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加强剂

刘小波 LIU XIAO BO

超人加强剂

刘小波 LIU XIAO BO

这天，张惠强依然百无聊赖地瘫坐在自己的轮椅上，从三十层的高楼上望出去。自从一个人住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用这种方法减缓自己的思绪。眼下他正试着放空自己，让眼前的景象自动映入眼帘，然后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发动大脑皮层。突然，电话响了，绿色指示灯闪烁起来。他想着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连自己的家人都已经不再联系自己了。他用手略显笨重地移动着轮椅，上前看了看，电话显示对方请求使用秘密通话系统。张惠强勉强笑笑，看看外面祥和的天空，感觉这会是个好笑的恶作剧，因为他们这群人早就被人遗忘了，遗忘到甚至都不愿意去阻止别人去想到他们。他于是按下秘密通话按钮，房间里可以听到一阵嗡嗡的通电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然后，电话的显示器亮了。

“您好，请问是张惠强中校吗？”电话里一个军人模样的年轻人问他。

对方一看就是个欧美人。蓝眼睛，高鼻梁，脸型瘦削，眼神坚毅果敢。

“是的，你有什么事？”张惠强冷冰冰地说道。他早已经看透了军方的嘴脸，尽管他本人就是个军人。单纯的军队在政治的绑架下是无法独善其身的。电话中的这个年轻人看着像是军方的文职人员，当然，他不是因为对方没有穿军装就这么想的，而是从更细微的细节上分析出来的，而他一向相信自己大脑的准确分析结果，这就更让他倒胃口了。

“您好，我是麦迪•肯顿。”对方答道。

肯顿？张惠强马上想起了曾经和自己共同经历过生死之战的约瑟夫•肯顿。是啊，对方和那个肯顿有几分相像。

“我是约瑟夫•肯顿的儿子，我希望当面拜访您。”对方口气中也是军人的冷漠。

是他？但为什么是他的儿子？

“有什么事吗？”

“当面转交我父亲的一封信。”对方的话充满了官方的味道，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透漏。

联想到此次通话是秘密通话，张惠强想了一秒钟，然后对着电话说：“可以，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后。”对方的口气也充满了冷漠，即便正在进行的是秘密通话。

“好的，我等你。”张惠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住址，也确信自己会同意与他见面。不愧是肯顿的儿子，张惠强心想。只是他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要求面谈，他也不愿往这方面想。

在等待麦迪•肯顿的时间里，张惠强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当时在外太空大战外星战舰的场景立刻就映入脑海。

约瑟夫•肯顿当年和他是好朋友，但就像很多好朋友一样，他们也是不打不成交。作为中美两国精干人中的佼佼者，即便他们相互有好感，两国政府和人民也希望他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一同抵御外星人入侵，可是他们就像两个要强的孩子非要争出个高下一样，在集训时就开始较劲了。

