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流动视域下的宋代教师的身份研究

2017-12-29 19:51崔丽君
湖北函授大学学报 2017年11期
关键词:宋代

崔丽君

[摘要]宋代重教重文,教师群体数量庞大。其间既有享受官家俸禄的官学教师,也有开门办学的私学教师。教师职业是宋代读书人的立命之术、退守之地、进身之阶。在此职业群体中,教师的职业追求也呈现出了立德、立言、逐利等多样化倾向。

[关键词]社会流动;宋代;教师身份

一、阶层流动的宋代社会

历经了唐及五代的变革,旧有的依附于出身的选拔制度日益不合时宜,原有的社会贵族阶层受到了重创,科举制度的优越性日益彰显。为数众多的科举新贵,逐渐走上了历史舞台。在宋代历次的科举与学校教育的变革中,虽规则时有变化,但始终遵循着公平选拔有才德之士的理念,力图实现人才选拔的公平与有效。在宋代,各阶层流转的大门已经打开,贫寒子弟可通过个人努力与天赐机缘成功步入官员队伍,甚至为卿为相。政治变革中又孕育了党争,伴随着保守或革新派的得势与失势,许多达官显贵又不得不穿行于“庙堂”与“江湖”之间,政治风云的变幻让人生多了许多不测。幸而,宋王朝一直有优待士大夫的传统,使得不再受皇帝信赖的士大夫可以保全性命,在波涛起伏的人生历程中多几分人生体验,有些士大夫也便从诸事都要负责的地方官转而专心致力于教育,成为州县官学教授等。总之,宋王朝的制度设计,已经为各阶层学子的仕进提供了可能。而科举考试竞争的激烈与宦海的沉浮使得学子又不得不随时调整个体的职业选择。如诸多史学大家所论,宋代社会是一个流动型的社会。

二、职业定位:立命之术、退守之地、进身之阶

(一)从事教师职业是读书人的立命之术。宋代的教师群体可粗略分为官学教职人员,与私家教师(包括私家办学和家庭塾师)两大类,前一类官家发给俸禄,后一类则是自谋职业,靠“束修”(学费)为生。如李谌,“四十余年,以束修自给。”成为教师,便可供养自己及家人,教师职业可是立命之术。袁采认为,士大夫之家,安身立命,儒业是最优的选择“其才质之美能习进士业者,上可以取科第、致富贵,次可以开门教授,以受束修之奉。”在袁采看来,修习儒业为上上之选,医、农、商等则在次要考虑之列。修习儒业不仅有了科举考试的机会,也有了后路,即使科举不遂,亦可为教授,为童蒙之师等。在各行类中,最有魅力和有前途的莫过于科举人仕成为天子门生了。虽然为数众多的学子,终其一生可能也无法实现其人仕的终极理想,但宋人依然不惜重金多方求学,前仆后继地奔赴在科举之途中。梦想的诱惑是重要原因,此外读了书便可寻个安身立命之术,当是宋朝人对“业儒”乐此不疲的另一原因。飞黄腾达毕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安身立命更是芸芸众生的日常。

(二)教师职业亦可是官宦显贵的退守之地。在达官显贵的眼里,一旦人生落魄,亦可混迹于“师”。范仲淹曾在失意之时对儿子范纯佑说:“我既死,汝辈勿复仕宦,但于坟侧教授为业。”苏舜钦也曾言“今得脱去仕籍,非不幸也。自以所学教后生,作商贾于世,未必至饿死。”此言虽有几分自嘲之意,但以教师为业,确实可以作为人生失意的退守之地。“师”也往往成为许多名士在其特定人生阶段的另一个身份。在宋人看来,这种在地方政事官员与专司教育的教学人员之间的身份转变,应是自然而正常的。在宋代,随着州县官学的勃兴,存在着大量的官学教师。关于官学教师的身份,据《宋代州学教授设置、选任与职掌考论》一文考证,宋代的州县官学教授有较严格的资历要求,在庆历兴学期间,教授还没有被正式纳入国家官僚系统。熙宁六年(1073)州县学教授成为国家官僚系统的一部分,常调出官为教授,进入教师职业群体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现象。教师职业也可是官员丁忧或在家赋闲时的一种副业,既可教化乡里,又可学有所用。如进士及第的石介,“后丁父母忧,耕徂徕山下,以《易》教授于家”

三、从业追求:立德、立言、逐利、乐趣

任何一种职业,因个人修为与道德素养的差异,从业者在价值追求上都不尽相同,也定会有高下之分。有的教师无论从事此职业的初衷是什么,都恪守者教师的职业信条,力避师德有亏。有人以教书立言为乐,躬耕于南亩且兼职做个乡村教师。但,也不乏有人以求利为第一要务,而做出为世人所不齿之事。

