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清照词“花”意象的人性色彩

2017-12-29 00:00:00刘莉
课外语文·上 2017年7期

【摘要】李清照是我国宋代杰出的女词人,对她的词进行研究的文章,不计其数。人们主要从李清照词的自我定位、审美意蕴、心灵历程、人格情操等方面进行论述,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然而,从李清照词体现的人性色彩这方面来看,还有研究的余地。本文将以她的咏花词的多样性、情感外化、女性阴柔美以及易安词与其他词人的咏物词作比较,来探讨李清照词中“花”意象的人性色彩。

【关键词】李清照词;“花”意象;人性色彩

【中图分类号】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易安才调美无伦,百代人才拜后尘。”(《论词绝句》王僧保)李清照是我国宋代著名的女词人,她被尊誉为“婉约词之宗”,与朱淑真堪称宋代的双璧。其词在宋代词坛上发展到了婉约词的高峰。“在宋代词坛上,共为婉约之宗主,继承花间、南唐之传统,超越名家柳永、周邦彦之上,把婉约词发展到最高峰,使婉约词派统治了整个北宋词坛。”一生中,她写下了许多咏花词,如《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摊破浣溪沙》(“揉破黄金万点轻”)等。正是这一首首的咏花词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个温柔、美丽的女性形象,同时也抒发了作者特有的心路历程。李清照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了花上,并在词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花”意象,这些“花”意象蕴含着丰富的人性色彩。

一、李清照词“花”意象的多样性,体现了多樣的人性色彩

“人性”,按字面意思理解,即“人之性”。“性”,荀子认为:“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王充则认为:“性,生而然者也。”“性”,最先的含义简言之就是指事物的状态、情况或者是特点、质性等。然而,我们要说的“人性”,则是“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感情和理性。”既然如此,那怎么又和“花”意象联系在一起了呢?其实,在李清照众多咏花词中,人和花相互映衬、作比,既让我们感受到了人如花,花似人的美好意境,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花”意象,使花有了生命,具有了人性色彩。

李清照爱花,“花”意象在其词中频频出现。据统计,她的咏“花”词有三十几首。在这一系列咏花词中,每一种花都有它们独特的个性与风韵。“梅花”有“凌寒独自开”的傲气;“菊花”有“人比黄花瘦”的愁绪;“桃李”有争春的妖娆;“桂花”有“自是花中第一流”的高雅气质。在这样一个繁花似锦的世界里,因不同种类的“花”,有其不同的外形与色调,于是就显示出不同的气质与美丽,具有了多样性。李清照的词以多种多样的“花”意象,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个不同的“自我”形象。赋予了“花”以“人”的性格色彩,使它们拥有了“人”化的情感。因此,李词中的“花”、“花”意象,与“人”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共性,即作为单独的个体,他或(它)有自己的个性。如她的咏梅词《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表现了作者对亡夫的缅怀悼念之情。词中的“梅花”既指丈夫赵明诚,“他像一枝风雅高洁的梅花,永存易安的心扉”,又喻指自己,“词人的自我形象也从中自然突现出来。”又如《渔家傲》里写道:“此花不与群花比”,她将自己的形象赋予了“花”,并在“花”意象中诠释了她与世无争的性格色彩。“梅花是作者的自我形象的缩影,深有寄托,借咏梅歌颂自己的婚姻爱情。亦花亦人,形神宛肖。”“此花不与群花比”的精神状态见证了她与众不同的个性,并把这寓于“梅花”意象中,使之具有了人性色彩。

李清照爱梅亦爱菊。她在《醉花阴》中写道:“人比黄花瘦。”将“黄花”比作“人”,把“人”比作“黄花”,一番“互喻”,既赋予了“黄花”以人的性格气质,也将“人”的精神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了较为完美的艺术效果。“黄花”怎会“瘦”呢?然而,“瘦”字却大为人所称赞,“词内‘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又‘天还知道,和天也瘦’,又‘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瘦’字俱妙”。今人李长之说:“先是已经忘了自己,同情于菊花之瘦,次又发现自己之瘦,最后才见出自己之瘦还有过于菊花者,她的生命似早已与菊花化而为一了。”“黄花”与人同瘦,使二者化为一体。让我们感受到“黄花”即人,人即“黄花”,体现出了一种人花的异质同构性。一个“瘦”字也使“花”意象有了人性色彩,更添了艺术的审美效果,丰富了词的内涵。

二、李清照词“花”意象中审美主体的情感外化,是人性色彩的表现

在李清照的笔下,往往“人如花”“花似人”“人花互喻”,“花”意象被她赋予了人性色彩。《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写道:“梅定妒,菊应羞。”可见词人对桂花的赞美,实乃赞美她本人。“桂花”,气质高雅,是“花中第一流”,它承载着词人自身的情感,作者的情感外化,借“桂花”来宣泄,表现出她自己的情致与气质,于是桂花就具有了人性的色彩。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许多词人也擅长写咏物词,他们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了所见的景物上,融情于景,借景抒情。正如高尔基所说:“在这儿我们可以看出,人赋予他所看见的一切事物以自己的人性质并加以想象,把它们放到一切地方去—放到一切自然想象,放到他们的劳动和智慧创造出来的一切事物中去。”朱淑真在《菩萨蛮》中写道:“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写出了词人当时的那种愁绪。“人怜花似旧”,而“花不知人瘦”,花不能理解词人当时的苦闷与愁绪,她只能独自在深夜里徘徊。该词借物抒情、融情于景、情景交融。

