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一车高粱米换一车美国兵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汽车18团奉命运送一批高粱米到前方去。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运输车稍没注意,误入美军防线一公里多,并迎面遇上一辆满载美国兵的卡车。在这危机时刻,志愿军驾驶员不但没有被捕,还用一车高粱米换了一车美国兵。
后勤是抗美援朝胜利的保障
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后,连续发动5次大规模的攻势,缴获了大量美军汽车。但是由于缺司机,汽车开不动,大部分都被美军飞机炸毁了。志愿军要求国内派司机支援。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湖南省军区警卫团机枪组组长,我(黄继明)积极报名参加抗美援朝,并于 1952年 10月获准跨过鸭绿江。到朝鲜后,我被分配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第2分部暂编汽车18团担负运输工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说后勤运输保障工作对部队行军、作战是何等重要。然而,我志愿军的情况却是,在出征或投入战斗时,每一位战士除随身携带的武器、弹药、装具之外,还斜背着一根细长的“炒面袋”。
“炒面”又称“炒米”。就是用大约三分之二的小麦,三分之一的大豆、高粱或玉米等为原料,炒熟、磨碎,加上食盐制作而成的一种易于运输、储存、携带的方便食品。志愿军官兵行军、作战时,饿了就抓一把炒面、一把雪放在嘴里咽下肚充饥。这样一般可坚持三五天。随后,武器、弹药、作战物资及粮草等补充供应,就是我们后勤运输部队的事了。
美国凭借它的空中优势,对朝鲜北部地区滥施轰炸,城镇和乡村一片焦土,道路桥梁破坏严重,我志愿军的后勤供应补给运输遭遇极大困难。但在朝鲜战场,广泛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白天(太阳)是你美国鬼子的,夜晚(月亮)是我志愿军的。”意思是说,白天美国地面部队在海空军支持下,肆意横行,一到夜晚就龟缩在一起睡大觉了。晚上就成了我志愿军的天下,行军作战、运输补给,以及所有一切活动,几乎都是在夜幕掩护下进行的。
美国空军飞机对我主要交通要道盯得很紧,投掷的重磅炸弹,一炸就是一个直径10来米的大坑,要填平这样的大坑,需要很多时间、人力和土石方;往往这个坑还未填平,新的大坑又炸出了。工兵战友们想了个省时又省力的办法:在大坑边缘打上木桩,铺上桥板,架起桥梁,与大坑边缘的道路相连接,运输车辆很快就可安全地通过这样的简易便桥了。
朝鲜北部地区山多、河多、桥梁多,美国飞机把桥都炸了,我们志愿军工兵部队为了保障后勤运输车辆通行,就想办法修暗桥,即将桥梁隐藏在水面之下,敌机从空中看不到,我们的运输车辆从水面上驶过,只要水不淹没汽车的排气管就行。我们还在暗桥的不远处架起了酷似真大桥的假桥,以引诱敌机盲目投弹轰炸,消耗敌人,同时又引开敌机的视线,从而保护我们后勤运输车辆的安全。
我们后勤运输车辆还开辟了许多便道、小道、迂回道,经常绕道而行,以避开敌机的锋芒。装载重要物资的车辆一般都伪装上路,而将一些废弃物故意暴露在主要公路上,引诱敌机前来轰炸。我们还巧妙地利用清晨和傍晚若明若暗的环境驱车前行,或晚间利用两轮照明弹的间隙,加大油门往前冲,一冲就是十几公里、几十公里,然后停下车来隐蔽休息。
年长者大概记得,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文艺工作者高元钧曾说过一段山东快书《一车高粱米换来一车美国兵》。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志愿军汽车18团。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们汽车18团5连奉命运送一批高粱米到前方去。车行至目的地不远处,防空岗哨鸣枪示警:敌机来了,注意防空。于是,所有车辆赶紧熄灯,摸索前进。霎那间,美国飞机来了,又是打照明弹,又是开机关枪,又是扔炸弹。胡乱炸射一通之后遁去。
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运输车,一没注意,超过了我军前沿阵地,误入美军防线一公里多。驾驶员觉察到情况不对头,赶快调头往回驶。孰料倒车时,后轮一下子滑到公路边的沟坎里,任凭怎样加大油门往前冲,车就是爬不上来。
在这紧急关头,一辆满载美国兵的卡车驶来停下了。美军驾驶员以为掉到沟里的是他们自己的车,于是跳下车来,准备帮助往上拉。
我们的驾驶员机智勇敢地从自己的车上跳下来,绕过车头,登上美军的卡车,猛踩油门,借着照明弹的余光,一下冲过美军封锁线,驶到了我方阵地。车上的美国兵以为回到了自己的驻地,一个个叽哩咕噜嚷着跳下车来。
“葡萄藤一二根!”(“Putdown yourgun!”即“放下武器”的意思。)志愿军战士们用刚刚学习、还不很熟练的英语短语齐喊。虽然发音不太准,美国兵还是听明白了,一个个将枪支放在地上,或是留在卡车上,将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投降。
我汽车团团长命令战士们收缴武器,清点俘虏人数。
“总共25个美军俘虏!”一位战士向团长报告。
“我们这是用一车高粱米,换回了25个美国兵啊!”战士们都乐不可支。
《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双方开始遣返和交接俘虏,我也参加了运送美、英等国俘虏到交接地点开城、接回我方被俘人员的运输任务。
美英等国战俘在从志愿军战俘营前往开城交接站时,每人都穿上了蓝色的新衣服,得到一份纪念品,包括手工艺品、丝巾、手帕、提包等,还有在途中吃的东西,有面包、饼干、肉罐头、糖果、香烟等。在交接站,战俘们纷纷同志愿军战士握手道别,依依不舍。有的人竖起大拇指高呼:“中国好!”“和平好!”
在开城志愿军归来人员接待站,一座彩色牌楼坐落在场地正中,用中、朝文书写的“祖国怀抱”四个大字横挂上方。我方归来人员一进入接待站,就气愤地把美方发的衣服全脱下扔掉,只剩一条短裤穿在身上。他们面黄肌瘦,形容憔悴,见到迎接他们的志愿军亲人,泪如泉涌,泣不成声,纷纷揭露在美方战俘营中遭受的非人待遇,控诉美方残酷迫害和虐杀朝、中被俘人员的暴行。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和兄长黄继阳先后从朝鲜回国,见面后谈起各自抗美援朝的经历,深感出乎意料而又无限惊喜。
原来,被批准参加抗美援朝的人员行动是保密的。有的人写信告诉父母亲说要去出差,以后就中断了与家里的联系。有的人则是瞒着家里去参加抗美援朝的,立了战功,喜报无法投送,只好寄存在亲戚家里。
我和兄长黄继阳相互之间也没有沟通,彼此不知道对方也在朝鲜。一次,担任俘虏管理工作的兄长到前方去,路过志愿军后勤部第2分部,给吉普车加油,补充领取途中食品,还住了一天,但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就在第2分部工作。
兄弟两人的行踪都没有告诉家里,急得老父亲寝食不安,常常想儿子想得老泪纵横。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结束,我们兄弟两人回到国内,父亲亲眼看到两个儿子光荣归来,这才喜笑颜开。
(《文史博览》2014年 04期黄继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