(一)立德立言

与唐代相比,宋代教师普遍受到尊重,许多名师硕儒是政界或思想界的领袖,宋人,以尊师、尊硕儒为荣。如孙复,举进士不第,退居泰山,著书立说,受到了石介的尊崇,据载“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复”,石介为学官后,亦极力推荐孙复,并进而得到了范仲淹、富弼等的认可。这种尊师重道的大环境显然与韩愈笔下的唐人有所不同。不仅名师硕儒受到尊敬,一些民间“塾师”也因其饱读诗书,而在乡间受人尊敬。在这一背景下,教师从业者也对个人道德学识素养有了更高的要求。成为道德典范,学问可垂青史也就成了某些教师的价值追求。儒者“立言”的人生价值追求在宋代的教师群体中有较明显的体现。从偶然从事“教授”职业的官吏到自知科举无望全身心投入育人事业的落第士子都不乏在闲暇之余以著书立说为乐的典型。有些笃学不仕的士人,不仅学问高深,德行也堪称表率。宋初名臣李穆,其恩师为开封人王昭素,他学问渊博,博通《九经》,兼究《庄》、《老》,尤精《诗》、《易》,考察其治学与德行,颇有名士风范。

(二)逐利安身

以从教为业,通过生徒交付的学费维持日常生计的从业目的,比较具有普遍性。就史料来看,一个口碑较好的民间教师,亦可靠学费实现生活的基本自给。上文提及的苏舜钦就认为以所学教后生,“未必至饿死”,李谌“四十余年,以束修自给”,李觏“以教授自资”皆属此类。靠本事吃饭,济人兼度己本无可厚非,但在宋代商品经济较为发达的背景下,也不乏利欲熊心之人,混迹于教师队伍之中。名师难觅,宽严之度不易把握,更有甚者,做老师的把物质利益的考量置于师德之后,此尤为世人所耻。

把教师职业作为安身立命的权宜之计的儒生,也往往会有其他追求,再赴举业当是比较常见的,周必大《题送陆先生赴省诗卷》就是送给曾经的老师陆府(字圣修,庐陵太和人)的,早年間其一直未中进士第,受周必大伯父之邀当家庭教师。在给学生授课的同时,其也不曾忘记举业。绍兴十一年(1141),前往临安参加省试,周氏兄弟为老师撰写了“送行试卷”。

四、职业影响: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

在宋代科举取士,从官方到民间普遍注重教育的背景下,社会对教师群体总体数量的需求远远超越前代。宋代科举取士重策论的倾向又使得教师的重要性凸显。因各种原因,步入教师群体的从业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成就了自己也进而影响了社会。

(一)对自身的影响

许多士子,待其“青出于蓝”后,授业恩师也一并荣显。上文所述的宋初名臣李穆的恩师王昭素,即是如此。王昭素,学问渊博,对聪慧的李穆也是寄予厚望,将自己所著的二十二篇《易论》传授于李穆。待李穆显达后,“穆荐之朝,诏召赴阙,见于便殿,时年七十七,精神不衰。”引得太祖皇帝相见恨晚,后其“以衰老求归乡里,拜国子博士致仕,赐茶药及钱二十万,留月余,遣之。”王昭素晚景的荣耀诚然与其学术成就有关但是与学生李穆等的成就也不无关系。

(二)对社会的影响

一个教学得法的名师,不仅可以直接培育出一批学生,其授课方法与教学管理经验,也往往被效仿。如,胡瑗,教授经术,严师生之礼,树立了师生关系的良好典范,据载“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其育人之法,在庆历兴学时还成为了“兴太学”的参考。名师效应,也会招致大批学子慕名前来。在其入太学期间,生徒益众,以至于要在校外安置学生。胡瑗因音律特长被范仲淹推荐,白衣(无功名或无官职的士人)对崇政殿,后又因教学得法名扬士林。看胡瑗的人生轨迹,教书育人既是他的进身之阶,也是使其显荣的立命之术。

总而言之,教师职业群体的从业者,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了教师群体的一员,为数众多的儒士们因各种原因加入到了教师队伍中。这些业儒之人,或是成为了官僚队伍中以教学为业的特殊官僚,或是在民间教师的行列短暂停留后又踏上了科举的征程,又或者弃儒为农耕为商为医。他们演绎了社会百态,展示了宋代社会具有阶层流动性的特点。如果说“一跃入龙门”为卿为相与大多数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么退而为师则具备了身份转换的多重可能。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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