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轩
懂吗
懂吗,躺在故乡的山坡上,草是站着的
風是站着的,油菜是站着的,侄儿是站着的
山是站着的,自己真的很小
这个时候,蚂蚁不会理你,桃花不会理你
黄狗更不会理你,你喊谁都没有人答应
你喊,喊破嗓子,眼泪会答应你
喊得足够大,足够久,你还不是一棵草
和虫虫蚂蚁一样,晒着春天的太阳
故乡:离去,抑或归来
多少年了,只记得
空旷的村头,到处安静得一贫如洗
长声唤我吃饭的母亲
身后跟着一只黄狗,一群母鸡,以及
从泥土中长出的,土豆一样滚圆的日子
跑不过时间的母亲,最终
仰起头看我,满面皱纹,白发若雪
老屋后的泡桐树,长不出一星芽包
光秃秃的枝丫拧痛了薄蓝的天空
把眼睛咯的生痛
死在春天里总比死在思念里好
故乡,从此少了一种乡愁的念物
高楼矗立的地方,
不再有稻田,麦浪,飞蛾
水井湾,教场坝,红石头这些地名里
长出的苞谷饭,黄澄澄地黏住了口
给我舀饭叫我叔的后生,我叫不出名字
离去,抑或归来
有一条板凳始终为我空着
不会读太多想家的文字
大把大把的空白
都被乡路上的野草轻轻掩埋
故乡是长在光阴里的伤口
故乡是长在光阴里的伤口
啄着泥土飞翔的文字
一遍遍偷走了想家的痛
清明播种,中秋打谷,冬至杀猪
节令们硬得像铁,最终打成
镰刀,锄头或者其他农具
捏着满把庄稼的名字
包谷,水稻,洋芋,红苕亲热得
像自家兄弟。只有喝醉酒
才想起粗碗盛出的白酒,其实是粮食
曾经长在故乡的某一片土地
黄铜一样的种子,水泥地上不会发芽
异乡长出的都是谦卑的,眼睛
养我的土地经常让我醉酒
始终不能把故乡的名字
混淆成其他地名
大捧大捧的粮食
喂饱了背井离乡的麻雀
喂饱了青筋纵横的土地
柿子一样红的灯笼,
照着大哥娶回了新娘
母亲穿着碎花的衣裳
父亲佝着腰,牵着老牛
戴红头巾的姑娘,手指被麦芒扎伤
一缕炊烟的村庄,不懂忧伤
白云之下,没有谁可以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