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驰骋 不拘强墨
——李鱓的书画艺术鉴赏

2017-12-11 04:56王照宇
大观(书画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方印白文乾隆

王照宇

纵横驰骋 不拘强墨
——李鱓的书画艺术鉴赏

王照宇

复堂之画凡三变。

一、李鱓的生平

李鱓(1686—1762),字宗扬,其号较多,最常见的是“复堂”一号,另有懊道人、衣白山人、墨磨人、苦李鱓、中洋父等,今江苏省兴化人,“扬州八怪”之一。对于康乾以来中国绘画史上之“扬州八怪”一说,学术界历来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虽然迄今为止,清代画坛上的“扬州八怪”所指的画家,一直有不同的说法,然李鱓、郑燮与金农三人的名字自始至终牢坐其中。按照通用的李玉棻一说,李鱓与李方膺、郑燮、金农、汪士慎、黄慎、罗聘、高翔等七人合称为“扬州八怪”。此外,他又与李方膺,或者李葂并称“二李”,与高凤翰、边寿民等被列为“七山人”,也有人将他列为蒋廷锡画派的成员之一,实际上常见的李鱓画风与蒋氏相距甚远。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农历三月初三日,李鱓出生于今江苏省扬州市兴化一个世代显宦的望族家庭。根据《兴化李氏世谱》记载,他的三世祖李纲,曾仕宋徽宗、钦宗、高宗三朝,官至观文殿大学士,为著名的抗金将领,卒谥“忠定”。而他的第十九世祖李春芳,曾于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举进士第一,官至礼部尚书,并一度出任首辅,且尤以善写青词而受到皇帝的赏识,故有“青词宰相”“神仙宰相”之称,卒谥“文定”。所以李鱓一生以自己的这两位远祖为荣耀,篆刻了一方“李忠定文定子孙”的名章,常钤于书画作品之上,显示出李鱓早年积极进取的入世态度。李鱓的父亲叫李朱衣,长于文事,授级别较低的文林郎,朱衣娶妻舒氏,生有四子:李鲈、李鲁、李庆衍、李鱓,因李庆衍后过继他人,故李鱓排名老三,人称之李三。

虽然李鱓的祖上曾出过两代显宦,然到他这一辈,家族早已衰败,所以家人对于李鱓兄弟多寄予厚望,以期他们能够光耀门庭。李鱓自幼聪明颖异,读书敏捷,又喜欢书画,曾从里中前辈陆震学习诗词和书法,向魏凌苍习画。成年后又转去高邮,向族兄李炳旦、族嫂王媛研习山水、花卉,奠定了少年李鱓坚实的诗文书画基础。康熙四十五年(1706),二十一岁的李鱓应童子试,考中秀才。康熙五十年(1711),他参加在南京江南贡院举行的乡试,中第七名文魁,却因为科场舞弊案而耽误了由礼部主持的会试。然博学鸿词科的开设又为李鱓打开了科举的另一条道路,康熙五十三年(1714),李鱓因献画得以“供奉内廷”,并在画艺上得到蒋廷锡的指授,所以后世也将其看作“文肃公画派”(即“蒋廷锡派”)的成员。与此同时,李鱓又结识了指画名家高其佩,拜以为师,李鱓兼习二家之长,画艺大进。由于家风影响,李鱓骨子里还是渴望能在仕途上一展身手,但康熙晚年的立储事件也使李鱓身不由己地卷了进去,以至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这位在京城“供奉”五年之久的“行走”不得不黯然离京。离京后的李鱓取道至扬州,在这个盐商富贾云集、书画商品化风气极为浓郁的都市里,李鱓凭借自己的才艺,在高手云集的扬州艺坛上,赢得了一片赞誉。其间他也曾往返游历于山东、河南、南京、苏州等地,结交文苑同道,动辄写诗作画,与金农、全祖望、厉鹗、杭世骏等相互酬唱。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自始至终不忘入仕朝廷,多数人参加了朝廷的博学鸿词科考试。乾隆二年(1737)三月,李鱓由吏部张公保举,任职山东范县县令,不到一年因其声誉较好又被调任为藤县县令。然而仅两年有余,李鱓却因拒绝贿赂巡抚赫硕色,而受之排挤,终在乾隆五年(1740)二月以忤大吏的罪名被罢免。乾隆八年(1743),步入花甲之年的李鱓回到了故乡兴化,其生计极为艰难。此后数年间,李鱓往来于兴化与扬州之间,过着卖画访友的生活。乾隆二十七年(1762),李鱓好友郑燮在《兰竹石》上题识“今年七十,兰竹益进,惜复堂不再,不复有商量画事人也”,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发现李鱓有作品问世,所以后世的研究人员均认为李鱓逝于公元1762年。

