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散叶 (九十三)

2017-12-25 21:05俞剑明
环球市场信息导报 2017年12期
关键词:潍县郑板桥梁思成

■俞剑明/文

史林散叶 (九十三)

■俞剑明/文

品读郑板桥家书

逛旧书店,买回几本书。品读其中之一《诫子弟书》,感触颇多。特别是该书所选郑板桥的两封家书:《潍县署中与舍弟墨第二书》和《潍县寄舍弟墨第三书》。其教子观对今天的为人父母者仍然有十分深刻的启示作用。

《潍县署中与舍弟墨第二书》是郑板桥任潍县县令时,五十七岁那年写的。信一开头,他就毫不含糊地向其弟郑墨表明:“余五十二岁始得一子,岂有不爱之理。”但是,如何爱法是关键。郑板桥说:“爱之必正其道。”他要求其弟管束孩子的不是生活起居、衣着冷暖、饮食营养,也不是学习好坏,而是“道”。仅就他的这《第二书》看,感想有三:

其一,“要须长其忠厚之情,驱其残忍之性。”他说,要从爱护小动物做起,教育孩子关爱一虫一蚁、天地万物,使其从小就能养成一颗善良的心。良心是道德的基础,也是爱的基础。“衙斋卧听箫箫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的善良之心,溢于言表。无数事实证明,一个没有善良之心的人,是不懂得爱的,更谈不上对社会尽责,为百姓造福了。

其二,“家人儿女,总是天地间一般人,当一般爱惜,不可使我儿凌虐他。凡鱼飨果饼,宜均分散给。”作为当时的县太爷,以如此平等友爱的精神,叮嘱其弟管教自己的孩子平等待人,实在难能可贵。不像现在的某些官二代,老子官越大,儿子越霸道。其实,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如果每个官员都视自己为寻常百姓,处处注意培养平民精神和风骨,并且“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教育子女摒弃自私,摈弃狭隘,没有病态,没有虚无,社会对“官二代”的诟病必定大为减少。

其三,“夫读书中举中进士作官,此是小事,首先要明理作个好人。”不要说在郑板桥那个年代,就是在21世纪的今天,这话听起来也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郑板桥把“明理作个好人”放在教育孩子的第一位,极有战略眼光。对于现代一些家长而言,如果不注重“明理作个好人”的素质教育,即便你的孩子知识满腹,多才多艺,也未必把握得住自己的人生航向。

郑板桥给其弟郑墨的《第三书》,讲的还是孩子的品德教育。他认为:“富贵足以愚人,而贫贱足以立志而聪慧。”因而,他建议要让孩子到艰难困苦中磨炼,将其在艰难困苦中培养成才。

品德是生命的和谐,谁具备,谁就会百折不挠,奋发向上,平等待人,文明礼貌,爱国爱民,就有不可估量的人格魅力。

历史留下的篇章,让后人咀嚼回味。郑板桥的教子之方,理应成为当今父母的教材,汲取其精华,促使孩子们健康成长。

梁启超教子有方

梁启超是中国近代史上少见的成功爸爸,9个成年的子女个个成才,其中三人当选院士。

梁启超一生给子女写了400多封家书,总计百余万字。

望子成龙乃人之常情,许多人都想让孩子早一点接受专业教育,以便学有所长、事业有成。梁启超却另有一番高见。他认为:第一,专才教育给人的知识是偏狭的;第二,知识偏狭不仅使人胸襟狭窄,还会使生活过于单调;第三,单调的生活可能让人产生厌倦,而厌倦则是堕落的根源。

这些话是梁启超晚年时针对梁思成讲的。当时他的几个儿女正在美国留学,因为经济上比较窘迫,再加上梁思成与林徽因正在热恋中,所以他最担心的就是梁思成。1927年5月中旬,他给大女儿梁令娴写信说:“我们家几个大孩子大概都可以放心,你和思永大概绝无问题了。思成呢?我就怕因为徽因的境遇不好,把他牵动……”他向爱女坦言:“我所忧虑者还不在物质上,全在精神上。我到底不深知徽因的胸襟如何:若胸襟窄狭的人,一定抵挡不住忧伤憔悴,影响到思成,便把我的思成毁了。关于这一点,你要常常帮助着思成注意预防。总要常常保持着元气淋漓的气象,才有前途事业之可言。”

