羌活胜湿汤、甘草附子汤、二妙散等归于“湿门”;考证独参汤、四君子汤、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二十四味流气饮归于“气门”;在“脾胃门”,对参苓白术散、钱氏益黄散、补中益气汤、调中益气汤、升阳顺气汤、升阳益胃汤进行类聚考证。这种分类方法的益处是按病索方,比较便捷,同时,同病证下的方剂又可相互比较,便于理解区别。

虽然相较于后人以方剂功效进行分类的方法,证方分类确有其不足之处,容易使初学者陷于“徒执方以疗病”的窠臼之中,吴崐正是看到了此种分类方法的弊端所在,故而在采用此法的同时扬长避短,通过全面方解和对方证关系的细微阐释来弥补此法的不足。这恰是该书与之前方书证方分类不同之处。

5 多维模式,注解方剂

方解的产生、完善与成熟,标志着临床方剂的形成,由经验走向了理论。倪诚[3]曾对历代方解模式的形成与发展进行了研究与总结。其认为,方解自宋代庞安常《伤寒总病论》始,至明清时期诸家,有着一个由二维、三维至多维的方解模式发展轨迹。所谓二维模式,是指对每一个方剂,均以“君臣佐使、各药功效主治及其相互关系”阐释方剂;三维模式,是指对每一个方剂,均以“君臣佐使组方理论、药性理论、据证遣药”阐释方剂;而多维模式,则是指对不同的方剂采用不同的模式进行释义,并在采用不同模式释义的同时,扩大理论依据,在“君臣佐使、药性理论”的基础上,增加了“阴阳、五行、标本、六气淫胜等多维制方理论”对方剂进行阐释,丰富和完善方义内涵。其认为《医方考》不仅是方论性的专著,也是多维方解模式的典型代表著作,并将该书方解模式大体分为“以药性与五行”释方、“以君臣佐使、药性与五行”释方和“以药性、五行与标本理论”释方等3种模式。纵观《医方考》的方解,其所依据的理论,不仅仅是上述提到的内容,尚有基础理论中的藏象、经络理论及八纲辨证理论的运用,内容十分丰富,方解理论的运用既反映了吴崐具有扎实的理论功底,又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1)以“五行”释方者 如“阿胶散”,其曰“土者金之母”,若肺(子)虚,则“虚者补其母”,即补脾(母),以“甘草、粳米以补脾益胃”。又因“今肺中郁火”,“金郁则泄之”,“故泄以兜铃、粘子”泄肺中郁火。又因“肺虚自燥”而“燥者润之”,“故润以阿胶、杏仁”。

(2)以“医经、药性、药味与五行”释方者 如“白术茯苓汤”,其曰“脾胃者,土也。土虚则不能四布津液,水谷常留于胃而生湿矣。经曰:湿盛则濡泻。”从而诊断“水泻之疾”,是因为湿盛所致。进而阐释白术、茯苓药味药性治疗湿邪所致泄泻的原理,“白术甘温而燥,甘则入脾,燥则胜湿。”“茯苓甘温而淡,温则益脾,淡则渗湿。”运用这两味健脾燥湿渗湿之品,则“土旺湿衰,泻斯止矣”。

第三,微课应用培养学生思维能力.高中数学教学当中在应用微课的基础上,培养学生思维能力.数学知识的学习中对学生思维能力有着很高要求,在多媒体技术的应用下剖析几何部分知识内容,学生抽象思维能力以及逻辑思维能力难以瞬间完成,在微课的运用下来对几何部分内容分门别类的讲解剖析就比较重要.如在教学当中讲述到点线面间位置关系的时候,就要通过微课的应用,将相应的知识点动态地以及空间化地呈现给学生,这就能方便学生直观的观察,对培养学生思维能力以及抽象能力就比较有利.

(3)以“药性、药味和标本理论”释方者 如“二陈汤”,其曰“湿痰者,痰之原生于湿也。水饮入胃,无非湿化。脾弱不能克制,停于膈间,中、下二焦之气熏蒸稠粘,稀则曰饮,稠则曰痰,痰生于湿,故曰湿痰”。接着对方中药物配伍进行了诠释,“半夏辛热能燥湿,茯苓甘淡能渗湿,湿去则痰无由以生”,认为这就是“所谓治病必求其本”之义。“陈皮辛温能利气,甘草甘平能益脾,益脾则土足以制湿,利气则痰无能留滞”,补益脾气是治其本,辛温利气是治其标,标本兼治,才能痰化湿去。吴崐又针对有些学者提出“有痰而渴,半夏非宜,宜去半夏之燥,而易贝母、瓜蒌之润”的观点,阐释了自己的看法,“尤有诀焉,渴而喜饮水者,宜易之”,但对于“渴而不能饮水者,虽渴犹宜半夏也”,因为此种现象是“湿为本,热为标,故见口渴”,是“湿极而兼胜己之化,实非真像也”。吴崐在此指出不能简单地只看到半夏之燥与有痰但渴的关系,还要细分渴有没有喜饮与不能饮的关系,要能鉴别出渴的背后是热极喜饮,还是湿极不能饮,从而去取舍半夏。吴崐对该方的阐释入木三分,启人心智。

