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的绿色火焰（散文）

张春英

塞罕坝的美丽无以伦比，春天整个山体绿意盎然，绵延不绝的映山红迎雪盛开；入夏则林海繁茂山花摇曳，伊逊河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快乐地流淌；秋天峰峦叠嶂层林尽染，满眼的风景如画卷一般展开诗意绵绵；冬天厚厚积雪铺陈，披上银装的林海愈发显得苍劲挺拔，尽显美丽高岭的风姿和骨骼。然而在风景之外，塞罕坝却有着更为撼动人心的嬗变经历，让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去怀想去回望。当我们用另一种目光去欣赏、去审视塞罕坝，就会发现从苍凉贫瘠的荒原到如今绿色明珠的演变，可以说塞罕坝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奇迹。经历了55年寒暑更替的塞罕坝大美无言，同时更有一种美超越精神之上，那种美静涵天地、耀眼深情。

今天绵延万顷的人工林带给我们的是绝美的景观和意境，我想如果我们只做单纯的游览而不去追忆塞罕坝的发展史，不能用心去体会那些依然清晰的浩大场面，那么坝上之旅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是一种缺憾。塞罕坝因为是人工林，让我们不由得想到一些人。那些笔直的树干向着太阳生长，在时间的长河里经风历雨，充满生机的绿意是那个年代的人们用汗水灌溉用心血滋养的，是留给后人的礼物和无私的馈赠。那是一群把生命融进林海、把热血浸润到这片土地深处的人们，他们的赤子深情他们的执着坚韧，在当下安逸的现实里，像一束强光透过美丽风光映照过来，在历史的观照里，我们的内心情不自禁被感染被震撼。风骨因爱而生，一代造林人的艰苦岁月，三代务林人的坚持与守望，让我们仰视一段岁月，让我们追忆和寻觅仍然留有温度的往事。那极具画面感的劳动场面像深邃的黑白电影历历在目，述说了许许多多无法忘怀的情节，一遍一遍讲述那些顽强的拓荒者和守护者，用生命續写的动人的故事，用执着锻造的一段辉煌与传奇。这些都令人肃然起敬，成为我们今天精神追求的坐标，引领我们默默跟随并坚定前行。

塞罕坝的往昔岁月，带给我们的不只是惊喜，她特有的传奇蕴含了特殊的价值指向，引领我们去做渐次深入的时代缅怀和自身反省。那些在植树机上颠簸爬行的男人女人们，他们的青春岁月，他们的热血激情时常在我的脑海里盘旋，那是个体生命的真实与生动。追逐着他们热血沸腾追求理想的身影，去探寻他们在食不果腹、衣不暖身的条件下，用怎样的毅力坚持一种梦想，怎样挪行着在寒风里在荒原上把万顷石崖荒凉大漠温热唤醒，一棵棵栽种一寸寸编织一点点呵护。他们的岁月里泪水与汗水交融，亲情与爱情悲欢共存，这些忠于自己忠于理想的个体生命是单薄的，但是他们因为诚恳而朴素的绿色梦想集结凝聚，用内心强大滋长的信念与精神力量战胜饥饿贫困，战胜艰苦岁月，生生把寸草不生的荒地蛮坡改造成遍地青翠绿树成荫的苍劲繁盛。我想这样的发展成果真的不是因为有什么秘诀和法宝，塞罕坝是用毅力与坚持倾情孕育的绿色宝藏，塞罕坝是热血覆盖过的土壤，是激情燃烧过的广袤深厚的壮美山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一辈造林人全身心投入用他们的生命和血液浇灌了绵绵丛林，在大树参天后又准确而生动地在我们的心灵上洒下甘露，缔造我们忠贞不渝的思想，铸就我们今天奋发向上的精神内核。

遥想1962年的春天，因为369名热血青年的到来，而改变了坝上荒凉的特质，偏远贫瘠的山岭开始热闹起来，他们在山巅在土渥里往返穿行，开始了他们植树造林的梦想之旅。坝上的气候残酷难挡，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生活条件，既没有抵御高寒的时尚棉衣，也没有安逸过冬的房屋和炉火，只有寻求梦想的青葱岁月和满腔热血的年轻队伍，无冬历夏不知寒暑地把对土地对山林的热爱藏进细节里、藏进岁月的风中。他们穿着冻成冰疙瘩的毡鞋，披着结满厚厚冰甲的外套，在风雨中摇晃着身影执着前行，他们踏上的是种植希望的理想之路。坝上属于高寒地带，头顶着呼啸而过的坝上白毛风，背后是刺骨的凛冽侵袭，脚下是坚硬的石头坡，前方是一望无涯的苍凉高岭。在那样的环境里植树造林绝非易事，理想与现实在不断地给这群年轻人布下陷阱设下难题，面对荒山野岭，这些肩负着改造自然的拓荒者，衣衫单薄却义无反顾，身心俱疲却信心高涨，远离城市却甘心做苦乐参半的实践者，与一座荒山做伴，与艰苦岁月抗争。他们通过反复试种、潜心研究，使得手里的树苗一株株存活生长起来，他们欢欣鼓舞，于是更加坚定地一路向上，在零星的绿色地块间不停补种、不停拓展延伸开来，让绿色的希望一直攀爬到山顶。

这过程是需要时间的，更需要一群人的一种执着与奋斗，那是怎样笃定的信念，怎样无悔的选择，为谋求青山绿水跋涉，为锻造绿色长城坚守。在塞罕坝，当我驻足凝视那片广袤林海时，我仍然依稀看到他们一双双僵直皴裂的手不停歇地劳作，一张张朴实憨厚的面孔目不转睛地拣选树苗，每一天上万棵树苗被拣选出来，之后挥起双臂挖土劈石悉心栽种，让一株株根须壮硕的树苗深深地在土壤里扎下根，然后一株株地培土垒石加固扶助幼苗向上生长，在枯燥的劳作里他们硬是把只长石头不长草的倔强土地征服，当他们把发现功勋树的所有欣喜演变成希望的那一刻，我想他们的心跳是坚实的，他们的美丽梦想是充满力量的。

驻足在“尚海纪念林”前，回想那一群年轻人的艰辛历程让每个人泪湿眼眶。山林招展，松涛呼啸，在无尽诉说，不断感慨。在展览馆的图片里，那满是泥土的双手信心百倍地托举着幼苗，在他们严重缺乏营养的干涩面容上，一次次燃起希望和热情。王尚海、张启恩、赵云国、刘文仕、张海、郭玉德、刘兴亚、陈彦娴这些名字是相依相连的，他们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棵树挽臂前行，用他们的双手繁衍了绿色，用他们的生命守护着绿色，他们用心血铸造了顶天立地的绿色长城。这道绿色屏障，挡住了浑善达克沙地和巴丹吉林沙地不断南侵的漫漫黄沙，缔造了今天美丽的塞罕坝。他们真的是绿水青山的筑梦人，在他们手上117万亩林海以强劲之势占据着荒原，在历史的长河里让塞罕坝童话般地成长，让塞罕坝有了令人瞩目的高度，有了用生命根植的挺拔向上的大无畏精神，令人侧目，撼动魂魄。

那是激情燃烧的年代，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与梦想同在，每一个人的利益在理想的光芒里猥琐遁形。当这片林海莽莽苍苍的生长，他们的故事与传奇也在山间水畔经久流传，但是更有一种精神和矢志不渝的真理，在山林之外，在绿洲之外向后来人频频感召和呼唤，在坚定着我们的信念，在丰实着当今我们的生态文明理念。习近平主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断，有了理论之本，有了实践之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