8月底,梁启超又给令娴和思成写信说:“我怕你(指梁思成)因所学太专门之故,把生活也弄成近于单调,太单调的生活,容易厌倦,厌倦即为苦恼,乃至堕落之根源。再者,一个人想要交友取益,或读书取益,也要方面稍多,都有接谈交换,或开卷引进的机会。”接下来,他用自己的亲身感受来教育子女:“我是学问趣味极多的人,我之所以不能专积有成者在此,然而我的生活内容,异常丰富,能够永久保持不厌不倦的精神,亦未始不在此。我每历若干时候,便觉得像活个新生命,如朝旭升天,如新荷出水,我自觉这种生活是极可爱的,极有价值的。我虽不愿你们学我那泛滥无归的短处,但最少也想你们参采我那烂漫向荣的长处。”

紧接着,他又以感人的笔调说:“我这两年来对于我的思成,不知何故常有异兆的感觉,怕他渐渐会走入孤峭冷僻一路去。我希望你回来见我时,还我一个三四年前活泼有春气的孩子,这就心满意足了。这种境界,固然关系人格修养之全部,但学业上之熏染陶熔,影响亦非小。学业内容之充实扩大,与生命内容之充实扩大成正比例。所以我想医你的病,或预防你的病,不能不注意及此。”

由此可见,人格的修养、精神的自由,是梁启超教育子女的核心之所在。

在这封信中,梁启超还对二女儿梁思庄说:“专门科学之外,还要选一两样关于自己娱乐的学问,如音乐、文学、美术等……你本来有些音乐天才,能够用点功,叫它发荣滋长最好。”他还说:“做学问原不必太求猛进,像装罐头样子,塞得太多太急,不见得便会受理。我方才教训你二哥,说那‘优游涵饮,使自得之’,那两句话,你还要记着受用才好。”用梁启超的标准来衡量如今流行的急功近利的填鸭式教育,是否应该有所反思?

名父之子多败德

清人赵翼《廿二史劄记》中那篇《名父之子多败德》,读后令人唏嘘。自古以来,有不少名父之子,走向了父辈的反面。赵翼举了许多唐朝的例子:如房玄龄,如杜如晦,都是李世民视为股肱的宰相。“玄龄善谋,如晦善断,当世语良相,常称房、杜。”但他们两位的后裔,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杜如晦的儿子杜荷,都是在武则天当政期间,因为谋反而被诛杀。如果说这两位名父之子的死,多少有武则天的政治迫害因素,那高宗、武后时的名相狄仁杰的儿子狄景晖之死,则是咎由自取了。据史书记载,狄景晖“官魏州,以贪暴为民所恶,并毁仁杰生祠。”因他生性残忍,虐杀无辜,当地老百姓被欺压得无以为生,起而抗争,并迁怒于他的父亲,将狄仁杰的生祠也砸了。

《明史》载:“明代贤相,必首三杨。”“三杨”者,杨士奇、杨荣、杨溥。李贤《古穰杂摘抄》有一则笔记,起句为“士奇晚年泥爱其子。”“泥爱”即“溺爱”也。这就是说名父之子的走向反面,除了本身不成材的主观因素,除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客观因素之外,名父的纵容不察,疏于管教,则是更为重要的因素。杨士奇生于公元1365年,死于公元1444年,差几天就活到80岁了。他历事惠帝、成祖、仁宗、英宗四朝,是位名相。若不是“泥爱”其子杨稷,弄得声名狼藉,最后搭上老命,这位元老政治家的一生,本可以画个圆满的句号。

“士奇晚年泥爱其子,莫知其恶最为败德事。若藩臬郡邑或出巡者,见其暴横,以实来告,士奇反疑之,必以子书曰,某人说汝如此,果然,即改之。子稷得书,反毁其人曰,某人在此如此行事,男以乡里故,挠其所行,以此诬之。士奇自后不信其子之恶者。有阿附誉子之善者,即以为实然而喜之。由是,子之恶不复闻矣。及被害者连奏其不善之状,朝廷犹不忍加之罪,付其状于士奇,乃曰左右之人非良,助之为不善也。而有奏其人命已数十,恶不少言,朝廷不得已,付之法司。”

作恶多端的杨稷,虽被抓了起来,但并未马上法办。因为考虑到杨士奇这位四朝元老已经卧床不起,来日无多,便把此案压了下来。“后岁余,士奇终,始论其子于法,斩之。乡人预为祭文,数其恶流,天下传诵。”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都出自清代爱国诗人龚自珍。他为官清廉,颇有政声。但他有个不肖之子龚半伦,八国联军攻下北京城后,龚半伦主动当向导,带着英法军队掠夺火烧圆明园,成了地道的汉奸。

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的张之洞有子13人,其中第五子张仁乐及幼子张仁蠡,“九一八”事变后,也相继沦为卖国求荣的汉奸……

看来,名父之子,一旦变坏,必然加倍的坏。就像在森林里,越毒的蘑菇,在越是肥沃的泥土里,生长得也越鲜艳,毒性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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