精干部队的集训是全封闭的，主要当然是为了防止外星人侦测到地球的应对方案和具体做法，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不至于吓到地球人的考虑。因为每一个精干部队成员都在外形上发生了重大改变，简单说就是变得“精干”了：全身收缩变细。所以在选拔人员时有一条硬性规定：每个人的体重要在八十公斤以上。为了从身体壮硕变成精干人，每个队员都要吃一种药丸，这种药丸直径三厘米左右，整体呈现金属光泽，其致密的材质使它能像镜子般反射出吞服之人的样子。中国另一个自愿参加的军人戏称这种药丸为“十全大补丸”，确实，它所起到的作用和这种古老的丸药可谓异曲同工，只不过效果更快速明显。每一个自愿吃下这种药的人都会发生全身性的变化，骨骼会更加密实，皮肤也会随着自身密度的增加而收缩紧实，而多余的皮肤也会发生改变，相互重叠交错，在最表层形成一层非常致密的结构，类似于甲虫的皮肤（如果可以把它称作皮肤的话），微微泛着金属光泽。这种改变甚至会遍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就连眼睛也会在内部组织的变形压力下变小，但机能会显著提高，感光细胞由原来的每平方毫米约15万个提高到约30万个，由于眼睛变小，活动空间变大，自然就增大了视角，最令人惊异的表现就是，他们的双眼能够具备红外线视觉，也就是具备了夜视能力。当然，具备这种神奇效力的“十全大补丸”有一个官方名字：超人加强剂。这种药丸的成分其实是结合了基因工程和纳米材料制成的高科技产品，吃了这种药之后，外观的改变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改变是对战士身体机能的强力增强，他们的反应速度会是常人的3倍，数据分析能力也会提高将近一倍，每个人都会成为武林高手，比如张惠强如果从目前所住的30层楼跳下，他不会有丝毫的损伤，在落地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会就势向前做数个翻滚，强健的骨骼和肌肉在此期间会准确动用每一处的力量来做缓冲。当然，将他们锻造成武林高手并不是让他们去直接面对外星人，在对敌作战过程中，他们驾驶的超级战斗飞船会以机动性为优势不断逼迫对方的战舰，并借机予以摧毁。

在超强度的训练中，张惠强和约瑟夫•肯顿的所有矛盾都发生和结束的太过迅速，但毫无疑问，每一次交锋都在他们敏锐的大脑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并一次次地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最后再一次仿真模拟对敌进攻战斗中，约瑟夫•肯顿的战舰被敌人击落，张惠强下令自己的战舰前去救援他。

“每一个精干战士都是无价之宝，都是抵抗外星入侵最好的武器。”当肯顿进入张惠强的战舰后，张惠强只说了这么一句，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约瑟夫•肯顿明白，这是模拟战斗，根本没有生命危险，况且战舰中每多一个成员，战舰的机动性就会大大降低，而这是违反联合国对他们的指令的。如果每一个战舰都冒着被击落的危险去营救同伴，那么地球人的屏障就不复存在了。他们转变成精干人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在真正的战斗中不必这么做。”模拟战斗结束后，面对地球作战委员会的质询，张惠强简短地回答道。

质询委员会的五个人相互满意地看看，明白了肯顿的意思，他是用自己的违反规定来加强个个战舰之间的联动性，以及弥合各个国家精干队员之间的某种隔阂。情感沟通的顺畅结合，规章制度的明晰化，能够保证精干人更顺利地完成任务，这是中国人一贯的思维。委员会相信在真正的战斗中，张惠强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人类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这次机会要通过三千名精干人组成的精干舰队来完成。

这种结果也是中美两国领导所乐见的，只有两个人做到真心理解，在作战时才可能步调一致，共同带领精干部队狙击外星舰队。其他国家的精干人也在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面对的恐惧有多大，他们的友谊就有多深，这是训练过程中大家一起领悟出来的。这里的人都是老手，最终，外星舰队来了，人类的一千艘机动战舰的升空。这样大规模的战舰出动，如果是一般人操作，肯定会有一两艘请病假的情况出现，可是在精干部队这里，就一定会是全勤。一千道黄色火焰划破天际，带着地球人求生的愿望和对胜利的梦想，撕裂蔚蓝天空，隐没在人们的视野之外。

那次近地轨道的战斗打得很惨烈，地球上的天文爱好者如果借助于自己的望远镜，会看到太空中不时闪现的火光，犹如在几百千米高空燃放的烟花，其中有外星人的战舰，也有地球人的战舰。精干部队的机动战舰不断地挑战着飞船的飞行极限，和之前预想的一致，战争中表现最出色的就是我方舰队的机动性能。这让对方一下子就乱了手脚，这时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为了增加机动性，就必须降低荷载，除了每一艘舰艇上的三个人，战舰所携带的武器都做了科学规划，最主要的就是近距离的火炮，这种特别制作的火炮会在轰击到敌舰之后二度爆炸，其中的高密度钻头会在钻透敌舰外壳后，将自己所含的第二颗炸弹直接送到敌舰内部。战斗后期，有几艘敌舰设定了连续追踪炮火，最多可以连续追踪三艘地球战舰，并且追踪路线经过精密计算，这时，地球战舰开始被击落，原来比较沉静的无线电通话开始充满了火药味儿。