作为女性词人的李清照,将对丈夫的相思之情和国破家亡后的凄凉与孤寂寓于词中,以独具魅力的“花”意象表现了自己复杂的情感。南渡后的她生活凄凉、落寞。她的愁苦与不幸,赋予了“花”意象以深刻的内涵,使之人性化,体现了“人”的遭遇与不幸。如《声声慢》中“黄花”一词,让人想到一个如“黄花”般憔悴的妇女,真是令人心疼。词人虽没说她本人是如何等待,而是借憔悴的“黄花”来物化她当时的特殊心境,“黄花”映射出词人内心的孤寂,具有“人”的情怀和形象。又如她的《摊破浣溪沙》(“病起萧萧两鬓华”),“木樨花”(即桂花),这一意象使全词处处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尽管她当时身处病中,然而她对周围环境的赞美,正表明了她的自我安慰、自我排解,可见她当时的落寂与孤独。“木樨花”经过雨水的冲洗后显得格外清新、旖旎。“终日向人多蕴藉,木樨花”,作者使“木樨花”人格化,赋予了它以人的精神气质,将桂花的形与神表现得惟妙惟肖,从而达到了物我统一的结合,使“桂花”意象具有了人性的色彩。

三、人性色彩在李清照词“花”意象中的特殊性

李清照一生命途多舛。然而,生活的不幸并未击垮她。相反,她写了许多宝贵的咏花词。这些词不仅描绘了“花”的意象美,還吟咏了女性的阴柔美,这就与其他词人的咏花词有了一定区别。也许正是因为她作为一名女性,又抒写了女性的柔情,才使其词的“花”意象具有了特殊的人性色彩。

“香脸半开娇旖旎”(《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词人从“梅花”的形态和神韵两方面描绘了一个含羞带笑、娇羞妩媚的美人形象;并且用“玉人浴出新妆洗”来形容那梅花如同刚出浴的美人,美丽、纯洁。这两句词,句句写梅,亦句句写人,巧妙之处就在于作者将梅与人,景与情化为一体。同时,女人的柔情美也刻画得淋漓尽致,给人以意味无穷的审美感受。“此词在艺术上的另一个特色,是拟人手法的卓妙,将梅花写得形神俱似,亦花亦人。梅花有一副令人陶醉的‘香脸’;她有令人倾倒的‘娇旖旎’的情态;梅花犹如‘玉人浴出新妆洗’一般的高雅芳洁,一尘不染。”这话概括了“梅花”如美人的形象和神韵,形神兼具。另一首《点绛唇》(“蹴罢秋千”),该词文笔清新细腻,细节传神,生动有致。寥寥几笔,就给我们勾勒出一个顽皮但又聪明、活泼、可爱的少女形象。“在作者用她的艺术彩笔为自己刻绘的众多的‘肖像画’里面,这一幅有其特殊的格调。从线条上看,可能有点稚嫩,但并不纤弱;从构图上看,虽是轻浅的勾勒,但它生动传神:眉眼盈盈的少女,显示出了她的灵心慧性。”尽管唐代的韩偓在《偶见》一诗中曾写道:“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然而,却不及李词刻画少女形象那么富有神韵灵秀、脉脉含情。

中国文学史上的咏花诗词,大多是男性词人以男性的审美视角来吟诵。李清照作为一名女词人,她以女性的审美视角抒写了自己的内心感受,这与其他男词人所写的咏花词有着明显的区别。陆游在《卜算子》(“咏梅”)中以寂寞而独自开的“梅花”来暗喻自己的不幸遭遇和不得志的情怀。以“无意苦争春”“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特征来表现自己不愿与恶势力同流合污,宁可粉身碎骨的高洁品质和人格魅力。林逋的《山园小梅》,写出了“梅花”的优雅姿态和清神逸韵。他爱梅花,有着“梅妻鹤子”的雅称。林逋以梅为妻,但却很难与“梅”合二为一。李清照的《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借“梅花”意象来寄托哀思,表达她对亡夫的深切哀悼。该词构思新颖别致,有别于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和林逋的《山园小梅》。李清照把咏梅与对亡夫的悼念结合起来写,用梅花凌霜傲雪的个性寄托了对丈夫的怀念之情。因此,可以看出李词中的“梅花”与陆游、林逋等男性作家笔下的“梅花”是有区别的,具有女性词人的特殊性。

综上所述,李清照的咏花词不是单纯地咏花和托物言志,而是她把这些“花”意象作为她自身的一种象征,是词人自己的化身。她赋予了“花”以自己的情感与个性,使之充满了人情味和独特性,具有了较强的人性色彩。正因如此,李清照的咏花词才能感人至深,让我们永远记住了这位“花中第一流”的中国古代杰出的女词人!

参考文献

[1]王仲厚.唐宋词话[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4.

[2]徐北文.李清照全集评注[M].济南:济南出版社,1990.

[3]刘敬圻,陶尔夫.南宋词史[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

(编辑:郭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