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瑶
浅析林白作品中男性形象对社会政治历史话语的解构
◎许梦瑶
林白以“私人化”写作为主要的创作方式,然而在这种以女性身体和私密性经验为主的作品中依然不乏有对社会历史事件的描写,而女性的命运也就被置身于这个社会大背景之下。女性之美好与男性之丑恶都在为女性话语的表达而出力,形成对比强烈的二元对立模式,从而达到了女性对以男性为代表的政治历史话语的解构。这种解构在其作品中形象塑造上身上可以找到印证,如《致命的飞翔》中的秃头男人、《青苔与火车的叙事》中的男人刘、《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中的男教师等,这些作品中对于男性形象的描写少之又少甚至在人物的命名上都仅以外貌特征或职业为代称。在作者笔下,这些男性形象因为其名称以及少有的笔墨让人对其产生不了多大的注意从而达到对这些男性身影的模糊记忆以至于读者常常记不清楚文中的男性反而把更多的关注放在了女性之美和女性的需求之上。
“男人用他的权力放出诱饵,诱取女人的色相,女人用她的色相做诱饵,诱取男人的权力,开始时这是一笔两厢情愿的生意,虽然两厢情愿却不便说出口,说出口对男人和女人都不好,男人在女人的心目中永远地成为以权谋色的下流坯子,女人在男人的心中会永远地成为卖淫妇。”这个男人是没有姓名的,只有光秃秃的头顶。他是北诺找工作和住所的工具,和这个秃头男人睡觉是北诺实现自己心愿的便捷途径。她甚至决定假戏真做,希望在生理上得到满足,她挑选性感的内衣并在内心开始激起小波澜,她对自己说:这并不是一场性交易而是她的生理需求就好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然而这个秃头男人的性障碍却使北诺无比厌烦,当男人吃了从海南带回来的那种“跟猛兽有关的药”之后,北诺无法忍受并将熟睡在床上的男人杀死。北诺的做法悲壮、凄惨,与她的初衷相比,将秃头男人杀死是她的无奈之举也是她的必然之举。在反抗与忍耐之中她选择了前者,正如作者所期望的那样所有的女性都应站起来反抗这种把女性尊严踩在脚底的男权世界。
《日午》中的“革委会主任”郭大眼,这个和秃头男人有着相似之处的因其外貌而得名的男人同样也是一个利用权力满足自己的欲望的人。在林白的大部分创作中,男性都是以丑陋、庸俗、好色、猥琐的形象出现并与她笔下美丽脱俗的女性形成鲜明的对比,而这些美丽的女人常常都是具有悲剧性的,导致这些女人悲剧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些丑陋不堪的男人们。林白把缺点放进了对男人少之又少的描述里面并做了强烈的凸显。在男性的丑陋和其导致女性的悲剧这一现状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整且封闭的男性世界,这个世界里面有男性主体的一切政治历史因素,而这种以男性为主导的世界正是真正的现实世界。
在中国古代,权力不仅仅是代表政治方面,还有君权、夫权、父权,在林白的作品中父权也是常常出现的,如《大声哭泣》中的养父,这个男人利用自己的父权身份想要侮辱年幼的孩子。林白借用小女孩的口把扭曲的人性和男性的丑恶说了出来:“他说我是小母鸽,……,他说,小母鸽,让我捏捏你,看看你身上长肉了没有……”,“我继父在我睡着的时候摸我……除此之外还有更具有政治代表的一个男性形象——《回廊之椅》中的陈农,这个具有“革命干部”身份的贫穷男人仇恨章孟达的财富和章孟达的三太太——朱凉。革命的热火烧到了水磨,陈农作为贫农的代表有权力来讨伐住在红楼里拥有财富、美人和地位的章孟达,陈农妄图染指朱凉,他滥用职权甚至还对七叶产生了一种“既惋惜又失望”的感叹。正如文中所说,“陈农每看到有不错的女孩总忍不住要这样说……”。在陈农的身上也有权力的因素,但少过了他身上所代表的政治历史话语,在《回廊之椅》中所展现的特定的时代历史背景也给这个人物打上了深深地政治历史烙印。
除了这种以具体的某个男性为权力代表的人物形象之外还有像《子弹穿过苹果》这部小说,通过幻觉说明这样一种内在的逻辑:女人的生命是从男人开始的,到男人结束,又从男人延续。这种逻辑也说明了在男性与女性对立的世界中,女性处于一种依从的、附属的、依赖于男性的状态。
