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纤夫周恩来——谨以此剧献给周恩来诞辰120周年

胡学纯

共和国纤夫周恩来
——谨以此剧献给周恩来诞辰120周年

胡学纯

大型无场次话剧

历史顾问 周秉德 周秉和

时 间：1958—1976

地 点：郑州、北京、延安等地

人物表：

周恩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出场时58岁。

邓颖超 全国妇联副主席，周恩来之妻，出场时52岁。

周秉德 周恩来侄女，出场时14岁。

周尔辉 周恩来侄儿，出场时24岁。

孙桂云 周恩来侄儿媳，出场时19岁。

老纤夫 黄河上的纤夫，出场时62岁。

李长林 延安边区劳动模范，出场时70岁。

二宝延 安放羊青年，出场时19岁。

大 妮 李长林的孙女，出场时17岁。

许书记 延安地委书记，出场时45岁。

小 高 西花厅工作人员，出场时21岁。

小 田 西花厅工作人员，出场时22岁。

医生甲 解放军305医院医生，出场时65岁。

医生乙 解放军305医院医生，出场时45岁。

护士甲 解放军305医院医生，出场时40岁。

护士乙 解放军305医院护士出场时30岁。

护士丙 解放军305医院护士出场时20岁。

护士丁 解放军305医院护士出场时19岁。

众纤夫若干人

解放军连长一人，战士若干

支书一人，民工若干人，延安干部若干人。

一

[1958年7月，大跃进。黄河抢险。

字 幕 1958年7月，特大洪水袭击黄河。郑州告急，河南告急，黄河告急，数千万人民的面临生命财产的威胁。

[幕启。夜色下的黄河，巨浪滚滚，雷鸣电闪。

[一条黄河大堤横卧在舞台深处，前有一个突出的平台。

[支书提铁锨在大雨中冲上。

支 书 黄河发大水啦！乡亲们，赶快上大堤

啊！民兵连，跟我上！

[一队解放军背泥袋上。

[一队男女民兵拿铁锨、背泥袋上。

[军民们在大堤上奋力抗洪，在洪水中组成人墙。

连 长 同志们，堵住决口，人在河堤在！

众 人 人在河堤在！人在河堤在！

连 长 严防死守，保护大堤！

众 人 严防死守，保护大堤！严防死守，保护大堤！

[险情缓解，战士、民工们在大堤上休息。

[几个纤夫背着粗长的缆绳上。

纤夫甲 师父，这河水还涨。再涨下去，人都站不稳，这桥墩就没法拉了。

纤夫乙 是啊，师父。天都黑了，要是再来一波大浪把决口冲破，说不定人和桥就全没了！

纤夫甲 师父，俺家就住在黄河花园口下面，如果决了堤，俺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啊？

老纤夫 你们怕什么，没看到许多解放军战士都上去了？俺们的任务就是拉住黄河大桥桥墩，为明天的抢修做好准备。俺们要象钉子一样钉在这里，谁也不做逃兵！

纤夫丙 师父，这拉桥和拉船是两码事，桥墩万一要是倒了，俺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纤夫甲 师父，今年大跃进，公社干部说争取亩产三万斤，吹牛！现在亩产一百斤都不到。黄河万一再决了堤，就什么都完了。

老纤夫 费什么话！如果这大桥倒了，京广铁路断了，运粮的火车开不了，到时候，俺们

连稀饭都喝不上。快干活！

[周恩来和小高等悄悄出现在纤夫们中间。

周恩来 老同志啊，今年这黄河洪水是难得一见啊？

老纤夫 是啊，这可是五十年一见啊！和民国七年的大水差不多。

周恩来 老同志，你看桥墩这么高，水流又这么急，能拉得住、扶得正吗？

纤夫甲 废话！没有金刚钻，哪敢揽这瓷器活？

老纤夫 我说同志啊，别看它水流急，只要俺们跟着号子一起用力，顺势而动，以柔克刚，这大桥就能拉得住、扶得正！

周恩来 真的没有问题？

老纤夫 没问题。同志哥，我带你去看看。当心，当心脚下……

[周恩来随老纤夫下。

[扩音器在播：

参加抢险的同志们注意了，参加抢险的同志们注意了，第三次洪峰快要到了！为了确保大堤和大桥的安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来我们郑州了。请大家坚持，等待上级的决定！请大家坚持，等待上级的决定！

纤夫丙 你听，中央来人了。

纤夫乙 对，中央来人了！哎，你看刚才那个人像不像我们中央领导？

纤夫丁 像谁？

纤夫甲 像不像我们的周总理？

纤夫乙 周总理？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和蔼可亲。啊呀，不就是我们的周总理吗？

纤夫甲 啊呀完了，俺还对总理说“废话”。(打自己嘴巴)俺该死，俺该死！

纤夫乙 乡亲们，乡亲们，周总理来了，周总理来了！[所有人一拥而上，争着和总理握手。

众 人 总理好！

[周恩来挽着老纤夫的手走上堤坝。

周恩来 同志们，同志们，特大洪水袭击了河南，你们受灾了，受苦了，我代表党中央、毛主席来看望大家。

[众鼓掌。

周恩来 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组织了200万军民参加黄河抗洪抢险！从今天起，我和大家在一起，直到抗洪抢险斗争取得最后胜利！

[众鼓掌。

周恩来 还要和河南省委、省政府一起，研究灾后的生产和重建，要让灾民们有饭吃，有衣穿！

[众感动，鼓掌。

周恩来 同志们，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确保黄河大桥的安全，因为它是我们国家南北大动脉京广铁路的命根子！

纤夫甲 我们听总理的，请总理下命令！

众纤夫 对，请总理下命令！

周恩来 刚才有一位老同志提出的拉纤抢险方案，我和当年建设黄河大桥的水利专家、桥梁专家经过研究，认为可行啊！老同志，请你讲讲具体的办法！

老纤夫 总理，俺就是个被人瞧不起的纤花子，能讲吗？

周恩来 当然能讲，老同志啊，在旧社会，你是用命去拉纤养家；在新社会，你用经验和智慧想出了能拉住桥墩的好办法。同志们，扶正一座桥墩，那是对黄河大桥抢修工作的一分贡献！老同志，你不是纤花子，你是老英雄！来来来，你就大胆地讲！

老纤夫 乡亲们，俺是个拉纤的，这几十年来俺摸着了黄河的脾气。俗话说船能逆水行，全靠一条心。只要大家劲往一处使，就能把桥墩拉住、扶正，保证桥墩不倒！

周恩来 如果倒了，这个责任，由我周恩来承担！老同志，我们开始干吧！[周恩来卷起长裤，走下河岸。

小 高 总理，您心脏病刚好，又不会水，出了问题我怎么向邓大姐交代啊？

周恩来 我身体底子好，没关系。

老纤夫 总理，这活儿太危险了！

众纤夫 是啊，总理。这拉纤的活儿太危险！

周恩来 你们不怕危险，我也不怕，走吧！

老纤夫 总理，您不能，您不能啊！这是俺们纤夫干的活啊！

众纤夫 是啊总理，这是俺们纤夫干的活啊！

周恩来 同志们、同志们，这里没有总理，只有纤夫！我就是黄河纤夫！

[几束探照灯的光速划破夜空。

[周恩来黄河岸边的水中和纤夫们拉起了纤绳。

[《纤夫号子》响起：

嘿哟嘿嘿哟

风里闯浪里钻

光脚走遍黄河滩

光脚走遍黄河滩

没有裤没有衫

光着脊梁把路赶

光着脊梁把路赶

对着黄河一声喊

我们敢闯鬼门关

拉起载客大木船

风里浪里往前赶

[惊雷炸响，闪电照亮纤夫群像中周恩来的身影。

二

[自然灾害时期，送侄回乡。

字 幕 大跃进之后是三年自然灾害，中国人民

面临着饥饿的威胁，我们的共和国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为了让灾区的人民吃上救济粮，为了国民经济的好转，西华厅的灯光每晚亮到天明。

