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电梯的狗

李利维

狗就是狗。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意义，刘阿婆时常挂在嘴上，仿佛是说给别人听的，又像是自我解嘲。她家喂养的小狗狗妲达从电梯里蹦哒出来，直奔1栋1单元11-1，快乐极了。

门虚掩着。刘阿婆一夜未合眼，设想几十种可能，妲达乘坐电梯回来了。刘阿婆抱着妲达，这狗东西就是有灵性，去楠竹林公园逛丢了，自己找路回家，身上沾满了露水，还有一种怪怪的气味。

刘阿婆小心翼翼地给妲达洗澡，用的是自己洗脸的毛巾，边洗边唠叨。电梯制造商都讲人性化，设置了残疾人专用的按钮，偏偏没有深入调查。现在的高楼大厦住户中，户数增多，人口相对减少，都是两把老或小两口居住的占多数，于是养儿防老在这里仅仅是一句空话，养狗老来乐成了时尚，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一刻也不曾离开，冬天妲达还很懂事地上床给你暖暖脚，去叼来你的拖鞋等，比养儿管用。这样一想，刘阿婆乐了。当官的儿子已经有68天没有来过了，儿媳妇有半年多未见人影，开车的小鲁来过两次，一次是送米，一次是送油，这些她都记在花白的发丛里。

妲达洗完澡，抖抖狗毛，直奔沙发午休。刘阿婆怕它感冒，找来吹风机，吹干狗毛，给它盖上小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转瞬便有了鼾声。

妲达不会摁电梯楼层，这是叫刘阿婆头痛的头等大事，她向物管会报告了几次。物管说小区内不允许养宠物，一是公共环境人人都要爱护，二是容易传染疫病等等。刘阿婆不悦。房子是我老公留下的，物管费不欠一分，我养狗，也养物管，你凭什么这样说，不让我养狗，我就不交物管费，看拿什么养你们。物管无言以对，忙向经理汇报。

小区里的狗逐渐多了起来，狗哥哥和狗妹妹狗咬狗的乱伦屡见不鲜。刘阿婆发现她家的狗妹妹妲达厌食昏睡，疑心患病，便送去狗医院，住院的狗家族很多，刘阿婆去排队交费，回到候诊台，不见了妲达。刘阿婆四处寻找，逢人便问，径直找回家，也未见妲达。她十分气馁，便打了110。

前来的警察乘电梯到11楼刘阿婆家，有一居民说，从早上到现在，电梯内有一只小狗狗，看上去眼熟，乘坐电梯上上下下，有人出電梯，它探头看看，闻了闻又跑回电梯里，这狗东西是不是在找路回家。警察在11楼出电梯，小狗狗窜出门，直奔11-1，双爪在门框上狂抓。

刘阿婆开门出来，先是看到妲达，俯身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再看看警察，说了一声，谢谢你们给它摁电梯，便若无其事地关了门。

当官的儿子回来了，问长问短，缺什么给什么。刘阿婆愤怒，只有一个要求，在电梯里安装一个识辩器，让妲达能找到回家的门，给我减少担心，就谢天谢地了。

儿子忙于官道，等回过头来，这已成为母亲的遗嘱。只有那不说话的妲达，守住墓碑垂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