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亦璐,宾建成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上海201620)
当前反全球化现象的表现、成因及中国的应对
郁亦璐,宾建成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上海201620)
自2016年以来,在全球范围内“黑天鹅事件”频发,从英国脱欧到特朗普当选新任美国总统,再到右翼政治势力裹挟着民粹主义席卷德法意等欧洲诸国,全球化的进程出现了拐点。全球化并不能让所有人都受益,发达国家的众多中产阶级家庭成为了全球化负面效应的主要受害者。工作机会的减少、社会福利的下降、贫富差距的扩大,这些无不增加了中低阶层的民众对于国家的担忧,而此时,民粹主义政党有意放大此类社会问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煽动大众的恐慌情绪以达到其政治目的,反全球化事件一触即发。此外,民粹主义正悄然演变为贸易保护主义,为了应对本轮民粹主义式贸易保护问题,中国应不断加强国际贸易合作,争取更多话语权,努力创建一个更为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环境。
反全球化;民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
(一)英国脱欧
2016年6月23日,英国举行全民脱欧公投投票,从当地时间上午7点开始,晚上22点结束,持续15个小时。这场公投决定着英国是否会继续留在欧盟,据官方统计显示,同意留欧的人数为1 614万,占投票总人数的48.1%,同时选择脱欧的人数共计1741万人,占比51.9%,相比之下选择脱欧的人数更多。英国首相卡梅伦也因此做出了辞职的决定。2017年3月29日,现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致函欧盟,英国“脱欧”程序正式启动。
英国脱欧事件被大众定义为一个反全球化的典型案例,英国脱欧的原因众多,但的确有部分来源于此。英国每一年为欧盟投入约100亿英镑的资金,而英国认为,欧盟设立的相关制度对于自身的负担大于其从欧盟市场获得的利益,更有许多中低阶层民众并没有享受到加入欧盟所带来的好处,而是备受其负面影响,甚至失去生活来源。与此同时,英国对于来自欧洲不发达地区的劳工移民积怨已久,加之2015年的欧洲难民潮,社会文化冲突不断,欧洲民众的福利水平及社会治安也在持续下降,这一问题加速了英国脱欧公投的步伐。
(二)意大利五星运动党
时隔近半年后的12月4日,意大利也举行了一场全民公投,公投将决定意大利总理伦齐的宪法改革方案是否能通过。本次公投的结局也不甚理想,反对票占比56.7%,修宪方案未通过。由于伦齐在公投前曾表示,如果宪法改革方案遭到否决,他将辞职。因此,在公布结果的当天,总理伦齐宣布辞职。
意大利大选于今年6月举行,根据民调显示,更多民众倾向于支持意大利民粹主义党派五星运动党而非民主党。该政党除民粹主义外,还持有欧洲怀疑主义的观念,并支持直接民主,反对政治腐败。这些都直接关系到意大利中低阶层民众的利益,所以五星运动党得到了意大利工薪阶层的广泛支持。另外,五星运动党曾公开表示,如果成功执政将会举行新一轮意大利脱离欧元区的公投,这对于欧盟无疑是又一巨大打击,国际格局也可能会发生巨变。
(三)法国国民阵线
2017年最新的国际政坛风波非法国总统大选莫属。在此次大选中,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候选人玛丽娜·勒庞受到全球关注。在2月5日的竞选演讲中,勒庞提出的理念主要集中在反对全球化、退出欧盟、限制移民以及降低税收方面,同时,她直接复制了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总统竞选中“美国优先”的口号,提出了“法国优先”,还明确表示如果当选将会在6个月内举行法国脱欧公投。根据法国相关民调机构预测,勒庞极有可能进入第二轮选举,而如若勒庞当选并发起脱欧公投,法国作为欧盟的一个支柱国家,他的去留将直接威胁到欧盟的存亡。
在勒庞高支持率的背后,隐藏的原因与之前两国的情况大致相同。法国民众担忧众多外来移民会抢走他们赖以生存的工作,同时他们担忧社会公共资源会被挤占,自身的福利也会被削减。而勒庞所提出的观念恰恰就是针对此类担忧,从而她能成功吸引大众的目光。
(四)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近期发布的政策
暨英国脱欧之后,唐纳德·特朗普成功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成为又一“黑天鹅事件”。在当选之后,特朗普发布的诸多政策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关注和热议。
