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改革开放后,我国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各种社会问题也随之产生,贫富差距逐渐扩大就是其中之一。适度的贫富差距可以刺激经济的发展,但如果差距过大,就会造成种种负面影响。本文从贫富差距对社会个体的影响切入,讨论了中国现阶段贫富差距问题带来的负面效应。
关键词 贫富差距 社会流动 社会态度 个体心态
作者简介:张融融,中共淮安市委党校,讲师。
中图分类号:D66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10.308
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但穷人和富人在收入和财富上的差距却在不断扩大。按照国际上常用的基尼系数指标,我国的基尼系数自2008年达到峰值后,雖然总体呈下降趋势,但始终处于0.4的警戒线以上,2016年达到0.465,中国的贫富差距情况仍然较为严重。贫富差距不仅是经济学意义上的收入或财富差异,也是一种社会差异,社会成员因为收入和财富上的差距造成了心态、阶层、地位等多方面的变化。贫富差距过大将会带来若干负面效应,造成社会流动减少,影响社会成员的社会态度和个体心态,非常不利于社会的发展。
一、贫富差距过大减少社会流动
社会流动是个体或群体在不同社会经济地位之间的移动,社会流动性高或低的判断标准在于社会中有多少出身低微的人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阶层攀升。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鼓励人们开拓创新,为绝大多数人提供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底层民众向上流动增多。但近些年来,由于忽略了公平的原则,最终造成了城乡间、代际间、阶层间贫富差距的固化,进而影响了社会流动。
(一)农民不易融入城市
改革开放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仅仅解决了农民的温饱问题,却没有解决农民的富裕问题。与城市相比,农村的收入低,社保和福利少,农民要想获得更多的收入和保障,只能通过进城打工来实现。但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并没有成为城市居民中的一员。一方面,农民工没有能力在城市安家。由于农民工受教育程度低,基本都在劳动力密集型企业打工,工资收入有限,他们基本没有能力在城市购房安家。
另一方面,农民工很难融入城市生活圈。他们大多选择租住城中村等租金便宜的地方,这里在人际关系、生活习惯、文化氛围等方面和城市居民有很大差异。而且,农民工的流动性强,他们很难长期留在一个城市,亦很难融入当地生活。
(二)代际向上流动减缓
当下,“穷二代”、“穷三代”也引发了社会关注,在这背后,折射出社会阶层代际流动的减少。对于大多数底层群众的子女而言,教育是其获得上升的唯一途径。但是,教育市场化使城乡学校、重点和非重点学校之间的教学条件和教学效果都存在差异,而以均衡教育资源为目的的学区划分,并没有给底层民众提供相同的教育机会,富人比穷人更有能力进行各种教育投资。
当底层民众感到教育改变不了身份地位时,往往让孩子辍学去从事对劳动技能要求较低的工作。但是,低教育水平的劳动力在市场上很难再有上升的空间。
(三)下层向上流动困难
改革开放初期,受改革“平等化效应”影响,我国贫富差距在一段时期内反而缩小(尉建文,2005),社会底层在改革中获了利,还有机会由底层向上攀升。但是,随着财富和资源在“先富群体”中日益积累,使穷人上升的难度日益加大。
上升难度加大主要来自市场对高效资本偏爱。早期创业中,富人积累了大量的资源和资本,使他们在资源配置上更加高效,更具有市场竞争力。现在,底层民众即使有了“第一桶金”,也很难像前人一样实现资本积累,他们无法与拥有高效资本的人竞争,只能从事一些小本生意。
上升难度加大还与知识经济时代对人才的要求的变化有关。周晓虹教授认为,“由于社会分工的精细化和科学技术的专门化,靠个人自学成才来形成具有优势的人力资本的比例非常之低。”(周晓虹,2017)也就是说,底层人群如果不经过系统化、专业化的现代培训和教育,他们很难靠自身努力成为现代精英,底层群体只能选择一些对劳动技能要求低的工作。
社会流动的减少,将使底层民众逐渐失去奋斗的期望,也容易产生绝望感。当个体向上流动的诉求逐渐聚集起来成为群体利益诉求时,对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都是一种威胁。
二、贫富差距过大改变社会态度
社会态度是社会中的每一位成员所普遍采取的态度,代表了社会中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对社会成员的生活起到了重要作用。近些年来,贫富差距持续加大造成了很多民众对社会上的人或事的态度发生变化,不再相信市场机制下公平竞争的原则,出现了社会信任危机,影响了大众的社会公平感。
(一)带来社会信任危机
社会信任,是社会成员对他人行动合乎社会规则、规范的一种期待(福山,1998),较高的社会信任是维持社会互动和社会良性运行的保障,可以稳定社会情绪,减少社会交易成本。社会信任不足,将会影响到社会安全(冯仕致,2014)。目前看来,贫富差距造成的社会信任危机主要集中在消费差距和风险分配的差异这两方面。
其一,消费差距的影响。收入差距对消费增长速度有根本性影响(邹红、喻开志,2011),根据学者研究,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导致城乡居民之间的消费水平呈现出长期扩大的趋势(曾国安、胡晶晶,2008)。消费差距对于社会信任的影响主要来自贫富群体在“公共消费”上的差异,这里的公共消费“是指城市居民基于政府提供的公共设施及资源所发生的个人消费,主要包括医疗、文教、交通三方面,近似于发展型消费支出。”(王克西、党琳,2014)公共消费支出被认为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个体在身体、文化上的素质,有助于向上流动。公共消费差距越大,个体提升的机会差距就越大。虽然“机会面前,人人平等”,但不同经济地位获得的机会并不公平。缺少机会的底层群体往往会产生不公平的感觉,社会信任也会随之瓦解。机会的不公平,还会使一些人采取非理性的行为去获取财富,近年来引起热议的杀熟、裸贷、传销、非法集资、电话诈骗、碰瓷等现象,极大地影响了人们对社会信任的认知。endprint
