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和林黛玉

2017-12-23 15:47朱熙钰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3期
关键词:潘金莲林黛玉

摘 要:潘金莲虽然对外表现的是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一面,但是内心并非如此。笔者将其与林黛玉对比,并非认为她和林黛玉一样柔弱,柔弱其实也是林黛玉对外表现得最为明显的性格特征,而是要从她们家庭、生存环境和自我认知的角度着手,来分析其内在性格的相似处。

关键词:潘金莲;林黛玉;内在性格

作者简介:朱熙钰(1994.8-),女,汉族,江西吉安人,扬州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在读硕士。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3-0-02

潘金莲、林黛玉是中国小说史上经典的人物形象,研究她们的性格特点的论文也很多。又因为《红楼梦》受《金瓶梅》的影响很大,所以很多论文都将这两部著作放在一起来进行比较研究 ,有整体性的比较、思想内容的比较、人物形象的比较等。本文选取人物性格这一角度,将潘、林二人进行对比,从而体现两人和而不同之处

一、家庭

在《金瓶梅》中详细的谈到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相识之前的身世遭遇,“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所以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他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到十五岁的时节,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數日,将金莲百般苦打……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1]”从这段描写中可以看出,潘金莲的身世颇为坎坷,九岁之前父亲去世;九岁被母亲卖在了王招宣府上;十五岁又转卖给了张大户;十八岁被张大户收用,后被主家婆虐待;再接着嫁给武大。潘金莲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只能将自己武装成“不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而且她日后之所以会有那些称得上放荡的行为,也与她幼年的经历有关。九岁进的王招宣府,本就是个肮脏的地方,挂着忠孝节义的牌子,内里行着苟且之事,所以没有什么性格的形成是无缘无故的,潘金莲无依无靠,她有的 只是自己,所以必须将自己武装起来。

而《红楼梦》中林黛玉则是幼年母亲去世,父亲虽为巡盐御史,但是公务繁忙,无暇照顾女儿,所以只能将其送入京城外祖家中,而荣国府高门大户,规矩甚多,林黛玉孤身一人生活在其中,虽有外祖母的怜惜,但终究是无所依靠。所以林黛玉只能一面将自己融入侯府中,一面谨慎度日,“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耻笑了去[2]”。正是带着这样的心理负担,所以林黛玉对外展现的性格总是极其内向的,但是在她亲近的人面前,却也能看到她开朗、叛逆的一面。比如宝黛共读《西厢记》时,“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林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转身就走.并且在宝玉着了急,拦住她说道后,还嗤的一声笑了,揉着眼睛,一面笑道:“一般也唬的这个调儿,还只管胡说.‘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枪头。'”宝玉听了,笑道:“你这个呢?我也告诉去。”林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可不谓鲜活明媚的一个人。

所以,潘金莲和林黛玉所处的阶层虽然天差地别,但是身世经历是何其的相似,都是幼年时代丧父或丧母,母亲或父亲都无法抚养,只能为其另谋出路;都孤苦无依,没有兄弟姐妹的扶持和照顾,只能依靠自己活下去,不过潘金莲是用强势的形象武装自己,使得自己可以和险恶的环境进行对抗,而林黛玉则是使自己适应生活的改变,不求有功于谁,只求无功无过;她们都一无所有,无论是亲人、财富还是感情,她们都没有。

二、生存环境

在《金瓶梅》中,潘金莲先是被卖到了王招宣府上,之后又到了张大户家,接着被送给了武大,最后成为了西门庆的妾。和武大成为夫妻的日子里,潘金莲自身是对这段婚姻很不认同的,她觉得武大一味老实,人物猥琐,对他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所以即使和武大在一起不是寄人篱下,可以有一个稳定的家,但是潘金莲自己心里对这段婚姻是完全不屑一顾,甚至引以为耻的,在她的认知中,这依然不是她想要的家,想要的生活。之后下毒手毒死武大之后,她嫁给了西门庆,可是这又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我认为不是的。她和西门庆之间并没有爱情,只有物质和情欲,并且她在西门庆府上过得并不快乐,时常大骂或是与众人争宠,这种患得患失的生活并不是一个从小颠沛流离的人想要的。

在《红楼梦》中,林黛玉自小就被父亲林如海送往京城外祖家,但是荣国府规矩甚多,她从进门初就维持着谨小慎微的状态,这正是因为荣国府于她而言是一个新的,她无法自在生活的环境。而林黛玉在自己家中的生活,《红楼梦》中并没有具体描写,但是有些侧面的描写,如第二回中:“只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爱之如掌上明珠,见他生得俊秀,也欲使他识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林黛玉在家时是被父母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的,和需如此谨小慎微,就像宝玉在贾府有过谨小慎微吗?可见黛玉之前是活得如何肆意。但到了贾府,只能处处恪守礼仪,生怕被人抓了错处去,因为她在贾府无论如何得外祖母的喜欢,她都只是个客人。何况即便她如此小心,王夫人依然不喜欢她,觉得她“勾引”了宝玉,可不谓是“风霜刀剑严相逼”。