在贸易政策方面,为了兑现竞选时所做的承诺,特朗普在上任后立刻签署行政命令,正式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特朗普认为TPP对于美国的制造业会产生威胁,从而削减了美国自身的利益。此外,特朗普在上任前200天施政方针中有提到,他将开启同加拿大和墨西哥两国领导人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重新谈判,并称美国将选择退出协定,除非协定变得对美国劳动者更为有利。特朗普在国际贸易方面,正将重心放在双边贸易协定,即FTA上。
在工业政策方面,特朗普最为关注跨国车企的问题。特朗普在当选后曾多次在社交平台上对福特、宝马、丰田等汽车企业发出威胁,称将会对从墨西哥出口到美国的汽车产品征收高昂的“边境税”,达35%。上述几家汽车企业有一大共性,就是都有计划在墨西哥投资建厂,这些在墨西哥以较低成本生产出的产品所瞄准的目标市场大多都是美国,而这是特朗普所不能接受的。特朗普希望各大汽车品牌可以在美国建设工厂,为美国人民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最终,以福特为代表的一些车企取消了在墨西哥建厂的计划,还有一些车企如通用、丰田等都开始拟定在美国加大投资的计划。
谈到移民政策,首当其冲的一定是修建美墨边境墙。该项计划最早是特朗普在总统大选时提出的,他承诺会在美墨边境修建总长约2000公里的高墙,防止移民从墨西哥非法入境,另外,修墙的一切费用将由墨西哥买单。美国政府称修墙的原因是为了打击美墨边境的毒品走私,并减少从墨西哥边境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除了针对非法移民的问题,特朗普正逐步收紧对外籍人士发放签证的条件,最新关于签证的行政令被命名为“买美国货,雇美国人”,该项政令针对H-1B签证项目,一个临时工作签证,是专门发放给高技能外籍人士的签证。此次政令加强了对高技能外籍人士的签证门槛,特朗普一直认为由于美国移民系统长期被滥用导致外国工人抢走了原本属于美国工人的工作。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世界贸易组织及众多双边或多边区域自由贸易协定不断推进着贸易自由化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数据显示,全球贸易总量在1990年到2014年间增长了6倍,由4万亿美元上升至24万亿美元,全球经济得到发展。然而,全球化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从中获益,这些受到全球化负面影响的人和团体在近几年不断发声,反全球化的气氛与思潮不断凸显。[1]
(一)发达国家制造业就业机会减少
全球化,特别是全球经济一体化,极大地加强了资本和劳动力在全球范围内的有效配置,在提高生产要素利用率的同时降低了生产成本,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成为了全球化的一大受益者,通过对产品的生产及销售在全球的合理分布,达到最优产品质量和最低生产成本的并存,从而获取规模效益所带来的丰厚利润。发展中国家人口众多,劳动力成本相对低廉,因此,众多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将工厂转移至发展中国家,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赚取更高的利润,世界知名品牌耐克、苹果等跨国企业皆是如此。由于发达国家的低技术蓝领工人无论是从劳动力成本还是从生产效率上都不及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工人,他们在这场竞争中遭到了淘汰,成为了经济全球化的牺牲品。
从2005年至2009年美国劳工部数据显示,在这四年间,美国制造业工作岗位减少了280万个,尽管在过去的七年里,美国制造业已经逐渐复苏,但制造业工作岗位仅增加了约76万个。在全球化与自动化的双重影响下,美国中产阶级的就业机会不断减少,除此之外,美国工人的工资和福利水平的增长幅度逐步降低,一些高薪制造业岗位正在消失。
(二)贫富差距不断扩大
全球化带给发达国家的另外一个负面影响是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全球化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低阶层家庭的收入增长,还可能引起福利水平的降低和结构型失业,而许多资本家在全球化的浪潮中赚取了比之前更为高额的利润,发达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不断被拉大。以英美两国为例,根据美银美林的相关数据,占美国总人口90%的底层家庭财富占比在过去三十年间下降了13%,而占比仅0.1%的最富有家庭的资产却在不断膨胀。瑞士信贷银行称,占英国总人口10%的富人掌握了全国54%的财富总量,而占比20%的穷人所拥有的财富仅为总量的0.8%。巨大的差距让众多中低阶级的民众对于全球化怨声载道,去全球化、让制造业回流等呼声越发强烈。[2]
(三)极端政治势力抬头
