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丽
(周口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 周口 466000)
随着社会的发展,电影已经成为一项风靡全世界的艺术形式。在全球影视发展中,美国电影已经成为电影行业中的佼佼者。据全球电影市场的相关数据统计,美国电影票房收入在其中几乎占据大半江山。凭借着强大的科技实力,美国电影有了超前的技术支撑,无论在制作还是内容展示上都体现出独特的优势。近年来,以科幻、惊悚、动作等为主题的美国影片越发受到观众的欢迎。影片《非我》2015年7月在美国上映,是一部集科幻与惊悚动作于一体的影片。这部影片的上映,有着题材和创意新鲜的一面,也有着老旧商业片让人诟病的一面,但是,就影片本身所反映的主题,以及关于精神和肉体的探讨,倒是很值得探讨的。古今中外有关精神、肉体的论述有很多,本文中笔者将结合弗洛伊德关于心理分析的理论,从一种不同的角度来探析影片中所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Selfless被翻译成中文《无我》或者《非我》,对于这个英文译名来说,self这个词根本身的表达就有着“自我”的含义,selfless的意思是没有自我,也就是“无我”,有着“本我、自我、超我”的偏哲学的理论,是一种精神上的话题,但是在后来则衍生出了“无私”的含义。而在这部影片中则有双关的含义,一个人有“非我”“不是我”的含义,不再拥有自我,也最终达到无私的境界,而这种无私则是通过一种“死亡美学”来实现的。
在这部影片中,富可敌国的建筑大师戴立安,由于身患癌症晚期,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避免被死神带走,而找到一家名为“shedding”的生物医学公司。崇拜金钱、渴望永生的人自然相信金钱的力量,相信金钱可以提高科技的力量,通过生物学的方式培养出另一具年轻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肉体,而自己完全可以借助于金钱的力量,放弃这具被癌细胞侵蚀和占据的病体,让生命在另外一具身体里实现延续。但是好景不长,忘记吃药的戴立安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对陌生母女的身影,疑惑万分的他开始调查自己身体的秘密。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人格中最早也最原始的部分,以快乐为原则,充满着欲望和生物性的冲动,他不顾一切地寻找满足和快感,是一种无意识的水平,相对其他人格是比较低级的,同时也是生来就有的固于人体内的一切心理沉淀物,具有非理性的、无意识的生命力和本能、冲动等特征。在影片中,戴立安因为不愿意在半年后就失去自己的生命,从而利用科学的力量获得了一具年轻的身体,在最初获得这具身体的时间里,他肆意地享受这崭新的身体所带来的新鲜、快乐和力量。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小孩子会逐渐不再满足于盲目的追求满足,而是开始了自我的探索,逐渐从“本我”中分化出“自我”。在影片中,戴立安像个孩子一般不断地满足自己的欲望,消耗着年轻的身体,充分享受那种久违的年轻身体所带来的轻松、刺激和欲望。但是,他在消耗和享受自己健康年轻的躯体之后,却在脑海中慢慢地出现了陌生人的身影。本我开始产生分化,他对自己所拥有的身体产生了怀疑,而想办法弄清楚“自我”,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弄清楚这具在实验室里培育出的身体为什么会有着异样的、不归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是谁”是哲学里最基本的问题,戴立安在影片中逐渐开始追寻这个问题的真相,从而揭开了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秘密。原来,他的身体不是在培养液中通过基因等高科技培养出来的,而是另外一个有着生命、有着社会关系的活生生的人的身体,而自己,只是将意识钻进了别人的躯壳。
超我的力量是指导自我、限制本我。是人格结构中的管制者,由完美原则支配,属于人格结构中的道德部分。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中,超我是父亲形象与文化规范的内化。在影片中,戴立安经过了痛苦的选择和决定,他如果选择自己,那么年轻士兵的妻子和女儿就会遭受到再次的痛苦和伤害,而如果选择士兵,那么等于放弃自己的生命。虽然“躯体”不是自己的,但是一个散尽财富不惜假装死去为自己办葬礼的人却要做出抉择,真正地放弃自己,再次死去。但是,在影片中,戴立安最终选择了“无我”,也就是无私,他奉献出了自己的精神,将身体还给了年轻士兵,实现了超我的追求,也实现了对社会道德的认同,遵循了死亡的社会规律。
古今中外,很多哲学家、宗教学家、心理学家都在不断探索着肉体和精神的关系,相关的论述也是数不胜数。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即使在科学水平发达的今天,人们仍旧在探索这个问题。究竟是躯体也就是肉体重要,还是精神更重要?在很多影片中,一旦精神和肉体相遇,向来都是一种拼上全部的角逐。赢的拥有一切,输的全盘皆输,它们几乎没有和解的可能性。《非我》中,富翁拥有的金钱可以让他有着更多的选择,于是他选择了“蜕变”,就像蛇蜕皮一般褪去了身上年老而且仅有半年生命的身体,将灵魂和精神装在了另一具“空容器”中。
