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电影的视觉审美研究

李 平(上海建桥学院新闻传播学院，上海 201306)

电影不仅是通过影像讲述故事，更是借助对影像的艺术化设计和呈现让观众感受视觉艺术之美，形成对情感、道德、正义等内容的感悟和理解。而纵观国内影坛，将视觉美学推向一个新的高度的导演，当属香港商业影片的领军人物——人称“徐老怪”的鬼才导演徐克。从1979年首部电影《蝶变》开始，无论武侠片、警匪片、功夫片还是近期的3D特效电影，徐克总能在影片中通过对空间造型、色彩构图、动作特效的个性化设计，将极具意境和美术效果的影像呈现给观众，不仅让观众在一幅幅变幻绚丽而又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中品味视觉盛宴，更为动作电影带来了全新的美学意义。基于此，本文对徐克电影及其视觉审美特征进行了充分分析，旨在为探究徐克电影的艺术内涵和特点提供有益的启示。

一、以场景奇观拓展影片视觉空间

电影作为视觉艺术，空间造型是其最基本和最主要的“感染形式”，视觉空间的变换能将电影画面联系起来，凸显电影的视觉效果。徐克作为华语电影领域最具空间感的天才导演，在影片中将各种场景奇观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将一种虚实结合的意境呈现给观众，让观众感受不同的视觉空间意象，从而形成对电影叙事主题的进一步理解。

场景奇观是电影中各种环境与场景的特殊景象，而在徐克电影中，为了最大限度地拓展影片的视觉空间，将各种视觉元素囊括其中，导演徐克首先采用具有较高视觉美感和艺术特点的自然景观，如《七剑》一片的沙漠景观，《蜀山传》的仙境蜀山，《笑傲江湖》中的黑木崖、大海等景观，《青蛇》的西湖美景等；其次，采用电脑科技创造出的虚拟景观和虚拟场景，如《蜀山传》中血云大阵、沙石镇、悬空山、白眉修炼处，《青蛇》的静修地紫竹林、古宅、烟花古巷及水漫金山等场景。这些似真似幻的场景奇观，不仅让电影呈现出强烈的神秘色彩，而且让影片的视觉空间由现实拓展到想象空间，让观众享受到与众不同的视觉元素。除此之外，徐克还经常采用人文景观，尤其是著名历史古迹和世界名城，如《笑傲江湖》的象征我国民族文化景观的紫禁城和沿海文化的广东佛山、《倩女幽魂》的兰若寺、《青蛇》的金山寺等，都具有浓郁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气息，让观众在熟悉的画面中形成对故事背景和意境的直观认识。徐克不仅在影片中创造和利用了这些不同的场景奇观来增加影片的视觉效果，而且还充分利用了高科技特效将幻想空间和现实空间融合在一起，通过抽象和真实的空间意象提升影片的视觉冲击力和内涵。例如，在1983年的《新蜀山传》一片中，他使用模型、蓝布景、电脑辅助及光学特技等手段，在大屏幕上创造出一个浪漫飘逸而又气势宏伟的天空之城，蜀山、魔族血洞及瑶池仙洞都悬浮在天地之间，空间影像呈现出极强的超现实特点，让观众在视觉上感到神秘诡异的气氛。尤其，当影片中主人公与身受重伤的和尚到冰霞宫求医时，电影以虚拟的冰宫、冰柱、光柱及火柱的交错，将幻境之美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电影画面美轮美奂。然而电影中导演徐克没有完全用特技创造电影的视觉空间，而是仍然秉持着我国传统武侠片原则，将虚拟空间和真实的蜀山奇景、瑶池仙堡等真实布景结合在一起，让特效与传统中国美学元素完美融合，创造出一个亦真亦幻的空间世界，令人叹为观止。同样在《倩女幽魂》系列中，兰若寺白天为破败不堪的破庙，晚上则幻化为冥界的虚拟空间，而在《青蛇》中，神秘瑰丽，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白府，都充分利用了不同的视觉空间，通过剪接、拼贴等蒙太奇式手法将亦真亦幻的视觉元素融合在一起，不仅为观众带来不同的视觉冲击，提供更多想象空间，而且也让徐克最大限度地将神奇的视觉元素融入空间中，便于在大银幕上构筑新奇魔幻的视觉奇观。例如，青蛇可以在烟花雨巷肆无忌惮地跳舞，展示其妖娆多姿，而《新龙门客栈》中东厂番子可以在大漠中杀人于无形。除此之外，徐克在电影中还经常将不同历史时段、不同风格、民族特色的空间造型和意象冗杂在一起，让影片呈现典型的后现代风格，从而带来不同的视觉元素和审美效果。如《黄飞鸿》系列将红灯会、同文馆等不同空间景观结合在一起，在《刀马旦》中将上海、香港的空间融合在一起，这些跨越时间、逻辑的空间构建让电影视觉元素表现得更为复杂和充分，其视觉艺术表现力也更为突出。