[光启。

[西华厅客厅，客厅里有两个沙发，中间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一个黑色电话机。

[电话铃响起，周恩来从办公室走出，接电话。

周恩来 我是周恩来，什么？你们青海要送一万斤青海湖的大鲤鱼到北京来？要给毛主席、党中央和国务院的的同志过年？荒唐！你们这么做，不是让我们搞特殊化吗？我告诉你们，谁敢送一条鲤鱼来，我周恩来就处分谁！

[周恩来放下电话又再次拨打电话。

周恩来 给我接江西省委刘俊秀同志。(稍等)刘书记啊，河南、河北、四川这些重灾区的灾民已经快断顿了，灾区的孩子嗷嗷待哺啊！不知道你们江西答应我的支援灾区的三亿斤粮食?(稍等)已经开始启运了，太好了！我代表国务院，代表灾区人民感谢江西老俵啊！

[周恩来喜悦的放下电话，邓颖超上。

邓颖超 我也代表灾区人民感谢你啊！恩来，你又熬了大半夜，该休息了。

周恩来 是该歇会儿，透口气了。小超，你体质弱，中国妇联的工作忙，明天早上你还要上班。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邓颖超 这话该我问你。你每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回来就进办公室。秉德星期天回家看不到你，我下班回家也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倒没什么，可是尔辉的新娘子来北京好几天了，她是多想见见你这个伯伯呀！

周恩来 该打，该打呀，都是这该死的粮食闹的。小超啊，明天早上，我们老两口陪他们小两口吃个早饭，好吗？

邓颖超 好的。恩来，你瘦了，你这是营养不良、操劳过度啊！你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了，这样你会累垮的。

周恩来 小超，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吗？

邓颖超 看见谁了？

周恩来 我看见钱学森同志了，他说，我钱学森不怕吃苦，我只要求给年轻的科技人员每月增加三斤细粮，好让他们每天夜里加班时能多一两米的热量啊！

[邓颖超沉默。

周恩来 我还见过老舍先生，这位共和国的戏剧泰斗，已经饿得两腿浮肿了，却依旧在笔耕不怠呀！小超，损失一个科学家、一个艺术家，那是我周恩来对不起历史。看到超负荷劳动的工人在饿着肚子工作，生产粮食的灾区农民挣扎在饥饿线上，我的心在滴血啊！

邓颖超 恩来……

周恩来 还有我们的学生，我们的市民，我们的干部，还有我们的三军将士，他们都需要粮食，粮食啊！

邓颖超 恩来，你别说了。你就躺在沙发上睡十分钟再工作，好吗？

周恩来 好吧，我听小超的。

[周恩来躺在沙发上。

[邓颖超轻轻地为他盖上毯子。

[纤夫音乐起。

嘿哟嘿嘿哟

风里闯浪里钻

光脚走遍黄河滩

[秘书小田上。

邓颖超 总理在休息呐。

小 田 大姐，我得提个意见。

[邓颖超拉小田到一边。

邓颖超 说吧，小点声。

小 田 邓大姐，总理白天工作那么忙，晚上回来还要亲自打算盘算帐。那张《全国粮食调配表》他已经修改了900多处了，他还在改。我认为总理是抓国家大事的，像这样具体的技术性小事，可以让别的同志做嘛。

[周总理警醒地坐起。

周恩来 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么看问题呢？粮食问题不是小事啊，是关系到亿万人民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不亲自算一算，我怎么能知道国家的底细呢？又怎么能把救济粮送到急需的灾民手中？作为总理，作为人民的总服务员，我必须要亲历亲为，要做到细致再细致，严谨再严谨啊！

小 田 总理，我错了，我明白了。

周恩来 明白就好。小田，你去给加班的四位同志每人下碗面条来，好让他们有精力工作。

小 田 哎。邓大姐，这个月还有十天，您和总理的口粮只有12斤了。

邓颖超 小田，快去吧，有困难我来想办法克服。我可不愿让参加全国粮食调配工作的同志饿倒在国家总理家里。

[小田下。

周恩来 小超，我刚才梦见黄河岸边那个老纤夫了，他说战争时期俺们之所以愿意勒紧裤带支援前线，那是因为俺们相信共产党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如果不能解决好农村的饥荒，甚至还饿死人，就没有人说共产党好，人民政府好了，而且还要骂娘啊。

邓颖超 这是真话，实话啊！

周恩来 过去，我们对河南农村粮食征购太多了，现在我们有义务给河南这些重灾区调拨救济粮。

邓颖超 恩来！

周恩来 小超，不早了，你先睡吧。全国粮食计划调配表我还得再仔细算一算。

邓颖超 恩来！（无奈地下）

[周恩来走进办公室。

[暗转。晨，西华厅小饭厅。

[孙桂云兴奋地唱着《真是乐死人》上。

[周尔辉上。

周尔辉 看把你乐的？

孙桂云 尔辉，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有睡好，总想着伯伯今天早上请我们吃什么呢？有北京炸酱面，有两盘小菜，说不定还有一小瓶红酒呢？

周尔辉 你真是个馋猫！桂云，我在西华厅长大，都很少有和伯伯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你看你，刚到北京，伯伯就请你吃饭，好福气！

孙桂云 那是。

[孙桂云对着照镜子。

孙桂云 大眼睛，花褂子，长辫子，黑鞋子，镜子里有个新娘子。

周尔辉 傻丫头，看把你美的？

孙桂云 新娘没有新裙子。

周尔辉 桂云，真是对不起。想不到的大跃进后就是自然灾害，今年的布票每人三尺六，我们两个人才七尺二寸，只能给件你做件上衣了。

孙桂云 逗你玩的。尔辉，其实我觉得自己特幸福！我孙桂云，苏北淮安的一个幼儿教师，一下子调到了首都北京工作，做了你尔辉的新娘。还住进了北京，伟大祖国的心脏——中南海，住在全国人民敬爱的周总理身边。