二、李鱓的书画艺术

依据文献记载,李鱓的书画老师先后有里中魏凌苍、族兄李炳旦、族嫂王媛、蒋廷锡、高其佩等几位。就其艺术师承,复堂好友郑燮曾在其行书《跋李鱓花卉册》中写道:“复堂之画凡三变。初从里中魏凌苍先生学山水,便尔明秀苍雄,过于所师。其后入都谒仁皇帝马前,天颜霁悦,令从南沙蒋廷锡学画,乃为作色花卉写生。此册是三十外学蒋时笔也。后经崎岖患难,入都得侍高司寇其佩,又在扬州见石涛和尚画,因作破笔泼墨画益奇。初入都一变,再入都又一变,变而愈上。盖规矩方圆尺度,颜色浅深离合,丝毫不乱,藏在其中而外之,挥洒脱落,皆妙谛也。六十外又一变,则散漫颓唐,无复筋骨,老可悲也。册中一脂一墨,一赭一青绿,皆欲飞去,不可攀留。世之爱复堂者,存其少作、壮年笔,而焚其衰笔、赝笔,则复堂之真精神,真画目,千古常新矣。乾隆庚辰板桥郑燮记。”

李鱓《荷花图》

是文对李鱓一生的书画师承脉络,梳理得极为清楚明了,二人生前为好友,故其言论极为可信。然就存世的李鱓书画作品实物而言,应该说陈衡恪和黄宾虹二家的观点具有普适性:“乾隆间号称扬州八怪者,多江湖野逸畸行之士,其画往往不守绳墨,或变其师法,自出机杼,是为清朝花鸟之一变。”“自僧石涛客居维扬,画法大变,多尚简易……李鱓,字宗扬,号复堂,兴化人,善花鸟……要多纵横驰骋,不拘强墨,得于天趣为多。”就李鱓存世作品而言,也是以花鸟为多,其整体面目也正如清人汪鋆在《扬州画苑录》一书中所言:“所惜同时并举,另出偏师,怪以八名(如李复堂、啸村之类),画非一体,似苏张之捭阖,缅徐黄之遗规,率汰三笔五笔,覆酱嫌粗,胡诌五言七言,打油自喜。非无异趣,话赴歧途,示崭新于一时,只盛行乎百里。”概括来讲,李鱓的花鸟绘画整体上属于“纵逸粗简”一路,多是“不守绳墨”“纵横驰骋”“自出机杼”一类之写意作品,这也是“扬州八怪”诸人共同的艺术倾向。按照萧平先生的观点,李鱓绘画有早、中、晚三个分期,早年(二十九—三十七岁,约1714—1722)画风介于恽寿平和蒋廷锡之间,时用“没骨法”,笔法温秀。四十岁左右始独立成家,此一时期的绘画,用笔多方尖,较以前放纵,开始大胆施水。乾隆十年(1745)左右,李鱓作品已形成晚年风格,板直中见遒劲,枯率中寓朴茂。而且在存世的李鱓的大多数作品中,这一风格的画作极为常见,某种程度上,李鱓终其后半生都保持了这一路画风,极可能是扬州艺坛“商品化”所带来的后果,由于掌握资料有限,故暂作浅显测度。

魏凌苍以山水见长,且主要以“元四家”之一的黄公望为宗,目前笔者不曾看到绘画实物,故难以对其画风进行评论,何况李鱓中年以后基本上就不做山水,很难说魏凌苍对李鱓以后绘画成就有多大影响,某种程度上这种影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蒋廷锡一生主要工花卉翎毛,但却代笔极多,尤其是“所见落‘臣’字款的,几乎无一不是代笔”。蒋氏亲笔画,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水墨苍楚”,对于李鱓早期的绘画影响较大。徐邦达曾说:“李鱓早年曾学蒋廷锡画法,曾见康熙五十三年甲午李氏年二十九岁画的花卉一册,全似蒋画水墨苍楚一派,可认作蒋画亲笔的旁证。”那么真正影响李鱓中晚年画风的主要人物应当还是石涛,其整体艺术土壤当是明中叶以来江南一隅自沈周、文徵明、周之冕、陈淳、徐渭等人前后累积所奠定的古典花鸟画传统,这一传统经过几代人的累积,形成了重书法入画,集婉约与雄强豪放为一体的,讲究深厚文人底蕴的特点。

