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主动介入与被动介入政策过程的比较分析

2017-12-14 21:51胡隆辉柏必成
中州学刊 2017年11期
关键词:智库建设

胡隆辉+柏必成

摘要:主动介入和被动介入是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两类方式,相对于直接介入与间接介入,或者自下而上介入与自上而下介入,这种分类方式更加具有实质意义。不论是在议程设置阶段还是在方案设计阶段,智库的主动介入都抓住了有利的介入时机,能够有效影响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形成和满足;智库的被动介入则错失了有利的介入时机,无力影响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形成和满足。对主动介入和被动介入两种介入方式进行比较分析,可以为新型智库建设和智库影响力提升提供有益启示。

关键词:政策过程;介入方式;介入时机;介入效果;智库建设

中图分类号:D5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7)11-0078-07

智库的行为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智库的研究行为,其目的在于产出高质量的研究成果和思想产品;另一种是智库对政策过程的介入行为,其直接目的在于形成和满足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并以此提升智库自身的影响力。当然,这两种行为是不可截然分开的。现实中,有的智库介入行为效果良好,达到了预期目的;有些智库介入行为效果不佳,未达到预期目的。这种差异表明智库对政策过程的介入行为和介入方式不仅存在着形式上的不同,也存在着实质上的不同。因此,我们不能满足于对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行为方式作简单形式上的划分,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和辨明不同介入方式在实质上的不同。

一、智库对政策过程的主动介入与被动介入

政策过程是一个多环节和多阶段的过程,智库对政策过程的介入主要是指智库对议程设置和方案设计这两个阶段的介入。朱旭峰在分析专家参与我国社会政策变迁的具体模式时就采用了“议程设定—方案选择”①这样两阶段的政策过程框架。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在整个智库研究领域占有重要地位,是一个基础性的研究课题。围绕这一课题,国内外学术界已开展大量研究,并且从不同角度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进行了区分:一种角度是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划分为直接介入与间接介入两种类型,此类区分在国内外研究中较为常见;另一种角度是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区分为自下而上介入与自上而下介入两种类型。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早在1918年就发表了关于学术与政治的著名演讲,认为人们既可以选择以“学术”作为志业而成为学者,也可以选择以“政治”作为志业而成为政策制定者,学术强调的是价值中立,政治强调的是责任伦理,由于文化观念、行为立场的不同,学者对政策制定者的影响往往并不那么顺利和直接。②知识运用学派的启迪模式③(enlightenment model)和两大群体理论④(two-communities theory),都认为知识在决策中的运用并不是直接、精确和线性的,而是模糊、随机、渐变、不固定并具有渗透性的。此外,也有学者从理性主义的思路出发,认为知识可以自动和直接地进入政府决

策。⑤以上观点形成了区分智库在政策过程中直接

国内一些学者在借鉴国外有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我国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进行了划分。王绍光参照议题提出者的身份与民众参与的程度这两个维度对政策议程的设置模式进行了区分⑥,根据他的观点,议题的提出者可以是多元的,不同类型主体提出的议题都有可能最终进入政策议程,智库就是其中一类重要的主体,官方智库既可以通过呈送内参等方式直接影响政策制定者,又可以借助于公众和舆论的力量间接影响政策制定者;同样,民间智库既可以通过向决策者上书直接影响政策的制定,又可以通过动员外部的公众和舆论力量而向决策者施压,进而间接影响政策的制定。朱旭峰进一步拓展了相关研究,不仅探讨了智库介入议程设置阶段的路径与方式,而且探讨了智库介入方案设计阶段的路径与方式。⑦当政策制定不会受到利益相关方的有力阻挠时,智库介入议程设置的路径与方式往往是直接的;当政策制定受到利益相关方的强力阻挠时,智库就需要通过公众启迪等办法来间接介入政策议程的设置。王绍光和朱旭峰的研究从实践层面论证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存在着直接和间接两种类型。