“我们失去了一艘战舰！”

“又有两艘爆炸！”

“再见了，各位……”

“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们还是有……”

“继续损失战舰！”

……

然而地球战舰因为数量上的优势，依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且成功俘获了三艘敌舰，另有七艘敌舰匆匆逃离。这次战斗虽然获得了全胜，但是外星人的母星依然存在于茫茫宇宙深处，为了尽快搞清楚对方的底细，确定他们不会短期内再度来犯，在战争结束后，地球专门成立了天后科技解密委员会，成员由原来的天后对抗策略研究室加上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组成，研究对象就是俘获的几艘天后星云的外星战舰，内容主要以科技为主，逐渐延伸到外星文明的各个方面，但很多细节因为种种原因，委员会决定永久封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方同样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星球，有着众多平行发展的文化，只是在星际交往中，人类和对方都犯了一个错误，将对方想象成了对自己未来构成威胁的异星文明。随着解密委员会研究的不断深入，外星科技的文明程度不断被地球高级掌权者得知，他们也在心底不断地冒出冷汗：自己能够打赢这场战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精干战士的突破性进展，并且适时鼓动了一大批死士参与进来。在这群敢死队的疯狂攻击下，对方才无法招架导致惨败的。这么一来，似乎对精干战士的抚恤应该继续追加才对，可是政治家们有自己的考虑，他们担心这些人会对自己的统治构成污点，尽管他们在应征前都签了相当于生死状的合同，尽管是在面对外星人入侵的战时状况，但毕竟这是在牺牲个人前提下所做的决定。而且，在那次战斗开始前，其他人对他们的存在还一无所知。因此联合国没有将这些人统一安置，而是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家，尽最大可能地为他们解决了生活问题，然后就不再有太多过问了，相关的新闻采访和文学描写也逐渐尘埃落定般远离了他们，冷处理让社会逐渐忘却了他们的存在，加上解密委员会的研究成果不断投入实际应用，他们的功绩就更加没有人想起了。而如今，就连生产“十全大补丸”的厂商都要舍弃他们了，由于投入巨大，每一个药丸几乎要做到原子级排列才能最好地发挥作用，再加上联合国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到最后，生产商干脆一次性地提供了一百粒药丸给每个精干战士，也就是十年左右的使用量后，开始逐步改变、撤换生产线，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当这些精干战士再要提出用药申请时，可能就不会再有人愿意生产了。其实不单外界媒体不愿意关注，因为他们已经普遍被人遗忘，就连他们自己的家人也无法和他们亲近。早在从外太空回到家里那天起，张惠强就感觉到了家庭氛围的淡漠，这种淡漠先是从外界慢慢传导过来，之后又在儿子心里生根发芽，对此张惠强并不埋怨家人，当时自愿参加精干计划时他就没想着能够全身而退，目前的状况比起牺牲在外太空的战友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了。

他还记得那天胜利归来时的场景，联合国秘书长带领着多达五十六个国家的元首在降落地点接见他们，全球各大电视媒体及互联网都实时转播，为了让民众对他们的牺牲有一个直观的了解，每一个战士被要求以战时状态出现，也就是以精干人形式出现。他们看上去骨骼外露，眼睛突出，脸部瘦削的犹如被刀划过一样。总之就是一个个立体主义的毕加索作品的模样，现场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声。相信那些通过转播观看的人们也会流下激动的泪水。联合国如此“展览”自己的光荣战士，除了展示自己的技术和保护地球人类的功绩外，在当时的政治家头脑中可能还有一个更长远的目的：隔离这批战士。他们总是为每一件事情找到不同的处理方法和后续可能的利用方式。针对外星人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短期内对方不会再发动第二波进攻，这段空档期可能会一直持续到这批战士自然死亡。因此，这些战士也理所当然地应该退役，或者返回原来的连队，但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们无法再次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之前看似人道的选拔标准在此时也成了一种折磨——当时要求志愿者都有后代——对各个战士的家人就更是如此。谁都知道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所以，联合国为每一个幸存者都发放了数量极其可观的抚恤金，让他们在各自原来的地方安度晚年。当然，这种人性化的安排，主要也是为了避免他们会联合起来。

