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社会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之比较

2017-11-20 22:37胡海涛
克拉玛依学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认识论本体论人类命运共同体

摘 要: 为应对全球问题,东西方提出了不同的解决方案,其中英国学派的世界社会和中国共产党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比较有代表性的理论。文章在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观三方面对世界社会和人类命运共同体进行了比较。世界社会本体摇摆模糊,认识抽象封闭,价值观独断霸道;人类命运共同体则具有明确的人类本体,坚持开放包容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提倡尊重融合的共同价值观。

关键词: 世界社会;人类命运共同体;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观

中图分类号:D820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17.04.02

欢迎按以下方式引用:胡海涛.世界社会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之比较[J].克拉玛依学刊,2017(4)8-12.

随着生产和交往的发展,全球化已成为可以根据经验进行确认的事实。在经济与贸易领域,资本、商品、劳务早已在全球范围流动;在政治领域,国际合作、区域性联合已是明显的趋势;在文化领域,多元文化也在世界范围内碰撞融合。伴随着全球化这一辩证的历史运动,全球性逐渐表现为世界的一种不可逆的内在性质。全球化既带来了商品贸易的大范围流通,也带来了空气、疾病等全球范围的威胁,解决问题的范围逐渐由一国、一地区逐步转变为全球范围。以碳排放控制为例,只有在全球范围实现有序排放,才能在真正意义上解决碳排放问题。为应对全球化带来的各种威胁,理论界也陆续提出各种学说协调实践中的难题。世界社会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全球化背景下两个比较典型的理论,比较这两个理论,对于阐释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树立理论自信具有重要意义。

一、本体论之比较

1.世界社会:摇摆模糊的本体

世界社会是由国际关系学中的英国学派提出的,与国际体系、国际社会并列为英国学派理论的三大支柱概念。从概念发展来说,这三大支柱概念并非同时产生、并行发展的关系,而是在历史上有其先后顺序的。就概念的历史发展看,三个概念沿着国际体系、国际社会、世界社会的顺序产生并发展。国际体系最早由法国学者普芳道夫在1765年提出,到18世纪,卢梭等人把欧洲所有国家视为一个体系。20世纪60-70年代,英国学派代表人物马丁·怀特发展了国际体系的概念,逐步把国际体系发展到国际社会概念。[1]18随着国与国之间政治交往之外的个人交往、非政府组织交往等的发展,国际社会概念在解释国际关系领域中的非国家交往时显得力不从心,于是英国学派内部产生了世界社会概念。从这几个概念的演变可以看出,国际体系和国际社会的本体立足于“民族—国家”,其区别只是国际体系着重于“政治变量的国际关系组合及其各种组合的相互作用”[2]146,国际社会则是随着欧洲共同体利益与观念形成而逐渐形成的。世界社会则不只立足于“民族-国家”,而是有更广泛的涵盖范围。关于这一范围的广度,英国学派内部有两种不同看法:以赫德利·布尔(Hedley Bull)为代表的一派認为与国际社会以国家作为本体不同,世界社会以个人、非国家组织和跨国行为体为本体;[3]67约翰·文森特(R. J. Vincent)及其追随者则认为世界社会是对国际社会的超越,在本体论意义上,世界社会最终包含国际社会的本体。[4]169不论英国学派最终是否会成功调和世界社会和国际社会的本体,可以肯定的是,世界社会在本体论意义上处于摇摆和模糊不定状态。它既想在人类层次和非政府组织层次来探讨国际问题,又不愿放弃欧洲中心的国际体系规则。即使人类作为本体之一进入了世界社会的考虑范畴(这里的人类是以康德《论永久和平》中抽象的人为原型的),这种抽象的原型由于不具备现实的基础而注定无实现可能。

2.人类命运共同体:明确的“人类”本体

同世界社会本体的摇摆和模糊不同,中国共产党人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自提出之日就以“人类”作为明确本体。这一本体思想继承了马克思的人的“类本质”思想和“共同体”思想。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是类存在物,不仅因为人在实践上和理论上都把类——他自身的类以及其他物的类——当作自己的对象,而且因为——这只是同一种事物的另一种说法——人把自身当作现有的、有生命的类来对待,因为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5]55“类存在”作为人的最高的本质存在,是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体现的,是人的自由、自在、自为的存在。虽然人的“类存在”的具体表现是多层次的,例如个人存在、民族存在、国家存在、人类存在等,但在最高的层次上,所有人类都是平等的、无差别的。人类作为本体在中国共产党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表述中随处可见。例如,党的十八大报告中的“增进人类共同利益”,习近平主席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演讲中提到的“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与人类本体相联系的是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共同体思想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被表述为自由人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5]422。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与一切人的自由发展,既是马克思共同体的手段,也是价值追求;换种表达方式就是人的全面的解放。中国共产党人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其本体论上是彻底的人类本体,在人类本体的意义上,人类命运共同体追求的是每个人和一切人的自由发展,彻底摆脱了西方中心的偏见。

