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多得的兵团文化心灵史——读李振翔《前面有座山》

高求忠

不可多得的兵团文化心灵史
——读李振翔《前面有座山》

高求忠

合上散文集《前面有座山》，我仿佛走入了一个独特的世界。本书内容丰富，有对军垦生活的描述，对故园的怀念，对少年生活的回忆，对生活的思考和感悟，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对前山涝坝的热爱和浓浓的亲情友情，文字朴实，风格粗犷，不事雕琢，整部书读下来，是3D影院式的观感，既有国画的潇洒，又有民歌的悠扬，更有边疆的风吹来的沙枣花香和泥土气息，令人久久回味。

“为什么我的眼里满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诗人艾青如是说。这样的爱，也充盈在李振翔心中，作者写故乡的篇章很多，但是，他的故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在《前山涝坝溯源》里，作者写道：“老一辈军垦人还有一个故乡，那就是山东，河南、四川、湖南、湖北，甘肃等等，我想，他们好歹还有个故乡，那儿有他们祖先的坟茔，有他们的乡里乡亲。而我们呢，虽然履历表上填写的都有籍贯，但是我们和那个叫老家的故乡还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那么我们的家乡就是兵团了，就是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了。”

这是本书最大的特点，虽然写的是故乡，却又不是一般的乡土散文，它不是刘亮程的村庄，也不是李娟的阿勒泰。前山涝坝，他们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更有老一辈的人魂归于此，但是，这里不是李振翔们的故乡，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只能把自己用心血建设的这一块热土，当成了故乡。长期以来，我们读到了许多乡土散文和不少都市风情的散文，但是，关于兵团生活的散文太少，在李振翔的笔下，我们看到了兵团的年轻的父母们以及那些淘气的毛孩子们的人生轨迹，整本书都是他们的喜怒悲欢。作者笔下的世界，是朴实的，纯天然的，接地气的，无论是孩子们的成长故事，还是父辈们的战斗与生活，都是充满了温暖的人间烟火味道，阅读起来，十分愉悦轻松。放下书，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般，那山，那水，那些人，都活灵活现地向我走来。

在散文《1956进疆的》里，作者写了一大批从河南山东来支边的青年们，他们曾经满怀热血和希望，“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书写了一部大书：屯垦戍边。文中，作者写道，这些来自异乡的劳动力，流着中原人的热血，在西北烈风中长成了参天的白杨和浓艳的红柳……”这段话，很有画面感，意在言外，蕴含了作者深深的叹息。

书中有大量篇幅是写青少年时代的懵懂生活的，那个时候物质匮乏，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男女界限分明，所以作者那一辈人小时候看电影很稀罕，连坟堆也成了他们玩耍的乐园，他们闹了不少笑话，也有了一些酸楚的故事。

《就这样被养大》里面，作者写道，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就跟喂猪一样，喂一个挑食吃，喂两个抢食吃。我们哥几个一个带一个，上学走路一串串，蔚为壮观。就跟电影特技一样，用手晃一晃，就慢慢长大了。这些句子，可以说是带着泥土风沙味道的。文中有一个细节，几兄弟在一起讨论，老三说，希望打战就背起家里的鸡跑，而作者则觊觎爸爸裤腰上的钥匙，那可是已经一个家庭里权力集中的象征，作者说：“我希望飞机飞来把爸爸炸死，我把钥匙取下来，把那袋糖扛走。”结果被告密，挨揍。看到这里，我真是忍俊不禁，但是又有说不出的滋味。偷零食的细节，作者是这样描写的——晚饭后，爸爸当着几个家伙的面打开箱子，几个兄弟相互之间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心在“通通”直跳。啊，受皮肉之苦的时候到来了。大家发过誓，有糖同吃，有难共担，打死不当叛徒。爸爸拿出了面粉口袋，几个兄弟看着爸爸的嘴动了（这时候，老四的腿已经在发抖了）“咦，糖怎么没有了？”妈妈平声静气地说：“没有就没有了呗，叫小老鼠偷吃了吧。”我们几兄弟面面相觑，也是一阵沉默。

这个细节描写，刻画入微，举重若轻，不动声色间，已让读者的心，深深地震撼了，也引起了中年读者的共鸣。在那个条件艰苦的年代，谁没打过家里零食的主意呢？父母又何尝不知道呢？不过是默许罢了。文章后面有呼应，“和上次偷吃糖果一样，一切都很平静，爸爸妈妈还是那句话——被小老鼠偷吃了。我们，就这样长大了。”读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朴实的文字就是这样，直抵内心深处。

《看电影》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为了一场电影，歪瓜付出了14岁的生命。因为第一天的电影没看成，而同学们都在兴高采烈地学说《闪闪的红星》里的台词，这深深地刺激了他。放学后，歪瓜一个人徒步15公里去邻近的团场看电影，但是，回家途中遇上大雨，刮风迷了路，加上伤口没好，发炎，又冷又惊又怕，就这样死在了戈壁滩的梭梭林里。在文章的结尾，作者感伤地写道：“看着拳来剑往的录像，喝着咖啡，恍惚间，突然发现有个少年歪着个脑袋向我走来。那个时候我们那么爱看电影，是因为饿极了。现在我们却不太爱电影了，是因为撑着了。”寥寥几笔，朴实无华，却有着浓浓的沧桑味道。

作者满含情感地写了在前山生活的那些普通人以及生活的坎坷和温暖，草根的苦难和辛酸，每篇都是细致刻画，白描手法，鲜活生动。《向毛主席保证》写出了那个年代的荒唐事，《休息两天》，傻小子的懵懂劲，活灵活现，《地窝子》《爬犁子》《够沙枣》《满口白牙》等文章，让兵团生活的艰辛和乐趣，跃然纸上。

这本书，语言平实，朴素，简洁，字里行间，凝聚着作者对家乡的浓浓的爱，跳动着一股赤子衷肠，它带我们走入了一片神秘的山水，本书富有信息量，让我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如实的记录，独特的题材，质朴的书写，使《前面有座山》成了军垦生活文化的心灵史，拥有生命情感和暖暖的体温。

很多人总有一种误区，觉得各种文学体裁中，散文是最容易写的，实际上，著名文学评论家张燕玲老师说过：“散文就是照妖镜。”余光中说：“散文是一切作家的身份证。”要写好散文，绝非易事。《前面有座山》虽然内容真实可靠，但是有的地方，过于琐碎，有些篇章过于拖沓，文笔不够简练，不过，瑕不掩瑜，这无疑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特别是对于了解边疆生活，兵团风貌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衷心祝愿李振翔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责任编辑：刘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