这一类男性形象的塑造与林白早期的生活经历有着密切的联系,独特的成长环境和心路历程致使林白在这一时期的创作中表现出一种逃离的模式。从而出现了一系列懦弱平庸的男性。如《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中的年轻男教师,“他在六十年代末下放到本县最远的山区公社,并在那里任教至今,而与他的同窗好友比起来都纷纷当上了县教育局长和人大代表或者被调到文化馆,而他也对此艳羡不已”。就是这样一个并无多大能力和事业的一个小男人,他在家访的途中来到沙街并且遇到了一个穿着月白绸衣的女人,女人对男教师的渴望不仅仅是爱情,在女人眼中,哪怕是他所能给的一点温度都可以温暖她的心,而这个毫无成就的小男人因为自己的懦弱和平庸使他不敢向前迈出那一步,最终女人的所有美好幻想都消失了,她最终选择了以死来告慰这段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到最后,女人的悲剧还是因为这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是懦弱的、平庸的。这也正说明了男性所代表的政治历史话语的霸权性质对女性所产生的影响。
这种平庸的小男人形象在《回廊之椅》中最能得到体现的便是章希达,文中第一次提到章希达时是这样描写的:“章孟达的弟弟章希达从省城的大学毕业回来,学到许多崭新的名词,每次说话,嘴里不是社会主义就是无政府主义,是不把这个在家的土老财放在眼里的。”章希达的这种内心的优越性无非来自于他是一个省城毕业的大学生,他用他学到的自认为很新潮的东西在这个小地方和自己的家人面前显摆,从侧面反映出来他是一个并无多大成就的人,当然,最无能的体现是,他在依赖于哥哥章孟达的同时还瞧不起自己的哥哥和哥哥的生活方式及思想情感。当哥哥章孟达被打倒时,他竟然与陈农站在一起扳倒了自己的哥哥。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嫉妒自己的哥哥更是因为他对于哥哥的三太太——朱凉别有所图。朱凉是一个女人,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她只有依靠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章孟达然而章希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章孟达搞垮了,而他也没有意识到章孟达的倒台对朱凉来说便是一种伤害,他是间接造成朱凉悲剧的重要人物。
同样懦弱胆怯的男性形象还有《子弹穿过苹果》中的“父亲”。“父亲”只知道用瓦罐煮颜料,只想着能制出一种世界一流的颜料然而却“七搞八搞只当了个小学教师”,父亲把自己的无能归结到蓼这个女人身上,认为是这个女人影响了他致使他无法专心制作出一流的颜料,文中也直接对父亲的作为做出了直截了当的抨击:“我父亲没有熬出绝妙的颜料使他对蓼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认为他事业上的一事无成主要是因为蓼的骚扰,但同时他又觉得如果他既熬制不出好颜料又没有女人那就惨到底了。”在作者对父亲的描写上我们能深刻的感受到蓼作为一个女人仅仅是父亲可有可无的一种附庸品,当父亲需要时,蓼就得出现并且来履行她作为一个女性的职责;当父亲不需要时,蓼就阻碍了父亲走向成功。父亲对蓼的冷漠和自私最终导致了蓼的自杀,因为父亲的平庸无能和冷漠自私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在林白的作品中,拥有社会生活中的便利权力的男人和无所作为平庸懦弱的男人都是她解构以男性为代表的政治历史话语的一种表达方式。
站在女性的立场审视历史和现实,女性主体在觉醒的过程中不仅发现了女性话语是无意义的,还意识到这种观念出自男性话语霸权。而对男性霸权的瓦解,各国的女性主义作家都做出了不同程度和不同方式的努力,而林白的作品所选择的方式便是对男性形象进行彻底的剖析以达到她作为一个女性主义作家所要对以男性为代表的政治历史话语的解构。
作者单位:延安大学 71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