还有学者强调智库“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这两种介入方式的不同。张云昊认为,不论是体制内的研究者还是体制外的研究者,其对政策过程的介入都既可能表现为自下而上的推动,又可能表现为自上而下的拉动。⑧这种关于智库介入方式的划分也是有意义的。首先,在议程设置阶段与方案设计阶段,均可能存在着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这两种介入方式。其次,以自下而上的方式介入政策过程意味着智库对政策制定者的影响既可能是直接的又可能是间接的,而以自上而下的方式介入政策过程一般意味着智库对政策制定者的影响是直接的。再次,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这两种介入方式的划分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主动性的不同,即自下而上的介入方式表面上看更多体现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主动性,自上而下的介入方式则更多体现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被动性。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这种主动或被动的区分都主要是就形式而言,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这两种介入方式更多地是从形式上作出的区分。

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行为是否真正具有主动性,主要应从实质上来看。一是看智库能否抓住介入政策过程的有利时机,二是看智库能否有效影响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这两个方面是有机统一的。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本研究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划分为主动介入与被动介入两种类型,以区别于从形式上对智库介入方式的划分,同时也为人们更深入认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行为提供另外一个视角。接下来文章将从介入时机和介入效果这两个层面,分别对智库在议程设置与方案设计两个阶段的主动介入行为和被动介入行为进行比较,通过这种比较分析,力图为我国新型智库建設和智库影响力的提升提供一些有益启示。

二、介入时机的比较分析

介入的时机指外部环境为智库介入政策过程提供的有利条件与机会。当然,智库也可能参与了这种机会的创造,但智库的行为及表现并不等同于机会本身,机会对智库而言更多是一种外在性因素或环境性因素。主动介入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智库能够抓住议程设置阶段与方案设计阶段提供的有利时机,被动介入则表现为令人遗憾地错失这种时机。endprint

1.主动介入:抓住时机

(1)议程设置阶段的主动介入。智库介入政策议程表现为对某项议题的倡导和呼吁,目的是使某一公共问题引起政策制定者的关注。如果政策制定者根本不去关注某一公共问题,这一问题就无法进入政策议程,针对该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就不可能作为政策出台。因此,有学者认为,影响政策议程的设置比影响政策解决方案的形成更为重要。⑨智库介入议程设置,一是基于自身的专业优势,二是基于自身的社会责任感。有的问题结构复杂且不易捕捉,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就很难发现和辨明,智库在这类问题的识别上相对于政策制定者具有更多的专业优势。有的问题并不复杂且被社会广泛关注,但政策制定者需要处理的事项很多,因而有的议题即便关切到公众的利益,也未必很快就会引起政策制定者的重视。在这种情况下,智库往往会出于自身的社会责任感而作为公众的代言人,发挥社会公益表达的作用。

智库一般自下而上地介入政策议程的设置。因为在政策制定者尚未对智库倡导和呼吁的议题给予足够关注时,自下而上地介入政策过程可以方便智库利用各种渠道传播议题。直接的渠道包括向政策制定者“上书”或“递折子”、在“两会”上提交议案、邀请政策制定者参加有关的研讨会等,间接的渠道包括举行新闻发布会、接受媒体采访、在各类媒体发表文章或发布观点等。不论是通过哪种渠道,智库都需要对外部机会的出现保持高度的敏感性,有效利用“政策之窗”打开的机会。政策之窗的打开意味着由于问题的凸显、民意的加强或者政治环境的变化,政策制定者更容易接受智库的倡导和呼吁。但政策之窗不会一直开启,机会往往是转瞬即逝的。智库的主动介入正是在政策之窗打开的有限时间内,采取适宜的传播策略使其所倡导的议题及时进入政策制定者的视野,使其倡导和有利的时机密切结合起来,由此成功推动政策议程的设置。