其二,风险分配差异的影响。风险是现代性的产物,与贫富分化相关联的是,风险的分配呈现出与财富聚集颠倒的方式:“财富在上层聚集,而风险在下层聚集。”(乌尔里希·贝克,2004)吉登斯认为现代性产生于两种“脱域机制”——符号标志和专家系统——都以信任为基础(吉登斯,2011)。但是,这两种机制都是会受到财富影响,可以通过财富购买优先机会或操控标准或专家系统。因此,表面上是经济实力造成的差异,其实是将自身的风险转嫁给他人,是对风险的不公平分配。事实上,个体在某些领域风险的降低,与个体在其他领域风险的增加是并存的。因为,当所有人都有可能为了降低自己的风险而打破信任时——这对所有人来说就是风险增加。如此,将陷入信任和风险的恶性循环:为了降低自己的風险,不断地打破信任,却无法避免自己在其他方面风险的增加。在各种风险的交叉作用下,总体风险也在增加,逐渐引发整个社会的信任危机,并最终指向对政府治理能力、社会文化的不信任。
(二)社会公正感降低
社会公正感是个体对社会公正的主观判断和反映,包括人们对社会分配、社会政策和措施公正与否的认识。贫富差距过大对人们社会公正感的影响主要源自官员腐败和既得利益群体对利益的垄断。在很多人看来,商人和官员之间进行交易,已经成为一种潜规则。这种利益交换,剥夺了大众的公平竞争和公平发展的机会,使利益流向少数群体。面对这种潜规则,不只是普通大众,就是社会顶层都缺乏社会公正感。这将造成人们对政府公信力的质疑,甚至进一步演化为成仇官、仇富情绪。
三、贫富差距过大引起个体心态变化
贫富差距过大时,底层和上层在收入、财富和地位等方面产生了巨大的悬殊,影响了个体的心态,有两种心态需要引起重视。
(一)强势群体产生弱势心态
早在2010年,一项人民论坛问卷调查中心的调研结果就显示,在对党政干部、知识份子、公司白领进行调查时,这三类人群中认为自己属于“弱势群体”的分别占45.1%、55.4%和57.8%,这说明以往的“强势群体”也产生了弱势感,出现了弱势群体泛化现象。产生这种心理反应,主要是因为这些人在一定情境中产生了类似于弱势群体心理状态的弱势心态,而把自己归于弱势群体。在资本社会,富者的财富呈现出几何式增长,而普通大众只能获得少部分利益,机会也被垄断资本挤占。面对富人群体,原来中等收入群体有了“强者”和“弱者”的对比,产生了强烈被剥夺感,进而产生弱势心态。
必须强调的是,仅仅把“强与弱的对比”作为划分弱势群体的标准,将使真实的弱势群体的呼声不能及时被听到,威胁到他们的利益诉求,甚至剥夺这些人获得帮助的机会。
(二)大面积的中产焦虑
在我国,社会焦虑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中国现阶段社会焦虑的表现程度和波及范围几乎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吴忠民,2012)。比起顶层和底层群体,最突出的是中产阶级的焦虑。
贫富差距过大和资源分配的两级分化,也“挤压了中产阶级的资本获取路径”(严翅君,2012),使得中产阶级向上流动变得异常困难。为了向上攀升,中产阶级工作努力,希望早日跻身上层社会。他们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在子女身上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希望子女实现向上流动。而蓝领阶层的兴起,使中产阶级在经济上的优势也在减弱,他们又十分担心跌落底层。为了缩小与上层社会的差距,并区别于底层社会,他们模仿上流社会,努力营造自己的生活品位和生活方式,通过各种消费来实现自我认同。但是,教育和消费都意味着大笔的经济投入,大大增加了中产阶级的生活压力。因此,向上流动的困境和向下流动的危机,促成了中产阶级普遍焦虑的心态。
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流动的减少、社会态度的普遍消极和大面积的负面情绪将会大大影响社会活力,加大改革难度,阻碍社会发展。而这更容易造成富人群体和底层民众的矛盾日趋激化,引起集体行动和社会运动,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同时,必须防止社会情绪的继续发酵成阶级意识的对立,否则,将威胁到整个国家的统一与和谐。面对利益群体的多元化,必须改革和创新政治体制、经济体制,调整利益分配的格局,增强社会凝聚力和创新力,逐渐缩小贫富差距,才能保证社会的平稳发展和长治久安。
参考文献:
[1]尉建文.“U”型还是“倒U型”?——贫富差距演变及成因的社会学分析.理论学刊.2005(6).
[2]周晓虹,等.中国体验——全球化、社会转型与中国人社会心态的嬗变.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3]福山著.李宛蓉译.信任——社会道德与繁荣的创造.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1998.
[4]冯仕致.我国当前信任危机与社会安全.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4(2).
[5]邹红、喻开志.劳动收入份额、城乡收入差距与中国居民消费.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1(3).
[6]曾国安、胡晶晶.论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变化及其对城乡居民消费水平的影响.经济评论.2008(1).
[7]王克西、党琳.房价收入偏离度、消费结构差异于贫富差距扩大化.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14(2).
[8]乌尔里希·贝克著.何博闻译.风险社会.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9]安东尼·吉登斯著.田禾译.现代性的后果.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10]吴忠民.社会焦虑成因与缓解之策.河北学刊.2012(1).
[11]严翅君.快速量增与艰难质变:中国当代中产阶层成长困境.江海学刊.2012(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