二、认识论之比较

1.世界社会:抽象封闭的认识论

世界社会源自于国际体系、国际社会,这一国际关系分析框架以国家与社会为逻辑起点,[6]8并且这里的国家就是欧洲的民族国家、社会就是指欧洲的社会。在不得不面对“人”的问题时,其基础是以欧洲白人为原型的康德的“世界公民”。至于欧洲的国家是如何形成的,欧洲社会经过了怎样的发展历程,世界公民是如何通过抽象得来的,世界社会理论并不关心,也不予以阐述。从英国学派关于国际社会扩展到世界社会方式的描述可以清晰地看到世界社会理论的认识论含义。赫德利·布尔(Hedley Bull)认为欧洲社会的扩展逐步形成了国际社会,其他地区通过加入欧洲的国际社会而成为国际社会的成员。[3]30这一表述毫无疑问体现了欧洲中心的认识论思想。在这种认识论中,欧洲国家就是国家的样板、欧洲社会就是人类社会的典范、欧洲人就是优于其他地域和民族的优等人。这种认识论把欧洲国家、欧洲社会甚至欧洲人作为一种先验存在,这种国家、社会、世界公民的合理性和优越性是不需要证明的。世界秩序的形成、国际问题的处理,一切都可以通过欧洲的扩张来实现;通过把欧洲的国家模板、社会模板、欧洲人模板推而广之,在世界范围实现一种制度的大同,从而降低分歧,求得和解。不难看出,这种认识论是明显的独断主义认识论,这种认识论对自身理论和认识的前提不做反思,独断专行地把个体认识、局部认识强加于全体和全局。世界社会理论没有同国际体系、国际社会等理论得到同样平衡的发展,不能不说与这种独断主义认识论有很大关系。endprint

2.人类命运共同体:开放包容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坚持马克思主义认识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批判独断主义的认识论,坚持辩证唯物主义,是一种开放、实事求是的认识论。马克思曾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明确提出“这一运动的历史必然性(生产者和生产资料彻底分离)限制在西欧各国的范围内”[7]820,而且明确指出“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7]730。”不难看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从来不把自己研究西欧社会得出的理论说成是人类社会普遍的理论,而且坚决反对别人这样做。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同英国学派的认识论形成了鲜明对比。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坚决摒弃以欧洲为模板进而推及全世界的思维方式,明确要求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进行具体分析。中国共产党人在创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时坚持的正是这样一种认识论,它既不以欧洲为中心,也不以中国或亚洲为中心,而是以人类为中心。这一认识论既体现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表现形式上,也体现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路径上。在表现形式上,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是某一个或某几个特定的共同体,而是形式多样、区域多样的共同体的联合。例如,从中国视角看就可以有现实空间的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亚洲命运共同体甚或虚拟空间的网络命运共同体等;在构建路径上,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像英国学派世界社会理论那样以某一个地域性的存在为中心向外扩张,而是首先“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建立更加平等的新型全球发展伙伴关系,同舟共济,权责共担,增进人类共同利益”[8];在理念认同基础上,“完善全球治理结构,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9];在具体建构上,人类命运共同体表现为“五位一体”的布局和路径。“五位”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和安全上,徐艳玲和陈明琨提出“树立国际权力观,迈向政治共同体;弘扬共同利益观,迈向利益共同体;倡导新型文明观,迈向文明共同体;坚持整体安全观,迈向安全共同体;构筑全球生态文明体系,迈向生态共同体”的五重建构。[10]74-79无论是观念建构,还是实体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方式都是寻求最大公约数的建构,而不是霸权式的建构。