政策之窗的打开很多时候取决于智库难以掌控的因素,具有一定的偶然性。比如,决策者最终对校车安全问题给予高度关注,起因于2011年11月16日甘肃省正宁县榆林子镇特大校车事故这一焦点事件(focusing event),而这种焦点事件的发生以及相应的政策之窗的开启是很难预测的。⑩有些情况下,当通过直接的渠道提出倡议不能引起政策制定者的关注时,智库可以转而借助公众和舆论的力量,随着舆论压力的增强和民意基础的扩大,有利的介入机会也可能出现。2005年春季,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以内参的形式上报了关于对我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进行评价与建议的研究报告,并提出医改并不成功,但这并没有引起决策者的关注。几个月后,有关研究人员接受媒体采访,并向媒体发布研究报告的内容,这立即在媒体和公众当中引起广泛讨论,此时,新医改问题进入政策议程的舆论环境开始出现。这种现象在一定意义上体现了智库介入行为的主动性价值,即智库不仅抓住了时机,而且参与了时机的创造。不过,需要强调的是,这种时机对于智库而言仍然属于一种外部性因素。

智库并非只是自下而上地介入议程设置,在政策制定者的邀请下,智库也会选择自上而下地介入议程设置。这种情况虽不普遍,但在现实中也是存在的。比如,政策制定者发现了一种亟待改善的现象,但是界定不清这种现象背后的症结和问题,或者政策制定者心中形成了一个目标,却不清楚从哪个问题开始实现突破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在这样的情形下,政策制定者都有可能主动寻求智库的帮助,邀请智库来进一步识别和界定问题。从形式上看,智库自上而下地介入议程设置具有一定的被动性,但从实质上看,智库则有条件发挥比较强的主动性,因为政策制定者为智库提供了有利的介入时机,政策制定者对于智库积极作用的发挥怀有良好的期待,这时政策制定者对于智库的态度决不是限制,而是支持,于是智库的能动性容易得到鼓励和释放。面对这样的机会,有的智库有着深厚的研究基础和知识积累,形成了突出的专业优势,因而能够在关键时刻有效回应政策制定者的期待,准确地识别和界定问题,从而使自身介入议程设置的行为具有实质上的主动性。

在议程设置阶段,智库的主动介入除成功抓住有利时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层面的重要意义,即为智库后续的介入行为赢得先机。因为议程设置阶段位于整个政策过程的前端,议程设置阶段的介入意味着前期介入与提前介入,所以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时间越早,就越能使自身的介入行为具有主动性。

(2)方案设计阶段的主动介入。智库在方案设计阶段的主动介入是以政策议程的设置作为前提条件的,一项议题只有进入了政策议程,政策制定者才会考虑采取怎样的措施加以解决。智库如果在议程设置阶段发挥了主动和有效的作用,就更有可能主动介入到方案的设计阶段,这是因为智库已经赢得了先机,这种先机意味着智库有前期研究基础以及智库在政策制定者那里有影响力,这些都有助于智库接下来主动介入到方案的设计当中。新医改问题被提上政策议程之后,國务院医疗改革部际协调小组于2017年2月邀请了6家国内外研究机构进行医改方案的设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就是其中的一家,这与该机构在议程设置阶段的主动介入是分不开的。需要注意的是,智库主动介入议程设置并不代表着智库必然会介入方案的设计,这是因为有的问题虽然进入了政策议程,但问题本身并不复杂,这种问题的解决属于一个简单决策的范畴,不需要依赖复杂的专业知识,政策制定者也不存在咨询专家和智库的需求。

在方案设计阶段,智库的介入行为从形式上一般不存在直接介入与间接介入的区别,但仍存在自下而上介入与自上而下介入的区分。就自下而上介入方案设计的情形来看,介入的时机表现在政策制定者为解决问题而形成寻求智力支持的需要。对于这种需要,有的智库在介入行为上表现出很强的针对性与主动性,能够及时感知和准确把握问题症结,推出的思想产品与政策制定者的需要具有高度的契合性,从而有效抓住了介入的时机。