二、以色彩搭配营造影片画面意境

电影画面主要通过色彩造型构成，不同的色彩造型能为影片带来不同的意境和气氛，同时为观众带来不同的视觉感受和心理感受。徐克作为怪才导演，其在色彩造型使用和变化上就独树一帜，为观众创造出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奇观意境。

在电影中，徐克经常将鲜明的色彩作为影片主色调与故事主题呼应，以营造影片与众不同的氛围意境。例如，徐克的武侠影片中经常使用红色，但是在影片中红色并不代表我国社会传统寓意，而是常代表血腥和邪恶。如在影片《青蛇》一开始，徐克就采用红色为主色调，笼罩着整个人间，电影《新蜀山剑侠》《蜀山传》中，徐克还是用红色象征着邪恶的血魔，这些色彩的反传统使用让影片不仅具备了与众不同的视觉画面，而且让观众沉浸在诡异神秘的氛围中，对于故事的发展和理解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同样，在《笑傲江湖》中，主人公东方不败身着红色长袍与令狐冲携手在月光下的竹林里面，徐克在影片中采用了一种非常幽兰的基色，让影片显得优美清冽，同时让观众沉浸在画面的浪漫意境中。而《倩女幽魂》整体基调为蓝色，在蓝色的主色调下，残破古寺、迷蒙烟雾、石径落叶及女子素纱飞舞、幽幽叹息等都显得凄冷肃杀，不仅将鬼域神秘可怕的氛围展示得淋漓尽致，也注定了宁采臣和小倩之间的爱情难以顺利，必将凄美幽怨，也让观众通过画面在心底产生莫名的恐惧。此外，徐克经常在影片中使用具有强烈对比性的色彩，从而形成较强的视觉冲击力。例如，在《黄飞鸿》《新龙门客栈》中，徐克以黄色为主色调，无论天空、尘沙、灯光、旗帜、木箱、荒漠等都是黄色为主，但是同时徐克在影片中还故意增加了大红灯笼、纯白的衣袍，通过黄、红、白色调的强烈对比，虽然让影片如同中国画一般呈现出浓墨重彩的特点，同时也让画面时而苍凉，时而肃杀，时而凌厉，呈现出不同的视觉画面和视觉效果。除了对色彩的直接使用外，徐克还在电影中对色彩的色相、色调比及饱和度等进行了特定的设计，让色彩构建的画面根据故事叙事的角度和需求，形成了不同的意境氛围。不同色彩与影片的环境和故事内容具有直接的联系，因而代表不同的性格和意境表现功能，甚至能导致观众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如在《黄飞鸿》系列影片中，黄色的色调用来凸显晚清时期混乱动荡的社会氛围，通过暗黄色的氛围凸显当时社会萧条的社会环境及人物的内心境遇。然而，在《新龙门客栈》中虽然仍然以黄色的沙漠颜色为主色调，但却是用来渲染影片悲怆和原始的视觉意境和侠客精神的。再如，《倩女幽魂》中徐克用黑色、白色、紫色、粉色的综合运用来凸显兰若寺的恐怖以及丝丝的梦幻色彩，而《七剑》与《笑傲江湖》中虽然也运用了黑色、白色、紫色、粉色、灰色等色彩，但是通过对色调的挑战，一反浪漫情调，反而让影片视觉效果呈现出真实凝重的风格，真实地再现了江湖及新疆剑客的侠义风情和豪爽气质，让观众感受到不同的视觉感染力。虽然到了后期3D电影阶段，徐克电影色彩造型的设置和应用更加现代化和多元化，不再依赖单一色彩造型为主基调，但是观众可以发现，其仍然习惯以灰、黑、白、青等色调来表现影片的视觉效果，并以多样化色彩为观众呈现多元化的视觉体验，同时推动影片的叙事。如《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在表现武则天等皇族画面时，徐克仍然以红色和黄色作为主色调，充分彰显皇室之富足奢华及唐朝的繁华恢宏，而当影片中上官静儿进入道观时，徐克则以白色作为主色调，充分体现清修之地的宁静雅致。总之，在徐克电影中，色彩构建的视觉已经具有非常大的可能性和变化性，视觉风格也是随着故事内容而变化的，色彩造型所呈现的信息不具有统一性，而这种变化的色彩造型及视觉效果，让徐克电影在画面上呈现出强烈的个性化色彩。