所以,可以看出,潘金莲和林黛玉都在幼年被抛入陌生的环境,并且都是寄居人下,所以她们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活,生活没有自主性,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潘金莲作为妾,在家中必须听从吴月娘的安排,所以即使她再跋扈,面对吴月娘也不得不收敛些,特别是在以夫为天的古代,西门庆就是她的天,她要在西门家存活下去,必须听从,即使西门庆在床笫之间和惩罚人的手段很是不堪和屈辱,她也必须听从。而林黛玉在贾府也是一样,无论是宴席还是外出活动,还在大观园,她都无法自己决定,只能听从决策人的安排 ,所以从这点上来说,她和潘金莲是何其的相似。

三、自我认知

在《金瓶梅》中,潘金莲她自己是没有目标的,这里的目标不是说要揽多少财富,争多少宠,害多少人,而是对于自己命运的追求,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西门庆或者是离开男人她要如何生活,她的一生都和男人捆绑在一起,即使她毒杀武大郎,整死李瓶儿,这个过程中带有一点点自我追求、自我反抗的意味,但是她这种反抗本身就带有反人性的一面,她始终都没有跳出府宅给她圈出的那一块天地。正是因为她对于命运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她的生活很多时候都处于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她和武大在一起,想的是如何找个更好的,她和西门庆在一起,惦记的是西门庆什么时候回来她房里,所以这就造成了她敏感多疑的一面,经常怀疑西门庆是去找别的女人了,时常觉得有人说她长短,这正是因为她缺少安全感,别人的贴身丫鬟都是自己带来的,而她的不是,所以她始终都难以找到一个真正可靠的人,只能靠自己。但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是自我的,从来不屑于掩饰什么,所以她才能在李瓶儿生官哥儿时当着孟玉楼和孙雪娥的面说:“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之后恶意揣测说“一个婚后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是一两个月才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才能在丈夫死了之后也不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从不虚伪地掩饰自己的情感。

在《红楼梦》中,林黛玉惦念着的不是如何才能回家或者是其他的,而是想着如何才能在荣国府,在大观园中生存下去;如何才能和众多姐妹相处,她并没有想过之后要怎样过,父母都去世后,她的生活似乎已经完全被贾母、被荣国府的当权者所掌握,自己已经无法也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任何打算,即使有想法,也无法成功,最典型的就是她和宝玉的爱情。敏感多疑则更是林黛玉十分显著的性格特点。这种事例在《红楼梦》中比比皆是,比如贾母为薛宝钗庆祝生辰,她心里感到不快,这原是不宜流于言表的,但她偏偏露出“不忿之意”。史湘云说她像戏台上的小旦,众人都笑着附和,她本来也是可以一笑付之的,但她却敏感地觉得,这样的拿她和“戏子”相比,是一种带有轻蔑意味的“取笑”,因此大为不满,不禁怒形于色。但是林黛玉通常是自我的,无论是她吟《葬花吟》,还是她的一些独特的想法,都是她自己极具个性的思想的體现,没有被传统的思想所禁锢,所以她无法掩饰自己对于宝玉的情感,所以才会被王夫人察觉,生生拆开了这一对有情人。

无论是潘金莲还是林黛玉,她们对命运都没有明确的目标,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心中没有确定的东西,再加上陌生环境的影响,就造成了她们敏感多疑的性子,她们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也不知道要相信谁,总是在意别人的言语,或是总是多思,认为别人都是别有用心。但是她们又都是自我的,在表达自我时,都无法掩饰,所以潘金莲最终只能给人留下情、淫、恶、毒的印象,而林黛玉也只能是柔弱、敏感、尖酸刻薄,但这都是环境之下的无奈,她们也无能为力。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潘金莲和林黛玉的分析,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潘金莲性格中的敏感多疑、得过且过、坦率的,林黛玉不仅是身世与她相似,性格上也有很多共通点。所以笔者认为,《红楼梦》的人物形象塑造与《金瓶梅》是很相像的,其中的人物和而不同,既可以在《红楼梦》的人物中看到《金瓶梅》人物的影子,但两部书中的人物又都有自己的个性特点。

注释:

[1](明)兰陵笑笑生 著.王汝梅、齐烟 会校.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M].山东:齐鲁书社,1989年。

[2](清)曹雪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1月。

参考文献:

[1](明)兰陵笑笑生 著.王汝梅、齐烟 会校.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M].山东:齐鲁书社,1989年。

[2](清)曹雪芹.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1月。

[3]宁宗一.《金瓶梅》十二讲[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年2月。

[4]王汝梅.王汝梅解读《金瓶梅》[M].吉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7年1月。

[6]黄霖.黄霖说《金瓶梅》[M].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9月。

[8]沈天佑.《金瓶梅》《红楼梦》纵横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5月。

[9]冯子礼.《善恶殊途美丑判然——金瓶梅与红楼梦女性形象比较研究》[J].青海社会科学,1989年第4期。

[10]冯子礼.大家风范与小家子气——《红楼梦》和《金瓶梅》中两种不同的主妇群的形象之比较[J].红楼梦学刊,1993年第3辑。

[12]邱江宁.从焦虑角度比较分析潘金莲与林黛玉两个艺术形象[J].红楼梦学刊,2005年第5辑。

[15]刘孝严.《浅谈金瓶梅中的潘金莲形象》[J].东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J],198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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