就自上而下介入方案设计的情形来看,政策制定者有时会主动委托某一家或某几家智库去设计政策方案,这在客观上就给智库提供了有利的介入时机。当然,智库之所以能够得到这种机会,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往往是由于以往的研究基础和较高的社会声望,以及前期与政策制定者建立的信赖关系,正如与媒体建立了信任关系的专家更容易受到采访。因此,智库一般能够抓住政策制定者提供的有利时机,在发挥专业优势和自身能动作用的基础上为政策制定者提出高质量的政策建议,这样,智库的介入行为就表现出实质上的主动性。endprint

2.被动介入:错失时机

(1)议程设置阶段的被动介入。前文已经指出,智库倡导和呼吁的议题究竟能不能引起政策制定者的关注,这取决于多方面因素,除了智库的倡导和呼吁,有利的舆论环境、问题显示度的增强等因素的作用也很关键,这些因素对智库来讲就意味着介入的时机。任何时机都不会长期停留,一个显示度很高的社会问题可能很快就会淹没在其他众多的社会问题之中,智库一旦错过有利的时机,智库的介入行为就难免陷于被动。有些智库的介入行为从表面上看是积极主动的,有着自下而上的介入形式,智库影响议程设置的愿望也比较强烈,但智库的介入行为却得不到外界的积极回应,甚至是处处碰壁,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在于当时機来临时智库并没有介入到议程的设置中,而当智库试图介入时,有利的时机已不复存在了,智库的介入行为相对于时机的出现形成了明显的滞后性。这暴露了智库传播能力的欠缺以及自身在时机识别和传播策略上存在重大失误。

政策之窗的开启对于智库而言意味着一种时机,政策制定者的主动邀请对于智库而言也意味着一种时机,这类时机出现在智库自上而下介入议程设置的情形中。政策制定者主动邀请智库帮助识别和界定问题,这表明政策制定者是有准备接受智库建议的,只要智库真正发挥专业上的优势,完全可以抓住机会并在议程设置中有所作为。然而,不是所有的智库总能抓住机会,有的智库虽接受了政策制定者的委托,但由于自身专业知识和研究能力的局限,对于复杂的现实情况丝毫理不出一个头绪,更不要说从复杂的现实中准确识别和界定问题了,这样,面对政策制定者的期待和要求,只能被动应付。

(2)方案设计阶段的被动介入。智库介入议程设置阶段的被动性很可能传导到后续的介入行为当中,从而引发智库一步被动、步步被动的连锁反应,其中一个关键的原因在于智库未能通过前期的有效介入真正与政策制定者建立一个以信任为基础的稳定联系,特别是当思想市场上的竞争比较激烈时,智库一旦错失议程设置阶段的介入时机,便会使所提建议在方案设计阶段得到采纳的可能性大为受限。当然,在方案设计阶段,智库介入行为的被动性最终还是体现在未能抓住这一阶段的介入时机。

就自下而上介入方案设计的情形来看,智库介入的时机就是政策制定者形成咨询需求的时候。然而,有的智库根本把握不住这种咨询需求,对于介入时机反应十分迟钝,所提建议基本上是自说自话,介入行为具有很大的盲目性与被动性,以致有些时候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已经获得满足,而智库还在提出一些已经为人熟知的所谓政策建议。这种现象的产生明显是由于智库与政策制定者的沟通不够,智库不熟悉政策的运行过程,没有真正了解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介入的深度还很不够,只是停留在浅表的层次。

就自上而下介入方案设计的情形来看,智库介入的时机表现为政策制定者的主动邀请,只要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是真实的,智库并不需要考虑传播渠道与传播策略等问题。即便如此,有的智库在介入行为上仍表现出很强的被动性,由于研究能力的欠缺,无法提出科学合理的政策建议,拿不出高质量的思想产品,相应地,也就把握不住发挥影响力的有利时机。需要指出的是,政策制定者无论是主动邀请智库参与议程设置还是方案设计,智库的被动介入行为都会破坏政策制定者和智库之间的信任关系,进而使政策制定者在后续的决策活动中收缩对智库的咨询需求,也使得智库主动性的发挥受到进一步的限制。