周尔辉 傻丫头，看把你高兴的。

孙桂云 尔辉，你是中南海长大的，你能给我讲讲伯伯的故事吗？

周尔辉 大胆，你竟敢刺探国家总理的情报。

孙桂云 不是，我，就大胆，就大胆！

[孙桂云咯扎周尔辉，周尔辉连连求饶。

[邓颖超端着食盘上。盘中有一碟青椒咸菜，一碟豆腐乳，大盘里三个小红薯，三碗玉米粥上。

邓颖超 尔辉、桂云，你们俩在闹什么呢？

孙桂云 伯母，我来。

[孙桂云连忙从邓颖超手里接过食盘。

孙桂云 青椒咸菜，豆腐乳，小红薯，玉米粥(诧异的看着尓辉)没了？

周尔辉 没了。

[邓颖超收起椅子上的衣服。

孙桂云 伯母，这是谁的衣服呀？

邓颖超 这是给你伯伯补的衬衣。

孙桂云 伯母，都十几个补丁了，还补啊？

[周恩来上。

周恩来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嘛。孙桂云 伯伯。

周恩来 桂云来了？欢迎你啊！

孙桂云 谢谢伯伯。

周恩来 桂云呐，艰苦奋斗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也是我们周家的家风啊！

[周恩来走到桌前。

周恩来 哦，加菜了，多了一盘小红薯。

邓颖超 是我让加的。

周恩来 好啊，来来来，孩子们坐。小超啊，昨天还有半碗剩饭，你帮我拿来吧。

邓颖超 好的。

孙桂云 伯伯，您怎么能吃剩饭呢？你可是总理。

周恩来 总理为什么不能吃剩饭？现在还有很多灾民连剩饭还吃不上呢！灾荒之年啊，一粒米都不能浪费啊！尔辉、桂云，这个小红薯又甜又有营养，来来来，多吃点。

[周恩来吃完饭，用小红薯把碗里的米粒粘起吃掉，又仔细的捡起桌上的米粒放到嘴里。

周恩来 小超啊，说到这个粮食问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邓颖超 你说。

周恩来 你看我们的口粮标准能不能再降低些？

邓颖超 我的口粮定量是每月二十四斤，可以减少到二十斤。你的工作量大，不能减。

周恩来 我的也减到二十斤，我是妻唱夫随啊！

邓颖超 哈哈哈，我更要夫唱妻随。

周恩来 就这么办吧。

邓颖超 好的。

周恩来 吃啊，孩子们，别停啊。

[尓辉、桂云吃完饭，学着周恩来打扫“战场”。

周恩来 尔辉，桂云，伯伯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周尔辉 伯伯，什么事啊？

周恩来 你们能不能调回老家淮安去工作？

[孙桂云、周尔辉惊愕。

孙桂云 伯伯，伯母我吃好了。

[孙桂云欲跑下，尓辉拉住。

孙桂云 伯伯，我也曾想您会问我好多问题。比我问我今后有什么理想？有什么爱好啊？工作后有什么打算啊？伯伯，您在我的心中太崇高，太伟大了！可万万没有想到您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您让我怎么回答？

[孙桂云哭着跑下。

[周恩来示意，邓颖超下。

周恩来 尓辉，你有什么想法啊？

[周尔辉沉默。

周恩来 伯伯在问你话呢！

周尔辉 伯伯，您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周恩来 当然是要听真话。

周尔辉 伯伯，尔辉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是老祖母和残疾的妈妈拼命保护，我才活了下来。解放后不久，您就把我接来培养，伯伯的大恩我永远难忘。

周恩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尔辉 您给我们定了十条家规，我明白您的苦心。您是不想让我们晚辈因为您的关系而受到任何特殊照顾。初中、高中、大学，直到后来我留校做了老师，我因为您的关系受到过特殊照顾吗？

周恩来 没有。

周尔辉 后来在入党的问题上，因为您的关系受到过特殊照顾吗？

周恩来 也没有啊，尔辉是好样的。

周尔辉 伯伯，我曾经谈过一次恋爱，她是北京市一位局长的女儿，人长得漂亮，能歌善舞。可就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就在北海公园的景山上，她突然问我：“尔辉，我们要真心相爱，你就得对我说真话，你经常去中南海，是不是有一位亲戚是中央的大领导？”

周恩来 你怎么回答的？

周尔辉 我望着中南海的红墙，我真想说一声：“我的伯伯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但是，想到十条家规，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亲戚只是中央机关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周恩来 结果呢？

周尔辉 听到我的话，那女孩头也不回的走了。伯伯，那是我的初恋啊！

[周尔辉哭了起来。

[周恩来紧紧抱着周尔辉的肩膀。

周恩来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邓颖超追孙桂云上。

邓颖超 桂云，桂云！

孙桂云 伯母啊，调来北京的时候，同事们都羡慕我成为北京人了，还叮嘱我要好好的孝敬周总理。可是没想到，板凳还未焐热，做儿媳妇的孝道还没有尽，就要调回去了。尔辉更惨，放着大学教师不做，要跟着我回老家做中学教师，丢死人了。

邓颖超 桂云啊，伯伯有伯伯的难处啊！

孙桂云 伯伯有什么难处？我和尔辉夫妻分居，调到北京工作，是属于正常调动。伯母，来北京工作的调令我都拿到了，伯伯他总不能逼着我们回去，犯命令主义吧？

周恩来 （大声）尔辉、桂云，你们都是人民教师、共产党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嘛?

[周尔辉、孙桂云禁声。

周恩来 来来来，都过来。

[孙桂云、周尔辉围绕在周恩来的身边。

周恩来 孩子们啊，天底下有哪一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啊。我也想把你们留着身边，享受你们的孝敬，享受天伦之乐。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啊！

孙桂云 为什么呀？

周恩来 因为我是总理！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罕见的自然灾害，国务院正准备大规模地减少大城市的人口。这个时候，我周恩来的亲戚调到北京来工作，别的干部会怎么看？老百姓会怎么想？孩子们啊，伯伯的意思你们能明白了吗?

邓颖超 尔辉、桂云，伯伯是希望你们能带头到比较艰苦的地方去工作。你们能听伯伯的话吗？

周尔辉 这……我听伯伯的。

[邓颖超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礼物。

邓颖超 桂云，好孩子，伯伯是最疼你们的，伯伯还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几样礼物。打开看看。

[孙桂云打开礼包。

邓颖超 这是一块杭州织锦，给我们周家的新娘子做条新裙子。

孙桂云 真好看，谢谢伯母。

邓颖超 这是一条被面，给你们的新房添个喜气。

孙桂云 伯母想得真周到。

邓颖超 尓辉过来，这是一件短袖衬衫，这是条麻布呢裤，可是你伯伯参加日内瓦会议时穿过的，送给你。

周尔辉 伯母，这千万使不得，伯伯他没有几件好衣服，衬衫衬裤您总是补了又补，这样贵重的衣服尔辉不能要！

周恩来 尔辉，你是人民教师，穿得体面些是应该的。苏北冬天冷，又没有炕，你啊，白天你穿它去上班，晚上把它盖在被子上，也好给桂云御御寒。

周尔辉 伯伯、伯母，以后我们能回北京看你们吗？

邓颖超 当然能啊，你们要常来，等有了孩子，一定要带来让我们看看！

周尔辉 桂云，我们走吧。

[周尔辉、孙桂云缓缓下。

[孙桂云哭着回。

孙桂云 伯伯，我是多么希望在您身边照顾您的身体。以后您不要太熬夜，一定要注意休息。

周恩来 我会的。

周尔辉 伯伯，我们还盼望着你们回淮安老家看一看！

周恩来 一定会的，有时间我们肯定要回老家看看，看看文通塔，看看镇淮楼，看看生我养我的驸马巷。但是，我要你们要答应我三件事。

周尔辉 伯伯请讲？

周恩来 一是记住家规，树立好家风，不能搞一点特殊化；二是周家的老房子决不允许任何人去参观，我已经给淮安县县委写过几封信，让他们拆了。万一拆不了就让群众住进去，修房子的钱由我付；三是找一个机会把周家祖坟平了。

周尔辉 平祖坟？伯伯，这是为什么？

周恩来 中国六七亿人口，只有十六亿亩耕地。尔辉、桂云，你们两个共产党员要做榜样，把祖坟深埋。一来可移风易俗，二来也可以给社员多点耕地，多收些粮食！

孙桂云 伯伯，我们记住了！伯父、伯母，我们走了。

[周尔辉、孙桂云鞠躬。

[周秉德上。

周秉德 七爸七妈，你们知道我看见谁了？

周恩来 看见谁了。

周秉德 我看见毛主席了。

周恩来 怎么回事？

周秉德 今天星期天，李纳拉我到她家一起做作业。毛主席来了，他可亲切哩！问我爸爸妈妈怎么样？问我学习怎么样？还在我的笔记本上题了字。

[周恩来、邓颖超看笔记本。

邓颖超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毛泽东。

周恩来 秉德，这是毛主席对你，也是对全国青少年的希望啊！你要好好记住哦！

周秉德 我一定好好学习。我有一个做教授的哥哥，现在又有了一个做老师的嫂嫂。你们一定要帮助我呀！咦，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周尔辉 小妹妹，哥哥要调回老家去工作了。今后，你要多孝敬伯伯、伯母。

