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鑫
离别
◎王奕鑫
“妈妈,您身体不好,别太累,注意休息,我念了大学以后马上就可以找兼职挣钱给您治病和给弟弟去交学费了,也会让您过上好日子了。咱们家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这是夏安平19岁时的愿望。
夏安平家在偏远的贫困山村,村里也就50多户人家,被环绕在大山深处,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到镇上都要走不少于3个小时左右的山路。
夏安平小时候,同龄的孩子都会说话了,口齿不伶俐的也好歹会喊声“妈”了,可是夏安平直到4岁,都没说过一句话,在他经历了一场大的感冒以后,都高烧烧糊涂了,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妈妈。”
在夏安平上高一那年,父亲在一次去镇里买东西回来的路上,不慎脚底打滑,坠落山谷,连尸身都找不着了,还在上小学的弟弟哭得晕了过去,从此家里就剩下3个人了,母亲、弟弟和夏安平。
给母亲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甚至还借了亲戚朋友邻居的一大笔钱,母亲为了给兄弟两个上学,离开了家,到外地打工,一边支付兄弟两个的学费和生活费,一边还债。
后来,母亲因为早年腿受过伤,加上岁数的增长,已不能在田里干重活,只好回家,把田租给了二婶他们家,平时在村里干些杂活,缝缝衣服,垫垫鞋底,赚点零散的生活费,然而随着夏安平的成长,加上弟弟也在不断的升学,兄弟两个的学费和生活费已经是家里的一大笔开支和负担,加上母亲经常会哮喘复发,家里的光景更是拮据。
2010年,当夏安平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家人高兴的手舞足蹈母亲脸上的喜色掩都掩饰不住。当晚母亲把留着下蛋的老母鸡给杀了。要知道,那只老母鸡可是家中的重要经济来源啊,这不仅是为了奖励夏安平考上大学,也为了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晚饭过后,一家人都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村里的人也闻讯赶来,聚在夏安平家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着夏安平。
就连村里向来不与外人多交谈的刘姨也说:“夏安平,你可是为我们村争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咱们村都没有人能够上大学,你到大学里可要好好学习,别辜负了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
那晚,大家聊到了很晚才各自散去。
也正是那晚,母亲却失眠了,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母亲心中想着儿子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过远门,就算念高中也只是到了当地的镇上,也就几小时的功夫,所以夏安平尽管住校,每个星期天也都是可以回来在家里度过的。但是现在呢?现在,儿子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上大学去了。重庆那是啥地方?母亲只是一位贫困山区的农民,也没读过几天书,字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借来一张铁蛋他爸出门打工回来带给他的中国地图,左看右看,愣是没找着这重庆究竟在哪?
把孩子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令天下父母担忧的,他们担心孩子的衣、食、住、行,以及其他的一切。夏天来了,父母会担心孩子中暑,冬天来了,父母又担心孩子着凉。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总之,似乎出门在外的子女们没有一件能让天下父母安心的事。
开学那天,天还不亮,一家人就出发了,母亲扛着夏安平的被子,夏安平提着简单换洗的衣服,牵着弟弟的手,一起往镇上走,到镇上的时候,天微微亮了些,二伯的车已经等了一会了。
原本母亲是打算送他去学校的,后来被他拒绝了,这一来一去的坐车,他怕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受累,再加上家里经济本来就不宽裕,要是母亲送自己去,就会多出一笔开支,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离别时,弟弟的眼睛湿润了。
他对哥哥说:“哥,你有空记得经常回来看我和妈,我和妈会想你的”。说着说着,竟控制不住了自己,放声哭了出来。
“我会的,乖弟弟,你在家要好好听妈的话,好好学习,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回来”。夏安平只能是把弟弟紧紧的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手。
母亲却一反常态的从容,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了500元钱,递给了夏安平。夏安平看着母亲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又看看母亲苍老的面容,接过钱,说了一声:“妈妈,您身体不好,别太累,注意休息,我念了大学以后马上就可以找兼职挣钱给您治病和给弟弟去交学费了,也会让您过上好日子了。咱们家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说完,夏安平头也不回的走了,随二伯到县城里坐车去重庆了。
看到儿子走后,母亲终于还是将之前坚硬的表情舒展开来,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像刚融化的雪水一样奔腾而出。她的坚强,她的从容,她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她的担忧和伤心一点也不会比弟弟少,想到儿子从今往后将一个人闯荡这世界,她便忍不住的伤心起来。但是她又怕自己的伤心会干扰到儿子的心情,于是她只能忍住自己的感情,去将儿子送别。
离别时的他,不是不想回头,他只是不忍心看到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王奕鑫,男,95后青年作家,山西河曲人,笔名河东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