三、介入效果的比较分析

智库的生命力在于影响力。根据各类行为主体在政策决策中所起的作用不同,智库影响力从核心到边缘可依次划分为决策(核心)影响力、精英(中心)影响力和大众(边缘)影响力,其中智库对精英和大众的影响都不是最终目的,我国智库的根本职能在于服务各级党委和政府的科学决策,即实现对政策制定者的影响以及相应的决策影响力。智库对政策制定者的影响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影响咨询需求的形成,二是影响咨询需求的满足。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效果可以从这两个方面加以衡量。智库主动介入政策过程与被动介入政策过程在效果上有着强烈的反差。智库的主动介入能够对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产生实质性影响,即要么影响咨询需求的形成,要么影响咨询需求的满足,要么两者兼而有之。智库的被动介入则无力对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产生实质性影响,既影响不了咨询需求的形成,又影响不了咨询需求的满足。

1.主动介入:有效影响咨询需求

(1)议程设置阶段的主动介入。智库在议程设置阶段的主动介入意味着智库的提议得到了政策制定者的重视,进而这项提议进入到政策议程。一般情况下,进入政策议程的问题是政策制定者准备采取措施加以解决的问题,这样的问题解决起来比较困难,政策制定者需要依赖于专家和智库的智力支持,议题进入政策议程的过程也就是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形成的过程。因此,智库成功介入议程设置的结果从一般意义上就表现为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形成。同时,需要指出,当智库发挥公益表达的作用时,智库倡导的议题即使进入了政策议程也不一定能够使政策制定者形成进一步的咨询需求,因而“专家身份”对于智库介入此种类型的议程设置并不是必要的。

在智库自下而上介入议程设置的情形中,智库主动介入的结果既可能是形成了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又可能只是引起政策制定者对问题的重视而未形成进一步的咨询需求,但后一种结果的出现与智库所具有的专业优势并无内在关联,因而反映不出智库介入议程设置的本质特征。前一种结果的出现则与智库的专业优势有着内在关联,体现了人们对智库介入行为的心理期待,这种结果在现实中具有更强的典型意义和代表性。

在智库自上而下介入议程设置的情形中,智库主动介入产生的结果,首先表现为通过有效的识别和界定问题使政策制定者形成进一步的咨询需求。因为政策制定者之所以邀请智库参与议程的设置,正是因为问题的复杂性,准确识别和界定问题只是应对这种复杂性的一个步骤,这个步骤的完成会引起下一个步骤也就是寻求解决问题的有效措施的开始,这时政策制定者依旧需要依赖智库的专业知识,并由此形成进一步的咨询需求。只有原有的咨询需求得到了满足,进一步的咨询需求才会形成。因此,智库主动介入议程设置的效果主要表现为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形成,这是提升智库影响力和美誉度的关键所在。endprint

(2)方案设计阶段的主动介入。在政策方案的设计阶段,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已经形成,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目的表现为帮助政策制定者寻求科学合理的政策方案,进而满足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

自下而上地介入政策方案的设计和自上而下地介入政策方案的设计,两者共性的行为特征是对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针对性。自下而上地主动介入意味着智库对咨询需求有着准确的把握和了解,因而建议指向性很明确,具有很强的目的性和针对性;自上而下地主动介入意味着政策制定者已经主动向智库表达了咨询需求,智库不至于因不了解咨询需求而在方案设计上出现盲目性。同时,不论智库以哪种形式主动介入到方案的设计,都是有着充分的前期准备的,提出的政策建议是智库真正发挥自身专业优势的结果,因此,智库能够在准确把握咨询需求的基础上提出科学合理的政策建议,这种建议契合政策制定者寻求问题破解之道的现实需要,易于得到政策制定者的采纳。