周秉德 去老家好啊，我做梦都想回老家淮安去看看，玩玩。你们不高兴？大嫂脸上还有眼泪。

孙桂云 （连忙擦干眼泪）我们是响应党的号召，自愿回老家工作的。伯父伯母，我们走了！

周尔辉 伯父伯母，多多保重！

邓颖超 秉德，代我们送送他们。

[周秉德帮孙桂云提起行李。

[孙桂云鞠躬，流泪下。周尔辉、周秉德追下。

[周恩来、邓颖超挥手告别。

邓颖超 （自语)尔辉走了，带着桂云走了，西花厅长大的孩子飞走了，真舍不得他们走。

周恩来 尔辉在我们身边生活了十多年，因为我的一句话就不得不离开了北京。小超，我订的十条家规是不是太严了？对晚辈是不是太苛刻了？我周恩来是不是太缺少人情味了？

邓颖超 你说过，我们国家干部都是人民的公仆，越是困难的时候，越应该和人民群众同甘苦，共命运。如果图享受，怕艰苦，甚至走后门，特殊化，那是会引起群众公愤的。我们国家正面临严重的自然灾害，你是主抓城市人口下放工作的，应该首先从自己做起，从孩子们抓起，让他们为国分忧。

周恩来 可是，我打破了桂云留在北京的梦想，打破了尔辉做个大学教授的梦想。我的家乡还很落后，作为总理，我不能对家乡有特殊照顾。我能做的就是把我身边的大学生送回老家去，代替我为家乡人民服务。尔辉、桂云，你们为我做出了牺牲，我委屈你们了！尔辉、桂云，我爱你们，但作为一个党员，我必须这样做，你们能理解我这个伯伯吗？

[切光。

三

[1966——1967年，文革初期，苦撑危局。

字 幕 西华厅的灯光常常彻夜长明，周总理的脚步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正当全国人民战胜三年自然灾害，正当国民经济开始好转，中国人民重新开始四个现代化的伟大进军的关键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

[光启。《大海航行靠舵手》响起，天幕上大字报乱飞。

[一队红卫兵举着红宝书走上。

[几个红卫兵机械地跳着“忠字舞”。

[红卫兵们高喊着口号：“打倒资产阶级司令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周恩来象个救火队长，到处奔波着。[周恩来劝说贴大字报的红卫兵。

周恩来 红卫兵小将们，你们可以在校园里贴大字报，但不能把批评刘少奇同志的大字报往天安门上贴。你们这么做，性质就变了。

[红卫兵呼喊着：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周恩来走下高台。

周恩来 同志们，这次火箭发射是关系国家安全、人民安危的大事，在发射现场，你们要一丝不苟地进行检查，一颗螺丝钉也不能放过！一定要做到“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

[红卫兵呼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暗转。西花厅。邓颖超戴着老花镜在缝补衣服，电话铃响起。

邓颖超 喂，是门卫呀！周秉德是总理的侄女儿，让她进来吧。

[秘书领周秉德匆匆上。

周秉德 七妈！

邓颖超 秉德啊！

周秉德 七妈，我好想好想你们哪！

邓颖超 我也好想你啊！让七妈好好看看，孩子，你瘦多了，你怎么哭了？

周秉德 没、没有，又回到我生活过的西华厅，又看到这盛开海棠花，我是激动的。

邓颖超 是啊，记得秉德小时候，我常常坐在海棠花下给你梳辫子。你七爸忙，常常从夜里工作到白天，我都没办法劝他。

周秉德 七爸的办公室七妈也不能进。七妈就让我编个话，拉七爸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或者缠住七爸，让他带我去北海公园去划船。

邓颖超 哈哈哈，七爸最喜欢秉德，秉德你是七爸的开心果。

周秉德 七妈，我七爸呢?

邓颖超 昨天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周秉德 七妈，您知道吗？这一年多来，我多少次来到中南海的红墙外，可想起你和伯伯说过，没有批准，不得进中南海；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轻易来西花厅。于是，我就绕着红墙走啊，走啊，希望能看见伯伯的汽车，伯伯在汽车里也能看见我，可是，一次也没有碰到这样的机会。

邓颖超 委屈我们秉德了。孩子，你爸爸妈妈好吗？

周秉德 妈妈很好，可是爸爸他——

[小高，周秉德扶着疲惫的周恩来走进。

[周恩来累倒沙发上。

邓颖超 小高，怎么回事？

小 高 邓大姐，总理为了保护陈毅同志，与外交部、外交学院的造反派纠缠了十多个小时。总理发火了，说谁要到人民大会堂揪斗陈毅同志，就从他身上踏过去。总理累得虚脱了。

邓颖超 看这事闹的？小高，总理由我照顾，你快去休息。

[小高下。

[邓颖超、周秉德扶周恩来躺倒沙发上。

周秉德 七爸呀，您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您喝口水，赶紧休息会儿。

周恩来 秉德，你先告诉我，你爸爸怎么了？

周秉德 没事，我爸爸没事。

周恩来 你爸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不休息！

周秉德 我爸爸他、他、他不让我说。

周恩来 你爸爸是我的亲弟弟，有什么情况，你必须告诉我！

周秉德 爸爸不过是星期天和王光琦伯伯他们喝喝酒，改善下伙食，可造反派硬说他们是刘少奇黑线上的人，是特务集团一份子。

周恩来 什么？我弟弟就是个普通的退休人员，一个平头百姓，他能有什么错误？他怎么会成为特务集团的一份子？秉德，你爸爸是怎么说的？

周秉德 我爸爸说他是清白的，还嘱咐我不要给您添麻烦。

周恩来 没有证据，就乱批斗，简直无法无天！

邓颖超 恩来，要制怒，要制怒啊！

周恩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周恩来示意邓颖超领周秉德下。

[几个秘书匆匆上。

小高、小田 总理，有紧急文件。

周恩来 讲。

小 高 外交部的造反派去了英国代办处游行示威，请示总理解决办法。

小 田 工业部送来紧急报告，首都钢铁厂的造反派也要到外地进行大串联，请示总理解决办法。

小 高 铁道部送来紧急报告，上海造反派冲击宋庆龄副主席的住所，还占领了苏州望亭车站，京沪铁路中断，请示总理解决办法。

小 田 还有水利部。

小 高 运输部。

小 田 农业部……

周恩来 他们的领导呢？该管事的的部长们呢？

小 高 打倒的打倒。

小 田 靠边的靠边。

周恩来 唉，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走进办公室。

[周恩来在办公桌前紧张阅读、批示文件。

周恩来 小高，这是给外交部、铁道部、工业部的批示，要他们马上传达执行！

小 高 是！

周恩来 还有,这是《人民日报》社论《抓革命，促生产》，我已经修改过了。快送报社，请他们明天一定见报！

小 高 是。

[小高下。

周恩来 小田！

[小田上。

周恩来 这是我拟好的关于保护宋庆龄副主席、郭沫若副委员长、张治中主任等100个民主人士的名单，你赶紧送给主席批！

小 田 是！

[小田下。

[电话铃响。

周恩来 我是周恩来啊，是武汉啊，什么，发生了武斗，还开枪了？这还了得？我马上处理！

[周恩来拿着文件出门，胸口突然疼痛，只得慢慢坐椅子上喘息。

[邓颖超端着一杯玉米糊上。

邓颖超 （自语）恩来，你太累了，连跨进家门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太忙了，连好好吃一口饭的时间都没有。协助你的副总理一个个被打倒，数不清的会议，数不清的纠缠，还有办公室里那堆积如山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请示文件，都在等着你啊！你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恩来，你得休息啊！

[办公室内。

周恩来 （自语）我不能啊，这场文化大革命我事先毫不知情。我也想过提高认识跟上步伐，可随着运动的发展，我是越来越担心啊！现在已经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了，国务院下属的许多部门、一些省市自治区的党委政府瘫痪了，现在各地、各部委的报告都送到我这里来了。小超啊，这些报告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回复，全国各地就会出现工人停工，农民停产，铁路中断，我们的八亿人口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这些报告每一件都是万分紧急的啊！