(4)以“君臣佐使与经络”释方者 如“大秦艽汤”,吴崐以君臣佐使配伍与经络理论阐释治疗“中风,手足不能运动,舌强不能言语,风邪散见不拘一经”之中风证候(《医方考·卷之一·中风门第一》)。“用秦艽为君者,以其主宰一身之风,石膏所以去胃中总司之火,羌活去太阳百节之风疼,防风为诸风药中之军卒”。明确了这几味药的君臣佐使关系。又以经络理论解释后几味药的作用,“三阳数变之风邪,责之细辛。三阴内淫之风湿,责之苓、术。去厥阴之风,则有川芎。去阳明之风,则有白芷。……独活疗风湿在足少阴”。

(5)以“药味”释方者 如“稀涎散”,吴崐针对治疗“初中风,暴仆,痰涎涌盛”之证,以药物的药味理论进行阐释。“白矾之味咸苦,咸能软顽痰,苦能吐咸沫。皂角之味辛咸,辛能利气窍,咸能去污垢”。

(6)以“药性、药味”释方者 如“越婢汤”,其曰“石膏性寒而重,寒能胜热,重能就下。附子味辛而热,辛能行壅,热能壮气,佐之以麻黄,则寒热之壅滞,皆从汗孔而泄矣。用白术、甘草,取其气味温平,能致冲和之气于发越之余耳”。

(7)以经典理论释方者 有阐释病因病机,如释“九味羌活汤”例,针对“水病,腰以上肿”之证,吴崐以《内经》理论解释病因病机,“《内经》曰:上盛为风,下盛为湿。故腰以上皆肿,必兼风治。盖无风则湿不能自上于高巅清阳之分也”。故而以羌活、防风、苍术、细辛、川芎、白芷等辛甘之品以疏风除热,其原理也是“辛药能疏风,风药能胜湿”。而“风湿相搏,必有内热”,因此用生地黄、黄芩凉性药以清内热。吴崐将风、湿、热三者在该病中的主次关系和因果关系分析透彻,从而使人明了方中各药的配伍原理。有阐释治疗原则,如释“黄芪汤”例,其对使用人参、黄芪甘温之品的解释是“经曰:损其肺者益其气”。对使用白术、大枣、生姜等脾胃之品的解释是“经曰:虚则补其母。脾是肺之母,是故用之”。

除了上述学术特色与成就外,《医方考》对方剂文献的另一个贡献是首载大量方剂,如后世常用的“六和汤”“清气化痰丸”“知柏地黄汤(丸)”。依据新安医家创方(首载方)确定标准[4],结合叶显纯制定的3个创方选定标准[3],笔者对《医方考》中首载方进行确定。经过统计,首见于该书记载的方剂有91首,占总收方剂数的17%。

6 后世准绳,影响深远

自《医方考》问世以后,后人多沿袭吴崐的做法,如罗美的《古今名医方论》、汪昂的《医方集解》、张璐的《千金方衍义》、王晋三的《绛雪园古方选注》、吴谦的《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吴仪络的《成方切用》、叶天士的《本事方释义》、费伯雄的《医方论》。全面多维方式注解方义已蔚然成风,对方剂学组方理论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汪昂所著《医方集解》收集正方附方共计800余首,从证候、方药组成、用法、方解、附方加减以及有关诸方应用病证、脉候、脏腑、经络、药性、治法、历代名家论述以及己见等进行全方位的论述。除此之外,汪昂还开创了以方剂功效为门类的分类方法,从而避免了以病证为门类的分类方法的一证方少、一方多证弊端,此书较之吴崐方解更加丰富与完善,是对吴崐思想的重大发挥。《医方集解》中直接引述《医方考》方解的方剂有补火丸、稀涎散、三解汤、小续命汤、通圣散、化虫丸等。罗美的《古今名医方论》以《伤寒论》方为主,兼收古今常用名方150余首,以柯韵伯方论为主,兼收其他方论计180余则。其详论药物之性味功效,药物配伍规律,辨析诸方之异同,发前人之未发。吴仪洛《成方切用》共收载正附方剂1 102首,对方剂方药配伍规律,主治功效等进行解释,是继《医方考》之后又一部有影响的方论医著。吴谦的《删补名医方论》收载了清代以前常用方剂近200首,从方药配伍原则、主治功效等方面进行解释。书中直接引用《医方考》方解内容的方剂有藿香正气散、防风通圣散、升阳散火汤、清暑益气汤、当归补血汤等。现代傅衍魁主编的《医方发挥》中,更是在210首主方的“方论选录”中,引用《医方考》的凉膈散、痛泻药方、截疟七宝饮、虎潜丸、苏合香丸等61首方的方解。

7 结语

吴崐《医方考》是中国方论专著的最早代表。吴崐对所载的540首方剂进行多维模式的全面注解,重点突出,影响深远。后世众多方书均遵循《医方考》的思想和方法,对所载方剂进行注解。

参考文献:

[1] 罗美.古今名医方论[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7:56.

[2] 叶显纯.《医方考》剖析[J].上海中医药杂志,2007,41(11):54-58.

[3] 倪诚.历代方论模式探究[J].陕西中医学院学报,2010,33(6):26-27.

[4] 张星星,陆翔.新安医家创方选择标准的制定[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2012,31(2):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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