2.被动介入:无力影响咨询需求

(1)议程设置阶段的被动介入。在议程设置阶段,由于智库的被动介入使智库错失有利的介入时机,所以其所倡导的议题根本不能进入政策制定者的议事日程,甚至难以进入政策制定者的视野。智库倡导的议题不能引起政策制定者的关注,自然也无法使其形成相应的咨询需求。

就智库自下而上被动介入议程设置的情形来看,往往是因为智库的介入行为与政策之窗打开的时机结合不起来,智库倡导的议题无法引起政策制定者的重视,只能一直处于政策议程设置的门槛之外,无法形成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就自上而下被动介入议程设置的情形而言,在政策制定者的邀请之下,智库虽然得到了介入议程设置的有利时机,但是如果自身准备不足或者缺乏实力,不能准确识别和界定问题,最终还是会错失时机,难以在议程设置上有所贡献。

(2)方案设计阶段的被动介入。如果智库在议程设置阶段错过了介入的时机或者根本就没有介入,那么智库在方案设计阶段的介入行为就已相当被动。智库之所以要介入政策方案的设计,其目的就是为了满足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而咨询需求的满足是以咨询需求的形成为前提的,智库在咨询需求的形成上没有贡献,这不利于智库在进一步满足咨询需求上有积极的作为。其中的原因前文已有所提及,这里作进一步的分析。一是智库在议程设置阶段的被动介入或不介入无助于智库在方案设计阶段准确把握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二是这种被动介入或不介入无助于智库与政策制定者之间建立有效和稳定的联系。有的智库时常抱怨政策制定者没有向自己释放咨询需求,没有吸纳自己参与到政策制定中,这种状况的产生当然有制度方面的原因,不少学者也因此提出党委政府应进一步完善决策咨询制度的建议。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忽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即智库自身的主观能动性严重不足,缺乏主动介入的强烈意识。智库的被动介入行为不仅表现在没有赢得提前介入政策过程的先机,而且体现在自身对咨询需求无的放矢和隔靴搔痒,所提建议与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缺乏契合性,这种现象多出现在智库自下而上介入方案设计的情形中。当智库自上而下介入方案设计时,智库的被动介入往往会造成智库研究人员准备不足,以致无法提出科学合理的解決方案,更无法满足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

事实上,政策议程的设置方式与政策方案的制定方式是有着内在关联的,如果一项议题是因智库的倡导进入了政策议程并形成了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那么政策制定者就有更大的可能性去依赖智库的智力支持来满足这种咨询需求。20世纪80年代,由厉以宁担任组长的项目组承担了“教育经费在国民收入中的合理比例与教育投资经济效益分析”这一研究课题,项目组通过研究提出,到20世纪末我国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不应低于4.06%。这一研究结果最终引起决策者的关注,并促使决策者决定对教育经费等重大问题开展进一步的调查研究,以制定20世纪末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厉以宁以及项目组的有关成员被邀请参与相关研究。反之,如果一项政策议题是政策制定者自身提出的或者是由其他政策主体提出的,那么政策制定者很可能不会产生强烈的动机去寻求智库的智力支持,即便征求了智库的意见,这种咨询也容易出现“空洞化”和“符号化”的问题。

四、结论与启示

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行为有着不同的认识,相应地,对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进行了类型化分析,诸如直接介入与间接介入的区分、自下而上介入与自上而下介入的区分。本文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方式划分为主动介入和被动介入两种类型。这种分类方式与其他分类方式有着明显不同。其他分类方式更多地体现了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形式,而主动介入与被动介入的分析则能够触及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实质。直接介入或间接介入,自下而上介入或自上而下介入,它们都有可能从实质上影响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形成与满足,但主动介入与被动介入的效果是很不一样的。不论是在议程的设置阶段还是在方案的设计阶段,主动介入都能够抓住介入政策过程的有利时机,进而有效影响咨询需求的形成和满足;被动介入的效果则截然相反,不论是在议程的设置阶段还是在方案的设计阶段,被动介入都错失了智库介入的有利时机,使之无力影响咨询需求的形成和满足。