[小田跑上。

小 田 总理！

周恩来 什么事？

小 高 总理，这是中央文革、公安部刚刚送来的关于拘留周恩寿的报告。上面还有江青同志给您的信。

周恩来 （读信）总理，转上周恩寿的特务小集团一案，如何处理，请总理定夺。(自语)来得好快啊！没有调查先定罪名，还要我定夺？这分明是要把我周恩来放在火上烤嘛！

[周恩来走出办公室看着远方。

周恩来 从此后，“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纤夫音乐起。

[周秉德端茶杯上。

周秉德 伯伯，您太累了！请您喝了这玉米糊，赶紧休息会。

周恩来 没关系，秉德啊，陪伯伯走走。

周秉德 哎！

周恩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秉德也长大了。孩子，家里的一些事情该让你知道了。我们周家祖籍浙江绍兴，伯伯出生在江苏省淮安县附马巷里一个没落的官僚家庭。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年纪轻轻的就过世了。那时我十岁，你二叔七岁、你爸爸才四岁，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哥仨就让着吃。晚上，你爸爸害怕睡不着觉，我就给他讲故事，讲韩信用兵，讲梁红玉抗金，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五四”运动时期，你爸爸是我们觉悟社的小通讯员；黄浦军校时期，他是政治科第四期的学员，东征中他还负过伤；南昌起义前夕在武汉，他因为迟到被我狠狠得批评了一顿，一气之下就跑回东北去了。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对他帮助不够啊。

周秉德 我爸爸也很后悔，说他那时候年轻小，不懂事，不然早就是南昌起义队伍中的一员。

周恩来 后来，我和你伯母去莫斯科参加“六大”，没想到被日本特务给盯上了，要不是你爸爸冒险相救，我和你七妈说不定早就牺牲了。

周秉德 这么说，我爸爸对革命还有功劳啊！

周恩来 那是当然的。解放后，我要求单位领导给他最低的职务，拿最少的工资。他身体有病，我让他提前病退，拿病退工资。这一切他都无怨无悔地接受了。秉德，七爸在我爸爸的心中，是永远的长兄和老师。

周恩来 秉德，伯伯交给你个任务。

周秉德 七爸，我听您的。

周恩来 回家告诉你妈妈，就说你爸是个好人，事情总会弄清真相的，任何时候都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周秉德 相信组织相信党——

周恩来 对，这个信念我们永远不要动摇！

邓颖超 秉德，这是这个月你弟弟妹妹的生活费200元，回去交给你妈妈。

[邓颖超把一个信封给秉德。

邓颖超 告诉你爸爸妈妈，说伯伯心里一直挂念着他们。家里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

周秉德 七妈，这么多年，你们把工资都用来帮助烈士子女，还抚养我和弟弟妹妹们，这恩情——

邓颖超 秉德，你七爸常说，想想哪些牺牲的战友，我们是存者。我们没有孩子，那些烈士子女就是我们的子女，你更是我们的亲人啊！

周秉德 七妈，我的好妈妈！

[周秉德哭倒在邓颖超的怀里。

周恩来 秉德，你是姐姐，一定要坚强，给弟妹们做个榜样！

周秉德 我听七爸的，回去就告诉妈妈，告诉弟弟妹妹们。

[邓颖超送周秉德下。

[周恩来走进办公室，在文件上写批语。

周恩来 小高！

[小高上。

周恩来 这是我签署的命令，你去交给北京卫戍区傅崇碧司令，要他们马上派人逮捕周恩寿！

小 田 总理，周恩寿可是您的亲弟弟啊！这……

周恩来 别问了，立刻执行。

小 田 是。

[小田下。

邓颖超 恩来，三弟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周恩来 我已经下令北京卫戍区把恩寿逮捕收监。

邓颖超 恩来，我明白你的苦心。把恩寿交给军队，还有平反出狱的一天。如果被中央文革支持的造反派抓去，也许会像我们的干女儿孙维世那样，被活活折磨死。

周恩来 小超啊，维世是烈士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我九泉之下怎么向先烈交代啊？

[周恩来咳嗽不止。

[邓颖超流泪，轻抚其背。

邓颖超 恩来，看到你累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在流血啊！

周恩来 不行！烈士们鲜血不能白流，没有法制、草菅人命的荒唐事必须制止！小超啊，文革可能让我折寿十年，但我不下火海谁下火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邓颖超 （哭）恩来，作为妻子，作为战友，我要求你先休息一下再工作，好不好？

周恩来 好，休息，休息，让我再打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电话！

邓颖超 恩来，恩来……(无奈地下)

[周恩来挣扎着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

周恩来 给我接江西革委会主任程世清。（稍后）我是周恩来，邓小平夫妇要来江西了，你们打算怎么安排？（稍后）我有个想法同你商量一下。（稍后）最好安排在南昌附近。房子最好是两层楼的房子，楼上给邓小平夫妇居住，楼下给工作人员住。最好是独门独院，这样既可以活动活动，又能保证安全。（稍后）好的，好的。

[小高、小田等拿着大字报上。

小 田 小高，你说这能行嘛？

小 高 党小组会议我们提过意见，可总理不听。

邓颖超 小高、小田，还是我来吧。周恩来同志，请你出来一下！

[周恩来走出办公室。

邓颖超 你看看，你的体检化验单出来了，多项指标都不正常。医生说这极度疲劳引起的，如果再不休息，后果不堪设想！你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累垮的，累死的啊！

周恩来 死？我不怕！现在局势这么乱……

小 高 总理，我们给您写了一张大字报。

周恩来 给我写了大字报？

小 高 对！

[小高等展开大字报。

周恩来 我看看。（读大字报）周恩来同志，我们要造你一点反，就是请求你改变现在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才能适应你的身体情况，从而你才能够为党工作得长久一些，这是我们从党和革命的最高的长远的利益出发，所以强烈请求你接受我们的请求。同志们，我谢谢你们。

邓颖超 大字报上有西花厅全体人员的签名，还有陈老总、聂帅、叶帅和几位老同志的签名。同志，你不可不听群众的意见啊！

众 人 总理，您就休息一下吧！

周恩来 同志们，同志们，我诚恳接受，要看实践嘛。

众 人 总理，您必须休息。你现在、马上就休息一下，我们求您了！

[小田跪下。

周恩来 小田，你快起来，快起来。同志们，我改还不行吗？同志们，我从明天改，行吗？

众 人 总理！

[切光。

四

[1973年夏，重回延安。

字 幕 1973年6月，被检查出患有癌症的周恩来总理，陪同越南胡志明主席到延安参观访问。访问间隙，他挤出时间，来到当年他生活战斗过的地方，来到延安人民之中。

[光启，巍巍宝塔山，缓缓延河水。

[一个破旧的窖洞，前有一土台。

[须发斑白的李长林手上拿着一封信，抽着旱烟过场。

[二宝悄悄上，学羊叫。

[二妮上。

大 妮 嘘——哦爷爷在哩！

二 宝 哦知道，他搬柴火做饭去了。大妮，出来一下嘛！

大 妮 二宝，有什么话，快说。

二 宝 人家想死你了，你哪怕露个脸，给我看看也行。

[土台上露出大妮美丽少女的脸庞。

大 妮 傻笑个啥呀?

二 宝 真好看。

大 妮 有什么话？快说。

二 宝 哦，周总理来啦！

大 妮 你看见总理了？

二 宝 哦没看见，俺听干部说的。

大 妮 那总理他长什么样啊？

二 宝 听说总理可精神啦，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特有神。

大 妮 真的，那总理他来干什么呀?