精干部队的人自然没有往这方面想，至少刚开始时没有。能够尽享天伦之乐是很多人的想法，张惠强想到了自己回到家后妻子和儿子的神色，先是惊奇，继而是尴尬，不管其他人如何将精干部队的人视为英雄，对于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家人而言还是无法完全接受，在外人看来很平常的家庭生活一旦落实到一顿饭，一句话，或者每一步的步幅大小，就会成为琐碎的麻烦事，就像一个齿轮上的一个小瑕疵会在相互磨合过程中不断传导到其他齿轮，最终毁掉整个齿轮组。成为精干人之后的张惠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很多事情他都是说一不二，这对已经十二岁的儿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正处于叛逆期的他永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母亲也没有办法去很好维护他的感受。比起父子，夫妻之间的交流更是直接，妻子甚至找不到一句多余的话来和他说，夫妻生活也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张惠强一直以为自己关注的是最本质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人之为人还需要本质周边的小事来调剂一下的道理，就像他目前的状态，精干的都是肌肉，血流加速流遍每一个细胞，他必须适应自身的生理变化。大脑精干化之后，单位体积的大脑突触明显增加，大脑沟回也比正常状态时加深，人也就具有了强迫症的症状，好的就认为一定好，特别好，不容置疑；坏的就非常坏，肯定坏，无须关注。另外，精干化之后，人的寿命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张惠强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出于对生命的紧迫感，心脏的肌肉在一定时候就会老化，即便吃了“十全大补丸”也无济于事——其实那相当于饮鸩止渴。所有这些都在他们签署自愿知情协议书时就被告知过了。几乎自愿参加的人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活着回来，因此现在张惠强的状况也是生还者普遍存在的状况，可能约瑟夫•肯顿除外。

两个小时很快地过去了，没有因为张惠强大脑的高速思索而稍作停留。门铃响起，已经等在门口的张惠强看到了刚才电话中的麦迪•肯顿。他按下按钮，对方在监视器里朝他点了一下头就走了进来。

在西服的包裹下是一个肌肉饱满的男人，他对对方的身份也只估计对了一半：对方是个十足的军人，所以才能忍受父亲那斩钉截铁地说话和做事风格，这一点让张惠强羡慕不已，不但自己的精神可以有人传承，还能与家人像之前那样融洽地生活在一起，这简直就要让他嫉妒了。

“你好，你父亲有什么事找我？”张惠强丢开了这些无关的想法，开门见山地问对方。

“您看了这封信应该就明白了。”麦迪•肯顿说着递上了一封信，用看起来很古老的信封封牢。

张惠强接过信封，用手撕开。那一瞬间他的大脑立刻就准确捕捉到了儿时拆信时的激动与好奇，但他马上就抑制了那种情感，精干人之间的交流不允许有平常人的伤感或无用的回忆，他的大脑中闪过当时集训时教官的指令。

信是约瑟夫•肯顿亲笔写就的，内容是他刚才想过的其中一种：联合起来，对抗现在的联合国政府。信中还说明他之前已经和其他多个精干部队成员达成共识——约瑟夫•肯顿认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的话，张惠强一定不会同意跟着他干——并粗略做了反抗计划。

张惠强看完后将信塞进信封还给了麦迪。

“您的意见是？”