三、价值观之比较

1.世界社会:独断霸道的普世价值观

世界社会源于西欧的国际体系和国际社会,其在认识论上的独断性决定了价值观的霸道、单向度、植入性。与世界社会相对应的价值观是西方社会所宣扬的普世价值。普世价值的基本内容是在近代西方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过程中、在工业化过程和扩大了的交往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先行完成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让西方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领域也拥有了高度膨胀的自信心,并把这种意识形态话语包装成作为价值观念的普世价值。而隐藏在普世价值背后的是西方哲学,尤其是康德以来的抽象人性论,这一人性理论把人的本质视为人所共有的抽象物;然而,其考察的人的范围却限于欧洲,其抽象的结果也必然是欧洲人的抽象特性等于全世界人的抽象特性。完成这一抽象过程后,西方人就把抽象的结果宣布为人类所共同具有的属性,这些属性与民族、地理位置和历史无关,是先验地存在于地球每一个角落的每一类人的,这种存在起源于上帝创造人的那一刻,却忽视了在没有上帝的人群中这些属性是如何来的。基于抽象人性论,西方把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价值观念视为普遍适用、万古长存的价值观念。如果普世价值只是由于人性抽象过程中抽象范围过于狭隘,从而导致了其内涵的狭隘,作为非西方、非欧洲的人还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在其价值观中加入资本主义的政治的和经济的制度、规范、准则等,那就不只是方法论上抽象的狭隘造成的了,而是带有明显的独断性和排他性了。关于普世价值的形成和认同,西方以上帝选民姿态,以武力、文化等霸权强制其他地区、其他国家人民接受。

2.人类命运共同体:尊重融合的共同价值观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共产党人为应对全球性问题提出的。“‘全球共同命运的经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首先是威胁经验——有关各种问题的讨论:‘流动性贫困‘人口爆炸、切尔诺贝利核泄漏、食物中毒、空气和水污染的报道 。”[11]69面对这些传统威胁和新出现的恐怖主义、生态污染等问题,一国或几国联合都不能有效给予解决。在这些背景下,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强调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同世界社会遵从的价值观相对应,习近平主席在第70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发表讲话时提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也是联合国的崇高目标……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12]。共同价值遂成为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应的价值观念与价值追求。与世界社会所遵从的价值观背后的抽象人性论不同,共同价值的人性理论是基于马克思具体的、历史的人性论。在人性问题上,马克思强调“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5]146,“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5]135。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认为每一代现实的人“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在完全改變了的环境下继续从事所继承的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变更旧的环境” [5]168。这种人性论强调进行物质生产的现实的人,强调人在生产中结成的现实的社会关系,强调人受改变了的环境的影响,同时又不断通过生产实践改变环境本身。这些处于具体的社会关系,受环境影响并影响环境的现实的人也有共性(即所谓的普遍的抽象物),那就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 [5]146“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 [5]147等。在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有生命的个人基础上,在尊重不同人群、不同价值主体的基础上,共同价值既通过寻求最大公约数的方式回应了人类共性的价值追求,又不否认不同历史阶段和不同社会关系下的人追求共同价值的内涵差异和路径差异。内涵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价值不是以价值的完成形式的叙述,而是以现阶段联合国宪章为基础的价值公约。共同价值是一种开放和包容的价值表述,它可以随着生产发展和人类的普遍交往而不断更新,因此这种开放和包容既承认差异性,也承认历史性。关于共同价值的达成,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的是“相互借鉴,取长补短”“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尊重、互利共赢”,最终达成“共同构建”。这种建构共同价值的思路再次体现了人类本体论和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这种建构不是以我为中心的外推式、加盟式或霸权式建构,而是基于理论自信基础上的,在寻求最大公约数过程中的尊重、借鉴、融合式建构。endprint

四、结语

如果说世界社会是西方在抽象人性基础上为解决全球问题推行的理念,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人性基础上为应对全球问题而贡献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全方案的建构,以人的“类存在”为哲学基础,坚持人类作为共同体的主体;以开放包容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为基础,坚持辩证、发展地认识全球问题;以共同价值为纽带,提倡相互借鉴、相互尊重的融合式共同建构。这一中国智慧和解决方案是基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实践的理论总结,是在实践中检验了的中国理论带来的中国自信,是代表世界后发展国家反对独断的西方霸权的解决方案。同世界社会理论在英国学派内部遭遇的无法获得认同和发展的滞后相比,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必将由于其人类本体的确定性、开放包容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尊重借鉴融合式的共同构建方式而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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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习近平.携手构建合作共赢新伙伴 同心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时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5-09-29(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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