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后续影响,世界经济复苏缓慢,经济的不景气导致许多发达国家的财富缩水、国力下降。欧洲地区又爆发了难民危机,欧洲各国国内的社会文化冲突不断,民众对国家的福利保障和社会的治安问题产生怀疑。就在此时,以反对主流政治、排斥外国移民为理念的狭隘民粹主义受到民众广泛关注。民粹主义正是瞄准民众对于执政党和政府的不安心理,借用极端民族主义放大难民等社会问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煽动大众的恐慌情绪以达到其政治目的。
过去一年,欧洲右翼政治势力裹挟着民粹主义强势崛起,除了上述谈到的英国脱欧事件以及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和意大利民粹主义党派“五星运动”在国内备受支持外,欧洲另外两个今年将举行大选的国家德国和荷兰也相继出现了极端政治势力抬头的现象。[3]在德国,出现了具有鲜明右翼色彩的德国选择党,其政治诉求与“国民阵线”和“五星运动党”有许多类似之处,如加强直接民主、退出欧元区等,多数为反对主流政党的政策。在荷兰,反伊斯兰、反欧盟、反移民的荷兰自由党在3月举行的荷兰大选中,获得20个议席,成为最大反对党,虽然没有成为执政党,但足以说明民粹主义在欧洲的力量。
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在上任以来的许多政策都体现了“美国第一”的孤立主义思想,他认为是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凭借全球化的浪潮掠夺了美国制造业的就业机会,甚至对美国主要的贸易伙伴国,如墨西哥和德国等,他曾考虑对来自这些国家的产品征收极高的关税。2017年1月,特朗普与特斯拉、福特、安德玛等公司的12位高官就美国制造业的问题进行了商讨,他希望这些企业将在其他国家的生产转移回美国,并表示对于那些将生产转移到海外的美国企业,新政府可能对其征收高额的过境税。
民粹主义是否已经演变为了贸易保护主义?其实,早在多年以前发达国家反全球化的一大表现形式就是采取对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保护策略。特别是在金融危机爆发后,各种形式的贸易保护措施纷纷上台,如技术性壁垒和绿色壁垒,知识产权规则是发达国家近几年贸易保护的新工具。为了应对这一轮在反全球化浪潮之下的民粹主义式贸易保护现象,中国应在现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中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同时加强国际贸易合作,努力创建一个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环境。
(一)保持经济稳定增长
目前世界经济复苏乏力,呈现出“四低一高”的态势,即低经济增长,低贸易增长,低通货膨胀,低大宗商品价格和高债务。反全球化问题由全球经济低迷造成,若想与之对抗,就必须要推动全球走出这场经济低迷的困境。[4]
中国目前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制造业国、世界第三大对外投资国,还拥有全球最大的旅游市场。可以说,中国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力正与日俱增。中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发挥着稳定器的作用,并有望成为推进器。近几年,中国一直坚持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并不断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宏观经济政策稳中求进,为全世界做出了示范。同时,中国在很多场合积极同各国分享应对方案,为世界经济走出低迷探求思路和方法。
(二)加快经济转型
为了应对反全球化现象带来的对世界经济的冲击,中国需要从内外两方面着手,内部对策除了保持经济稳定增长外,还需要加快对于经济的多重转型,释放增长动力。中国正在从三个方向进行经济的转型升级,一是转向服务业主导型经济,虽然我国服务业的比重在近几年一直在增长,但是距离发达国家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促进电子商务行业的发展,以及提高文化、旅游等服务行业的服务水平是现阶段缩小差距的主要方式。二是转向创新主导型经济,科技创新对于一个国家的发展有着深远的意义,从知识产权策略出发,到鼓励企业加大科研投入,再到加大对中小微及民营企业的创新支持,全面转型。三是转向消费主导型经济,随着居民收入的提高,居民的消费水平也在与日俱增,因而国内的消费市场空间巨大,发展前景广阔。
(三)争夺国际话语权
为了应对反全球化带来的越发严重的发达国家贸易保护问题,我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全球第一大贸易国,有代表全体发展中国家参与到新一轮国际规则制定的义务。[5]我国可以凭借自身的优势与影响力在国际规则中提出更多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议题,引导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向更为平等、公正的方向发展。