二 宝 这个——？对了，哦刚才看见一大群人在宝塔山上，估计就是总理他们。在干什么？哦就不知道了。大妮，要不哦们一起去看看呗？快走！

[大妮欲出门，看看自己的衣服，气得坐在土台边。

二 宝 咋啦？妹妹不高兴？

大 妮 二宝，你就是个骗子。你答应给哦买的新衣服呢？哦没有好衣服，怎么出门啊？

二 宝 大妮，对不起啊！队里啊要到年底才能发钱，哦现在没有一毛钱。可是，哦每天都想看见你，哦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大 妮 哎，要不这样吧，晚上等爷爷睡着了。

二 宝 哦就在窑洞外，羊叫为号。

大 妮 哦就从窑洞里出来。

二 宝 哦们俩手拉手到宝塔山上看月亮，比一比月亮和大妮哪个更美？哦给你，（唱）情哥哥的那个……

[大妮阻止，二宝捂嘴。

[李长林拿着碗上。

大 妮 二宝快走！

李长林 好你个二宝，没钱给大妮买新衣服，就在这装羊变狗的骗人。看哦不打断你的狗腿？

二 宝 爷爷，其实、其实哦跟大妮她，是、是……

李长林 二宝，哦告诉你，下次不要来了！回吧，你回吧！二宝，哦还告诉你，大妮已经有人家了，大妮她爹来信说，过几天大妮就要嫁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二 宝 爷爷，哦是真心喜欢大妮……

李长林 哦家妮子在西安城里有人家了！

大 妮 爷爷，你怎能这样啊？

李长林 大妮，哦孙女从此要跳出这穷坑了。哭啥？回屋！

大 妮 二宝——

李长林 快回屋。

[大妮恋恋不舍地下。

[二宝爬上了山坡，长叹一声。

二 宝 （唱）情哥哥在那个山坡子上哦，放着羊看着个你。情妹妹在那个窖洞里呦，观着河望着个雨。

[周恩来等人上。

周恩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二 宝 叫二宝。

周恩来 二宝啊，二宝，你的《信天游》唱得很好啊，就是太伤感了。

[二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周恩来 还是那个窖洞啊，二宝啊，这家的主人可是姓李？

二 宝 是，是姓李。

周恩来 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李长林？

二 宝 是是是，他是大妮的爷爷。俺帮您去叫他。

[二宝抢先跑到大妮家敲门。

二 宝 大妮，你们家来客人了！快出来呀！

[李长林端着一个黑瓷碗，从窖洞里走出，放到窑洞外的木桌上。

李长林 二宝，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周恩来 长林同志。

李长林 哦、哦、哦是不是看花眼了？

周恩来 长林同志啊！

李长林 真是总理啊！

周恩来 你好啊！

李长林 你好你好，总理，多少年没见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恩来 你看看你啊，胡子都白了。

李长林 老了，老了。

周恩来 长林啊，我记得你比我小四岁吧，应该有六十九了吧。

李长林 总理的记性真好。记得那年大生产运动，总理的纺线线，得了边区第一；我种出的大南瓜，也得了边区第一。毛主席亲自上台给俺们俩发奖状。那奖状我还在家里收着呐！

周总理 还收着呐？

李长林 收着呐，收着呐。你看看，光顾着说话了，让总理站着。来来来，总理，您坐，您请坐。

周总理 一起坐，咱们那可别生分了。长林啊，记得抗战时期，那时候的延安可是全国人民向往的革命圣地，延安人民和党多亲啊！

李长林 是啊是啊，毛主席可以走进——（看到二宝）去，过去，离得远远的，看到你就心烦。

[二宝不情愿地离开。

李长林 那时候，毛主席可以走进俺们农家小院和我们老百姓随便谈心，我们老百姓呢也可以随便走进总副主席的窑洞去反映情况。

周恩来 为了庆祝抗战胜利，你带着腰鼓队打出了延安人民的威风。

李长林 总理唱的那个马、马……

周恩来 马赛曲，法国马赛曲。

李长林 对，法国马赛曲，周副主席唱的法国马赛曲轰动了延安城！

周恩来 后来，胡宗南侵犯延安，你带着民工队和解放军一起打击敌人。我记得毛主席转战陕北、东渡黄河——

李长林 是您让我去划的船。记得那天黄河上是风急浪高，哦一不小心让我的竹篙勾住了毛主席的大衣。

周恩来 毛主席说啊，延安人民有情，不放我毛泽东走啊！

李长林 您说，陕北人民有情，欢迎咱们打下全中国再回来。

周恩来 哈哈哈，我吃了十年的延安小米呀，这次回来，真有回老家的感觉。长林啊，日子过还得好吗？

李长林 好、好、好着呢！

二 宝 好啥好啊？你看哦们吃的这个…

李长林 兔崽子，滚！

[二宝做着辩解的动作。

周恩来 长林啊，这孩子是你家的？

李长林 哦，不不不，总理，他就是那村头的放羊娃，天天粘着我们大妮，赶都赶不走。

二 宝 总理，哦喜欢大妮，大妮也喜欢哦。可是爷爷他要拆散哦们……他、他要做老法海。

李长林 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恩来 长林，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长林 总理，不瞒您说，哦儿子的婆姨跑了。哦那个自由恋爱的婆姨气死了。哦那儿子现在西安打工也挣不到几个钱，写信回来说，要把大妮嫁给一个32岁的光棍。大妮17岁，人家愿意出17块钱的财礼。

周恩来 长林啊,我记得老区有一个歌剧叫《白毛女》，说的是陕北青年恋爱的故事。美丽的喜儿爱上了勤劳的王大春。

李长林 可恨那地主黄世仁他看上了喜儿，把喜儿逼得躲进了深山——

周恩来 接着讲啊，接着往下讲。

李长林 大妮，二宝，过来，快过来。

大 妮 哦，爷爷。

李长林 孩子们哪，是爷爷糊涂！爷爷现在答应你们了。

二宝、大妮 谢谢爷爷！

李长林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总理。快、快去给总理磕头。

[二宝、大妮跪下，周恩来连忙扶起。

周恩来 孩子们起来，快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这个。孩子们，你们可以相爱，但要晚婚晚育。以后和爷爷一起过日子，要孝敬爷爷，勤劳致富。

二宝、大妮 我们听总理的！

周恩来 长林啊，孙女的衣服怎么破成这个样子呀？

李长林 总理啊，没钱买衣服。

[周恩来回头走到桌前。

周恩来 我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

[周恩来拿起碗里的榆树皮饼。

周恩来 长林啊，这是榆树皮饼啊！你们怎么吃这个啊？

李长林 总理啊，都是哦不好，哦给共产党丢脸了！

周恩来 真没想不到啊，已经解放二十四年了，延安地区老百姓的日子还过的这么苦！

许效民 总理，是我们延安地委工作没做好。

周恩来 小高，我们还有粮票吗？

小 高 总理，只有十斤全国粮票。

周恩来 布票呢？

小 高 没有布票。

周恩来 许书记，我向你们延安地委借二十斤粮票，七尺布票。

许效民 好的，好的。

周恩来 小高，马上坐车到延安地委，带上地委秘书，拿上许书记的批条，到供销社买一套女孩子穿的衣服，再到粮管所买三十斤小米来。

小 高 是！

[小高下。

周恩来 长林。

李长林 总理。

周恩来 今天你带着我挨家挨户的去看，一家也不要拉下。

李长林 好。

[暗转，明月照耀宝塔山。

[延安地委食堂大院，干部们坐在饭桌前。

[周恩来拿着榆树饼看着大家。

许效民 二十八年了，我们延安人民天天盼，年年盼，终于盼来了敬爱的周总理重回延安。我们为总理准备曾经爱吃的饭菜，请总理入席。

众干部 请总理入席。

周恩来 谢谢同志们，可我吃不下呀！（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包的榆树皮饼）许书记，认识这个吗？