在这个深厚的土壤基础之上,李 依凭早年研习魏凌苍、王媛、蒋廷锡、高其佩等人的绘画功底,在石涛提倡创新精神的启发下,终成自家面貌。正如后世学者研究所说:‘石公那种狂涂大抹的风格在李 那些纵横淋漓的画中随处可见。如在其所作《竹菊坡石图》中,满纸水墨酣畅淋漓,几乎完全是石涛面貌。’实际上,整个‘扬州八怪’的绘画,尤其是写意花鸟画,基本上都或多或少无一例外地受到了石涛的影响,可以说是一个时代风气,身处其中的李 自然概莫能外。

由于绘画商品化所致,李鱓流传作品较多,对于其身后的评价亦是褒贬不一,如清末的秦祖永认为他的作品过于霸悍,汪鋆批评他的绘画脱离正统,近乎步入魔道,张大千甚至认为其画“千万不可学”。而郑午昌则给予了比较公平客观的评价,谓其“标新立异,机趣天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或自放太过者,则亦不免粗犷之讥”。毋庸置疑,李鱓与历史上的其他绘画名家一样,其作品的评价都是褒贬各异。

三、无锡博物院藏李鱓作品鉴赏

江苏省无锡市博物馆(现无锡博物院)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由私人捐赠、文物商店购买、“文革”遗留资产的转交等途径,入藏了十幅李鱓的花鸟与书法作品。其内容主要以写意花鸟为主,亦有极为少见的李鱓与他人合作的人物画作品和独立的书法立轴。行文从古书画鉴定与收藏的视角对之进行研究,力求探索李鱓书画鉴定中的某些规律,还原一个真实的图像意义上的李鱓。其具体情况兹见图表。笔者就其内容、艺术特点以及真伪等方面逐个展开研究。

《花卉图》册页,纸本,水墨两开,设色四开,其内容之间并无一定的逻辑联系。其中第一开为五松图,这是李鱓极为常见的一个绘画题材,画家采用中锋劲勾,绘制五棵姿态各异的松树,笔道与气息较弱。画面左边近乎一半的空间有画家行书题识:“有客要余画五松,五松五样都不同。一株劲直古臣工,搢笏垂绅立辟雍。颓如名将老龙钟,卓筋露骨胆气雄。森森羽戟奋军容,侧者卧者如蛟龙。电旗雷鼓鞭雨风,爪鳞变幻有无中。鸾凤长啸冷在空,旁有蒲团一老翁。是佛是仙谁与从,白云一片青针缝。吁嗟,空山万古多遗踪,哀猿野鹤枯僧逢。不有百岳藏心胸,安能屈曲蟠苍□(笔者注:此处应是遗漏,不似残损)?兔毫九折雕痴虫,墨汁一斗邀群公,五松五老尽呼嵩。悬之君家桂堂东,俯视百卉儿女丛。”尾款署:“懊道人鱓”,下钤“复堂”(白文长方印)。诗文起首处另有“不受迫促”(白文方印)一方,该印极为少见,也不见于《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一书。南京博物院藏有李鱓《五松图》立轴(纸本墨笔,纵一百二十二点七厘米,横六十三点八厘米,作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李鱓时年五十岁)一幅,另2010年中国嘉德春拍亦曾有李氏《五松图》立轴一幅(纸本墨笔,纵二百九十四厘米,横一百三十七厘米,作于乾隆十六年,1751年,李鱓时年六十六岁),且其上题识与之绝大部分相同。此外国内外博物馆尚有诸多同一主题的藏本,由于作品形制与内容的不同,排除其存在“多胞胎”的可能性,据该册页之第四开的“乙卯秋”款署,那么此《五松图》册页当作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李鱓时年五十岁,属于画家中晚年的作品。比对画家作于同一年《荷花图》(上海博物馆藏),不仅笔墨极为虚弱,且书法相距甚远。李鱓的绘画和书法,整体艺术气息敦厚,其书法用笔恣肆老辣,纵横潇洒。多露锋起笔,略显刻露,线条有力,墨色浓郁饱满,同时也讲究干湿浓淡之变化,多有一气呵成之感,受明代陈淳、徐渭影响较多。如“懊道人”之“道”字,就多有模仿陈淳之“道复”之“道”的地方,常写作“衜”。布局与用笔也接近,如陈淳之《杂画册》(纸本墨笔,上海博物馆藏)和李鱓《花鸟册》(纸本设色,天津博物馆藏)。