三、以动作彰显视觉审美风格

作为动作片和武侠片导演的代表人物，徐克在其影片中一方面通过对武术动作的加工和神化、美化，让动作本身变得更加优雅清晰，同时具备较强的节奏感和视觉美感、速度感、节奏感；另一方面，徐克还将电脑特效、蒙太奇等创作手法融入影片中，形成了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新的视觉审美风格。

在动作设计方面，徐克没有遵循香港早期动作电影“拳拳到肉”的表现风格，而是将更具视觉美感的舞蹈、戏曲等形式与武术动作结合在一起。如在《黄飞鸿之狮王争霸》一片中，徐克将舞狮与影片动作结合在一起，而影片《金玉满堂》中徐克则将民间厨师的厨艺与武术结合在一起，以厨师灵活敏捷的刀法与身手让电影呈现出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同时徐克还赋予动作效果更多的神话色彩，如让东方不败能够御风飞行和千里传音，为电影观众带来更大的感官震撼和美学韵味。除此之外，徐克还将电脑特效充分地融入影片中，最大限度地拓展动作效果的视觉冲击力。例如，在《新蜀山剑侠传》一片中，徐克将模型、蓝布景及光学特技等电脑辅助技术应用到影片中，让动作场景复杂而具有梦幻色彩。而在近些年，徐克更是将3D技术应用到其《龙门飞甲》《智取威虎山》等影片中，让视觉画面更加真实，现代感十足。以《龙门飞甲》为例，片中无论是武打动作的拳拳到肉还是弓箭、暗器的遮天蔽日，徐克利用3D特效让这一切画面仿佛发生在观众面前，甚至观众仿佛站在打斗现场能真切地感受影片中的每一刀、每一拳。徐克对动作特效的使用，充分展现出其对影片场面奇观与艺术美感的尝试，让电影一改香港动作电影的传统写实风格，同时将徐克电影的浪漫主义风格发挥至极致。为了将动作特效与故事发展完整地结合在一起，让动作特效和叙事节奏能相映生辉，导演徐克在电影中经常使用蒙太奇式剪辑，尤其是快速剪辑或“暴雨”剪辑手法，体现影片的快速叙事和多变的视觉画面，以最快的速度为影片观众带来视觉和心理的震撼。如在经典武侠电影《刀》中，徐克通过暴雨剪辑的蒙太奇手法为观众带来了淋漓尽致的视觉冲击，主人公定安之父与师父两人一起与马贼打斗时，在不足50秒的时间内居然出现了25个动作镜头，而在影片中当定安询问师父他父亲的情况时，在30秒的时间内，师父脑海中浮现了18个画面。导演徐克用这种暴风骤雨般的镜头不但凸显了动作场景的血腥激烈，而且营造出紧张的氛围环境，让观众在急速的画面变化中经受视觉元素暴风骤雨一样的冲击或洗礼，感受到徐克电影独特的凌厉之美。总之，通过对动作特效的艺术性加工，徐克电影形成了新的影像风格，在保留香港商业电影动作真实度的同时，更加具有节奏感和速度感，让视觉画面持续不断，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和感官刺激的需求。

四、结 语

作为香港商业电影的领军人物，徐克将电影的视觉审美价值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无论是对视觉空间的开发利用，还是对色彩造型、动作特效的精心设计，徐克总是能在影片中用极具美感和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让观众在光影的世界里感悟着影片所讲述的故事，从这点上来说，徐克电影为华语商业电影带来了新的活力和发展方向，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