许效民 认识。

周恩来 （给所有干部看）来，大伙都看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干部 知道。

周恩来 是啊，这是榆树皮饼。它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是解放前灾荒之年老百姓吃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延安地区的老百姓还在吃着这个？我在延安地区生活了十年，这次回来本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可是，我从几个村子的情况了解到，现在的农民人均年收入还不到50元。有的一家五口只有一床棉被，有的女孩子连一套出门的衣服都没有，还有的还在吃着这个榆树皮饼。今天，你们给我准备了一桌好吃的，我心里难受，我吃不下呀！为什么老区人民的日子这么苦?当年的延安精神哪里去了？

[众干部沉默。

周恩来 当年，党中央毛主席在延安时期，那时候的延安是多么兴旺啊！宝塔山下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延河两岸回荡着《黄河大合唱》的雄壮歌声。党中央、毛主席在窑洞里指挥了敌后战场的八年抗战和早期的解放战争。是延安人民用小米养育了中国革命啊！可是，现在延安人民群众的生活还不如战争时期。我身为一个人民哺育的战士，一个人民的总服务员，我对不起老区人民啊！

许效民 总理，是我这个延安地委书记对不起延安人民！

周恩来 许书记，据我了解，现在延安地区有很多地方不允许个人养猪养羊，有这回事吗？

许效民 这个——

周恩来 许书记啊，我们干部要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你说，这究竟为什么？

许效民 总理，上面抓得紧，我们怕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错误。

周恩来 荒唐！养猪养羊可以增加农民的收入，可以为国家多创收外汇，明明是一件好事嘛！何乐而不为？

许效民 总理，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有底气了。

周恩来 许书记，民以食为天。可据我了解，延安地区现在粮食平均亩产还不到四百斤，有的地方老百姓的每年平均口粮才不到三百斤，除去皮糠，才二百多斤，这根本吃不饱。他们是多么盼望每天能吃上一顿小米饭、白馍馍啊！他们的要求不高啊！你们说怎么办？

许效民 总理，给我们五年，我们一定把延安的粮食产量翻一番。

众干部 对，五年翻一番！

周恩来 好，同志们，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许效民 我们一定不负总理的重托。到时请总理来检查。

众干部 对，到时请总理来检查。

周恩来 好，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有死，我一定再回延安来看看。同志们，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喝酒了，可是今天，为延安的粮食产量翻一番，我要与你们喝一碗！（举杯）许书记，别忘了，五年！

[周恩来与干部们干杯。

[暗转。宝塔山上升起一轮红日。

[李长林吹起欢快的锁呐。

[穿着新衣的大妮和二宝跳起了腰鼓舞。

[周恩来离开延安。

[《信天游.周总理回延安》响起。

宝塔山上的红旗呼啦啦翻，

咱们的总理哟回延安。

打断那骨头噢连着筋哎，

共产党和人民心连心。

[干部、群众激动地抬起周恩来。

五

[1974—1976年，鞠躬尽瘁。

字 幕 1974年12月，天气骤冷。周恩来从初夏住进305医院直到隆冬，已近半年，连着动了两次大手术。癌症虽然得到暂时控制，但术后身体十分虚弱。他顽强地与病魔作斗争，在用的最后生命，为党和国家的命运，为人民的幸福，顽强工作着。

[暗转。

[北京305医院。左侧为治疗区，有输液架、氧气瓶、一张周恩来从来没有躺下过的病床。右侧为休息区，有沙发、软凳。

[周恩来坐在病床上。

[护士甲乙上。

护士甲 总理，您以后大小便还是让我们帮您解决吧，上厕所会很疼的。

周恩来 没关系，生命在于运动，走一走也是运动嘛！

医生甲 总理，今天是您手术后的第九天，您感觉怎么样？

周恩来 你们的手术很成功，谢谢你们。

医生甲 总理，您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我们还要安排给您输液。

周恩来 没关系，你们去忙吧。

[医生，护士退出。

[周恩来艰难地走向沙发。

[邓颖超上。

邓颖超 （独白）恩来，你越来越瘦了，瘦的让人心疼。我看到你的头上满是汗珠，下唇也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我知道你正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周恩来 （独白）可恶的癌症病魔，像一条毒蛇在一口一口地啃噬着我的身体，我感到我的生命正在一天一天被耗尽。

邓颖超 （独白）你曾经是那样的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可没日没夜的操劳，加上那些无休无止的纠缠，让你患上了不治之症。可你仍然在顽强的工作。恩来，你是相忍为国，相忍为党啊！

周恩来 （独白）文化大革命耽误了我们国家十年，也让我周恩来折寿十年，却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林彪反党集团明明是条极左路线，可江青他们非要说是极右路线，真是荒唐！

邓颖超 （独白）看到你病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心如刀绞啊！

周恩来 （独白）现在国家局势如此混乱，工农业生产上不去，科技文化陷于瘫痪状态，四个现代化实现遥遥无期，我心里急啊！中国人几乎占世界人口的1/4。这样大的国家，如果在文化上不能对世界有所贡献，经济上不能有较快的发展，那我们就对不住世界人民，也对不住我们的祖宗啊！

邓颖超 （独白）恩来啊，你已经重病在身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养养病？你就停下来歇会儿，行吗？

周恩来 （独白）我不能停啊！记得文革前，日本与我们国家经济水平差不多，可现在日本快速发展起来了，亚洲的一些国家也发展起来了，可我们的国家……我总想把国家建设得好点，让人民的生活多改善一些。我去马克思那里报到的时候，才感到安心些。现在这种状况去报到，总感到内疚、羞愧。所以，我要用最后的时间，为国家和人民多做些工作。[邓颖超带着文件轻轻地走进了病房。

邓颖超 恩来。

周恩来 小超，来了。我要看的文件都给我带来了吧。

邓颖超 带来了。

周恩来 小超啊，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邓颖超 你的气色也不错，看来病情正向好的方面发展。

周恩来 是啊，我也觉得一天比一天有力气了，又可以批文件了。

[周恩来戴上老花镜，批阅文件。

[治疗区，医生甲上。

医生甲 同志们，马上准备氧气瓶、氧气袋、强心针、起博器、必备急救药品，全套外科器材。

护士甲 总理怎么啦？

医生甲 马上随总理上飞机。

护士乙 这不是疯了嘛！主任，总理手术才第九天，身体虚弱，连行动都困难，哪能经得起长途飞行？

医生甲 这是叶帅的命令！他说总理此行关系到国家命运，要我们一定要保证总理平安去，平安回，大家快准备！

[医生、护士抽泣着准备工作。

[病房休息区。

周恩来 小超，四届人大即将召开，人事安排是关键啊！他们派王洪文到湖南找毛主席告黑状去了，副总理小平同志独木难支啊！不行，我得去湖南见毛主席。事关国家命运，非同小可啊！

邓颖超 恩来，你病成这样子，能走得动吗？

周恩来 走不动也得走！四届人大要提出建设四个现代化的目标，我老了，又病成这个样子，我得为党为国家推荐一个干实事的人才，推荐一个干实事的班子！

医生甲 总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邓颖超 恩来。

周恩来 走吧。

[周恩来毅然走去，后面跟着拉着氧气瓶、背着急救箱的医护人员。

护士乙 护士长，总理昨天在医院里召开了三个会议，接待了五批外宾，有十二个人来找他汇报工作，还批了一大摞文件。这样的工作量就算是我们年轻人也吃不消啊，更何况一个生着病七十六岁的老人！

护士甲 这就是我们全心全意为人民的总理啊！

[邓颖超伤心地抚摸着病床。

[周恩来轻轻地唱起了《红梅赞》。

[病房，周恩来在看报纸。

周恩来 好啊，小平同志干得好，比我强！以毛主席三项指示为纲，在全国开展大规模的整顿，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实现“四个现代化”大有希望啊！