本项研究对于我国加强新型智库建设和提升智库影响力具有如下几点启示。第一,智库介入政策过程不仅要有良好的愿望,而且要善于把握和利用时机。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智库有效利用时机的程度,一旦错过时机,智库的介入行为必然陷于被动,“事倍”也未必起到“功半”的效果。第二,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目的必须明确,要么是影响咨询需求的形成,要么是影响咨询需求的满足,而不能让自身的介入行为游离于政策制定者的咨询需求之外。目的缺乏针对性,介入的效果就不会理想。为了保证智库介入政策过程的目的明确,智库有必要熟悉政策的运行过程,加强自身与政策制定者的沟通与联系,努力与政策制定者建立稳定的信任关系。第三,智库不能仅仅着眼于实现政策制定者咨询需求的满足,更要注重咨询需求的形成环节,尽量提前介入政策过程,在议程设置阶段就发挥出积极作用,为后续的介入行为争取更大的主动性。第四,智库需要提高自身的传播能力,保持对介入时机的敏感性,善于选择适宜的传播策略推出自己的主张和倡导。第五,智库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时机是转瞬即逝的。智库对时机有效利用的背后是长期认真准备的结果。智库如果缺乏长期知识积累和社会调研,在关键时刻就难以拿出高质量的思想产品,其结果只能是被淘汰。因此,智库应像习近平总书记所要求的那样,把建设的重点“放在提高研究质量、推动内容创新上”;也应像众多学者所呼吁的那样,大力加强智库的专业化、职业化、特色化和高端化建设。endprint

注释

①⑦朱旭峰:《中国社会政策变迁中的专家参与模式研究》,《社会学研究》2011年第2期。②参见[德]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281页。③参见Carol Weiss. The Many Meanings of Research Utilization.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1979, Vol.39, No.5, pp. 426-431.④Nathan Caplan. The Two-Communities Theory and Knowledge Utilization. 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 1979, Vol.22, No.3, pp.459-470.⑤参见Martin Bulmer.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and Government: Comparative Essays on British and the United States . New York: Co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p.345.⑥參见王绍光:《中国公共政策议程设置的模式》,《中国社会科学》2006年第5期。⑧参见张云昊:《中国社会科学研究影响政策的主要模式及其创新路径》,《中国科技论坛》2011年第10期。⑨参见Peter Bachrach and Morton Baratz. Two Faces of Power.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1962, Vol.56, No.4, pp.947-952.⑩参见黄俊辉、徐自强:《〈校车安全条例(草案)〉的政策议程分析》,《公共管理学报》2012年第3期。参见王绍光、樊鹏:《政策研究群体与政策制定——以新医改为例》,《政治学研究》2011第2期。参见王文、伐谋:《中国智库影响世界之道》,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59页。参见朱旭峰:《中国思想库:政策过程中的影响力研究》,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78页。参见曲一琳、王斯敏、张胜:《新机遇力求新跨越——智库专家热议〈关于社会智库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光明日报》2017年5月5日。参见王斯敏、姬泰然:《加强智库建设提升国家巧实力——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党组成员隆国强》,《光明日报》2016年6月15日。参见刘妍:《基于研究的教育政策制定过程——财政性教育经费占GDP4%的政策分析》,《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11年第2期。参见王锡锌:《我国公共决策专家咨询制度的悖论及其克服——以美国〈联邦咨询委员会法〉为借鉴》,《法商研究》2007年第2期。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参见胡鞍钢:《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实践与总结》,《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14年第2期。

责任编辑:翊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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