“你等会儿。”说完张惠强从自己的轮椅上站起来，身后没有传来麦迪的询问，诸如原来你可以自己走这样的客套话，他坐轮椅完全是希望用外在物体来制约自己过快的动作，以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也拒绝了当地政府送他一个机器仆人的建议，精干人的生活需求可以降低到最一般的水准，娱乐和休闲对他们也是绝缘的。因此很多平安回到地球的精干人耐不住寂寞，纷纷做起了个人的发明创新，或者努力融入社会。但是他们的创新在天后星科技解密的大前提下显得那么幼稚可笑。天后星科技解密委员会夜以继日的工作使得地球人大开眼界，不断解密的外星科技让地球各方面的发展都更加顺畅，全新的消费浪潮高潮不断冲刷着人们的记忆，让精干部队就这样被一层又一层的兴奋所掩盖。而这期间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被截获的仙后战舰中的众多外星人在解密过程中做出了重大贡献。起先这件事只限于委员会内部人员知晓，公众对有外星人被捕获的消息也是一鳞半爪的知晓之情。但是隔墙有耳，不停有各种媒体就此事做了旁敲侧击的报道，诸如“神秘人士”、“未知人士”、“知情人士”等等，联系到面对的是迥异于人类文明的外星文明，这些“知情人士”自然就被猜测为天后星人。对这种模棱两可的报道官方一直没有理会，既不出面辟谣也不承认。而一般大众非但没有像官方认为的那样谴责他们的无能和残忍，反而夸赞他们在策反策略上的成功，毕竟科技的革新力量太过强大，它所带来的对生活现状的日新月异的提升也是有目共睹，原来的环境问题和能源问题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轻松解决了。甚至某些未来学家也坦言，哪怕再过三百年，人类也不必担心这两个问题。这样一来，那些外星人现在反而成了人类世界最闻名遐迩的人（外星人），他们这些曾经击毙过对方的精干人渐渐就成了路人，成了一种尴尬的存在，在某些基金主义者的人眼里还成了地球人的仇人。精干人最终还是被天后星人打败了，借助地球人自己的手，用不被人察觉的方式。

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那些政府和制药公司才会停止生产“十全大补丸”，他们不怕精干人，他们站在民众这一边。这么想来，约瑟夫•肯顿的计划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张惠强想着这些，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将一个精致的带有密码锁的盒子交到了麦迪手上。

“这是我给你父亲的信，上面的密码他知道。”张惠强对麦迪说。

麦迪伸出手接过来，稍微掂了一下，显然里面不仅仅只有一封信而已。

“好的，明白！”说完后麦迪就站起来，转身给自己开门。

送走麦迪后，张惠强走到窗边，拉过轮椅坐在上面。那个盒子的密码其实很简单，认识他的都会轻易猜到：666。在他这里其实没什么秘密，带密码锁的盒子只不过算是日常生活的标准配置而已。当约瑟夫•肯顿打开盒子的时候，他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对于没有废话的精干人而言那只能是一种意思：我不会跟你一起干的。

想到这里，他提起自己的一只脚，将上面的鞋带解开抽出来，然后再抬起另一只脚，将鞋带解开抽出来，再将两条鞋带并在一起绑住自己的双脚。他再次端正地坐直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看外面三十层楼高处的景色，突然一提气，蹦到了窗台上。他又记起上一次在这个高度看外面的场景，那还是两年前，那天他蹦到上面擦窗户，妻子看到后吓得捂住了嘴，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现在，他知道了。当时他完全没有了对日常的感觉，不知道家人一直在担心他会忍受不了而选择自杀。现在，应该说他的某种感觉恢复了吗？再往前是八年前，那次他休假回来擦窗子，过几天返回部队，就听到了有天后星人的事情，从那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张惠强打开窗子，风不大，因为其他窗户并没有怎么打开。他向下望了一眼，让自己前倾着倒了下去。

送给约瑟夫•肯顿的盒子里，放着他还未吃完的“十全大补丸”。

责任编辑：马小盐