小 高 总理，西花厅的同志们都很想念您，盼望您早日回家！

周恩来 我也觉着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回去了，就能和同志们一起工作了。

小 高 总理，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劳动党主席伊利耶·维尔德茨同志向外交部提出：想在离华时见您一面。外交部的意见是一切以总理身体为重，见还是不见由总理决定。

周恩来 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维尔德茨同志是我们党的老朋友了，岂有不见之理？

小 高 那您安排什么时间？

周恩来 今天我的身体尚可，就安排在今天下午吧。

小 高 是。

[小田上。

小 田 总理，中央办公厅打电话来，请总理晚上出席政治局会议。

周恩来 议题是什么？

小 田 江青同志要求继续讨论风庆轮事件。

周恩来 小田，你去告诉他们，今晚的会议我来主持。

小 田 是。

[周恩来仰望墙上的世界地图，心潮起伏。

周恩来 我们中华民族有着悠久的对外交往历史。两汉时期，张骞和班超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明朝时期，郑和七下西洋，最远的到达非洲东岸。主持中央、国务院工作的小平同志决定买几艘外国船，不但可以增加我国海洋运输能力，而且可以让我国的造船企业得到学习的机会，能造更好更大的船。这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可有人偏说什么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简直是荒唐透顶！我得把这个道理在政治局会议上好好讲一讲。小超，我要进餐！

[邓颖超上。

邓颖超 恩来，你有胃口了？太好了，小张，总理要进餐。

[护士端汤上。

小 张 总理，我们为你准备了可口的鸡汤烂面。

周恩来 小超，同志们啊，今天晚上有一个很长的会议，我需要增加体力。要不这样吧，你们多给我些鼓励，让我多吃几口。

众 人 好。

[周恩来端起饭碗，艰难地吃着。

邓颖超 一、二、三，恩来加油！

[医生、护士上。

医生、护士 一、二、三，总理加油！一、二、三，总理加油！

[病房治疗区，医生们在紧张地讨论。

医生甲 这是总理的第4次大手术了，从切片化验结果看，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了。

医生乙 叶帅指示我们，尽量为总理延长生命，减少痛苦。可镇痛剂已经用到了最大剂量，也没有什么效果啊！

医生甲 我无能啊！我们无法挽救总理的生命，就连减少总理的痛苦都做不到，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呀。

医生乙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见不得阳光的家伙，总理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搞什么批孔子评水浒，他们就是在折磨总理。

医生甲 小心。

医生乙 我不怕，人心不可欺，天理不可违，这些没天理的家伙，不会有好下场！

医生甲 对，总理活着一天，他们就害怕一天。总理多活一天，人民就多一份希望。护士长，请你再给总理再注射一支镇痛剂，肌肉注射。

护士甲 总理瘦的已经无法再肌肉注射了。

医生甲 那就换一张处方，静脉注射。

护士甲 总理的身体连一根好血管都没有啦！

医生甲 天啦！谁来救救我们的总理啊！

[周秉德、周尔辉轻轻走上。

周秉德 七爸，您曾亲口告诉我，您患上了癌症，您还说死亡是人生的自然规律，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一下子感到天要塌了。七爸啊，我在您身边生活了15年，您总是那样的精力充沛，风度翩翩，走起路来连年轻的卫士都赶不上，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个样子呢？

周尔辉 伯伯啊，你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以一个普通教师的身份在家乡工作十四年了；我记住了十条家规，从来没有搞过特殊化；周家的祖坟平了，深埋了。可是您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周秉德 我爸爸还关押在拘留所里，还没有解放。前天我去看他，他说没关系，他相信组织相信党。等到出狱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哥和姐。

周尔辉 伯伯啊，我们多么希望您能回来看看啊！您说过，一个爱祖国的人没有不热爱自己家乡的，您为什么就不能抽空回家来看看呢？

周秉德 七爸啊，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想来看望您。可中央有纪律，我们只能默默地祝愿您能好起来！

周尔辉 伯伯，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吵着要去西华厅看望爷爷、奶奶。可我接到西华厅发来的电报：见报勿来京。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秉德 我七爸怎么了？七爸，你在哪儿啊？

[暗转，病房休闲区，周恩来进入昏迷状态。

[邓颖超紧紧拉着周恩来的手，泣不成声。[周恩来从昏迷中醒来。

邓颖超 恩来，你醒了？

周恩来 小超啊，我又梦见黄河岸边那个老纤夫了。他说，船能逆水行，全靠一条心。我说，载着全国各族人民的大船我还没有拉到胜利的彼岸，我这个人民的总服务员没有当好啊！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见了。

邓颖超 恩来，你累了，你休息会，养养神。

周恩来 我还看到我妈妈了，她老人家还是那么美丽、慈祥，她看了我一眼，沿着驸马巷向前走，我在后面追。追呀，追呀，妈妈就不见了。

[邓颖超抽泣。

周恩来 小超啊，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可我有许多话没有对你说。

邓颖超 恩来，我也有许多话没有对你说。

周恩来 最近，我常常想起“五四运动”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演过话剧呢，你还记得吗？

邓颖超 怎么不记得，仿佛就在昨天，我们一起上街游行，反对不平等的二十一条。一起成立觉悟社，办报纸，搞演讲，还演出了许多反帝反封建的话剧。你总是扮演女主角，男扮女装。我还演过男主角，女扮男装。

[回光返照的周恩来站了起来。

周恩来 我们的戏啊，让天津卫的市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邓颖超 还不是你导演得好。记得我第一次登台，演的是朝鲜义士安重根，心里胆怯。你说，话剧是时代的号角，人民的心声，要我大胆地把人物的心灵演出来。说着，你一下子把我推上舞台。

周恩来 哈哈哈，那真是一个青春飞扬的时代，狂飙突进的时代啊！对了，小超，你还记得我从巴黎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吗？

邓颖超 记得，没有耕耘，哪来收获？

周恩来 没播革命的种子，

邓颖超 却盼共产花开！

周恩来 梦想赤色的旗儿飞扬，

邓颖超 却不用血来染他，

周恩来、邓颖超 天下哪来这便宜事？

周恩来 没想到啊，半个世纪过去了，小超依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邓颖超 恩来写给我的每封信，寄给我的每片红叶、花瓣，我都记着、珍藏着。

周恩来 谢谢你，小超！当总理难，做总理的妻子更难。你是知道的，我生平最恨夫贵妻荣，衣锦还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旧思想。在拟定第一届中央政府人员名单时，硬是没有让你当部长；后来，你担任全国妇联副主席，在评定工资的时候，我还把你的工资还降了一级，从副部降为处级，真是委屈你了。

邓颖超 我没觉得委屈，我感到恩来对我这个老党员的信任。我们是新的夫唱妻随。

周恩来 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为有小超这样的知己、战友、妻子而感到幸运啊！

邓颖超 我为有恩来你这样的好丈夫、好战友而自豪！

周恩来 我一直想能带着你，带着弟弟恩寿、侄女秉德他们回老家看看，看看生我养我的故乡，看看家乡的人民，看看尓辉，桂云和他们的孩子。母亲的坟虽然让我叫人平了，遗骨深埋了，可是作为儿子，我还是应该回去看看，祭奠祭奠的啊！这个愿望这辈子也实现不了啦！

邓颖超 恩来，相信家乡人民会理解你的。

周恩来 家乡人民会理解我？六十年前，我写下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誓言。五十年前，我立下了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理想。我一生为了这个信仰在努力工作着。请转告中央，我死后，丧事从简，一定不要特殊化。把我的骨灰撒到江河大地去吧！我活着为人民，死了在地下也要看到建设四个现代化的美景在中国实现！同志们，我累了，看来这根纤绳我只有交给后来人了。可是，我是多么想能拉着共和国这条大船继续地往前走啊！

[主题歌《纤夫》响起。

[海棠花开，化作漫天飞雪。

[继而化作滚滚黄河和改革开放的宏伟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