李鱓《古柏凌霄图》

李鱓《故园图》

《花卉图》册页第二开为设色荷花,多用没骨法,左下方有行书题识:“碧波心里露娇容,浓色何如淡色工。漫道湖光全冷落,渔镫一点透微红。”下钤“宗扬”(白文长方印),书画均与李鱓不类。第三开为小写意设色月季花,画法与第二开相同,左上方有画家自作七律诗:“粉团如语启朱唇,赏此春光解趣人。老眼独怜枝上刺,不教蜂蝶近花身。”款署“懊道人”,下钤“李鱓”(白文方印)。第四开是一幅小写意的设色竹子和腊梅几株,信笔拈来,却显得生硬,左上方有行书款署“乙卯秋写,復堂”,下钤“復堂”(白文方印)、“鱓印”(白文方印)。第五开为一株含苞怒放的水仙花,全用没骨,不施勾勒,中间有七律诗一首:“滴露含毫绝点尘,蛾眉淡扫一枝春。画家烟火都消尽,道骨仙风洛水神。”款署“李鱓”,下钤“宗扬”(白文肖形印)。第六开为水墨写意灵芝,笔墨处理与第一开相近,款署“折五灵芝,写答高士心”,下钤“復堂”(白文方印)。上述六开作品,整体画风较为俊秀,且多用没骨法,应为李鱓早年绘画,尚不脱恽寿平一路窠臼,然书法水平实距离李氏远甚,且款署时间更与李氏此时之画风不类,画中所钤多枚印章均伪,然而画中物象与题诗多有来历,则应将其断为有所依凭之后世伪本。

无锡藏家薛满生(主要活动于20世纪)的旧藏《松石图》,纵一百四十六厘米,横七十四厘米,为一纸本设色的大幅杰作。画家通幅绘制了一株粗壮虬曲的老松,树后傍有磐石,枝干茂盛,苍劲有力,显示出勃勃生机。物象外形多用有力的线条进行勾勒,横涂竖抹,点染讲究,整体感和层次感都十分到位,笔墨虽放纵潇洒,然而没有霸悍之感,与现藏故宫博物院的《松藤图》极为相似,其间使用了破笔与泼墨的方法,无疑是受石涛绘画的影响。另在藤萝和松树枝干的处理上,画家大量使用了白粉,成为李鱓的一大创新之处。画心的左上方有画家五言题诗一首:“貌比苍髯叟,独坐少俦伍。天风吹襟带,犹见衣裳古。”款署“乾隆六年三月,复堂李鱓写”,下钤“鱓印”(白文方印)、“宗扬”(朱文方印)、“知我贵希”(朱文肖形印)。左下方有薛氏鉴藏印“梁溪薛氏满生珍藏”(白文长方印)、“锡山薛处过目”(白文长方印)两方,当属其20世纪四五十年代购于北方。乾隆六年,即公元1741年,李鱓时年五十六岁。根据河南博物院徐锦顺研究,李鱓署名中的“复”字,中间有一近似“吕”字的写法,始于雍正十三年(1735);“鱓”字写法亦主要出现在1749年以前的作品当中,“李”字亦吻合这一规律。就利用李鱓的款识对其作品进行鉴定这一研究,早在20世纪90年代,著名古书画鉴定专家刘九庵先生就曾做过如下论断:“如李鱓,从其作品中归纳,在雍正至乾隆十四年之前,款书多作‘鱓’。乾隆十四年(1749)之后,‘鱓’字不常用,而是根据六朝碑刻,将‘鱓’字大多写成‘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乾隆十四年后用‘鱓’字款的真迹作品,是否会有特殊情况出现,需要特别注意。此外,在康熙末年经雍正到乾隆十年以前,他的别号一般写作双人旁的‘復堂’,没有多少变化。但到乾隆十年(1745)以后,书款的变化比较大,‘復堂’写成了‘复堂’或‘腹糖’,其名款印则刻成了‘裏善’。这种使用同音字的做法,在以前所有画家的作品中从未见到过。”翻阅20世纪90年代陆续出版的《中国古代书画目录》一书,对于李鱓作品的鉴定,唯独刘九庵先生留下的鉴定意见最多,说明他在当时的“七人鉴定小组”中对李鱓作品的真伪鉴定有过专门的研究。利用款识规律对李鱓作品进行鉴定,某种程度上具有很高的准确性,这一现象在“扬州八怪”中实为少见。

《紫藤蝴蝶图》扇面,纸本设色,原为无锡市“二清”办公室之物,后移交博物馆。该扇面整幅为一折枝紫藤花,蜿蜒匍匐于整个画心,左下方有一只墨笔蝴蝶,技法处理上主要以没骨法为主,少用勒笔,几不用墨,主要以色彩为主,整体风格轻快俊秀,一派早年气息。右方有画家行书题识:“栩栩庄生寐未兴,漆园一架紫崚嶒。前宵梦见高司寇,道是朱藤日给藤。”款署“乾隆九年三月写似硕衍年学兄□复堂懊道人李鱓”,下钤“鱓印”(白文方印)。乾隆九年,1744年。款署规律倒也吻合,然画风不与该时期相吻合,其款题亦有后添之嫌,故应为伪本。