以知识产权保护为例,ACTA和TPP等多边贸易协议是发达国家为了维护本国的经济利益,试图绕开TRIPS等已有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制定更高标准更为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意图引领全球知识产权保护新趋势。而这几个知识产权强国在制定协议时完全无视了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剥夺了发展中国家在知识产权国际新规则制定中的话语权,这将对于世界的和平稳定造成威胁。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态进一步严重下去,中国需不断提升国家的国际地位,主动争夺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及其他各方面的国际话语权。
(四)加强国际合作
中国正在积极开展与其他各国间的交流活动,增强与世界各国的联系,不断推进双边自贸协定,加快区域经济合作。目前,中国有19个涉及32个国家和地区的在建自贸区,其中,中国已签署的自贸协定共14个,另外5个正在谈判的自由贸易协定分别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中国—海湾合作委员会FTA、中国—挪威FTA、中日韩FTA和中国—斯里兰卡FTA。其中,《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有望在2017年完成全部谈判,如果此协议得以签署,它所覆盖的所有地区人口达到35亿,所覆盖国家的GDP总额超过22万亿美元,对于全球经济的推动作用不容小觑。[6]
(五)坚持推动全球化
在今年年初的达沃斯论坛上,习近平主席在发言中将世界经济比喻为大海,而每个国家国内的经济就是一条条小河流,最终会汇聚到大海中,河水流向大海是必然的也是不可逆的。而如今反全球化人士却准备拦河筑坝,切断与世界在资本、劳动力、产品及产业上的往来,试图从大海中退回,成为孤立的小湖。此类举措不符合历史的潮流,阻碍了世界的发展,因而中国需要阻止反全球化的进一步蔓延。
经济全球化在为各国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会带来挑战,中国正在利用机遇进行各项经济贸易合作应对“反全球化”的挑战。“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已经三年,它不仅推动了中国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和贸易往来,更是中国向沿线国家以及全世界传递“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媒介,是促进全球化进一步发展的推动力。中国不断加大对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合作,尤其是在港口和铁路方面,通过技术和人力的输出,极大地提高了所在国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除此之外,“一带一路”倡议还涉及金融、旅游、艺术等领域,全方位的推进中国与沿线国家的交流与发展,继而加快世界经济的复苏。
[1]孙志强.全球经济失衡与反全球化浪潮[J].新远见,2012 (6).
[2]庞中英.另一种全球化对“反全球化”现象的调查与思考[J].世界经济与政治,2001(2).
[3] 储昭根.当前西方的反全球化浪潮:成因及未来走向[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7(2).
[4]孙 艳.反“全球化”动因及中国应对之策[J].当代世界,2017(2).
[5]王新萍.平等、开放、合作、共享,共同完善全球经济治理[N].人民日报,2016-9-18(3).
[6]廖淑萍.逆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应对策略浅析[N].证券日报,2017-1-7(A03).
[责任编辑:方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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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913X(2017)08-0001-03
2017-06-07
郁亦璐(1995-),女,上海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经济贸易;宾建成(1966-),男,湖南东安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国际贸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