精神和肉体,在影片中并不是和谐相处的。尤其是在将不同主人的精神和肉体移植到一起的时候,它们之间势必要进行激烈的抗争。戴立安的身份认同,成为他最大的痛苦。他的身体有着海军陆战队员的记忆,有着心爱的女儿和妻子,甚至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身体而让女儿变得健康。但是他的精神却是一个商人,一个眼中唯有金钱,强势而且自私的商人,他挂念自己的女儿但是也无法理解她。除了富翁戴立安,主持手术的“年轻医生”,同样是一个将自己的灵魂装在了自己的学生的躯壳里,自我意识注入了年轻的肉体,精神和肉体似乎在影片的开端获得了统一,但是这种精神的延续和再生,建立在毁灭一个精神的基础之上。“年轻”医生的学生身体被老教授所占据,他手下的打手一次次地濒临死亡却又一次次地占据着别人的身体而重生。“重生”建立在“他人死亡”的基础之上,一切显得惊悚而且黑暗。同样在影片中,即使将精神装在了肉体的“空容器”中,排斥的反应依然是存在的,所以,必须通过药物来压制肉体的抗争,让肉体逐渐习惯新的精神统治者,并忘却之前的记忆,才能获得精神与肉体的统一。
类似的电影还有东野圭吾小说改编的电影《变身》,与《非我》不同的是,《变身》是肉体的容器因为脑死亡而移植到了另一个身体死亡的半个大脑,精神和肉体的对抗依然是必然的。单纯善良的身体难以对抗有着暴力倾向和犯罪的大脑,主人公最终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避免对所爱之人的伤害。
无论是在《非我》还是在《变身》中,谁的意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精神便可以控制住肉体,来为自己服务,来通过更多的途径和方式来获得这场角逐的胜利。在意识与肉体之间的关系上,有不少关于意识和大脑并无关系的观点。在影片中,也是对肉体和精神的辩证思考。
无论是电影《非我》,还是《变身》,精神和肉体是分离的,让一个人的思维和另一个的身体或者大脑相互结合起来变成可能,甚至实现了意识,即精神的胜利。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肉体却有着自己的记忆。即使神经生理学家艾克尔斯认为大脑只是精神和意识的物质工具,但是,肉体却有着自己的记忆力,也有着自己的精神,并在努力地寻找一切机会不断地放大,并试图打败被强行外加上的精神和意识。对于戴立安来说,由细胞构成的身体势必要衰老和死亡,如果可以像蛇一般通过蜕皮的方式蜕去身上的衰老细胞,获得崭新的生命是最好的选择。拥有足够的成就和金钱的富人势必会拥有更多的资源以及更多的选择途径。戴立安痛苦于自己的才华、能力和金钱会随着死亡而不再属于自我,而蜕变可以让他以另一种方式享用自己的财富,同时也不断地展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宛若上帝一般掌控一切,获得永生。但是灵魂和肉体是一体的,它们只能同生同死才是完整的,强行的分割和重组势必带来新的困惑和抗争。剧中抢夺了他人肉体的“年轻医生”,看着暮年的妻子慢慢行走在养老院里,而他的重生更显得惊悚而且黑暗。
当戴立安还是手握金钱帝国的富老头儿时,他好奇地望向液体里浸泡着的、等待着他的年轻肉身。用手指轻轻一推,那个“肉体”轻轻飘动了一下。好像是活过来,好像是永远睡去。而戴立安在影片中,一直在精神和肉体的选择中不断地挣扎,伦理或者道德的力量,使他无法同化和吞噬肉体的意志,无法夺去一个年轻人的身体的力量,无法让一对善良的母女失去最爱的丈夫和父亲。而戴立安的精神上却唯有没有好好和女儿沟通,没有尝试着去理解女儿,融化与女儿之间的坚冰的后悔,而在做好这件事情后,戴立安的精神可以说是没有遗憾了。而年轻的海军陆战士兵,他爱的妻子和女儿都需要他的存在。这种抗争和困惑使得戴立安最终实现了“超我”的选择,他将身体还给了年轻的海军陆战士兵,还给等待丈夫和父亲归来的母女。
在美国的电影中,“重生”和“救赎”是永远都不会落幕的话题。在《非我》里,戴立安因为自己想要获得重生,从而让年轻的海军陆战士兵牺牲了自己,夺去了一个年轻人的生命,使一个家庭失去了丈夫和父亲。当他知道自己的肉体并不是在实验室里培养出来,而是靠夺取他人的生命而获得的时候,戴立安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这种有罪的感觉使得戴立安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体,即使他依然留恋生命,依然希望可以好好地享受生命的快乐,但是他选择了保护被科学家追杀的母女二人,并摧毁了邪恶的医学和现代科技。戴立安的选择是对于人性和社会伦理的一种认可,他认为摧毁和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是有罪的,即使这个人可能是愿意被夺去的。如戴立安的肉体捐献者是为了获得金钱来治好女儿的腿,使她可以站起来走路,而戴立安认为自己写一张支票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结果对方却付出了生命来获得,这种抢占他人肉体的现实让戴立安精神上觉得自己是有罪的,社会伦理和道德再一次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海军陆战士兵的父爱让戴立安感动而且又有点儿汗颜,他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与女儿沟通,从未真正了解女儿最想要的只是父爱,是父亲对自己的理解,而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金钱。在对女儿方面,戴立安依然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在两个人争夺一个人身体的选择中,精神让位于肉体,年迈的老人的意识让位于高尚的、为了家人奉献出自己生命的陆战士兵。戴立安不仅摧毁了置换身体的医学产业链,杀死了医生和科学家,而且逐步减少药量,对身体所产生的记忆和感受让位,把身体还给了年轻的海军陆战士兵。戴立安选择了“死亡”,将重生留给了年轻的身体,实现了自己的救赎,同时也实现了selfless,实现了弗洛伊德理论中的“超我”和无私,人性和社会的伦理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