李鱓《罗隐七言诗联》

李鱓《芭蕉竹石图》

李鱓《七言诗轴》

作于乾隆十一年的《嵩龄长春图》,一作《椿谖并茂图》,根据画面题识:“乾隆十一年岁在丙寅腊月,写嵩龄长春椿谖并茂图,恭祝斯翁老亲翁先生暨陈母王大夫人八十同庆,晚生李鱓。”是图应该名为《嵩龄长春椿谖并茂图》最为准确。“谖草”亦作“萱草”,古人传说这是一种使人忘记忧愁的草,故也叫忘忧草,《诗经·卫风·泊兮》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该图纸本设色,字画均为复堂本色。乾隆十一年,即1746年,画家时年六十周岁,属于晚年之作,因为长辈祝寿,故书法较为循规蹈矩。画幅左边大部为一株巍峨的松树所占据,其上果实累累,树下耸立磐石几许,画家采用了少见的大斧劈皴,塑造了石头的崚嶒之感,同时兼以浓重的笔墨,由于用水较多,故显得淋漓酣畅。旁边另有萱草几株,加上巍峨的松树,辅以画家题识,很明白地点明了画家借用这幅画作祝福这位王大夫人不仅健康长寿,而且亦要忘记生活中的烦恼。树枝与萱草的处理,则多以书法用笔,下笔较为浓重,起笔多露锋,多有刻露之处,是中晚年李鱓绘画中常见的一贯特征。是图虽有气势,然用笔多显草率,附以祝寿之意,说明这是画家的应酬之作。题识下钤“鱓印”(白文方印)、“宗扬”(朱文方印)二方。

李鱓独幅书法作品不多见,行书《题画诗》,全文皆用李氏常见的行书字体,其内容如下:“怪此双鱼傍鼠姑,化工巧合意原疏。众维鱼矣丰年兆,便是年年富贵图。秋老寒威始鞠天,争如萧艾委霜前。莫云朽荣无栽植,一点灵根赖无全。薄宦归来白发新,人言作画少精神。岂知笔底纵横甚,一片秋光万古春。白帝晴光几卧游,老夫作画水边楼。十分宝艳归图内,反觉荒图冷淡秋。百千枝叶未全枯,三五个花何太疏。闻道石门春意好,不知犹有暗香无?此余题画诗数首,乾隆廿一年春,遇景程世兄,时方髫年,好余笔墨,适有现成小幅,书此以赠。复堂懊道人李鱓。”下钤“鱓印”(白文方印)、“宗扬”(朱文方印),另有“永安沈氏藏书画印”(朱文长方鉴藏印)一方。乾隆廿一年,即1756年,李鱓时年七十一岁。据王凤珠、周积寅《扬州八怪现存画目》一书,知李氏作于时年的作品尚有六幅。文中所说的“景程世兄”,具体史料待考。

《柳荷双鸭图》,纸本设色。采用大写意手法,池塘边柳条丝丝下垂,荷花几株,两只鸭子站立岸边,姿态各异,左边有两行行书题识,其文如下:“一池秋柳一池荷,翠扇轻摇上碧波。最是双凫闲里裹,莲房香露滴如何。”款署“懊道人李鱓作,时乾隆戊寅夏月”,下钤“鱓印”(白文方印)、“中洋父”(白文方印)。该作品有华新罗的影响,实际上李鱓也确实研习过华喦的绘画。乾隆戊寅,1758年,画家时年七十三岁。按照周积寅说法“现藏江西省博物馆的李鱓《三友图》,斯年之后,未发现李鱓之作,或即斯年逝世”,此作当属伪鼎无疑。当然,周氏之说不能作为鉴定李鱓作品之铁律。另按刘九庵先生的说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乾隆十四年后用‘鱓’字款的真迹作品”,而乾隆戊寅却是乾隆二十三年,显然也违背了这个规律。另,该图“道”字的写法也多见于早中年作品,故单从个人款署的角度考量,此作为伪。书画本身而言,笔墨水平不低,尤其是柳条的处理也极为相似,然整体缺乏李鱓晚年作品中的那股“板直”与“遒劲”,所以这应是一件有来历、有水平的高仿之作。

李鱓《秋柳鸣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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